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公主降生

天喜六年春，女帝臨盆，宮裏大忙。随着聲啼哭，靈兒降世，是位公主。宮內皆喜，司徒明達領衆侍君先行道賀。

初生的女嬰皺巴巴，紅彤彤，裹在襁褓裏，雙目緊閉，貌似睡着了，其實還在動，四肢就想掙脫襁褓束縛。

“看！公主多可愛，這鼻子這嘴巴，與陛下多像！你們說是不是？”司徒明達抱着嬰兒，讓侍君們都過來瞧，都說長得像。

夏磊看得尤其認真，她的眉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都要仔細看，這是他的女兒。心中生出沖動，想要抱住她，親她，教她說話，讓她叫聲“爹”。他甚至伸出了雙臂，想要抱一抱孩子。但司徒明達見了他的手，故意避開，只讓自己抱着。

“給我也抱抱！”蒲銘芳也想抱嬰兒，吵着要。

司徒明達哪會給他，“錦芸宮做事毛毛躁躁，怕抱不穩吧？”

“我哪兒毛躁了？”蒲銘芳不服。這時華蘭芝斷了他的話，“錦芸宮郎君，您自己還是半大孩子。殿下說得對，若是失了手，只怕您死十次也不能賠。不過殿下，您也累了，不如公主由清月宮郎君抱一會兒吧！”

司徒明達冷盯住他，接着目光移向期待着的夏磊。“算了，男人都有手重的毛病，尤其激動時更不知輕重。我們還是不要抱了，以免傷了公主。”将嬰兒交給奶娘。

“給阿磊抱一抱吧！”閉目養神的皇甫淼被他們驚擾，突然說了話。

既有此言，奶娘便把公主給了夏磊。夏磊心喜若狂，小心接住，目不轉睛地盯住女嬰。

司徒明達對皇甫淼言道：“陛下，臣有要事啓奏。前些日陛下臨盆在即，一直未說，但事态緊急，不可不說了。”

“那就快說。”

“陛下，前安國降民已經舉兵造反，打着複國旗號，占據山頭，招兵買馬，現已發展出十多萬人。”

“什麽？”女帝驚訝，“什麽時候的事？”

“五天前得到的急報。”

“五天前？都五天了，現在才告訴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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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只因怕傷了陛下身子，所以未有上報。司徒宰相與內閣已着手處理，讨伐賊寇的軍隊現已出發。”

“這些賤民！複何國？天下本是一國，本就沒有安國！”皇甫淼激動了，左右女官扶住她。

司徒明達也趕緊上前勸慰，怕她動怒傷身，女帝需要休息，命衆侍君退下。夏磊才剛抱了女兒一會兒，奶娘主動上前，從他懷中抱走嬰兒。

占山的僅是些臨時武裝的平民，雖號稱十萬之衆有餘，可大多老的老、小的小，真正有能力戰鬥的青壯年并不多。這樣的對手犯不着派皇甫晶這般名将，有個急于立功的武官名叫譚孝天，主動請纓。他本是無名之輩，但對付賊寇綽綽有餘。內閣允了，将其推薦上去，女帝封其為南路招讨使兼游擊将軍。譚孝天殿前接聖旨，率師南去。

征讨之師去了快一月，傳回的消息不多，能讓後宮聽見的更少。蒲銘芳到是挺關心，四處打聽。也怪難，他是安國人，自然會關心這事。但同為安國人的另一個侍君卻不一樣，華蘭芝對此事漠不關心，到是有空時常來與夏磊下棋。

一子落定，夏磊大驚失色，自己明明占盡優勢，怎料這一子便扭轉乾坤了。華蘭芝棋藝精湛，不得不服，夏磊投子認輸。

“勝負未決，怎就認輸了呢？”華蘭芝還未盡興。

夏磊嘆道：“勝負已定，再走下去只會讓自己輸得更顏面無光，不如早些認輸，還體面些。”

“勝負只在一念之間，郎君應該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反敗妙手。認輸是輸，走投無路亦是輸，有何區別？既無區別，還不如一搏到底，輸得個氣壯山河。棋局認輸可以重來，人生認輸，那就永遠一無所有了。”華蘭芝一枚枚收拾棋子。

