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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摸』了把自己光滑如瓷的臉。
稍傾,輕笑道:“我『摸』不着,不如你替我看看?”說着将臉湊了上前。
若在往日,陶彥武必會将她帶進懷裏好一番親昵。但,今天,當她笑着湊上前時,陶彥武卻是擡手往身
前擋了擋,阻止了杜芳華的靠近。
杜芳華本就心有疑『惑』,眼下見了陶彥武的動作,心下的疑『惑』立刻便成了确定。只,她卻還是不
怎麽明白,陶彥武的不悅是因為什麽!是因為父親致仕不曾幫到他,還是因為在外面受了氣,心情不好的緣
故?
“你們都下去吧!”杜芳華擺了擺手,揮退了屋裏的侍候的人,轉身親手沏了杯茶遞到陶彥武手裏,柔聲
道:“夫君,這是怎麽了?可是那陽指揮使刁難你了?”
陶彥武接了杜芳華手裏的茶盞微垂了眼睑,腦海裏是紫蘇冷得如同冰碴子的話語。
“如果那不是你的本意,那這麽多年為何你不曾使人送來只言片語?如果那不是你的本意,這些年,你
又在哪?”
“陶大人為官當年,當深知世人都喜歡錦上添花,不喜雪中送炭。眼下,不論是添花也罷,還是送炭也
好,我們都不需要!”
“沒有你,我們活得也很好!以後會更好!”
陶彥武将手裏的茶盞輕輕的放到桌上,對杜芳華擡了擡下颌,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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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芳華略一猶豫,稍傾抿了抿唇在陶彥武正對面的椅子裏坐下,微微的擡了眼角去打量陶彥武的神『色
』。
良久!
“當年我将岳父大人從死人堆背出來,岳父大人醒過來說要将你許配與我時,我曾明言,我出身微寒,
怕是配不上你這高門大戶的小姐……”
“夫君,”杜芳華怔愣的看了陶彥武,心下生起一絲慌『亂』,打斷陶彥武的話道:“好端端的,你突然
間說這個幹什麽?”
陶彥武僵硬的臉上扯了一抹笑,沒有理會杜芳華的話,顧自說道:“可岳父大人說,你『性』良溫謹自
幼熟讀《女則》《女戒》更是以英雄不問出處贊賞寒武出身的好男兒!”
杜芳華臉上生起一抹淡淡複雜的笑。
那又如何會是自己的本意呢?只不過是因為家中姐妹衆多,她又是繼室出身,雖也算是嫡出,但前面有
兩個元配所出的姐姐壓着,『摸』清了父親的喜好,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當年得知父親将自己許配給一個沒有官身的小士兵時,她差點便一根白绫了結了自己!若不是母親使人
私下裏打聽,說是這小士兵不僅于父親有救命之恩,且長相俊秀。又說以父親的為人,他一定會大力扶持這
個于己有恩的小兵!
她才咬牙博了一博!好在結果最終沒讓自己失望。
“岳父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更是為我親自賜名。”陶彥武端了桌上的茶盞輕啜了口後,目光溫和的看向
杜芳華,“成親之後,你一力打理府中之事,養兒教女,使我心無旁鷺的在外征戰立功,我之所以有今天,
功勞離不了你,離不了岳父大人!”
“這都是為妻應該做的。”杜芳華擡頭,目光柔和的看了陶彥武,細聲細氣的道:“夫君雖出身寒門,但
學識才能俱不輸于旁人,眼下這一切,都是夫君自身努力的結果,芳華不敢居功!”
陶彥武看着一臉溫和,言語之間落落大方的嬌妻!
垂于衣袖中的手卻是緊緊的攥在了一起,臉上的笑也慢慢的斂了下去。
杜芳華一直仔細的觀察着他的神『色』,自是不曾放過他臉神『色』的變化,由不得便暗自提高了警惕
。成親多年,她雖偶爾撒嬌任『性』,但陶彥武都能包容呵寵。
只這不包括一件事!杜芳華臉上的笑意不減,但背脊卻是悄然的直了起來,全身都處于一種不自然的警
戒狀态。
心下亦跟着揣測,難道說陶彥武要來這華陽縣并不是為了跟那陽指揮使合作販馬,而是另有所圖?那會
是什麽?
