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狗·後篇

櫻木花道遮空蔽日的身形給整片大地投下了死亡的陰影，他像快速突擊的戰機一樣，布滿鱗片的額頭把膽敢攔截他的障礙物全部撞碎。

“你們找個地方躲一躲吧，雖然可能根本沒有什麽安全的地方。”仙道這麽說着，抱着工具邁步跑開。他邊跑邊擡頭看方位，最後選定在一棵奇跡般還沒有倒下的大樹旁邊，打開了裝置。

仙道按下按鈕後，黑紅的天空被閃電撕開了一道口子，閃爍的白線從裂口中傾瀉而下，被引制器收攏在一起，變成一道刺目的光柱，直射向櫻木花道。

正在盡情揮洩積聚了一萬年苦悶的櫻木被這一下冷箭打得痛叫一聲，他毫無防備，振翅拍打了好幾下才穩住變形的姿态，回過頭怒吼一聲，查找襲擊他的元兇。

仙道的發型辨識度實在太高，花道血紅的眼睛裏風雲翻湧，他向仙道直撲過來。鋒利的趾爪上閃着寒光。

花道在距離仙道三十米遠的地方突然被彈震開來，他像個不慎撲到了玻璃窗上的飛蟲般暈頭轉向。花道搖搖頭，再次前撲，仍然在同一距離的位置上被彈震開來。花道憤怒地咆哮，繞着仙道翻飛。

仙道把福田改造過的傘打開，利用垂挂的特殊音頻發生裝置制造抵消花道破壞力的護盾。

*福田吉兆的友情小貼士：都是我造的，我很厲害吧？不誇獎我幾句麽？*

花道盤旋不去，剛好給仙道機會不斷引雷攻擊。花道越來越憤怒，他收攏了全身的鱗片，像穿上铠甲一樣，振翅蹬爪猛地發力。厲聲的非人嚎叫響徹了天地，傘骨震顫，護盾被穿破，仙道被沖力震傷，吐出一口鮮血。他半跪在地，咬牙再次啓動裝置。

花道的耳朵裏流出鮮血，像是從天上倒下的紅色瀑布一樣。他不顧傷痛，猛力沖擊，凄厲的長嚎裏爆發出波濤洶湧的怒火。仙道作為一個普通人類，失去傘盾的保護，毫無抵抗能力，花道的利爪洞穿了仙道的腹部。

“住手！你這個怪物！”彥一扔在花道身上的石塊不能使他産生任何感覺，他是被那高音頻的怒叫吸引的，花道搖了搖流血的耳朵，收回了尖爪，溫熱的人血四散飛濺。

“喂，這邊啊，你這個紅頭笨蛋！”

“有本事來追我啊！”

“這就讓你知道厲害！”

高宮、野間、大楠站在另一邊吸引花道注意，花道頭都不回，他只扇了一下翅膀，一陣勁風将他們刮倒，三人皆因一刻的缺氧而昏迷。

洋平皺眉看着這一幕，手心裏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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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道準備給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人形致命一擊。

“花道！”

花道猛地停下，回頭看向洋平。

洋平的音量并不高，看起來也并不十分緊張，與其他人的如臨大敵完全不同。花道為這與衆不同的反應愣了一刻。

彥一飛奔到仙道身邊，他扯下脖子裏的圍巾按在仙道的傷口上，帶着體溫的鮮血染紅圍巾的同時，把不祥的血腥氣彌散在沁涼的空氣裏。

“仙道桑！”彥一六神無主。

“彥一，”仙道把被血汗濕透了的特殊裝置交給彥一，皺眉忍痛解釋，“把這個，扔向櫻木花道的腦袋，記住，是腦袋，只有這樣才會有用。”

“仙道桑，你……”彥一驚惶地看着臉色慘白的仙道。

“快去吧，不然水戶君會很危險，這個世界也就毀滅了。”仙道的笑容變形。

彥一看了看遠處的花道和洋平，又看了看仙道，起身轉向朝他們奔了過去。

“花道，到我這裏來。”

為了強調效果，洋平朝花道扔了一塊石頭。花道愣了一下，那塊石頭打到他的腦袋，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但花道覺得尊嚴受到冒犯，他轉移了憤怒對象，飛撲向洋平。

洋平毫不畏懼，只是像他們在海邊初次見面那樣笑着說了一句：“你這小子，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花道驀地瞪大了眼睛，血海翻湧的回憶裏倏現一片殘陽。

“我叫水戶洋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那個相貌平平的男孩子是第一次見到自己，他卻笑得那麽自然随和，好像和花道已經認識了一萬年。夕陽的光暈打在他的臉上，花道覺得自己好像跌進了剛采摘下的棉花堆裏，無論被抛離多遠，都會被一片舒适的溫暖接住。

“那是高宮望，大楠雄二和野間忠一郎。我們一起去揍爛隔壁那幾個高年級的屁股，走吧！”洋平潇灑地揮手，明明只是個小學生，舉手投足間卻盡是無法形容的潇灑。

花道一一看去，那個小胖子，瘦高個，還有小胡子，他們生動各異的形象在海邊歡鬧奔跑，泥沙混合着海風一起飄揚，花道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和他們纏鬧在一起。

“嘿！”

彥一靠近到所能靠近的距離，拼盡全力把手裏的裝置朝花道的腦袋扔了過去。

那東西發出一道無聲的紅光，花道不痛不癢，眼神卻突然變了。

他的眼睛不再充血腫脹，其中倒映着微笑的洋平。長滿雪亮利齒的嘴裏吐出變調的兩個字，聲音怪異：“洋平……”

