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8)
也沒擡,探手取了一側的青枝纏花杯啜了口茶,擺手道:“下去吧。”
紫蘇和陶大娘連忙跟在陸婆子身後退了出去,紫蘇扯了陶大娘的袖子,輕聲道:“娘,你拿五十個銅板
給我。”
陶大娘犯疑道:“你要銅板幹什麽?”
紫蘇眼瞅着園子裏人來人往,也不多說,伸手徑自去陶大娘背簍裏抓了一把錢出來,待到了人少的地方
,緊走一步,追上前面的陸婆子,“嬸,這個給你買糖吃。”
“哎”陸婆子才回頭,紫蘇已經将那一把銅錢塞進了她袖籠,“嬸,不多,是我和我娘的心意。”
“這丫頭!”陸婆子笑着拍了拍紫蘇的頭,“可真是玲俐的。”末了,又仔細打量了紫蘇幾眼,輕聲道:“
你想不相來府裏做丫鬟?我們小公子跟前正想添兩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鬟,我看着你挺喜歡的,你要是想來,
我就去跟太太說說。”
做丫鬟?!紫蘇搖了搖頭,賠了笑臉道:“謝謝大娘,可我家裏還有弟弟妹妹要帶,我娘身子又不好。”
“這樣啊!”陸婆子惋惜的嘆了一聲道:“可惜了,一年有兩套四季衣裳,還有半吊錢呢!”
紫蘇便也跟着做出一副好可惜的神『色』。
“別難過,等你弟弟妹妹再大些,嬸再給你留心留心。”
“哎,謝謝嬸。”
陸婆子喊了小丫鬟上前,道:“你送她兩人出去,今天府裏事忙人多,別『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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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嬸,那我們走了。”
紫蘇再三謝了陸婆子,這才随同陶大娘跟在小丫鬟身後走了出來。
到得大門口,菊花遠遠的見了,迎了上來,往裏看了看,輕聲道:“都賣了?”
“賣了!”陶大娘笑呵呵的上前,拉了紫蘇道:“二妹,我們去扯幾尺布,再買點棉花,回頭好給你們做
身冬衣。”
菊花看着笑得合不攏嘴的陶大娘,又看了眼同樣笑得眉眼彎彎的紫蘇,眸子微黯,但下一刻,那抹黯然
卻又被她極好的掩飾下來。
“嬸,我領你們去,我知道哪家的棉花便宜。”
“哎!”陶大娘應了道:“菊花,這鎮裏你比我們熟,嬸聽你的。”
菊花笑了笑,上前挽了陶大娘的手,對紫蘇道:“走,你們還要趕回村呢,別耽擱了。”
扯了二匹靛藍棉布,又買了二斤棉花,紫蘇看了看天,對陶大娘道:“娘,我們回去吧,回頭晚了,三
弟和四妹又要擔心。”
“哎,這就回去。”陶大娘看了街角賣糖葫蘆的,對紫蘇道:“二妹,你想不想吃糖葫蘆?”
紫蘇搖頭:“我不吃,給三弟和四妹帶兩根回去吧?”
陶大娘點了點頭,看了眼一直跟在身邊的菊花,對紫蘇道:“給菊花也買根。”
“我不用,嬸。”菊花連忙推辭。
紫蘇笑了道:“菊花你陪着我們走了這一天,吃根糖葫蘆就當是辛苦費吧。”
“哎,鄉裏鄉親的,這麽客氣幹什麽。”
紫蘇卻是不由分說的,買了三枝糖葫蘆,愣是塞了一枝到菊花手裏,“吃吧,可甜了。”
菊花笑了将糖葫蘆放進手裏的籃子裏,對陶大娘和紫蘇道:“去我家坐坐吧,喝口水,認個門,下次有
事也找得着。”
“哎,不用了!”紫蘇想起那個目光如狼的漢子,擺手道:“下次吧。”
“還什麽下次吧,這次遇上就巧了,下次誰知道是什麽時候。”不由分說,菊花便挽了陶大娘朝自家走去
,一邊回頭對紫蘇笑道:“紫蘇,你不去,是怕我把你賣了,還是怎的?”回頭對身側的陶大娘眨了眨眼道:
“有你娘在,我就是想賣你,也賣不了啊!”
