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懂事點,弟弟。”

陸戈話題轉變的有些快, 前一秒池朝還在想着擺爛攤牌揭老底,下一秒就被對方握住手腕拉到面前看傷口。

“你什麽毛病?”陸戈拉過臺燈坐在桌邊,低頭又把縫合處檢查了一遍,“感染了怎麽辦?!”

可能是職業原因,池朝甚至覺得現在的陸戈比剛才憤怒多了。

“明天還得醫院去打破傷風,你先想想怎麽跟老太太交代這事兒。”

陸戈把桌上紗布一抓,随手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裏。

池朝愣愣地坐在桌子邊, 反應過來後擰着身子看對方離開。

“最後一次,”陸戈去而複返,拿了碘伏重新給傷口消毒,“明早我再看見你把紗布拆了, 我就——”

他捏着棉簽,嘴上卡了個殼, 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什麽東西能威脅到池朝。

不怕打也不怕罵,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陸戈想半天,覺得唯一能讓着小崽子慌張的就是把他褲子扒了。

可池朝真顧忌着的東西,陸戈又舍不得拿出來說。

真是夠憋屈。

“再拆就把你頭擰下來。”陸戈托着池朝的手背,動作輕柔, 把話說得一點威脅都沒有。

指腹觸碰皮膚, 帶着丁點涼意。

池朝看着紗布一圈一圈卷上他的手掌,就像之前那兩次一樣, 最後在手背處貼上膠布。

他還以為陸戈同樣會在包紮之後捏捏他的手指,可惜這次對方結束後只是把剩下的紗布卷好放進藥箱, 然後「啪」的一聲扣上盒蓋。

沒捏手指, 也沒急着走, 就這麽側身坐在桌邊, 看着池朝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事別人有錯, 我不否認。你保護妹妹是對的,但是你錯就錯在了把刀帶去學校,這是一定不被允許的。”

“學校裏有很多學生都不懂事,他們不像你心裏有分寸,萬一這把刀要是被別人奪去了,你怎麽就覺得自己會毫發無損呢?”

陸戈說話的語氣堪稱溫柔,一字一句發自肺腑。

小狗崽子氣起人來那是真要命,但是偏偏你就忍不下心去罵他。

陸戈覺得自己此刻簡直就是佛光普照,真是被池朝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因為他們不懂事。”池朝重複着陸戈的話。

陸戈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什麽?”

池朝盯着陸戈懸在桌邊的手指,把話說得平淡冷靜:“把刀給他們,他們都不敢拿。”

陸戈頓了頓,像是驚訝于這句話,身子往後撤了些許,和池朝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池朝,像是重新認識眼前這麽一個小孩:“你看得挺透徹?”

池朝的臉瘦得只剩下了一雙圓眼睛,他的睫毛很長,眨眼間就顯得眼皮動得很慢。

“是他們太笨。”

——

夜裏,陸戈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閉上眼就想起自己和池朝之間的對話,十六歲的孩子,用最簡短的字句說着最讓人心驚的回複。

聽得他脊背生涼。

陸戈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雨夜,他第一次和池朝見面的時候。

門縫外面站着個小男孩,淋了雨、低着頭,一雙大眼睛凹進眼眶,跟個幽靈似的盯着他看。

“哥。”

一道隔着水膜的聲音模模糊糊,像是從大海深處遠遠出來。

陸戈一個激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室內漆黑一片,看了眼手機,早上五點。

意識到是夢境後,他緊繃的脊梁驟然放松,弓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

一小時後,池朝也起床了。

他托着自己的右手,推開房門看見陸戈黑着眼圈站在餐桌邊,人還有點驚訝。

陸戈正在發呆,聽到動靜擡眼去看。發現池朝右手紗布纏得結結實實後略微放松,開口問道:“你起這麽早幹什麽?”

