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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太太并不糊塗,她深知抓住身契就是抓住了秋穗這個人這樣的道理。想叫她交出身契來也行,那得兒子先真正收了秋穗為枕邊人。

否則的話,若她前腳才把身契交出去,兒子後腳就将人給放出府去了怎麽辦?她又不是真老糊塗了,竟就看不出來,他們兩個人都對彼此無意,很可能是在配合着演戲給她看。

別到時候,兒子房裏沒塞到人,那麽好的秋穗也離開了侯府,那她可真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知道這個兒子最是聰明,以防自己一會兒會被繞進去,老太太立即警惕,然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應對。老太太坐正了些,挺直了腰板說:“秋穗的身契麽,我遲早是會給她的,但那日你帶她走的時候我不是也說了麽,待她辦好了我交代她的差事,我再給她。我知道好人家的孩子沒人想做奴的,秋穗這麽好,她肯定也想做個良民。所以我說,等日後你收了她做房裏人,再等新婦進門擡她做妾時,我再把她的身契交出來給她,讓她做個良妾。”

只聽到這裏,傅灼其實不必再多問,他已然知道了母親的意思。他同秋穗之間的那點配合,她老人家未必沒有猜得到。

傅灼不免覺得無奈又好笑,于是眉眼間也染了些笑意。

都說越老越小,母親活到如今這般年紀,倒越發像小孩兒了。

而老太太本就在戒備的防着兒子繞自己,突見他這樣笑,更是再提高些了警惕,問:“你這是笑什麽?”

“沒什麽。”傅灼說,“兒子只是覺得母親方才說的很好,是兒子欠考慮了。那就聽母親的,待哪日兒子真正遂了母親的願,母親再親手把身契交到秋穗手上不遲。”

看他今日這麽好說話,老太太倒有些不大适應了。從前提到收房他都是義正言辭的一口就拒絕的,今日可真是稀奇,他竟不反對了。

莫非真是秋穗入了他的眼?

老太太正在心裏盤算着這件事,那邊,傅灼已經又另起了話頭,說去了別的事。

“香珺的事我知道了。”傅灼說,“後面的事母親不必擔心,兒子會妥善處理好。”

提起這事兒,她老人家不免又唉聲嘆氣起來。其實她還挺喜歡香珺的,哪怕知道她平素嬌縱又張揚,但就因着她有那麽點像三娘,她也常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計較。只是沒想到,她的一再縱容養大了她的心,倒叫她越發的無法無天。她今日能做出這樣背主的事來,明日還指不定會怎麽為了利益和前程去害她這個舊主呢。

留是肯定不能再留身邊了,但也不至于真叫她活不下去。

老太太知道外面男人們的手段是要比女人家更厲害些的,此事兒子插手了固然是好的,但老太太也不免會再多嘴一句,道:“她畢竟在我身邊伺候了一場,有一場主仆的情分在。我知道你插手此事,是怕四房那邊會動手腳。你也只防着四房,不叫他們鬧起來就行,至于香珺……能饒她一回就饒她一回吧。”

傅灼應是,然後又提了秋穗:“秋穗的想法竟和老太太您的是一樣的,她聽兒子吩咐常舒攆香珺出盛京城,就說要拿出十兩銀子來給香珺。兒子想了想,到底不能真叫她拿,便自己出了。”傅灼倒願意在老太太跟前誇秋穗一二句,不會誇大其詞,但照實說卻是必要的。

提到秋穗的善良,老太太也是忍不住點頭。

只是這麽善良的一個孩子,她有那麽個心願她都不能滿足,老太太不免也心有愧疚。

老太太是重感情之人,她身邊養大的孩子,她一個都不想放。若能都留在身邊,然後盡最大努力去給她們謀個前程,這是再好不過的。這樣她想她們了,也都時時能見着。

“時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老太太明顯心虛,便開始攆客。

傅灼心知肚明,卻也不再繼續叨擾,只起身抱手道別:“那兒子改日再來給母親請安。”

老太太卻說:“你忙的話,就不必記挂着給我請安了。你既覺得秋穗不錯,還是考慮一下把她收房的事吧。”

其實傅灼方才在老人家跟前誇秋穗,也算是“別有用心”的。秋穗想贖身回家,最終還是得老太太心甘情願點頭才行,讨巧或是欺騙她老人家,是萬萬不行的。

既是得老太太心甘情願點頭,那麽還是得先感化她。只是傅灼沒想到,她老人家在此事上竟是這麽的執着。明明已經生了愧疚之心,卻仍不忘叫他盡快将秋穗收房。

傅灼見好就收,并不再提此事,只說知道了。

傅灼人才回修竹園,常舒便立即迎了上來。

“前兩日奴奉郎主之命,派了人去葉臺縣打探消息,人回來了。”

是有關秋穗的事,傅灼便說:“都打聽到什麽了?”