紫蘇還想再說,可眼見着陶大娘被菊花半推半哄的帶了往前走,只得跟了上去。
第1卷 39清白
一進的小院,收拾的很是整潔幹淨,青磚鋪成的地因着年月久長已褪去原『色』,變成另一種暗沉的顏
『色』。小院裏靠牆角種着一棵柚子樹和一株很是枝葉茂盛的石榴,火紅的石榴花開在枝頭綠葉間,像是一
盞盞的小燈籠。
“嬸,你坐。”菊花将陶大娘和紫蘇引了進去,指着廳堂裏那張高大的八仙桌熱絡的道:“我去給你們沖
杯茶。”
“哎,菊花,不用了。”陶大娘連忙站了起來,對菊花道:“別費事了,嬸就是來認個門,現在知道了,
該走了,不然天晚不好趕路。”
菊花拂了陶大娘的手,笑了道:“哎,嬸,哪有來了茶也不喝一杯的道理,快坐下,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
“菊花,你男人呢?”紫蘇看了轉身拿了茶盅沖茶的菊花,問道:“他不在嗎?”
菊花拿着茶盅的手忽的便抖了抖,好在暖壺裏的水不是那樣燙,她放了暖壺,拿起一邊的帕子擦了擦手
,轉身将茶盅端到桌上,“嬸,紫蘇喝茶。”
“哎,”
陶大娘接過了,擡頭打量着屋子,寬敞明亮的廳堂,廂壁上貼着張果老倒騎『毛』驢的畫紙,東西四間
栓門的廂房,這般看着确實是戶殷實的人家。只可惜這家的男人年紀大了些,還是個『性』子殘暴的,不然
菊花也算是有福氣了。
菊花将茶盅遞到紫蘇手裏,接了她剛才的問話道:“許是出門去了。”
紫蘇笑了笑,将她遞過來的茶盅放回桌上,對一側的陶大娘道:“娘,不早了,我們走吧。”
“哎。”
陶大娘連忙站了起來,去背放在地上的竹簍。
“哎,嬸,紫蘇再坐會兒吧。”菊花上前去扯陶大娘,一邊目光頻頻朝身後的廂房門去看。
紫蘇順了菊花的目光朝她身後看過去,霍然對上自門縫間向外窺探的一對眸子,寒涼,陰森,貪婪,『
奸』詐,兇殘,所有紫蘇能想到的不好的詞語全都無法描述那對眸子。
“啊!”
紫蘇吓得一個踉跄,腳下便退了一大步。
“怎麽了這是?”陶大娘不明就裏連忙上前扶了紫蘇。
紫蘇心知情況不妙,一把拽了陶大娘,嘴裏連聲道:“走,快走。”
“二妹,二妹……”
菊花眼見攔不住二人,急得回頭沖屋裏喊道:“還不快出來。”
下一刻,“哐”一聲,門被重重的打開,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自門裏沖了出來,直朝陶大娘和紫蘇奔去。
“來人啊,救命啊!”
紫蘇殺豬般的聲音乍然響起,使得沖出來的黑影一個怔怔,那只厚實伸向陶大娘的手驀然間便僵在了原
地,臉上的神『色』亦随之變得難看和僵硬。
“你還愣着幹什麽,”菊花不由分說的便沖了上前,拿手去捂紫蘇的嘴,一邊回頭對愣在那的男人道:“
快,将人拖進屋裏去。”
陶大娘看到菊花去撕扯紫蘇,又見那黑塔似的男人一臉兇狠的朝自己走來,由不得三魂便去了二魂半,
腳也軟了,嘴也抖了,卻也沒忘了,發出殺豬刀的叫喊聲:“來人,救命啊,救命……”
母女倆人一聲接一聲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砌底打破了這個晌午的寧靜。臨街而建的房子,不多時便在門
外響起紛紛的議論聲。
菊花臉『色』一白,駭然的朝男人看過去。
“怎麽做的事?”男人側臉朝菊花怒聲道:“讓你下的『藥』呢?為什麽沒下?”