還是說,是為了……便在杜芳華苦思冥想時,耳邊響起了陶彥武的話。
“六年前,我們成親的那年,你是不是使人來過華陽縣,并且讓他去了陶家村?”
“啪噠”一聲,杜芳華長長的衣袖帶倒了桌上的茶盞,茶盞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便是杜芳華豔麗的
衣裳上也濺上了幾滴茶水,她一邊拿了帕子去撣那并不顯眼的茶漬,一邊極力的壓制着心底的慌『亂』。嘴
裏嬌嗔道:“夫君,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閑話。我好端端的使人來這幹什麽?”
陶彥武的目光落在杜芳華略略顫抖的手上,盡管杜芳華嘴裏否認着,但他心裏已經明白了幾分!只是奇
怪的是,他好像并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氣憤!
他以為一旦發現了真像,他一定無法容忍!可是,除了心中滑過沉沉的悶痛之外,他卻再沒有別的感覺
!
是因為紫蘇的那番話吧!
不錯,他有什麽理由去責怪杜芳華呢?如果他能早點使人來尋訪她們,如果他能将她們的生死挂在心上
,便是杜芳華心眼再多,又能如何?
陶彥武緩緩的勾起了嘴角,臉上是一抹滄惶的笑。
杜芳華一直偷偷拿眼看着他,此刻見了他臉上那滲人的笑,不由便顫了聲道:“夫君,你到底怎麽了?
可是你已尋訪到婆婆和小姑她們?”
“是的。”陶彥武點頭道:“我已經見過她們了!”
杜芳華臉『色』一白,哆了嘴唇道:“什……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在剛才回來之前。”陶彥武将自己跟前的茶盞推了過去,“喝點水吧!”
“不,不用了。”杜芳華穩了心神,“這茶涼了,我讓她們再上新的。”
陶彥武不去管顧自朝門外走去的杜芳華,他只是目光茫然的瞪了腳下的地。
走到門邊的杜芳華回頭看了眼神『色』沉悶的陶彥武一眼,大大的杏眼裏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陰郁。
若不是父親致仕,她何必懼他!
便是她讓人告訴他的家人,他已經戰死,那又如何?那樣一幫子窮光蛋,還不知道要怎樣拖累她!她可
不願意沒事找個大字不識一籮土得掉渣的婆婆來侍候!
只眼下,卻要怎麽辦?
她就知道,他突然提議說要來華陽不是什麽好事!什麽找人合夥做生意,都是借口!
杜芳華在心裏狠狠的啐了一番,吩咐了門外侍候的婆子去重新沏了茶後,終還是不得不返身走到陶彥武
身邊,頗為不安的坐了下去。
稍傾,刻意的揚了笑道:“婆婆和小姑她們好嗎?夫君你也真是的,怎的尋到了,也不使來與我說一聲
,我好去向婆婆問安。”
陶彥武聽了杜芳華突然響起的聲音,霍然擡頭。
杜芳華乍然對上他突然擡起的發紅的眸子,頭皮一麻,整個人便似被雷劈過一般,僵在了那。她聽過父
親說,她這夫君在戰場殺人殺紅眼,最後只要近身的人都被殺的事!驚吓之下一個不穩,“撲通”一聲便四腳
朝天摔倒在了地上。
陶彥武蹙了眉頭,目光奇怪的看着摔在地上一臉驚惶的杜芳華。
她怕他!
陶彥武忽的就想起紫蘇那張飛揚無所畏懼的臉!
他記得她被抱走時,還那樣小,小得就像二三個月的小狗狗。當初知道要将她送人時,他還抱了她躲起
來,不舍得她被送走!
