1 ☆、猩猩

“所以，就是這樣的……”

少女把一邊的頭發挽在耳後，雙手端放在膝蓋上，美麗的臉上盡是不安和焦慮。

仙道彰微低下頭，滿臉感同身受的同情：“啊，聽起來真是傷腦筋啊……”

“是呢，所以無論如何，要請仙道桑幫忙。”赤木晴子充滿期待地看着對面年輕的驅魔人。

“赤木小姐，可以把令兄的症狀說得再詳細些嗎？”仙道在輕閑的鋼琴樂曲中微微歪過腦袋，用溫暖的笑安慰對面的晴子。

“其實哥哥有‘大猩猩’這樣的綽號，但那只是開玩笑的，”晴子為難地皺起鼻子，“近來卻不知為何行為舉止也變得怪異起來，大部分時候很正常，偶爾卻會無緣無故的‘吼吼’兩聲，還會用手捶胸口……”晴子微微曲起手指抓着覆在膝蓋上的裙裾，“全家人都很害怕呢……”

仙道推過名片：“赤木小姐請先不要過分擔心，僅聽您現下的描述，我不能确定令兄是遇到了什麽問題。如果您不介意，找個空閑的時間帶令兄來我的辦事處，做個全面的檢查如何？”

“這樣的話再好不過了呢。”晴子接過名片，“周末上午十點可以麽？”

“沒問題。”

晴子禮尚往來地在桌面上推過一個信封：“這是20%的預付金，無論我哥哥的事情有沒有解決，我都會在周末把餘下的80%費用付給您。”

“赤木小姐真客氣。”仙道收下信封，

晴子站起身：“那麽，我先告辭了。”

“啊，那個……”仙道欲起身相送。

“沒關系，”晴子對仙道彎腰鞠躬，“仙道桑請留步。”

“您走好。”

仙道目送晴子離開，悠閑地喝了一口茶，拿起手機：“彥一？”

Advertisement

“仙道桑！是仙道桑呀！”一個元氣十足、音頻略高的聲音從手機裏活潑地竄了出來，“有什麽任務嗎？”

“啊，麻煩你去福田君那裏替我取一下核磁共振儀，沒錯，直接拿回家就可以了。”仙道把手機稍稍拿開一些。

“這次又遇到什麽了不得的妖怪嗎？要好好觀察！請把詳情告訴我，我這就替您查找資料！”

仙道能想象出相田彥一迫不及待打開筆記本電腦，兩眼放光的樣子。

“暫時還不知道，所以需要儀器來确定喲。”

“是這樣啊！我這就去福庫醬那裏！要好好觀察！”

仙道按掉電話，笑着眯起眼睛：“還是這樣叽叽喳喳的呢。”

“又有工作了？”高大的料理店老板魚住純稍有些辛苦地彎腰把一份小食放在仙道面前。

“是的。”仙道看了看面前的小食，笑得眉眼如花，“哦，這個是免費的麽？”

魚住望天：“你都這麽說了，我還怎麽問你收錢？你這小子故意的吧。”

仙道嘗了一口食物，享受地閉上眼睛：“真美味吶，魚住桑真是太好了，手藝好，人又慷慨，前一陣子接不到任務的時候，一度非常想要傍魚住桑呢。”

“你的節操！”魚住滿臉黑線。

仙道不以為然地搖搖筷子：“節操可不能填飽肚子啊，再說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嘛。”

“真是的，這種話被你的顧客聽見，誰還敢來拜托你。”魚住不滿地皺眉。

“顧客會覺得我為人相當誠實吧。”仙道樂觀積極。

“顧客會掉頭就去找翔陽驅魔事務所的！”魚住敲桌子警告仙道。

“這樣說真是太無情了呀。”

“哼！”

彥一滿頭大汗地把核磁共振儀搬上車，苦着臉：“福庫醬，這、這儀器太沉了呀。”

福田吉兆細長的眼睛眨都不眨：“你不是搬上去了麽。”

真是的，就這麽在旁邊看着也不搭把手……面無表情又陰恻恻的，真不明白仙道桑怎麽會有這麽駭人的供給師……

像是聽到了彥一沒敢說出口的腹诽，福田低聲回答了彥一的疑惑：“我和仙道很早就認識，而且我收費低。”

彥一吓得臉色發白：“福、福庫醬！”

“仙道那家夥，在西洋留學的時候吊兒郎當，成績墊底，畢業後找不到工作，這才仗着留洋歸來的身份在祖國混飯吃，連你的工資都經常拖欠。除了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還有誰願意當這種007的Q博士？”福田張口就是一堆吐槽，聲音還是與長相特別不符的好聽。