“我下了的。”菊花對上男人變『色』的臉自心底而生的恐懼使得她連聲音都戰抖不已,“我真的下了。”
紫蘇聽得心頭直起寒涼,深深慶幸自己适才沒有喝下那杯茶,可是陶大娘她……想到這,紫蘇驀的擡頭朝
陶大娘看去。
這一看,便發現陶大娘腳步虛浮,身子也歪來歪去,明顯是『藥』效發作了!紫蘇再顧不得其它,必須
逃出去,哪怕先是自己一個人逃出去。主意拿定,紫蘇便對着菊花的臉不要命的抓了過去。
“救命,有人謀財害命!”
菊花一急,生怕有人會爬了圍牆進來查看,伸手便朝菊花的嘴捂去,嘴裏也跟着喊出凄歷的哭喊,“別
打了,求你別打了……”
瞬間,紫蘇便明白菊花這是打算混淆視聽,因着這男人時常打老婆,只要做出是夫妻倆人争吵,男人舊
态重發的樣子,想來便不會有多少人在意,更不會有人關注。
不行,不能讓她的計謀得逞!
“救命啊,有人謀財害命,菊花和她男人要殺人了!”
紫蘇更尖利的嗓音下一刻便壓過了菊花的聲音,不僅如此,她抓住菊花伸到眼前的手,低頭便咬了下去
。
“啊!”
菊花是看過紫蘇兇狠的一面的,但她一直只以為是小女孩裝裝門面吓吓人,卻不曾想,紫蘇竟真的能兇
殘不亞于她的那個男人!她甚至能聽到紫蘇咬到骨頭“咯咯”響的聲音。十指連心,痛得她除了發出凄歷的叫
聲再也沒別的反應。
“咚”一聲,陶大娘倒在了地上。
男人立刻朝紫蘇奔過來,紫蘇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立刻松了嘴裏菊花的手指,撒開腳丫子便朝門邊跑,
邊跑邊拼了命的喊,“菊花和她男人謀財害命,救命啊!”
男人急了,一個健步沖到紫蘇身後,擡手拎了紫蘇的衣領便往後拖,一只手去捂紫蘇的嘴,一邊對痛得
在原地打抖的菊花喝道:“還不快幫把手。”
菊花慘白了臉看過去,對上男人扭曲變形的臉時,不由自主的又抖了抖,顫聲道:“怎……麽幫?”
“蠢貨!”男人恨聲罵道,“就像剛才一樣,使勁喊,別引起人的懷疑。”
菊花點了頭,扯了喉嚨喊起來,“別打了,別打了,求你別打了。”
紫蘇原本還聽到有人拍門的聲音,這會子随着菊花的哭喊聲響起,那拍門的聲音似乎又漸漸的消失了。
男人泛着腥臊氣的手緊緊的捂住了她的鼻子,熏得她幾欲作嘔,更因為氣息不暢,胸口被憋得一陣陣的
脹痛,很想就那樣停止掙紮,好好的喘口氣,可是,不行,她知道,只要她放棄,等待她的就是死亡,眼前
驀然滑過三弟和四妹的臉,她不能死!
“咚”一聲,紫蘇被男人像扔死雞一樣的扔在堅硬的青磚地上,她霍然擡頭,這才發現,男人已經将她拖
進陰暗『潮』濕的房間,待她看清房間裏的情形時,差一點,沒閉過氣去。
第1卷 40逃出生天
這個房間并不似別人家的房間,有床有櫃子,這裏沒床沒櫃子,有的是挂在牆壁上琳琅滿目的各式“刑
具”,沒錯,就是“刑具。”
紫蘇霍然擡頭,對上男人興奮而扭曲的臉。
尼瑪,她竟然遇上了變态!