她一定不知道吧?不知道她曾經在他的臂彎裏哇哇大哭過!不知道,他也曾像別人家的兄長一樣,心疼
她,憐惜她!
陶彥武忽然就覺得心底似是被什麽利刃給割開,一種他久不品償的滋味悄然湧上心頭。随着這種滋味由
心髒向全身擴散,喉嚨也似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刀割一般的痛。
“夫君!”
杜芳華錯愕的直着陶彥武臉上突然而落的兩滴大大的淚水。
陶彥武哭了?
天,這怎麽可能呢?
只是陶彥武沒有給她更多感慨的時間。
“你準備下,明天我們去給娘請安!”
“哎……”
客棧的這一番變故,紫蘇不知道。
或許,就是知道,她也只會聳聳肩,用冷淡的語氣說一句“鱷魚的眼淚”。就如同,眼下她正對陶大娘說
的話那般。理智的沒有一分情感!
“也許,明天他就會帶了人上門來給您請安。”
陶大娘尚沒有從陶大弟死而複生的驚愕中醒過神來,此刻乍然聽到紫蘇說,陶大弟會帶人來向她請安,
當即失『色』道:“他……他當真是你大哥?”
紫蘇眉眼一挑,目光冷冷的看了陶大娘。
陶大娘對上紫蘇的目光,臉上的驚喜便似被冰住了一樣,稍傾讪讪的低了頭。
紫蘇嘆了口氣,她能理解陶大娘的心情,但是她有她的顧慮!
“二姐,他……他是不是會帶大嫂來向娘請安?”
一側的四妹輕聲問道,她不敢稱陶彥武為大哥,因為這是紫蘇之前再三交待她的,紫蘇甚至不惜說出,
她要認了陶大弟就不必認她這個二姐的話,四妹自然是毫無疑問的選擇了她。
四妹的話一落,陶大娘又立刻擡了臉,目光殷殷的看了紫蘇。
紫蘇對上陶大娘興奮忐忑的眸子,忽然便很不厚道的想,或許她應該讓陶大娘自己去選擇。兒子是自己
的,媳『婦』是別人的吧?看陶大弟的樣子,混得不差!一窮二白的男人能混到眼下的樣子,又加之他對當
年事情的否認,想來他的那個媳『婦』是個主意大的很的!
“你要是想認,便認吧。”
陶大娘不敢相信,紫蘇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她猶自不信的問道:“真的可以見?”
“當然。”紫蘇點頭道。
眼見陶大娘長長的松了口氣,眉目瞬間飛揚起來時,紫蘇适時的潑了一盆冷水道:“不過,只是你認他
,我和四妹是不認的。”
“為什麽?”陶大娘不解的看了紫蘇,眼見紫蘇抿了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時,陶大娘咽了咽口水道
:“二妹,許是當年有什麽誤會呢?即然你大哥他好好的,那我們就不要……”
紫蘇知道陶大娘會說出什麽話來。
當下,一點不客氣的搶了陶大娘的話道:“他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我能理解你血濃于水的親情。但是…
…”她頓了頓,稍傾眉梢微揚,目光落在四妹秀麗的臉寵上,淡淡的道:“我對他的認知,只知道這世界上曾
經有這麽個人罷了。沒有你那麽多的想法!所以,我勉強你,你也勉強我!”
陶大娘是知道紫蘇的強勢的,她的心裏對紫蘇更有着一種不為人知的害怕。只要紫蘇不似先前那般連她
也不讓認,那便是賺了。紫蘇不認就不認吧!但……陶大娘的目光看向一側乖巧站着的四妹。
“四妹……”
四妹眼見陶大娘和紫蘇同時朝自己看來,她立刻想起二姐跟自己說的那番話,連忙想也不想的道:“我
聽二姐的,二姐說認就認,二姐說不認就不認!”
