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0)
将它墊進鞋裏,這樣冬天了,腳也不會冷得生凍瘡。
轉眼便到臘月初八,陶家村也有着喝臘八粥的習慣。紫蘇雖說之前換來的各『色』綠豆、豇豆、小豆、
花生等還有些,但她沒有米,正愁着,不防,鄰上的秀才娘子提了個籃子走下來。
“紫蘇,我這有一桶火,你快拿去了,今兒是臘八節,要吃臘八粥的。”不待紫蘇開口拒絕,秀才娘子便
自己找了個木盆,将竹筒裏混着小豆,綠豆,缸豆的米倒了進去,對紫蘇道:“洗洗生火做吧。”
“哎,嬸子,這怎麽使得。”陶大娘搶了上前,想要将盆裏的米還給秀才娘子。
“紫蘇娘啊,我們家老頭子可沒少吃你們家的東西,怎的,就這點米你還要跟我客氣?”秀才娘作勢不喜
的看了陶大娘。
陶大娘嚅嚅的道:“不是的,不是的,就是……”
“別說了,鄉裏鄉親的,我們不跟你們客氣,你也別跟我客氣,快做了吧,孩子們還等着吃呢。”秀才娘
子說完,返身便走了。
陶大娘猶疑的看了紫蘇,輕聲道:“二妹,您看……”
“做了吧,別拂了人家的好意。”紫蘇坐到竈前,開始生火,“以後再還回去便是了。”
有了她這話,陶大娘這才開始淘米洗鍋,準備做粥。
娘倆才把竈火點着,三弟一溜風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二姐,驢蛋要說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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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一怔,回頭看了三弟道:“說親?”
便連陶大娘都停了手裏的動作,看向三弟,輕聲道:“你打哪聽到的?”
“我剛在外面玩,看到駭蛋他娘送王媒婆出來呢。”
王媒婆?!
紫蘇驀的想起那個鬓邊『插』一朵紅絨花,胖胖矮矮,見人先有三分笑的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王媒婆,猶
疑的對陶大娘道:“這王媒婆不是名聲不好嗎?”
陶大娘也是怔了怔,聽了紫蘇的話,默了一默道:“管那麽多幹什麽,左右跟我們沒關系。”
紫蘇想了想,覺得陶大娘說得有道理,便對三弟道:“去把四妹喊回來,等會喝臘八粥。”
“哎!”三弟見紫蘇和他娘都一別不感興趣的樣子,便轉身跑了出去,尋四妹。
這邊廂,紫蘇眼前卻浮現起陶成海那張憨厚的臉。
那天,她去鎮裏給陶大娘抓『藥』,他跟了她一路,他以為她不知道,實際上她卻是在走過一道山坡就
發現了。其先還以為是他是那個沒偷着錢的賊,待得一路到鎮裏,她進了『藥』房,躲在角門後,才發現,
原來是他。
他是怕她在路上再遇上什麽事吧?紫蘇不由便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管陶成海對她是什麽心思,她注定要
讓他失望傷心了。有那樣一對父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着做一家人的!
“你快走,我們家不要你來。”
“哎,你這孩子,哪有往外趕客人的!”
紫蘇收了思緒,起身走了出去,待看到笑得好不熱情的王媒婆不顧三弟和四妹的推搡愣是走了進來後,
不由便吸了口冷氣。
王媒婆來她家幹嘛?難道……
紫蘇飛快的擡頭朝陶八水家看去,沒有看到她想像中的情形,暗暗的籲了口氣。
王媒婆已經走到跟前,擡手扶了紫蘇的雙肩,上下打量着看,嘴裏“啧啧”道:“這姑娘一看就是個美人
坯子,她嬸你可有福氣了。”
陶大娘是個『性』格軟弱的,雖說心裏很是不喜王媒婆,可讓她當面攆人,她卻又做不出。是故,便冷
了臉,鄒了眉頭道:“你來,有事?”