“你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男人臉上綻起一抹猥瑣的笑,緩緩上前,目光像x光一樣,試圖穿透紫蘇小小的身板,
一字一句道:“你等會就知道我想怎麽樣了。”
“那麽響的動靜,外面的人不可能聽不到。”紫蘇鎮定下心神,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在心裏尋求着對策。
“你放我走,今天的事我一定跟誰都不說。”
男人呵呵的笑了起來,看了紫蘇道:“我費那麽大力氣,就是把你逮來說說話的嗎?”
“那你想怎麽樣呢?”紫蘇目光平靜的看了他,“可是有很多人看着我和我娘進你家門的,我和我娘不見
了,你覺得你們能脫離幹系?”
“不見就不見了,”男人擡手去取牆上的一道鞭子,回頭看了紫蘇道:“菊花已經說了,你家除了你娘倆
,就兩個小破孩,那倆人還能成事?”
紫蘇忽的便笑了笑,看向男人道:“難道她沒告訴你,我們家還有一個大哥?”
“大哥?”男人狐疑的看向紫蘇。
“是啊,”紫蘇點頭,“而且我大哥跟了一個将軍出去打戰,前陣子還托人捎了信來,說是那将軍很賞識
他,已經提拔他做了一個小官。”
見男人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凝重,紫蘇心道有戲,便繼續往下編,“想來,就算你是将我和娘殺了煮
吃了,屍骨無存,我大哥他一旦回來了,一定會細細尋訪,找尋真相。況且,今天的事,看到我和娘進你家
門的人不少,更別說你家菊花還陪了我和娘去邱員外家,邱員外你知道吧,那是十裏八鄉都有名的,他跺一
跺腳,這芙蓉鎮便要抖三抖。”
“陶紫蘇,你就編吧。”門被“哐”一聲自外推開,菊花拿了個帕子裹了受傷的手指走進來,指了紫蘇道:
“你就編吧,誰不知道你大哥這麽多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還當官?陰曹地俯當官還差不多。”
菊花的話一落,紫蘇不給男人反應的機會,霍然『逼』問道:“你看到他死了?你親眼看到的,還是親
耳聽到的?”
“不需要。”菊花瞪了紫蘇,揚聲道:“要是還活着怎麽這麽多年,卻沒個書信遞回來?”
紫蘇冷冷一笑,不去看菊花,而是看向男人,一字一句道:“那就賭吧,我反正爛命一條,死了就死了
,只不過,你卻要想好了,你家看起來也不賴,總之我有那麽個兄長在,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會替我和我
娘讨回公道。”
男人臉『色』便有些猶豫,回頭陰沉沉的瞪了菊花一眼,怒聲道:“你做的好事!”
菊花慘白的臉『色』因為男人的不善,臉『色』便越加的白了幾分。
她嚅嚅的道:“她是有個兄長,可是這都多少年了,說不定早死了。”頓了頓,咬牙道:“再說了,我們
又沒想着要她的命,出了這檔子事,我就不信她敢跟別人說,她還要不要臉了!”
男人臉上的神『色』有點松動。
紫蘇冷冷一笑,目光睥睨的看向菊花,淡淡道:“陶菊花,我們是一個村的人,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
道?”
菊花冷聲一笑,嘲諷的道:“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毛』還沒長齊,就學人家勾男人賣風『騷
』,怎麽,現在到裝起貞節烈女來了?”
“我搶你男人了?”紫蘇好笑的看了菊花,“你這麽拼死拼活的唆恿你男人做這殺頭吊腦袋的事,莫不是
,你自己在外面有相好的了?”
“你胡說!”