陶大娘半響被噎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了,不早了。”紫蘇拍了拍衣裳站起來,對陶大娘道:“早點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待客。”
話落,回頭對四妹道:“明天二姐帶你去鋪子裏,鋪子裏有些事你也要開始學起來了。”
“好。”四妹脆脆的應道。
紫蘇牽了四妹的手朝外走。
身後響起陶大娘懦懦的聲音,“明天就我一人在家?”
紫蘇唇角翹了翹,沒有回答陶大娘的話,而是輕聲叮囑着四妹一些要注意的事項。
次日,雞叫頭遍。
紫蘇便醒了過來,她沒有在醒來的那刻便起床,反而是比往常多在床上躺了躺,待将昨夜想好的事情在
腦子裏過了一遍後,才翻身掀了帳子起來。
屋外早就起床的青青聽了裏面的動靜,擡手推了門,拎了桶熱水進來道:“姑娘醒了。”
紫蘇笑道:“是啊,醒了。”
待得青青将桶裏的水倒進盆裏,擺放好了夷子和帕子時,紫蘇上前一邊用粗鹽化的水漱嘴,一邊對朝陶
大娘的院子看去。
“我娘起來了?”
“大娘雞叫頭遍就起來了。”青青一邊整理着床鋪,一邊對紫蘇道:“喊了明遙姑娘去幫她選衣裳呢!”
紫蘇笑了笑,心道:怕是不只挑衣服那麽簡單,還在試圖進行最後的勸說吧?
“姑娘,您當真不在家裏嗎?”青青收拾好了床鋪,回身來收拾木盆和帕子。
紫蘇拿了梳子通着長長如黑藻一樣的長發,聞言笑道:“怎麽,我娘許了你什麽好處,讓你也來做說客
?”
青青連忙啐道:“姑娘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別說大娘沒許好處,大娘就是許我座金山,我也不能做這
事。”
“哦?”紫蘇這下卻是來了興趣,擡頭看了青青道:“說說看,為什麽這樣說?”
青青嘿嘿笑了道:“說錯了,姑娘可不許生氣。”
“嗯,保證不生氣。”紫蘇點頭道。
青青将盆裏的水倒到花園裏的樹根下後,這才走到紫蘇身後,拿了她手裏的梳子,一邊替她绾發,一邊
輕聲道:“姑娘是不是擔心認了大公子後,他會在姑娘和四姑娘的婚事上拿張作喬的?”
紫蘇眼裏的笑便頓了頓,下一刻,贊許的看了青青道:“你可真是我肚裏的蛔蟲了!”
“哎呀,哪有那麽惡心!”青青嬌嗔的白了紫蘇一眼,待看到紫蘇眼裏落寞的笑時,嘆了口氣道:“姑娘
的苦心為什麽不與大娘說清楚呢?”
紫蘇搖了搖頭,眼見青青三兩下的便替她绾了個墜馬髻,她随手自雕花的首飾盒裏取了一枝銀制的小簪
『插』了進去,又取了一朵淡藍『色』的小絨發貼在發鬓邊,左右照了照,這才嘆了口氣,對青青道:“我
說,也得人家肯信不是?”
青青默了默。
“又或者,我說了,她們也信了,但後來卻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呢?”紫蘇擡頭看了青青,晦澀的道:“那
麽多年沒見,他又是見慣生死的人,他的心中要真是有我們,又怎麽會到今天來找?青青,有些事,賭不起
!”
青青點頭,“我明白的,姑娘。”
“可是該明白的人卻不明白!”紫蘇無奈的嘆了口氣,對青青道:“我昨兒夜裏交待你的話都記住了?”
“記住了,”青青連忙道:“姑娘放心,就算是天皇子老子來,沒有姑娘的話,我也不會讓他去後院的。”
紫蘇點了點頭,輕聲道:“你放心,他這種久居上位的人,最是受不得別人的拒絕,只要你把話說到位
,他一定不會硬闖的。”
“我知道的,姑娘。”
紫蘇便深吸了口氣道:“好了,我要去尋了四妹,出發了!”