“……怎、怎麽能這樣說仙道桑呀，他可是我的偶像吶！”一向能說會道的彥一也不禁被噎了好幾秒才開始維護心目中的男神。

“偶像？”福田不屑地斜過眼珠。

“呃，這個……”彥一的腦中回放起當初的情景——

“彥一，抱歉，我不能讓你當我的助手。”仙道雙手合十，态度直接，語音誠懇。

“诶？為、為什麽呀？”本來以為萬無一失的彥一意外遭到了拒絕，這讓他驚慌失措，揮舞雙手拼命給自己添加優點，“我知道我沒有天份，但我非常熱愛陰陽師這一行業，我一定會用百分之一千的熱情來學習噠！我——”

“不是這些原因，”仙道好脾氣地打斷了彥一的話，笑得像個媒婆，“而是，我養活自己都不容易了，我付不起你的工資。”

“……”

“另外，我是個驅魔人，雖然和陰陽師的工作內容差不多，但是工作方式是不一樣的喲。”仙道就差拿出文憑來向彥一說明現實生活的殘酷。

“……”

沮喪地結束了回想，彥一不畏艱險地對着自己捏拳：無論如何，我還是當了仙道桑的助手，即便他非常誠實——經常拖欠我的工資，但是，我堅信他是最棒的！跟着他一定會有光明的未來！

料事如神的福田斜着彥一的眼珠幾乎收不回來：“又在白日做夢了。”

“福庫醬不要打擊人家嘛！”

“啊啾！”料理店裏的仙道無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周日上午十點，赤木一家應約而來。

“好高啊……”彥一小聲地感嘆。

赤木剛憲是一個身高近2米的黝黑大個子，雖然見識過超過2米的魚住，仙道也是1米9的身高，彥一還是忍不住張口結舌：“日本怎麽突然多出了這麽多大個子……一定有古怪！要好好觀察！”

“彥一，別以貌取人喲。”仙道小聲提醒了彥一一句。轉身與赤木一家見禮，“各位好，辛苦你們了。”

“仙道桑，是辛苦你了才對。”赤木先生和赤木太太打過招呼後，赤木晴子代替他們向仙道表示感謝。

赤木剛憲卻皺眉咕哝：“其實我沒有什麽事的。”

他覺得自己并沒有什麽問題，但是為了讓家人放心，心不甘情不願地來了，看着仙道的表情不太友好。

“赤木先生，不要生氣，如果您沒有事的話，就也不用擔心檢查了。”仙道微笑勸解，“請保持愉悅的心情，否則會導致檢測結果不準确。”

“……好吧。”面對仙道化解一切陰霾的職業笑容，赤木也只好買個面子。

仙道回頭看彥一：“彥一，準備好了麽？”

“早就準備好了！”彥一攤手展示擺放整齊的聖經、十字架、大蒜等，表情興奮：“就等仙道桑了！”

仙道的鬓邊滑下一滴汗：“彥一，這個，雖然我學的是西洋驅魔系統，但是我們現在要對付的是日本的傳統妖魔，所以把那些東西收起來吧……”

“哦。”彥一依言乖乖收起了道具。

“我問的是儀器準備好了麽？”

“好了。”

“那麽，”仙道指引赤木剛憲，“赤木先生請跟我來，對，坐在這裏，放松就可以了。”

赤木的父母擔心地問：“仙道桑，這個儀器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請兩位放心，儀器采用最先進的材料制成，經過安全認證，有合格證，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仙道滿口胡謅，表情的逼真度倒是通過學院認證，絕對沒有任何破綻。

其實是福庫醬自己造的山寨貨……咳……彥一悄悄地在心裏說。

*福田吉兆的友情小貼士：所謂的妖魔鬼怪靈魂之類，其實都是獨立的變異電子或質子，好像用發光氨可以看出被擦拭掉的血跡一樣。用改造過的微量電子探測儀，就可以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所謂“妖魔”。此外該儀器也适合檢測僞裝成正常人類的妖魔，因為他們的本質和人類不一樣。

我很厲害吧？不誇獎我幾句麽？*

“仙道桑，這……”赤木晴子看着那臺巨型儀器，清純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懷疑，“這是……看起來好像核磁共振儀？”

“嗯，看起來是的，但其實是……”仙道輕描淡寫地晃晃滿腦袋尖頭發，“晴子小姐你理解為照妖鏡一樣的東西就可以了喲。”

“這樣麽……”晴子半信半疑。

半小時後，片子拍好了。仙道凝重表情，皺眉看了半天，赤木一家緊張不安又焦慮地看着仙道，不敢問話。

仙道在心裏抓着後腦勺犯難：其實沒什麽事啊，似乎只是暫時性的返祖現象而已，這不歸我管呢……但是，我已經收了預付金，剩下的80%也非常可觀，雖然晴子小姐說怎樣都會給我的，可我不能什麽都不做砸招牌啊……