“哎,她嬸,倒杯水,我們慢慢說。”
王媒婆不請自入,徑自朝竈間走去,邊走邊道:“哎,這麽香,是不是在熬臘八粥啊,說起來我可真是
有口福。”
“還沒好呢,怕是有些時間要等。”紫蘇跟了進去,撩了王媒婆一眼,淡淡的道:“你這是從哪裏來?”
王媒婆在竈前的小凳坐了下來,打量了眼低矮破爛的屋子一眼,回頭對紫蘇笑了道:“我啊,我從陶八
水家出來,有人看上他們家的驢蛋了,讓我來幫着說和。”
“哦,哪家的閨女啊?”紫蘇倒了一碗水遞給王媒婆。
王媒婆接了嫌棄的看了看污黑的碗,沒放到嘴裏,擺放到了一邊,笑了道:“說來,那人你們也認識。”
紫蘇看了她不語。
“原是你們村的菊花,她男人犯了事,被縣老爺拿下大牢了,她便成了寡『婦』,想重新招個人去頂門
戶。”
紫蘇半響沒喘上一口氣,菊花?!
“說來也是個命苦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好在男人還算是有良心,知道自己沒什麽指望了,便寫了放
妻書,将一幹家業都給了她。”
陶大娘與紫蘇互視一眼,在彼此眼裏都看到了疑『惑』。
那胡金富可不像是王媒婆說得這樣有情有義的!
只再怎樣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們娘倆沒吃羊肉還惹了一身『騷』,自是不願意再招惹這莫名的是非,便
對王媒婆道:“哦,這樣啊。”
“驢蛋他爹和娘一口便應了。”王媒婆婆笑呵呵的對紫蘇道:“丫頭,我也給你相看一門好親事,怎麽樣
?”
“她還小,這事不急。”陶大娘連忙『插』嘴道。
“哎,怎麽不急了,過了年就九歲了吧。”王媒婆繞過陶大娘看向紫蘇道:“你家這情形你也看到了,早
點說個人家,接點錢來好過日子。”
“謝謝你,嬸,我還小,以後再說吧。”
“哎……”王媒婆還要再說。
三弟和四妹卻是齊齊上前,推了她胖胖的身子道:“你快走吧,等會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哎,這戶人家是鎮裏的大戶,有錢,比菊花男人強上許多……哎,你讓我把話說完啊……”三弟和四妹卻是
不由分說的連推帶搡的将王媒婆推了出去。
第1卷 46真相
臘八一過便扳着手指頭等過年。
窮人家再窮,過年還是要講究一個喜慶的。
紫蘇手裏頭現在還剩下幾十個銅板,好的東西買不了,但過年那天吃餐白米飯總還是可以的。之前拿鹽
腌了的兔子肉,地裏挖兩個蘿蔔,炒了炖了是一盆,苦槠豆腐燒一碗,腳板薯或者老南瓜燒一盆,吃個飽飽
暖暖的年夜飯,不成問題!
“二姐,這幾天天氣好,我們再去趟山裏吧。”
紫蘇正跟陶大娘扒拉着貯藏起來的那些粗糧,商量着年前去趟鎮裏,拿手裏的錢買些米和小麥面回來,
正月裏做些南瓜饅頭,這樣便算是有人來串串門也有東西招待。聽到三弟的話,驀的便起起那頭狼。
“你別去。”紫蘇起身走了出去,将三弟拉到一邊,囑咐道:“山裏有狼,你忘了。”
“那狼它又不會傷害我們,”三弟不甘心的道:“說不定我們去,它又送些東西來呢。”
紫蘇“撲哧”一聲便笑了,對三弟道:“那要是它翻臉不認人了,要吃了你呢?”
“不會吧?”三弟猶疑的看了紫蘇,“它前兩回都沒吃我。”
“那是它不想吃,可這大冷天的,要是它自己都快餓死了,你說它要不要吃你?”