池朝的目光先是定格在陸戈臉上,随後在桌子上漫無目的地飄了一圈:“一直都這麽早。”

他起床後曬衣服做早飯,差不多忙個一小時陸戈就醒了。

不過今天沒衣服曬,早飯也沒機會做,陸戈點了外賣,他還刷着牙呢就送到了家門口。

“先跟我去醫院打針,然後去學校。”陸戈拆了保溫盒,把裏面的疙瘩湯拿出來。

池朝出了衛生間,折去廚房拿了筷子出來。

“該道歉就道歉,別人做錯的地方我也會找對方家長要個說法。”

池朝把筷子橫在湯碗上,耷拉着腦袋沒吭聲。

他身上穿着深灰色的睡衣,左右看上去不過就一小孩,陸戈想起昨天那個稀裏糊塗的夢,心道果然自己吓自己最可怕。

破傷風是處方藥,陸戈準備自己親自上陣,用池朝的屁股練練手。

一針下去,池朝覺得自己屁股連着大腿麻了半邊,連酸帶疼,走路都得瘸。

轉身看陸戈拿着針管心情不錯,心裏大概就明白了這裏面多少摻了點報複。

疼就對了,陸戈拿蘸了酒精的棉球往針口上又是一按。

把這小崽子疼死算了。

“一會兒在學校別頭鐵,讓你怎麽說你就怎麽說,知道了嗎?”

池朝扶着牆,心裏還憋着氣。

陸戈看對方連個眼神都不給自己,恨不得在醫院裏就上手抽人。

“不聽話我就在你奶奶面前把你褲子扒了。”

池朝猛地擡頭,看向陸戈的視線中多了些愠怒。

陸戈接着他的目光看回去,甚至十分嚣張地按了按他的頭頂:“弟弟,懂事點。”

提前十分鐘到達學校,陸戈領着池朝進老師辦公室的那一瞬間,心裏就有一種時光飛逝年華老去的滄桑感。

自己當年逃課被抓在辦公室裏罰站的日子,原來都是十年前了。

黎老師早已等在辦公室,見着兩人也沒說什麽,反而讓池朝先回教室上課。

池朝擡頭看了眼陸戈,陸戈揉了把他的腦袋:“去吧。”

大人的事大人解決。

池朝離開辦公室後直徑去了教室,吵鬧的班級在他進來的那一刻安靜了那麽一秒。

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或大膽或小心,但基本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池朝倒是沒覺得怎麽樣,就像往常一般走去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熊銘不在教室,看起來應該是沒來上課。

昨天跟着去的幾人中有兩個是他們班的,池朝目光掃過去,看對方趴在桌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估計是被老師捂過嘴,但明顯沒捂嚴實。

可能池朝昨天的光輝事跡現在已經傳遍了學校。

不過他也不在意。

今天的早自習是英語課,課代表在鈴響後站起身維持紀律。

池朝拿出課本,複習昨晚背的單詞。

身邊的裴寅打了半天的瞌睡,等池朝來後懶洋洋地挪了下凳子,接着就把英語書往自己面前一豎,像癱爛泥似的随口同他說道:“你哥昨天給我打電話了。”

池朝側過目光,暫時中斷了晨間學習:“什麽時候?”

“下午放學後,”裴寅趴在桌上,聲音都犯着懶,“你妹晚上也給我打了。”

池朝頓了頓:“她說了什麽?”

裴寅想了半天,似乎在考慮着什麽大事。

池朝等了半天,最後卻等來了對方一聳肩膀:“沒什麽。”

不像實話,池朝也懶得逼問,轉回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可沒一會兒,裴寅卻又靠了過來。

“你昨天帶刀了吧?”

他的聲音很輕,淹沒在耳邊嘈雜的早讀聲中。

就像是往湍急的河中丢了一片落葉,幾乎瞬間就被浪潮卷走,不見蹤影,池朝依舊看着書本,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沒有。”

“我都看到了,”裴寅手肘撐在桌邊,杵着腮幫看池朝,“就在你書包裏。”

英語老師姍姍來遲,在講臺上通知一會兒要進行單詞聽寫。

在周圍同學的一衆哀嚎聲下,池朝把書平攤在了桌上。

而他那只裹了紗布的手就按在了上面,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不看書了,要去做另一件事。

裴寅眸中微動,原本彎曲的脊背在池朝的注視下不由得挺直了幾分。

池朝看着裴寅,語氣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我今天帶了。”

“要看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突然有點事,沒空出時間碼字,更新有點短小,明天會更大肥章,評論發紅包道歉,對不起嗚嗚嗚qaq;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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