想到這裏，仙道咳嗽一聲，裝模作樣道：“啊，看這裏，這片陰影，果然是被邪靈附體了啊……”

赤木一家面色灰白。

“騙人的吧……”赤木剛憲下意識小聲脫口而出。雖然內心不相信，他還是緊張了一下，只是臉色比較黑，看不出來。

“請仙道桑一定要幫幫哥哥！拜托了！”晴子卻是毫不懷疑仙道的結論，她雙手交握，楚楚可憐地看着仙道，好像仙道是她們全家唯一的希望。

“仙道先生，一切都拜托你了。”赤木的父母也對着仙道低頭。

“嗯嗯，我一定竭盡全力。”仙道鄭重地收下對方一家人的信任，“現在請閑雜人等回避，我要‘作法’了。”

赤木一家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仙道嘆了口氣：“呼，終于走了。”

“你在說什麽啊？”赤木詫異地看着仙道，“你要做什麽？”

“赤木桑不要緊張，”仙道伸手，“彥一，把東西給我。”

“來了！”彥一靈活地跳過來。

“……”仙道看着手中的事物沉默了數秒，“不是十字架，給我懷表。”

“哦，”彥一換上與系統匹配的道具，“來了！”

仙道拉過一把椅子，反坐在赤木對面，微笑着拿懷表在赤木面前晃蕩：“赤木桑，什麽都不要想，看着懷表，放松心情，保持愉悅。”

“……”赤木揮開仙道的懷表，貌有怒相，“你要幹什麽？”

“啊啊，請不要破壞我的做法，”仙道把懷表放回來，“對了，就這樣，請看着這個懷表，放松全身，仔細聽我說，”仙道把聲音放虛柔，面帶微笑，每一個字都踩在特別的節點上，形成一種詭異的節奏，“你是赤木剛憲，你是一個身心健康、無比正常的地球、日本、神奈川男性。以後再也不吼吼了，以後再也不捶胸了，以後再也不吼吼了，以後再也不捶胸了……”

“仙、仙道桑……”彥一跟着赤木一起看懷表，忍不住也口齒不清起來，“這是在……幹什麽……”

“啪嗒”一聲，彥一倒了下去，與此同時，赤木剛憲也閉上了眼睛，兩個人同時發出鼾聲。

“啊，當年選修的興趣專業居然真的有用呢。”仙道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手中的懷表。

赤木一家看到仙道打開門的瞬間都迫不及待地圍了上去：“仙道桑？好了嗎？”

仙道沒有回答，只是讓開身體，讓大家見到完好無損的赤木剛憲。

“哦啊，仙道桑，真是太謝謝你了！”

看着恢複了出廠設置的赤木，赤木一家都歡喜又感激，沒人注意到彥一不見了，一塊兒被催眠的彥一被仙道藏進後面的房間，睡得正香。

“爸爸，媽媽，”晴子開心得就要跳起來了，她驕傲地擡起語音，“我就說仙道桑很厲害的吧！”

“仙道桑太厲害了，犬子多虧仙道桑才得救。”赤木夫婦對仙道連連鞠躬道謝，雙手奉上銀行卡，“這是費用，還有一點小禮，不成敬意……”

“兩位實在太客氣了，”仙道把銀行卡貼在胸口微笑：“職責所在，這是我應該做的。”

“仙道桑，”赤木一家擡起崇拜的眼神，“您真是一個法力高深的道士啊！”

“呃啊……”仙道的微笑突然尴尬起來：“真傷腦筋啊，每次都是這樣呢……其實我是一個驅魔人……

晚間7點，彥一迷迷糊糊地醒來，他左右看看，走到客廳：“仙道桑，法事做完了？”

“彥一你醒了麽？”仙道正鼓着腮幫嚼咬：“桌子上有外賣，趁熱吃吧。”

“哦，謝謝……”彥一迷茫地走到餐桌邊，混沌的思想終于清晰起來，他猛地跳起轉身，“不對！等等，驅除的妖魔呢？在哪裏？我想看一看！”

仙道把空了的外賣盒子捏成團，以标準的投籃姿勢扔進垃圾桶：“沒有那種東西的啦。”

“诶？”彥一的眼睛瞪得幾乎要彈出眼眶。

“啊，我去洗澡。”仙道打了個呵欠，關掉電視，“彥一，你吃完後，就幫忙把我們的網頁廣告再弄得漂亮一點吧。

彥一看着仙道走去浴室的背影，機械地點頭：“呃啊，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