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魏國變

半夜，有快馬沖入館內，吵醒館中人。大将軍風钰急召轉運使丁香入營，有大事商議。丁香不敢耽擱，別了夏磊，急入軍營。夏磊心驚，但也不敢過問，待丁香走後，館內恢複平靜，他朦朦胧胧打着盹，便又睡着了。

再醒了，天已亮。館內的人來叫他，送來套孝服。長輩亡才着孝衣，夏磊驚問：“何人有喪？”

來人憂道：“是陛下，崩了！”

他所說的陛下，即魏國皇帝。夏磊震驚，怎麽來得這般突然？雖早已聞魏帝身患不治之症，但魏國正值鼎盛，國事正順，料想不到有此噩耗。帝王英年早逝，猶如熊烈之火被潑了盆水，這場喪事來得不安。夏磊卻想，它為何不早一些來？

換上孝服，再出屋時，舍館也發生了變化，館內人已個個戴孝，白色麻帶飄在旗杆之上。夏磊見了眼前情景，不禁暗嘲，女帝死後，他未曾有過任何哀悼，如今卻為敵國皇帝披麻戴孝了。

丁香的馬車駛了回來。

“情況有變！請随我來！”她神色匆忙，拉了夏磊的手，入了西廂。

“本打算趁大軍東進，攜石郎一同前往蒼龍府。但現在，大軍不會東進了，我們得另覓他法。”丁香皺緊眉頭。

此事雖煩，但似乎困擾她的不只這一件事。夏磊看出來了，不想她心煩，說道：“萬事不可強求，此策行不通，換別的方法也可。重要是四小姐自己這邊要處理妥當，不可為我惹禍上身。”

丁香憂愁道：“如果僅是停軍不前，到也還好，我可告假送你過去。但現在，七國聯盟已現分裂之勢。大将軍昨夜急召，一是告知國喪，二是秘商應對之策。魏國有滅齊之心，然梁國只想撈些好處，不想滅齊，如今好處已到手，想撤軍了。梁國若撤，南方諸國的軍隊也會跟着撤，七國聯盟只得解散。雖然齊國只剩半壁河山，可在東部仍有強兵，以魏國之力難以一口吃掉。”

想起岳貞淑的分析也是這般，若女帝信岳貞淑之言，也不會落得今日。夏磊嘆道：“梁國與齊國距離遙遠，即使占了齊國的地，也是飛地，管理麻煩，所以只想要些實惠的財貨。假若齊國被滅，得利最多的是魏國，魏國從此國力将遠超諸國，梁國哪會讓這種事發生？魏帝駕崩，他們更有了撤軍借口，必說魏國有國喪，不宜在喪期征戰。”

“正是如此。石郎，我好擔心。現在的形勢好比崖壁上的綱索，其上的人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大将軍若知道我的心事，她會怎麽處理？”丁香摟住夏磊的腰，靠上他肩頭。

夏磊無言，心中有愧。他不該連累丁香，她已有夫室，又有高官厚祿，怎能毀她前程？

是夜，大将軍風钰又急召丁香入宮，秘商要事。夏磊徹夜未眠。等到天快亮，丁香才回來。轉運使十分疲憊，放下毛皮鬥篷，坐在夏磊身旁。夏磊看着她，等她說話，她有難事。

“石郎，我們走吧！”丁香下了個重大決定。

“走？”夏磊猜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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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點頭，“梁國撤軍了。正如你說所，他們稱魏國有國喪，不宜興師，就撤了。魏國的國喪，魏軍還沒撤，他們梁軍到先跑了。那些南方小國是與梁國共進退的，也撤了。大将軍火氣很大，辛苦策劃，還賠上了位皇子，現在前功盡棄。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昨日皇後送來密信，請大将軍回國，保太子即位。”

“這是怎麽回事？”夏磊聽出，魏國國內出了大事。

“太子年幼，國內有人不服，想生事端。有權臣企圖在宗室中另選儲君，皇後希望大将軍做她的靠山，穩住局勢。”丁香對此事一言難盡，三兩言也道不清。

夏磊聽聞從前魏國皇後嫉妒風钰，多次加害于她，如今卻向她求救，風钰恐怕不會答應。“聽說大将軍與皇後有舊怨。皇後求助于她，是病急亂投醫了。”

丁香聽後搖頭，“石郎有所不知，大将軍是重情重義之人。皇後雖加害過她，但大行皇帝對她的好，她亦不會忘記。大行皇帝重病時，将兵符交于她手，大将軍作下承諾——若有萬一，必保太子。現在想來，大行皇帝也是借這場戰争，将國內兵權集中，托付可信賴之人，以防萬一啊！大将軍必會兌現承諾。”

“這麽說魏軍也會撤？”

“是。不過此去，魏國有番動亂。”

“風钰是棟梁之臣，以她的魄力智謀，定能穩住局勢，壓服亂臣。”

丁香未有這般樂觀，“石郎說得對，以大将軍之能，保太子即位沒有問題。但是大将軍身體素來不好，為這場戰争更是勞心勞力，病情已惡化。這個國家，她能為太子皇後撐多久呢？昨日得知梁軍偷撤，已吐了血。原本還說，贏了這場戰争便歸隐山間……大将軍若去了，魏國必內亂。”丁香一邊嘆，一邊起了厭倦之色，“石郎，我們若要走，便趁現在，晚了便走不了。我是大将軍的幕僚之一，等回了國，必會卷入內鬥，那時想脫身已是妄想。現在不辭而別，雖對不起大将軍，但大将軍急于回國，也沒精力尋我。只是辜負她一番信任了，她怕會傷心一場。”

“是我害你。”夏磊愧疚。

丁香搖頭，手指壓住他嘴唇，“是我害了石郎。當年我若以死相抗，不嫁魏國馬氏，或者那日便與石郎奔去，石郎也不會受苦十年。是我軟弱，棄了機會，如今不會再棄。”

二人不再多話，即刻收拾東西。

所需不多，換洗衣服，夠用的盤纏，兩三個包袱便能裝下。丁香又吩咐下去，準備馬車，她要出去辦事。待一切準備妥當，夏磊抱起皇子，跟上丁香，往房門走去。

他的心裏升起莫名激動，十年等待，如今兩人終于可以相守。回憶起自己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他本已全無希望，紫花臺二人重逢，又使他重燃舊情，然而接下來的變故再次滅了他的心思。如今兩人又在一起，可謂好事多磨，夏磊跟緊她，再也不想離分。

丁香開了門，剛要邁出，卻驚住了。

門外站着數十名軍士，為首的是位三十出頭的男性将軍。

夏磊亦驚，更生恐懼，怕的是自己身份暴露，這些人是來捉他。

“夫人要外出？看來為夫來得正是時候，若晚些，就遇不上夫人了。”馬榮看見了丁香身後的夏磊，“夫人有了新情人，怎麽也不告訴為夫一聲？”

“你來幹什麽？”丁香面色陰沉，擔心馬榮會壞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