菊花如何能想到紫蘇這小小身體裏裝着的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成熟無比的靈魂,字字句句都将她引向
她男人的對立面。
“我怎麽胡說了?”紫蘇輕“嗤”一聲,看了面『色』越發難看的男人,道:“你男人不清楚,你卻是清楚
,我是命可以不要,但絕不受委屈的。你們今天要弄不死我,那就是來日我弄死你們。不信,便試試。”
男人雖然心理陰暗,有着施虐傾向,但從前那都是明正言順的對付自己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是他花了不
小的銀子自別人家“買”來的,娘家要麽窮得要死,要麽就是無依無靠,是故,這些年來,竟管他這屋裏一而
再,再而三的死人,卻是沒吃上一樁官司。
前段時間突然遇見紫蘇和陶大娘,一瞬間便被紫蘇身上靈活的氣息吸引,加之又受了菊的蠱『惑』和游
說,真以為這麽個小女孩便算是出事了,也不敢說出去。再加上,陶大娘又死了男人,只要事後自己肯出點
銀子善後,想來沒什麽大事。
誰會曉得,這紫蘇就是個毒頭。輕易碰不得,一旦碰了,就是非死即傷!
男人在猶豫,他有銀子,他大可以花些銀子買幾個孤女回來,可着勁的折騰,死了也沒人來跟他理論,
一張破席子卷了『亂』葬崗上一扔了事!
“你別聽她的!”菊花眼見男人神『色』間有動搖,尖聲道:“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算你不動手,她
也不會放過你的。”
男便猛的擡頭,目光再次如狼似虎的看向紫蘇。
“你又沒把我怎麽樣,我為什麽要不放過你?”紫蘇攥緊了拳頭,看向男人道:“你上當了,菊花她恨你
,他想讓你死。”
“不是的,不是的……”菊花眼見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是一種極其熟悉的讓她連在睡夢中都會驚
醒的神『色』,她惶惶不安的往後退,邊退,邊凄聲道:“不是的,不是她說的那樣,我是想幫你,我是……”
紫蘇眼見得男人的注意力都在菊花身上,她悄然的往後退了退,不動聲『色』的将靠牆邊放着的一把小
椎子收進掌心。
“吱嘎”似是有門被打開的聲音,續而,“來人啊,救命……”
院子裏響起陶大娘弱弱的呼救聲。
屋子裏的男人和菊花臉『色』同時一變,不由分說的便轉身朝外跑去,紫蘇眼見這是最好的時機,想也
不想,抓住手裏的椎子便狠狠的朝男人紮去。
一聲悶哼響起,紫蘇咬牙拔起手裏的椎子,再次往下狠紮。只這次,卻沒成功,男人回轉身,掄了拳頭
便朝她招呼下來。紫蘇眼見得那拳頭要落在頭上,二話不說,手裏的椎子便迎了上去,與此同時嘴裏發出凄
歷的叫喊聲。
“來人啊,殺人了!”
菊花急急的趕到院子裏,只是晚了,陶大娘已經打開了院門,跌跌倒倒的撲了出去。
“出事了!”
有人上前扶起陶大娘,急聲道:“大娘,大娘,出什麽事了?”
陶大娘嘴裏吐着血沫子,目光眩暈的看了眼前人,指着身後的院子,吃力的道:“救……救……救我女兒。”
菊花惘然的看着三三兩兩探頭朝裏張望的人,為什麽會這樣?所有的事情都不都是計劃好了的嗎?為什
麽結果卻不是她預想的那個結果?
“臭丫頭,我殺了你。”
男人躲過紫蘇手裏的椎子,『摸』了把生疼的屁股,在看到滿手的鮮紅時,眼珠子都紅了,二話不說,
随手拿了門上的木栓便要照着紫蘇掄下去。
只他的木栓還不曾掄出,身後便響起數聲怒喝聲:“住手,胡金富。”
蜂湧而至的人上前自胡金富手裏搶下他手裏的木栓,待有人看到地上的血漬時,不由驚聲道:“血,這
裏有血。”
紫蘇看着被衆人制住的胡金富,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丫頭,你沒事吧?”有好心的『婦』人上前,扶起了紫蘇,輕聲道:“他有沒有傷着你?”