*福田吉兆的友情小貼士：靈異生物電波脈沖發生器。在觸及到妖魔時發出振波共鳴，可對妖魔的內核造成沖擊，使其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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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贊我吧。*

“是我，花道。”洋平笑着伸出手，好像他們每次打完架之後會互相擊掌一樣。

花道慢慢落到地上，傻愣愣地看着洋平。

“笨蛋，你為什麽要躲起來？”

洋平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攻擊突然從後面襲來。花道擋在洋平身前，他搖晃了一下失去平衡但完好無損的身體，身後的洋平卻因為吃不住妖界的力量波動而暈了過去。

“牧紳一？”花道憤怒地回頭，眼睛裏隐隐泛起紅色。

牧沉聲：“是我。”

“你想怎樣？”花道眯起眼睛，周身散發未消弭的危險氣息。

“放心，水戶不會有事的，”牧神色凝重，“至少比仙道受的傷輕多了。”

花道看了遠處的仙道一眼，冷笑道：“他是個驅魔人，你是人和妖的混血兒，你們有什麽将來？”

“這是我的事。”牧明明白白地警告花道不要多管閑事。

“據我所知，你表面經營正經買賣，暗地裏卻收容各種妖魔。”花道怪異的天狗口音裏滿是惡意的譏諷，“你覺得那個驅魔人要是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他會怎樣？”

“這個問題，留待他有命活着再說。”牧簡單地回答，“下次如果你再危害人間，我不會放過你。”

“就憑你？”花道輕蔑地哼了一聲，他抱起洋平，“輪不到你來管我。”

花道确認昏迷的高宮、大楠、野間三人沒有大礙，抱着洋平飛走了。天空恢複了原來的面目。

“仙道桑！仙道桑！”彥一奔回到仙道身邊。

“總算解決了，幹得好，彥一。”仙道松了口氣，生命力越發快速地離開身體，“本意是要用那東西幹掉櫻木花道，沒想到他這麽強大，根本不怕，反而……反而恢複了神智，意外的驚喜……”

“仙道桑你別再解釋了，”彥一跪在仙道身邊，仙道腹部的傷口像是關不起來的消防栓，彥一擔心再這樣，他的骨頭和內髒都會一塊兒噴出來，“仙道桑你要挺住，我送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仙道此時并不覺得痛，他只是覺得冷。他聚集所有的熱量對彥一微笑：“彥一，如果我撐不過去，那麽保險箱裏有我的遺囑，密碼是你的生日。”

“夠了仙道桑，不要說這種話！”彥一哽咽着，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臉，“你不會有事的！”

“抱歉我一直拖欠你的工資……我現在……我現在要昏迷一下……”仙道努力把最後兩句話說完，誠實守信地陷入昏迷。

“仙道桑！仙道桑！”彥一絕望的呼聲回響在樹林裏，引起滿地碎殘同情的哀鳴。

“彥一，冷靜點，”有人從後面扶上彥一的雙肩，“仙道不會有事的，把他交給我。”

“牧桑？！”彥一吃了一驚，随即像見到了救星一般，哭得更厲害：“牧桑！”

牧安撫地拍拍彥一的肩膀：“別難過了，抓緊時間。我這就帶仙道回去救治。”

“這個……”彥一仍然不放心，期期艾艾地看着牧。

“放心，仙道不會有事的，你回去耐心等着就是了。”

牧的眼神堅定可靠，彥一的心裏七上八下，也只能放開了仙道，“那麽，牧桑，拜托你了，仙道桑不能死的。”

“他不會死的。”牧向彥一鄭重承諾，語音低沉。

仙道在白雪皚皚的冰原上行走，紛飛的雪花像碎紙片一樣迎面撲來，仙道拉緊防風外套。

寒風像在參加一場派對，盡興瘋狂，呵出的白霧轉瞬就被吹散了。

“傷腦筋啊，都忘了自己怎麽會到這裏來的，”仙道搓了搓雙手，“怎麽健忘到這個地步了——”

仙道的自言自語突然被打斷了，天邊出現一雙血紅的巨大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仙道愣了一下，就見那雙眼睛以高速沖向自己，越來越近，整個視界裏的白色在飛快變少，即将全部替換成血樣的猩紅。

仙道出于本能用手護臉，血紅的眼睛卻只是掠過他便消失了。仙道擡起頭，在風聲中聽着自己的心跳。

口袋裏鼓鼓囊囊的感覺很奇怪，仙道伸手摸出一條圍巾。仙道茫然地看着那條圍巾，印象裏似乎是自己給彥一的。

圍巾上出現一個小小的紅點，接着那紅點越來越大，仙道皺眉聳鼻，聞到帶着鐵鏽味的血腥氣。圍巾很快就被鮮血浸濕，滴滴答答落到地上，裹上一層冰殼，變成許多顆漂亮的迷你水晶球。只是這些炫目的水晶球皆透露着觸目驚心的恐怖。

仙道捂着驟然劇痛的腹部，跪倒在地上，好像有人用鈍鏽的鋸子來回磨鋸他的每一根神經，過分猛烈和持久的痛楚讓他幾乎要嘔吐。

“仙道？仙道。”

有一個聲音輕喚仙道的名字，他在頭暈目眩的疼痛中拼命追捕那個聲音，好不容易才抓住。

“……牧桑？”仙道閉上眼睛，意識迷離。

“是的，仙道。”那個聲音這樣回答，傳遞出讓人安心的熱量。

仙道舒了一口氣：“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