待得紫蘇趕到陶大娘屋裏時,四妹正繃了臉坐在靠窗的椅子裏,陶大娘也繃了臉坐在另一側,兩人都是
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見了紫蘇,四妹立刻高興的站了起來,朝紫蘇走過去,脆聲道:“二姐,你怎麽才來。”
紫蘇笑笑,目光看向見了她,便目光游移的陶大娘,對四妹道:“讓你多在娘前盡盡孝啊,省得等會娘
有了兒子便忘了女兒。”
陶大娘被紫蘇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聲道:“怎麽會,他怎麽能跟你們比。”
“那可不一樣。”紫蘇呵呵笑道:“他可是将要為娘摔盆扛幡的人,我們怎麽能跟他比呢,是不是?”
四妹原先生氣陶大娘『逼』着她留下來認陶大弟,此刻見紫蘇拿話擠兌陶大娘,心中又隐隐不忍,便連
忙對紫蘇道:“二姐,我們什麽時候走啊,我餓了,要不先吃點東西吧。”
“不了,我帶你去千味樓吃點心去。”紫蘇牽了四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回頭對陶大娘道:“娘,我把
青青留下來幫你待客,還有,我已經交待了青青,後院是重地,不管是誰都不能進去。”
陶大娘這會子早沒有了與紫蘇争執的力氣,自是紫蘇說什麽,她都說好。
這邊廂,紫蘇帶了四妹離了府,去千味樓吃點心。
那邊廂,客棧裏,陶彥武正檢查着讓長随連夜備下的禮品,自是一些補品、绫羅綢緞、首飾水粉什麽的
!
杜芳華一夜無眠,偏生與陶彥武同居一榻,她硬是連個身子也不敢翻動一下,陶彥武才起身,她便連忙
也跟着爬了起來,此刻梳洗一番後,見陶彥武親自過問起這些庶事,心下百般滋味摻雜,卻少不得打起精神
,陪了笑臉上前。
“夫君,你先去用些早膳,這些事交給我就好了。”
陶彥武擡頭看了眼眼下一片青黑的杜芳華,淡淡道:“你去吧,我這馬上就好了。”
杜芳華還待再勸,卻見陶彥武已經撇了臉對長随吩咐道:“再去尋枝百年老參來!”
百年老參!
杜芳華心頭冷冷的哼了哼,這可是有錢都難買到的好東西。她到要看看,一時之間她的夫君大人到哪去
尋這東西。
果然,一盞茶後,長随無功而返,到是尋到幾枝,但是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問陶彥武要不要。
陶彥武默了一默,擺手道:“算了。”
然後目光看向一側乖巧站立的杜芳華,“我們現在過去?”
杜芳華連忙笑道:“夫君看看妾身這身妝扮可還合适?”
牡丹刺繡領煙霞紅秋菊提花對襟褙子,內裏是一件粉『色』立領中衣,下身粉『色』馬面裙。烏黑的青
絲绾了個圓髻,發髻間是一枝五彩鑲寶石的大鳳釵。
這一身妝扮不能說不莊重,即是莊重便顯出杜芳華對陶氏的尊重。只是,隐隐的卻又覺得哪裏似乎不對
。陶彥武上上下下來回打量了幾番,直至看得杜芳華身子僵了幾僵,他才點了點頭,淡淡道:“挺好。”
杜芳華長長的籲了口氣,在陶彥武撇過眼的剎那,眉眼間閃過一抹精光。下一刻,卻又換上了溫婉賢淑
的笑。
第3卷 139兄妹交鋒
紫蘇帶了四妹成了千味樓的第一個客人。
沿街的包廂裏,紫蘇将一碟碟精致美味的點心放到四妹跟前,指了那裹着紅豆糕呈金黃『色』的駭打滾
對四妹道:“吃吃看,這點心豆香餡甜,入口綿軟。還粘牙!”話落,擡手夾了個放到四妹面前的碟子裏。
四妹笑着探手夾了一個皮薄汁多的小籠包遞到了紫蘇跟前的碟子裏,“二姐,你也吃。”
“好。”紫蘇笑着低頭,先喝了口甜膩的豆漿,才夾了那小籠包放到嘴邊咬破一個小口,待吸了裏面的湯
汁,一口放進了嘴裏,嚼了起來,邊吃邊點頭道:“嗯,挺地道的,比南翔小籠差不了多少。”
“南翔小籠”四妹咽了嘴裏的點心,看向紫蘇道:“那是什麽?”