紫蘇搖了搖頭,驀然想起陶大娘,急聲道:“我娘呢?我娘她怎麽樣了?”
“你娘沒事,只是把舌頭給咬了。”『婦』人扶起紫蘇朝院子裏走。
屋子裏,胡金富掙紮着,嘶吼道,“放開我,放開我,我什麽也沒做,是她拿東西傷了我。”
只是他的喊聲,沒人理會。
衆人商議着,“去請了裏長來吧。”
不多時便有人去請裏長,而這邊廂,幾個壯年的男子則守着胡金富。
小院裏,有人拿水噴了醒了昏昏沉沉的陶大娘,陶大娘待看到完整無損的紫蘇後,長吸了一口冷氣,便
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指着一邊慘白了臉呆若木雞的菊花罵起來,“你怎麽心思這麽歹毒啊,怎麽說,我們
也是一個村裏的人。你娘把你火坑裏推,你怎麽就害起我們來了?我家紫蘇跟你有什麽仇?”
菊花不言不語,只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任由陶大娘哭罵着,任由旁人指指點點。
約一盞茶的功夫,年約五旬長得很是有鄉土氣息的裏長急急忙忙的趕了來,聽衆人将事情說了一遍,又
走到之前關紫蘇的那個屋裏看了看,饒是他一個大男人,也被屋子裏的那些稀奇古怪叫不上名字的東西給吓
了一跳,連連退了出來。
“裏長,就是這個小姑娘,差點就被禍害了。”
有人指了紫蘇對裏長說道。
“你過來。”
紫蘇上前,低垂了腦袋站在裏長跟前。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紫蘇,裏長想了想,和藹的對紫蘇道:“有沒有傷到哪?”
紫蘇搖頭。
“吓壞了吧?”
紫蘇點頭。
裏長便對一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文士道:“讓她娘簽字劃個押先回去吧。”
“那這胡金富怎麽辦?”
“送到縣大衙去。”
“哎。”
胡金富一聽要将他送縣大衙,急得跳了起來,嘶聲道:“裏長,我沒怎麽着她啊,怎麽把我送縣大衙呢
?我還被她給刺傷了!”
沒有人理會胡金富的叫喊聲,紫蘇扶了陶大娘在那個中年文士寫好的紙上摁了手印,背起竹簍便要走,
不想,院子裏一直呆若木雞的菊花卻在這一刻醒了過來,眼見紫蘇和陶大娘要離開院子,她霍然沖了上前。
“陶紫蘇,你這個狐貍精,掃把星,你還我男人。”
不待紫蘇動手,便有人上前拉了菊花。
“陶紫蘇,陶紫蘇……”
菊花的喊聲凄歷而絕望,震得人腦仁子都痛。
跟着陶大娘往外走的紫蘇忽的停了腳,轉過身,看向菊花,“為什麽?”
菊花怔了怔後,立刻明白過來紫蘇問的那句“為什麽”是指什麽,她張了張嘴,但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紫蘇笑了笑,稍傾,淡淡的道:“是為了陶成海吧!”
菊花霍然瞪目看向她,臉上的神『色』難看的幾不似人。半響,哆了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紫蘇也一直在想,菊花為什麽會對她那麽大的敵意,她們無冤無仇,生活當中更是連交集都沒有,但是
當菊花一遍遍的罵她“狐貍精”後,她恍然明白菊花的敵意來自何處。
“你喜歡陶成海吧?”