回書房的路要繞過一個長長的回廊,進了長廊後,傅灼反而放緩了步速,只慢慢踱着步子往前走。明顯這些事,他只想在路上聽常舒的彙報。

而常舒也會了意,立即言簡意赅說出了所有重點。

比如餘家都有哪些人,這些人如今情況都怎麽樣。常舒還打探到了餘家幾房的內鬥,餘家雖是莊戶人家,但餘老太爺在當地頗有威望和家産,家中有良田不少,算是富庶些的莊戶人家。餘老太爺共有三個兒子,府上秋穗姑娘的父親行二。

餘老太爺如今的娘子是後娶的,生了餘老三。當年餘老二餘秀才讀書好,餘家培養他已經多花了不少錢,後來他遭了難,身子徹底垮了,眼瞧着他們二房将是個無底洞,于是大房三房的都鬧分家。餘老太爺也老了,拗不過兒子和新妻,便只能點頭同意了分家。

餘秀才有二子一女,長子餘豐年原本讀書也極好,但為了能養活這個家,他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了弟弟,他自己則跟着當地的仵作學驗屍,如今是當地縣衙小有名氣的一個仵作。次子餘歲安今年十六,他在三年前中了秀才,如今在當地的縣學讀書。

餘秀才身子養了幾年,調理得不錯,如今雖還不能恢複到壯年的時候,但也能在家中辟個屋子來開個學堂,收兩三個學生,賺點束脩,以作家用。原本也就帶個兩三個,但等餘歲安以十三之齡得中秀才後,餘秀才學堂的生意也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如今家中日子好過了,就想要女兒回去。本也不是那種賣女求富貴的人家,若不是逼不得已,也不會由着女兒把自己賣去富貴人家當女奴而不管。

傅灼聽後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餘家大郎如今在縣衙當仵作?”

“正是。”常舒言辭間也不乏對餘豐年其人的贊賞,他嘆道,“餘家當年若沒有這場意外,他如今說不定已經高中了舉人老爺,或已中了進士也未可知。可就算書沒再繼續讀下去,另謀了出路,也是同行中的翹楚。這樣的人,實在叫奴心生敬佩。”

傅灼雖未見其人,但聽着他的這些事跡,心中倒也頗多欣賞。只嘆怪道那秋穗姑娘能有那樣的品性,除了是母親教導有方外,也還因為她生在了那樣的人家。有那樣的父母兄弟,從小耳濡目染的,自也差不到哪兒去。

“秋穗在鄉下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可探得了什麽消息?”傅灼突然問。

常舒自然是探到了的,本來覺得或許不重要,郎主也未必想聽這個,不欲說的。但郎主突然問起,常舒不免也要照實了說。

“幾年前已經成親?”傅灼未有所料,腳下步子倒突然一滞。但很快,又恢複了方才的步速,繼續往前走去。

常舒說:“可能他同秋穗姑娘就是幼時玩得好些,原本也沒有下過定。後來到了年紀,也不見秋穗姑娘回去,估計也就算了。”

傅灼沒再說話,腳下步速也提了上來。常舒見狀,知道郎主這是該問的都問完了,也就沒再繼續跟上去。

今日是秋穗值夜,傅灼回去時,別的婢女都已經退下了,只秋穗還留在房中等他。

見到他人回來了,秋穗還如往常一樣,迎到門外去請安:“郎主。”

傅灼照例和從前一樣,望了她一眼。輕應一聲後,傅灼越身而過,拾階進了屋內。

秋穗見狀,自然緊随其後跟了上去。

暮色退去,夜幕降臨,外面天也晚了。傅灼想褪去身上略顯厚重的外袍,換上一身輕便些的居家常服。雖他沒召秋穗來服侍,但他就在秋穗眼前自己動手解衣衫,秋穗見到了,自然主動過去蹲身詢問:“郎主可要奴婢侍奉?”

傅灼居高臨下垂眸望了她一眼,也沒說話,只是在她面前抻開了雙臂。

于是秋穗就繞到他跟前去,急卻不亂的認真幫他解扣子。幫他把繁複的外袍褪了下來,一樣一樣挂好後,又幫他将常服換上。

秋穗在他身前身後忙來忙去,或踮起腳尖夠手去扣他領處的扣子,又或者俯腰,幫他系好腰間的佩帶。屋內燭光搖曳,二人身影或即或離,癡癡纏纏的,交疊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

繼續掉3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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