“嗯,也是一種小籠包。”紫蘇想起十裏洋場的上海,想起那曾經蜚聲中外的小湯包,清亮的眸子裏生起
一種叫懷念的情愫。
“二姐!”
紫蘇回神,對上四妹疑『惑』的目光,扯了嘴角,笑了笑道:“二說的那個南翔小籠在另外一個地方是
一種很有名的小吃。那種小籠包,外形小巧玲珑,形似寶塔,皮子晶瑩透明,一咬一包湯,滋味很是鮮美。
”指了四妹碟裏的那個小籠道,“其實這家的味道也不錯,你快吃吧,冷了就膩了!”
“嗯。”四妹點了點頭,待照着紫蘇的樣子吃了一只小籠包後,擡頭道:“二姐,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
在哪?
紫蘇怔了怔,稍傾淡淡道:“就是偶爾經過時吃到的,具體哪裏也忘了。”
“哦。”四妹沒有多心,低頭吃起東西來。
紫蘇吃了點便飽了,眼見四妹低頭吃得很是歡快,不由便笑着擡手每樣都給她夾了點。四妹難得出來吃
這些小點心,加之她本身又是個乖巧懂事的人,從不向紫蘇提出什麽要求,但那并不代表她便不喜歡這些女
孩子都喜歡的點心。
紫蘇笑『吟』『吟』的看了,見有幾樣四妹特別多吃了點,便輕聲道:“等會兒,我讓老板再将這幾樣
打包帶些回去,晚了,給你當點心,怎麽樣?”
“不用。”四妹連忙道:“二姐,那樣太浪費銀子了,這裏好貴的!”
“不怕。”紫蘇憐惜的替四妹将飄到額前的碎發挼到耳後,柔聲道:“二姐養得起四妹!”
四妹看着紫蘇溫柔的能溢出水來的眸子,羞澀的一笑,輕聲道:“那也不要,二姐賺錢很辛苦的!”
紫蘇一時間只覺得心頭湧動的暖意比這冬日的暖陽還要讓人溫暖!固然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她的心甘情願
,可是當你的付出得到了別人的認可并且被感恩時,那又是另一番的滋味!
她探手『摸』了『摸』四妹因為吃得生起暖意而淡淡生紅的臉頰,笑了道:“四妹大了,懂事了,知道
心疼二姐了。”
四妹羞澀的一笑,稍傾輕聲道:“三哥也心疼二姐的,還有……娘,她也心疼二姐的。”話落,小心的打量
紫蘇的臉『色』。
紫蘇不想讓四妹心生不安,點頭道:“嗯,二姐知道的。”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對四妹道:“快吃吧,吃好了,我們去鋪子,二姐教你記帳做帳。”
“二姐,我已經飽了。”四妹連忙放了手裏的筷子,眼見桌上還有幾碟動也沒動,起身拿了過來,看向紫
蘇道:“二姐,我們可不可以帶走,這樣不要了太可惜了!”
“可以的。”紫蘇點頭,側身喊了門外的小二進來,指了桌上剩下的點心吩咐道:“替我們打包!”
“哎,好哩。”
姐妹二人離了酒樓,朝鋪子走去。
遠遠的便看到大張和小王兩人正拿着掃把和木桶在打掃鋪子,二人見了紫蘇齊齊放了手裏的東西,迎了
上前。
“東家來了!”