紫蘇看着菊花躲避無處安放的目光,越發的篤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但心中還是有點疑『惑』,陶八水
他婆娘上門說項的事,除了她們娘幾個根本就沒人知道,菊花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要胡說。”菊花猛的提了嗓子,尖聲道:“你以為我像你那樣沒臉沒皮嗎?我是有男人的,你要是
敢再『亂』說一個字,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她越是叫得響,心底的慌『亂』便越發的明顯。
菊花嘶吼着跌坐在地上,她怔怔的看着那些目光怪異朝她看來的人,耳邊驀然便響起當日,她偷聽到陶
八水和他婆娘的那番話。
“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們家驢蛋哪樣差了?小丫頭片子,要不是看她長得清秀,人又能幹,我怎麽也不
可能看上她。”
“哎,你看上有什麽用?人家看不上你兒子。”
“我呸!一個不知道哪裏崩出來的野雜種,還敢嫌棄我們家驢蛋。”
“可紫蘇那丫頭确實是能幹又帶福的,她才一回來,這她們一家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過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只知道心裏像是被人挖了一塊一樣難過。
陶成海那個憨厚卻善良的男孩,她被陶紫蘇嫌棄了!憑什麽?她憑什麽嫌棄她!
菊花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樣盯了紫蘇看,掙紮着想要上前,卻因抓着她的人太緊而掙不脫。
紫蘇嘆了口氣,這筆風流債來的真是莫名其妙!
“娘,我們走吧。”
“哎,回去,娘拿柚子葉燒水給你洗洗,去晦氣。”
“好的。”
身後響起菊花一聲接一聲不甘而絕望的哭喊聲。
“陶紫蘇,陶紫蘇……”
第1卷 41賊
因着這一耽擱,娘倆才走到半道,天便黑了。
紫蘇想起現代社會那層出不窮的搶劫殺人事件,心慌得跟打鼓似的,加之之前又是受過那等驚吓的,當
時的鎮定雖說有內心成熟『亂』而不慌的原因,但卻也有強而為之的成份。現在事情過後,反到是有點後怕
起來。
“娘,你說三弟和四妹會不會來尋我們?”
陶大娘看了眼夜『色』中黛青『色』的綿延不絕的群山,耳邊時不時響起的鳥鳴獸跑的聲音,輕聲道:
“會的,你三弟和四妹最是心疼你了。”
紫蘇笑了笑,看向陶大娘,“娘是說他們不心疼你了?那我回去打他們的屁股去。”
陶大娘被紫蘇說得臉上一紅,她私心裏确實是有些酸酸的,原本依賴她的三弟和四妹待紫蘇比待她還親
厚了。可是,這話卻又是說不得的。這個家自紫蘇來了,她們才尋到了活路,若不然,只怕娘仨不是抱團死
一堆了,便是被陶二郎給賣的哪去了也不知道。
“胡說,你們都心疼娘,娘知道。”
紫蘇斂了笑,低下頭繼續趕路,稍傾幽幽的說道:“你信我,我們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我信,我當然信的。”陶大娘連聲道,怕紫蘇不相信,她便指了背簍裏的棉花和布對紫蘇道:“要不是
你回來了,我們別說穿新衣裳,就是填飽肚子都難。娘,早就相信你了。”
“嗯,”紫蘇重重的點頭,擡頭對陶大娘笑道:“我們以後一定會天天吃白米飯,還要蓋像邱員外家那樣
的大房。”
“邱員外家那樣的大房子?”
陶大娘愣在原地,對她來說,能住上菊花家那樣的房子就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了,若是再住上邱
員外家那樣的房子,人生至此,那真的是再無可求了!
“怎麽了?”紫蘇見陶大娘怔愣的神『色』,笑了道:“娘,你之前還說信我,怎的現在卻不信了?”
“不是,不是……”陶大娘連連擺手,看了紫蘇讪讪的笑了道:“娘就是想想邱員外家的房子是什麽樣的,
要是我們住上了那樣大的房子,那陶家村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家人了。”
何止是陶家村便是這四裏八鄉的想要欺負她們孤兒寡母的,那也得掂量掂量再出手!