三弟被紫蘇給吓住了,半響嚅嚅無語。
陶大娘見了便責怪紫蘇道:“你好端端的吓他做什麽?”
“我不是吓他。”紫蘇将三弟帶到跟前,輕聲道:“二姐是想告訴你,對于別人的幫助,我們可以心存感
激,但是我們不能理所當然的想當然。同樣,将來有一日,你在別人困難的時候,幫了他。你也不能認為你
幫了他,他就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幫人和被幫都是一種善良的行為,不要因為這行為而『迷』失了自己。明
白嗎?”
三弟搖頭,“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紫蘇便笑着拍了他道:“現在不明白也沒關系,以後慢慢想。去玩吧!”
三弟想說他不想玩,他想進山打獵,可是卻又知道他二姐但凡拒絕了,便不會改變主意。神『色』恹恹
的走了出去,只走了沒幾步,便扯了喉嚨喊。
“二姐,你快來,陶賴子家出事了。”
紫蘇與陶大娘聽得同時一怔,連忙扔了手裏的活計,跑了出去,才跑到門口,便聽到陶賴子家屠夫娘子
哭天搶地的聲音。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倔驢啊,你這一走,你讓這一家老小可怎麽活啊!”
陶賴子家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紫蘇上前附在三弟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三弟搖了搖頭。紫蘇便拎了拎他
的耳朵,輕聲道:“快去,二姐的話也不聽了,是吧?”
三弟跺了跺腳,忿忿的跑了出去,三幾下的便鑽進了人群。
而這邊廂,陶賴子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你這個蠢婆娘,我說了不行,你非得要答應。這下好了,兒子不見了,我看你怎麽辦。”
“你這個天收的沒良心的雜碎!”屠夫娘子“嗷”的一聲,便拍起了大腿與陶賴子對罵了起來,一邊罵一邊
怒聲道:“要不是你太窩囊沒用,我用得着讓驢蛋去給人做倒『插』門嗎?你現在來罵我,你當時怎麽不把
人趕走啊!”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罵得好不熱鬧。家裏的幾個娃齊齊瞪大了眼睛站在一邊看着他們的爹娘,良久,
最小的狗蛋“哇”一聲喊了起來,“我找哥哥去。”
他一喊,剩下的那幾個娃便也跟着喊了起來。
“不許去,都給我在家呆着。”屠夫娘子一聲怒喝,鎮住了撒腳丫子跑的幾個娃,她恨恨的道:“讓他跑
,沒錢沒衣的,我看他怎麽活。”
便有人開始勸她,讓把陶成海找回來,但每個勸話的人都被她拿話擋了回去。也有人話裏話外的打聽,
陶成海要去倒『插』門的是哪戶人家。陶八水和他婆娘便吱吱唔唔的擋了開去,必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誰知道三兒子陶成東一嗓子嚷了出來,“是給鎮子裏的菊花家。”
“菊花家?”衆人面面相觑,緊接着問道:“哪個菊花家?”
“就是咱們村嫁到鎮子裏的菊花啊!”陶成東大聲道:“她男人被縣衙給抓走了,她守了寡,托了人來我
們家說,想招我哥進門呢!”
“嘩”一聲,人群沸騰了。
而這邊廂屠夫娘子跳起就給了陶成東一個大大的耳括子,怒聲道:“你個爛嘴的東西,不知道就別瞎說
。”
打得陶成東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立刻有人上前拉了勸,更有人趁機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人群裏站着的狗娃聽了陶成東的一番話,又見了衆人齊齊的朝他看過來,一時間羞得臉上就像開了紅染
房,跺了腳指着陶成東罵道:“你『亂』說,我姐才沒有。”
陶成東不敢跟他娘叫板,可對着比自己的狗娃那就是個橫的,聞言立刻竄了上前,大聲道:“我沒胡說
,你姐喊了王媒婆來我家說話的,還說,只要我哥肯,以後生的娃也随我哥姓。”
“你……”狗娃“嗷”一聲便沖了上前,但他哪是壯實的陶成東的對手,再說陶成東邊上還站着弟弟狗蛋和另
外兩個哥陶成財,陶成餘,兄弟見個見着狗娃敢在他們家動手打人,二話不說齊齊就撲了上去,對着狗娃拳
打腳踢,一邊打一邊罵道:“打死你這個小倨ぃ你姐姐是個不要臉的,你是個小倨ぁ!