紫蘇笑了笑,指了四妹道:“這是我妹妹明遙,以後會時常來鋪子,若是我不在,你們有事也可以問她
。”
“是,東家。”大張和小王連忙齊齊朝四妹揖一揖,“見過明遙姑娘。”
四妹臉『色』一紅,身子便要往邊上躲,眼角的餘光卻看到紫蘇正笑盈盈的看着她,才躲避的身子便僵
了僵,下一刻,她用略帶羞澀的聲音說道:“免禮,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這麽客氣。”
話落,連忙擡頭去看紫蘇,就差問她,“我這樣說可以嗎?沒錯吧!”
紫蘇贊許的點了點頭,走到四妹身側,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四妹做得很好。”
四妹臉上瞬間便有了一後飛揚的恣意,便連步子也跟着輕了許多。
紫蘇笑着牽了她的手走進鋪子,帶她去了櫃臺後的小間,指着雖小但卻收拾得很是整齊的屋了道:“平
時,我就是坐在這裏面的,有事,大張會進來請示。”
四妹上前,看了看那張整齊擺放着筆墨紙硯的桌子,又『摸』了『摸』桌子後的官帽椅,臉上是興奮又
忐忑的神态。
“二姐,我真的可以嗎?”
紫蘇點頭道:“相信你自己,你剛才就做得很好。”
“二姐,我一定會努力做的。”
紫蘇點頭,目光落在四妹白皙修長手指上,她曾經給四妹安排的是另一條路,但命運卻讓她帶着四妹走
上了背道而馳的路!心下嘆息了一番,但轉而紫蘇便斂下了那抹遺憾,只要能生活得好,走的路正,是不是
有違初衷,又有什麽關系!
一個上午,便在紫蘇教着四妹怎麽看帳冊,怎麽記帳的時間裏度過。
待得大張進來,說是要用午膳時,紫蘇才發現時間竟然過得那般快。再低頭看了一臉興猶未盡的四妹,
不由笑了道:“別急,心急吃不成大胖子,有些事得慢慢來。”
“嗯,我知道的。”四妹點頭道,看了看外面的天,轉而對紫蘇道:“二姐,娘不會留他吃午飯吧?”
紫蘇搖了搖頭,“不知道呢!”
四妹便默了一默。
“不管了,”紫蘇扭了扭僵硬的身子,對四妹道:“哪能因着他,我們便連家也不能回。走,我們回去吃
飯去。”
“哎!”四妹立刻應了,手腳伶俐的收拾起桌上的帳冊和筆來,一邊對紫蘇道:“二姐,三哥和燕竹大哥
快回來了吧。”
“嗯,”紫蘇點頭,“我算着就這幾天要到了,梅先生那可是急得不行了!再不回來,怕是梅先生要帶人
去迎了。”
四妹聽得紫蘇提起梅聖俞,咬了嘴發出一聲便輕笑,她目光機靈靈的一轉,看了紫蘇道:“我怎麽瞧着
梅先生竟有幾分樂不思蜀的樣子呢!”
“誰說的?”紫蘇看了四妹道:“你沒看到梅先生都起了一嘴的火泡了!”
“噗哧”一聲,四妹失笑看了紫蘇道:“誰說梅先生嘴裏的火泡是因着三哥他們沒回來,他們明明是為了
怡紅院裏的如花姑娘好不好!”
紫蘇瞪了四妹一眼,稍傾卻又忍俊不禁,跟着笑了道:“你這又是從哪裏聽說的渾話?”
“我可沒騙你。”四妹壓了聲音道:“那如花姑娘好幾次使人送了信來尋先生,哭着嚷着要先生替她收贖
身呢!還有……”四妹頓了頓,趴在紫蘇耳邊道:“上元節那天,梅先生可是陪了那如茶姑娘半天呢!”
紫蘇拿手戳了四妹的腦袋,低聲斥道:“小沒良心的,上元節梅先生不是陪着我們逛燈會嗎?”