他總是這麽話中有話，讓人猜不透。“公子似乎想對磊說事？這些日，公子每每與磊相見都似有話。請公子直說吧！”夏磊道。

華蘭芝只看了他一眼，問：“郎君有多久沒去看公主了？”

“自上次在陛下宮中抱過一次後，就沒去過了。”想起那次都覺得遺憾，只抱了女兒一小會兒，便被司徒明達禀報國事打擾。

“為何不再去呢？”

“沒有傳召，哪個侍君敢擅入陛下宮中？”

“郡王殿下就敢！”華蘭芝語氣硬起來，“郡王殿下每日必去陛下宮中看望公主。你是公主生父，應是更有資格去的，反而不去了。這不是要将自己女兒拱手送人嗎？等公主長大，不親你，而親郡王殿下；不認你，而認郡王殿下為父。到那時，你連死的心都會有！”

華蘭芝的話雖不中聽，卻深深擊痛了夏磊。他怎看不出司徒明達想搶走他的女兒呢？他早看出來了，只是他無能為力，他沒有力量與司徒明達争奪。

華蘭芝又*話語，說：“公主就快滿月，到時定會大辦一場。郎君要抓住機會，與陛下和公主親近，若能讓陛下承諾，許你每日看望公主更好。雖然勢不如郡王殿下，但郎君千萬不可放棄。”

夏磊對他的話未作答複，但心中确實不甘被司徒明達壓制。棋局認輸，可以重來；人生認輸，那就永遠輸了。

公主滿月，宮裏早就開始籌備。女帝取來筆墨，在宣紙上揮出個“藍”字，公主取名皇甫藍。女帝下旨，封藍公主為晉國公主，普天同慶。

喜慶在即，前方傳回捷報。南路招讨使譚孝天大破反賊，殺賊數萬，俘賊十餘萬。原安國反抗勢力已基本平定。女帝聞報大喜，賜譚孝天寶劍一柄，回京後另有封賞。

有此錦上添花，公主的滿月禮辦得更加熱鬧非常。各州縣的送禮清單就高達五尺厚，文武百官攜家眷入宮拜賀，如同新年朝賀。司徒家拉來整整九車奇珍異寶，各級官員都有寶物獻上。

滿月席上，宮內外達官貴人依次獻寶。

華蘭芝為公主繪了幅《山河萬裏圖》，衆人見了皆驚。一驚華蘭芝畫技精湛，二驚華蘭芝選題新穎。祝賀滿月多以福壽為題，他竟以河山相贈。華蘭芝釋疑道：“公主天之驕子，福壽自然不缺。在下送此萬裏山河，祝願公主胸懷萬裏，包容天下。”

“好！好個包容天下！吾兒不僅是大齊的公主，更是天下的公主！”皇甫淼大悅，收下畫卷。“你就是華蘭芝？聽聞你曾得安國女皇多年寵愛，能有此隆寵，絕非僅憑容貌。以後朕得多了解你。”

華蘭芝拜退。夏磊捧了套嬰兒銀飾獻上。這是他親自設計樣式，由銀匠精制出來的。比起之前各貴胄大臣的賀禮，它顯得十分簡陋，女帝未有評語，看來不太喜歡。

一旁司徒明達言道：“陛下，嬰兒戴銀飾最好。民間有言，銀飾能除百病，驅妖邪。清月宮果然最體貼，這禮物雖平凡，卻比那些奇珍異寶貴重多了。禮不在價值，在于心意。”

皇甫淼有了喜色，收下。“明達哥又送來什麽呢？”她問。

司徒明達打開小盒，裏邊只有枚手指長的黃金小鋤頭。皇甫淼笑了，“難怪明達哥誇阿磊的禮物有心意，原來你的比他的還簡陋。想必也有心意吧？說來聽聽。”

“陛下。”司徒明達把黃金小鋤頭放入公主手中，“臣願公主握此鋤，為大齊辟土開疆。”

“鋤頭？辟土開疆！哈哈！有意思！鋤頭太沉，女兒太小握不住，還是朕來吧！”皇甫淼說着，将金鋤頭握在自己手中。

滿殿大臣齊呼萬歲。

夏磊在自己位子上，看着女帝懷抱嬰兒，與司徒明達并坐，內心起了別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