狗娃聽得那聲“小倨ぁ北e磐返氖直憬┝私?稀郝搖換刻,再不敢還嘴,只顧3錾敝戆愕暮敖猩?
圍着的大人連忙上前拉扯開來,一邊對陶八水家的幾個兒子道:“有話好好說就是了,怎麽能動手打人
,還這麽多人打一個。”
“我呸!”狗蛋跳了上前,指着狗娃罵道:“他就欠打,那天陶大娘家的兔子就是他偷走的,他不僅偷走
了兔子還打傷了陶大娘。”
“不是我!”
狗娃立刻松了抱着的頭手,尖聲喊了起來,“不是我,你們誣賴我。”
“不是你?”狗蛋大聲吼道:“不是你,你去鎮子裏幹什麽?不是你,你有錢在鎮子裏吃鹵豬耳朵?”
狗娃聽得一僵,擡頭,眼見大家的目光都嫌惡的朝他看了過來,嘴一癟,“哇哇”哭了起來,嘶聲道:“
是我姐給我的錢。”
“你姐早說了,你和你娘将他一兩銀子賣了,往後再不認你們,她寧可往家招男人也不要你們上門去,
她還會給錢給你?”
“是她給的,就是她給的。”
三弟早躲在人群裏,将所有的話聽了進去,知道自家的兔子是被狗娃偷走的後,是就心頭火起,他大吼
一聲,“狗娃,我殺了你。”
當真随手撿起一塊石頭,沖上前就要對着狗娃的頭砸。
“哎,可不能啊!”
人群裏響起一聲驚呼,狗娃他爹陶阿福搶上前奪了三弟手裏的石塊,攔在跟前,一疊聲道:“三弟啊,
小孩子說的話當不得真的,我們家狗娃不會做這事的。”
三弟紅了眼睛指了躲在陶阿福身後的狗娃道:“你說,是不是你?你現在不說,等哪一天,我知道了,
你看我弄不死你。”
“不是我,不是我……”
三弟眼見得狗娃死活不認帳,嘴裏“嗷嗷”喊了便要撲上前。耳邊卻是響起一聲略帶威嚴的喝聲,“三弟
。”
三弟回頭,看着自己家的二姐,哽了嗓子道:“二姐,是狗娃偷了我們家的兔子,是他打了我們娘。”
紫蘇看了眼躲在陶阿福身後閉了眼睛哭的狗娃,上前拉了三弟道:“二姐知道了,你乖,別吵了,跟二
姐回去。”
“我不!”三弟甩了紫蘇的手,瞪了赤紅的眼道:“他得賠我們家兔子,他得賠我們家錢……”
“好了,”紫蘇輕喝一聲,打斷三弟的話,面『色』不虞的道:“你看他賠得起嗎?”
“我不管。”
紫蘇知曉三弟是個倔脾氣,一時半會兒的想要他轉過彎來肯定是不行的,只得輕聲的哄了他,“你先跟
二姐回去,這事我們回頭再說。”
三弟還要犯倔,但在看到紫蘇臉上凜冽的神『色』後,終是不敢挑戰她的權威,恨恨的指了指狗娃,跟
在紫蘇身後走了。
而她們一走,陶八水家看熱鬧的人也散了。
“二姐,”四妹不解的看了一聲不吭的紫蘇,輕聲道:“明明是狗娃不對,你為什麽不說他,反而說三哥
。”
紫蘇拿起帕子擦了擦三弟委屈得流出來的眼淚,輕聲道:“兔子已經被他賣了,他們家窮成那樣,能賠
什麽?再說了,他咬死了不認,我們又能怎麽辦?人家說捉倌『迷』啵你沒連人帶髒的拿到,他不認,我
薔兔話旆ā!?