四妹也不争辯,只擡了眉眼撩了紫蘇道:“二姐我那盞走馬燈你知道哪去了嗎?”
“哪去了?”四妹不提,紫蘇到是忘記了。
“被先生拿去哄如花姑娘了!”四妹忿忿道。
這會子換紫蘇驚怔不語了,半響,不解的道:“既然是這般,那為何先生不替那如花姑娘贖了身?”
“好像是說先生家有祖訓,不得納青樓女子為妾!”四妹猶疑的道。
紫蘇便搖了搖頭,對四妹道:“好了,這是人家的事,我們不用去管。回家吧!”
只,紫蘇才帶了四妹走出去,遠遠的便看到一個婆子急急的跑了來。紫蘇一眼便認出跑來的婆子是馬大
腳,當下心頭一個“咯噔”扯了四妹便朝馬大腳迎上去。
“出什麽事了?你怎麽跑出來了。”
“姑娘……姑娘……”馬大腳因為跑得急,一張嘴,喉嚨像被刀割過一樣,痛得她只鄒眉。可事情緊急,又不
容不得她耽擱,當下急得擡手便給了自己一個巴掌,一巴掌後,話才利索起來,“姑娘快回去吧,大『奶』
『奶』要發落青青姑娘呢!”
四妹被馬大腳的話吓得臉『色』都白了,她猛的擡頭去看紫蘇的臉,在看到紫蘇眸裏如刀峰一樣的寒光
時,心頭不由便一緊。
她有多久沒有看到二姐這樣兇狠的目光了!
青青是二姐親手挑回來,一手教出來的,在二姐心裏只怕只略低于她和三哥的位置,不說眼下那個不知
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大哥不被二姐待見,偏生那個橫空出世的大『奶』『奶』還敢動青青!這是不是在老
虎嘴裏拔牙啊!
“大『奶』『奶』?”果然不出四妹所料,紫蘇再開口時,話語之中的寒意便似是片過肉的刀一般,饒是
四妹穿得厚厚的也感覺到背脊處一片陰涼。耳邊,紫蘇的話卻已是擲地有聲的響起,“我到要看看,她是哪
家的大『奶』『奶』!”
“二姐!”
紫蘇看着一臉擔憂看過來的四妹,想了想,輕聲道:“我讓人送幾道菜來鋪子,你就在鋪子裏用吧?”
她不想讓四妹為難,一邊是大哥,一邊是姐姐。兩難的選擇!
“不,我跟二姐一起去。”四妹上前挽了紫蘇的手,輕聲道:“二姐,你帶上我吧。”
紫蘇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牽了四妹的手。
二進的小院,此刻已是肅然無聲。
陶大娘焦急的看了一臉倔強的青青,又悄然擡眼打量了面罩寒霜一止無語的陶彥武,想要開口說幾句話
,可在知曉自己兒子當的是什麽官時,心裏的膽怯使得她将到了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
杜芳華拿帕子掩了臉,不時的抽泣幾聲,卻是多餘的話不說一個字。
“跪下!”
良久,陶彥武開口了。
青青小小的臉上,閃過一抹緊張,但下一刻她卻是挺了挺背脊,愣是将有些發軟的腳又繃了繃。
陶彥武眼見話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不由便蹙了眉頭,殺人如麻的目光緩緩撩向青青,一字一
句道:“本官說的話,你沒聽到?”
青青對上他那樣淩冽刺骨的目光,不待開口,已是上下牙齒抖成一片。
陶彥武寒涼的眸中掠起一抹隐隐的得意。
而一側的杜芳華則是帕子微微撩起,目光複雜的看向青青。
陶大娘待要起身去勸幾句青青,卻在撞上陶彥武無意間瞄來的目光時,身子一僵,坐回了原位,一時間
慌然無措,只求天拜菩薩,紫蘇這個時候千萬別趕回來。
然,怕什麽便生來什麽。
陶彥武眼見青青雖是吓得臉如白紙,但仍然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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