“讓三弟和四妹跟秀才爺爺識些字吧。”紫蘇邊往前走,邊對陶大娘道:“我們不指望三弟考個秀才舉人
什麽的,但走出去總要自己的名字能寫,家書能讀。”
陶大娘便想起了早早離家的陶大弟,是不是因為他不識字所以才這麽多年遙無音訊呢?
“怎麽了?”紫蘇一直沒聽到陶大娘的回答,回頭看她,見她一臉晦澀,不由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嘴裏說着沒什麽,可眼裏的淚卻還是“嘩嘩”的往下掉,怕紫蘇瞎想,陶大娘不待她
再問,便自己開口道:“我就是想起你大哥了,若是他能識幾個字,也不會這麽多年連封信都沒送回來。”
紫蘇聽她聽提起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兄長,由不得便暗暗的嘆了口氣,心道:便算是自己不識字,
也可以央別人寫了送來,這麽多年沒有音訊,怕是兇多吉少了。但這話卻是不能和陶大娘說的。
“是啊,所以,我們更要讓三弟和四妹學識字了。”
“那你呢?”陶大娘看了紫蘇,“你不學嗎?”
“我以前在姨娘家的時候,她們村裏的秀才娘子教過我一些字。”紫蘇撒了個謊,雖說現在很多字都是繁
體,她不定認得全,但不至于兩眼一『摸』黑。這般說來,也确實應了她自己說的,學過幾個字的樣子!
陶大娘想起把她扔回來的那個遠房親戚,嘆了口氣,輕聲道:“你別怪娘,實在是日子難過,當時你姨
娘家又沒有孩子,想着你去,不會吃什麽苦,日子也比在家裏好過,你爹和娘才把你送出去的。”
“我不怪你們。”
紫蘇一待陶大娘說完,便脆聲道。
她回答的這樣快,反到讓陶大娘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及,紫蘇自回來後,很難得叫她一聲“娘”,也不
似三弟和四妹一樣跟她親昵,怎麽說都覺得跟隔了一層一樣。
紫蘇沒有去想陶大娘的心理活動,她從決定順應天命留在這裏的那刻起,心裏所有的想法,便是延續這
具身子主人的血脈之情,将日子過下去。其它的,她沒去想,也想不了。
“前面有火光!”紫蘇指了不遠處的轉角處對陶大娘喊道:“肯定是三弟來接我們了。”
陶大娘斂下心思,順着紫蘇的手往前看,果不其然,隐隐約約的一點火光将這個暗沉的黑夜撕破了一個
缺口。
娘倆腳下的步子便邁得越發的快了,待得轉過一道彎,果然便跟手裏拿了火把的三弟碰了個對面。
“二姐,娘!”三弟跑了上前,慘白的臉上有着驚喜好的紅暈,“怎麽這麽晚啊!”
紫蘇早與陶大娘商量好,今天的事不能說出去,必竟舌頭底下壓死人,話傳來傳去,最後傳成什麽樣,
誰也不知道。
“哦,肉太多了,一時間賣不完,多耽擱了。”紫蘇攬了三弟的肩,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四妹在家看
兔子?”
“嗯,”三弟點了頭,體貼的要去取紫蘇肩上的背簍,紫蘇制止了他,“我不累。”
三弟又看向陶大娘,“娘,我幫你背吧。”
“沒事,娘也不累。”陶大娘看了三弟,輕聲道:“還沒吃晚飯吧?”
“已經做好了,就等你和二姐回來。”
娘仨個一路說說笑笑的往回走。
到了家,待陶大娘将竹簍裏的布和棉花翻出來,說是要給每人都做身新衣衫時,四妹高興得蹦起來,抱
了紫蘇的手,又是笑又是叫的。
待得吃過晚飯,将三弟和四妹安置睡下後。
陶大娘将剩下的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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