“可是狗蛋哥他明明說了……”
“狗蛋他也沒連人帶髒拿到是不是?”紫蘇将三弟和四妹帶到身邊坐下,柔聲道:“想要維護自己的權益
,就一定要有理有據,現如今我們有理,可是沒有證據,那就只能認了。”
“那就這樣放過他了!”三弟不滿的道。
“他哪裏又讨到好了?”紫蘇『揉』了『揉』三弟緊鄒的眉頭,輕聲道:“村子裏人都知道他是個伲以
笏在這村裏,哪裏還有人敢跟他玩,又有誰家他去c聲沒了,以後11備徑既2壞健!?
“可我們家兔子也沒了!”
紫蘇“撲哧”一聲便笑了,小孩子的執拗,她總算是體會了。
好說歹說總算是安撫下兩個小家夥,紫蘇卻是坐在門檻上,陷入了沉思。
陶成海他走了。走之前,讓他的弟弟将狗娃小偷行為說了出來,這算是給她們家提個醒吧?讓她們以後
都防着點。眼前驀的便浮現一張憨厚的臉,一對漆黑善良的眸子。紫蘇長長的嘆了口氣。
為陶成海也為自己,也許陶成海只是想單純的證明,他爹娘不是個好人,但他不一樣。但紫蘇卻不能否
認,他之前的和現在的行為,着實讓她感動了一把。
“陶紫蘇。”
紫蘇收回思緒,擡頭看了過去。
狗蛋站在院門口,見她擡頭看過去,垂了頭,拿腳踢着圍着的竹栅欄,悶聲道:“我哥說以後你們家地
裏有什麽活,讓我和哥哥們都幫一把。”
“哎!”紫蘇站了起來,走上前,隔了栅欄看着狗蛋道:“謝謝你們。”
“不用了。”狗蛋繼續拿腳踢了栅欄,“我哥說不能讓人将我們給看扁了。”頓了頓,低聲道:“你們家以
後有什麽事,來說一聲就是了。”
紫蘇還在想着要怎麽安慰傷心難過的都快哭出來的狗蛋,卻見狗蛋說完撒了腳丫子便跑了。她張了張嘴
,那句到了嘴邊的喊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他們家的娃都是好娃。”
耳邊響起陶大娘的聲音,紫蘇回頭,對了陶大娘笑了笑,輕聲道:“是啊,狗蛋他們都挺好的。”
“他嬸!”
耳邊響起一聲嚅嚅的聲音。
紫蘇撇頭,便看到陶阿福佝着身子站在栅欄的一角,期期艾艾的看了過來。
“他叔,有事啊?”陶大娘沒有上前,站在原地,甚至眉目間帶了些許的冷意。
陶阿福漲紅了臉,眼睛似不知道往哪放一樣,低了聲音道:“他嬸,娃兒不懂事,我來給你陪個不是,
以後……”
只是陶阿福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罵聲給打斷了。
“我說你這個爛泥不上牆狗肉不上桌的東西,讓你去菜園子拔點菜回來,你在這磨b噌d的做什麽!”狗娃
娘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上前幾步扯了陶阿福便往回走,邊走邊罵罵例例的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往那一站,女人都貼上來?也不撒泡『尿』『尿』照照自己,人家看得上你……”
紫蘇眼見得陶大娘氣得胸脯一顫一顫的,嘆了口氣,道:“別聽她胡咧咧,什麽樣的窩出什麽樣的鳥,
有她那樣的,才能養出那麽兩個東西。”
陶大娘錯愕的看了紫蘇,嘴唇翕了翕,半天蹦出一句,“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
這回子換紫蘇怔住了,陶大娘這是什麽意思?嫌她說話難聽了?可她這又是為了誰!
“女孩子家家,以後要嫁人過日子的,不要能說的不能說的張嘴便來。”
紫蘇半天才反應過來,最後垂了頭,應了聲,“知道了。”
第1卷 47惡耗
農歷二十三,小年那天下了一場雪。
整個村莊都被大雪給覆蓋了,離得近的山上的竹子不時的發出“啪啦”的響聲。村口祠堂前的幾棵百年老
松被雪裹成了白『色』的巨傘,偶爾從洞裏跑來的妥覓食的松鼠在樹杆上留下幾個細細碎碎的小腳印。
三弟跟大虎和二虎兄弟倆帶了春妮和四妹貓在祠堂的角落裏,眼睛動也不動的盯着正警惕的向誘餌走去
的小松鼠。
“三哥,它會咬人不?”
三弟“噓”了一聲,示意四妹別出聲。
春妮便将四妹攬到身前,趴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會咬,但是會抓人,去年冬天我哥給抓了一只,手都
被它撓破了。”
四妹烏溜溜的眼紅珠子轉了轉,便輕聲道:“那我們不要吧。”
“別怕,我帶了布套套,還有竹籠子。”春妮指了身後的兩樣東西對三妹道:“不會被它給撓了的。”
四妹還在擔心,不想耳邊卻響起大虎一聲歡呼,“抓着了。”
衆人連忙擡了頭去看,果然,竹制的簸箕将小松鼠倒扣在地,被關着的小松鼠猶不甘心,在裏面跑來跳
去的,差點便将簸箕給掀了。
“快,拿布套子來。”大虎回頭道。
三弟和二虎,一人一個布套和竹籠拿了上前,不多時便将松鼠抓了出來,關進籠子裏,衆人興高采烈的
往家走去。
“大虎哥,那邊好像有個人。”
三弟指了祠堂東門處的亭子,那是祠堂的小門,平常沒什麽人走。大虎順了三弟的手指看過去,果然便
看到一個人裹了一身爛舊的棉襖正朝這邊吃力的走來。
“走,去看看。”大虎最大,一聲吆喝,便領了三弟和二虎,四妹、春妮走了過去。
那人一身的爛的能看到棉花絮的破棉襖,腦袋上搭着一頂烏漆麻黑的看不出質地的帽子,三、四十歲的
樣子,長得精精瘦瘦,一雙眼睛看人很是活泛。
“哎,小兄弟,我想問下,你們村裏陶大郎家是哪家?”
大虎狐疑的瞪了那人,将三弟拉到身後,道:“你打聽他們家做什麽?”
“哦,是這樣的,我受人所托來給她家帶個口信。”
“口信?”三弟自大虎身後走了來,目光警覺的看了他,“誰讓你帶的口信?帶的是什麽口信?”
那人笑了笑,目光打量了一番三弟,輕聲道:“給指個路吧,我這還有幾塊糖。”說着便探了手進袖兜裏
掏,掏了半天,『摸』出幾塊結在一起的麥芽糖,遞到衆人跟前,“指個路,這就當是謝禮。”
四妹和春妮都将目光落在那瓷白『色』的麥芽糖上,便在猶疑着要不要說時,三弟已經開口道:“我是
他兒子,你有什麽事跟我說吧。”
那人将手裏的糖掰了依次分了,拍了拍手,對三弟道:“是你大哥的消息,帶我去見你家大人吧。”
“大哥的消息?”三弟先是怔了怔,下一刻便豁然跳了起來,一疊聲道:“我大哥有消息了?我大哥他還
活着?他怎麽不回來。”
四妹也走了上前,細聲細氣的道:“叔,我大哥他為什麽不回來。”
那人看着喜形于『色』的三弟,又看了眼四妹,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輕聲道:“帶我去見你家大人,
好不好。”
“好。”
三弟連忙牽了四妹,對那人道:“走,我帶你去見我娘還有我二姐。”
“二姐!”那人略一猶疑,但卻沒有多問,友善的對大虎和二虎兄弟笑了笑,便跟着三弟走了。
遠遠的三弟便喊了起來,“娘,二姐,大哥有消息了。”
他這一嗓子喊完,屋子裏的陶大娘不待紫蘇反應過來,拔腳便跑了出來,邊跑邊大聲問道:“大弟,大
弟……”
待看到院門口立着的那個身影,腳步一滞,撇了目光對搶到跟前的三弟道:“你大哥……”
“娘,”三弟指了那人道:“大哥讓這人來捎口信了。”
陶大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迎上前,“哎,大哥,快進屋坐吧。”
那人先是打量陶大娘,再後來目光落在破舊的茅草屋上,眉宇間便滑過一抹不着痕跡的精光,聽了陶大
娘的話,收了目光,輕聲道:“大嬸,您是陶大弟的娘親?”
陶大娘連連點頭,一邊側了身道:“大哥,快進屋喝口熱水,這天寒地凍的勞您走這麽遠路。”
“沒關系,沒關系,大弟跟我家兄弟是要好的朋友,我來走一趟也是應該的。”
兩人說着話便進了竈間,因着窮,屋子就是一間房,一間竈間,是故來個人都是在竈間的坐了。
陶大娘才将人引了進去,紫蘇已經開始生火燒水,大冷天的別的沒,一口熱水總要給人喝。聽了聲音,
她擡頭迎着那男子笑了笑,“叔,您坐會兒,水馬上就好。”
乍然對上紫蘇含笑的臉,那人怔了怔,心裏不由忖道:這陶家的幾個娃當真是長得都俊俏,這丫頭雖看
着小,可過不了幾年必是出落得水靈靈的!
“大哥,我家大弟他還好吧?”陶大娘眼巴巴的看了來人,眼眶都紅了,“他這一去五、六年的,生死也
不知曉,他爹臨死前還喊着他的名字呢。”
“他嬸,你是說大哥他已經沒了?”
陶大娘眼淚吧嗒的點了點頭。
“哎,這可真是……”
那人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幾句話。
紫蘇已經打開鍋蓋,舀了碗熱水端了上來,“叔,您喝口熱水。”
“哎,”那人接了熱水,也沒喝,放在手邊,臉上生起一抹略為不安的情緒,欲言又止的看了陶大娘。
紫蘇看出來,他這是有話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由不得便心一個咯噔,忖道:怕是帶來的不是什麽好消
息。
想到這,便回頭對三弟和四妹道:“三弟,四妹,你們去趟桃家,問他們借碗米,就說我們家來客人了
。”
“哎。”
三弟和四妹不疑有它,高高興興的跑了。
這邊廂,陶大娘止了淚,看了來人,輕聲道:“大哥,我家大弟他……”
“大弟他沒了。”不待陶大娘把話說完,那人就搶了開口,一口作氣的道:“我家兄弟前些日子歸家,因
着在軍營裏,他們住一起,感情好,所以特意讓我來跑一趟,告訴你們一聲。”
紫蘇還來不及壓下心頭的驚疑,眼角的餘光處便看到陶大娘身子像截被砍了的木樁子一樣,倒了下去。
“娘!”
紫蘇驚叫着搶了上前。
第1卷 48商機
“丫頭,我這還有些碎銀子,你留着吧,雖然不多,可總能過個好年。”
紫蘇搖了搖頭。
“丫頭……”
“叔,謝謝您特意來走一趟,連碗飯也沒讓你吃上。”紫蘇将男人送到通往村外的路上,輕聲道:“叔,
我就不送了,我還要回去照顧我娘。”
“哎,回去吧,回去吧。”
紫蘇默了一默,轉身便往回走。
男人踩着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出村的路上,走了約有個百來米,站了身子往回看,空曠的荒
野裏,只有隐隐約約飛翹的檐角可以看到,別的便是身後那一長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子。
“唉!”
嘆了口氣,男人緊了緊身上的棉袍,加緊了步子。
紫蘇回了屋,正巧遇上借了米回來的三弟和四妹。兩人見紫蘇從外面走回來,不由齊聲問道:“二姐,
你去哪了?”
“我送客人。”
三弟和四妹一愣,稍傾便急急的道:“客人走了?”
“嗯,”紫蘇點了點頭。
“為什麽?”三弟不解的問道:“他不是來送大哥的消息嗎?為什麽又走了?我們米都借回來了。”
“他還有事,要去別的人家送信,所以走了。米借回來了,我們自己吃就是。”
三弟和四妹怔在原地,似乎覺得她們二姐不一樣,可是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眼見得紫蘇朝屋裏走去,
連忙跟了上前,一邊問道:“二姐,大哥他好不好。”
“好。”
“那大哥為什麽不回來。”
“因為軍營裏有事,不能走。”
“噢,那大哥……”
紫蘇已經走到屋裏,擡頭便對上陶大娘哭得通紅的眼睛。
“娘,你怎麽哭了?”三弟和四妹走了過去,一邊一個偎了她,“你是不是想大哥了?二姐說大哥有事不
能回來,等他沒事了就會回來的。”
“二妹……”
陶大娘猶疑的看向紫蘇,不明白紫蘇為什麽要撒謊,大弟他明明已經死了啊!
紫蘇撇了撇嘴,目光看向陶大娘,話卻是對三弟和四妹說:“娘,她太高興了,好了,你們出去吧,我
跟娘說點事。”
“哎!”
三弟和四妹走了出去。
紫蘇瞥了眸子,沉聲道:“你要是不想我們家再被別人欺負,你就要高高興興的站起來,等天晴了雪化
了,我們去趟鎮裏用剩下的錢置辦些東西好好過個年,對外,你就說是大哥讓人捎回來的。”
陶大娘并不笨,很多時候她只是懦弱,懦弱到最後成為一種習慣,習慣了這樣麻木的活着,遇事只會陡
然的傷心落淚。現在,有着主見的紫蘇猶如黑暗中的一點明光,指着她往前走。她很快便明白過來紫蘇的意
思。
“我知道了。”
陶大娘胡『亂』的擦了把臉上的淚水,她也不知道這眼淚理因為那個沒了的兒子流,還是因為她的期望
再次成為絕望而落淚。但紫蘇說的沒錯,她要是想過得順心點,就必須繼續扯大弟這面虎旗。
“借來的米我們自己吃了吧,過幾天鎮裏買了再還給桃花家。”
“好。”
陶大娘起身,擰了帕子擦了擦臉,走出去,對惶惶不安看過來的三弟和四妹道:“娘是高興的,你大哥
他拖了那人帶了些銀子回來,正好,我們可以過個好年。”
三弟和四妹歡呼一聲,圍了紫蘇問起陶大弟的事來。
既然是個死人,永遠再不會回來了,紫蘇自是放心的編了話來哄三弟和四妹,想來不用多時,村子裏便
會傳大弟的消息,僅管謊言會有被揭穿的時間,但誰知道會是什麽時候呢?只要在那之前,她能帶着家裏人
過上好日子,到時誰還敢瞧低了她們!
雪在第二天便停了,農歷二十五,天空中一輪大大的太陽将地上的雪照得化成了一灘灘的水,小孩們歡
天喜地的拿稻草繩穿了冰塊提溜在手裏玩,有那調皮的更是咬在嘴裏“咔嚓,咔嚓”的響。
別人家掃灰打塵,準備過年,雖然是窮家破戶,可紫蘇還是跟陶大娘一起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又将墊床
的稻草抱了出來,放在太陽下曬。
很快便到了農歷二十九,紫蘇将剩下的銅板拿了出來,與陶大娘合計一番後,便随同村子裏的大人一起
往鎮裏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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