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犧牲

我向他奔去,在他面前半跪下來。我看到一把匕首貫穿了他的左胸,傷口周圍的血液已經幹涸了。

天啊……一陣揪心之痛襲擊了我。

我顫抖着雙手拔出匕首,他皺着眉頭,沉默地看着我。勇敢,我打個疫苗都不敢看針管。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吃驚。」我說,盡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銀匕首造成的傷口逐漸愈合,他擡起頭,用了很久來積蓄力氣,「我已經驚訝過了,你進到城堡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你的氣味。」

「只有驚訝嗎?」我酸溜溜地說。

他注視着我,嘴角滑過一絲笑意,「你該不會是想提議來個擁抱吧?」

我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男人之間不搞這些,不過如果你想的話,我是不好拒絕的。」

我們面對着面,相隔咫尺,這是一種會讓人産生錯覺的距離,過了很久,「你說得對,男人之間不搞這些。」文斯掐滅了我那一丁點期待,我們一同笑了起來。在那一瞬間,看着他眼睛裏的光芒,我突然覺得我也可以讀懂他的心了。

随着太陽的升高,陽光在深井的牆壁上向下移動,我的注意力轉移到束縛住他的鎖鏈上。

好家夥,這些鐵鏈足夠吊起一只海錨。即使有專業工具,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打開。

我試圖用匕首撬開它,但顯然,我不是個當小偷的料,沒一會,我就累得氣喘籲籲,而那把鏽跡斑斑的鎖紋絲不動,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說真的,你為什麽不用你的力量掙脫出來,在你的面前,這些破銅爛鐵應該像面條一樣脆弱吧。」

文斯搖了搖頭,「我失去了大量的血,現在我很虛弱。」

他的口吻很平靜,卻讓我覺得心驚肉跳,「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文斯撇了撇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無可奈何。

這時太陽升得更高了,深井中一半的地面暴露在光線中。大概是因為着急,我感到熱氣蒸騰,這很奇怪,因為現在是深秋,在這麽深的地底,氣溫應該很低。

Advertisement

「嘿,你覺不覺得這兒越來越熱了?」我解開襯衫上的紐扣。

「等一會還會更熱的。」文斯說。

「為什麽?」

文斯朝天上努努嘴,我擡起頭,向上看去,這很困難,因為頂上是一片刺目的眩光,但我還是努力分辨出了一些輪廓,「看見了嗎?那是個玻璃穹頂,我們就像是放大鏡下的螞蟻。」

我一陣駭然,「他們想燒死你?!」

「這是唯一能夠完全殺死吸血鬼的辦法。」

想起他以前說的話,我突然放下心來,「但是……」

文斯打斷了我,「我只是說,我對陽光有一定的耐受力,可是這是正午的、聚焦的陽光……你還記得魯茲嗎?」

也就是說……

「你會死?」

「我會灰飛煙滅。」

我看着他平靜的灰綠色眸子,破天荒的,那裏面一絲我熟悉的戲谑也沒有,只有全然的肅穆,好像是在對死亡致敬,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文斯會從我的生命中消逝,我從來沒有想象過這種可能性。我總是設想,或許有一天我會結婚生子,或者說些不吉利的話,得了某種急病之類的,總之我不能再擔當他的代理人,然後咱們會分道揚镳。

但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候,像是聖誕節,我會看着窗外紛揚的大雪和冬青樹上閃爍的彩燈,回憶我們的經歷,從拉普蘭的極光到拉斯維加斯的鈔票雨……年複一年,直到頭發跟雪一樣白,直到很老很老的時候。

雖然我們沒再見面,但是我會知道,他行走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或許也在回憶着我(有點自作多情了),這才是能讓我會心一笑的結局,而不是……在二十尺深的地下,眼睜睜地看着他化為一堆齑粉而無能為力。

「別這樣,萊爾,」文斯打斷了我的憂思,「你的多愁善感真是讓人受不了。我已經活了兩百年了,這夠多了,明白嗎?你唯一的損失就是以後不會再收到傭金了。」

不得不說,我聽了他的話之後更憂郁了,是啊,還有那十萬塊:「你真會安慰人。」

文斯笑了笑,陽光正在一點一滴向他逼近,「走吧,萊爾,你沒法想象我有多高興你能來,但我不想讓你看到這一切,你總得給我留點尊嚴吧。」

我不甘心,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我搖了搖頭:「你知道嗎,就在剛剛,我又發現了我們之間的一個區別。」

「什麽?」文斯挑起眉頭。

「人類的生命很短暫,但我們會不顧一切的活下去。」接下來的話好像是自動從我嘴裏蹦出來的,「永遠都不要放棄。你也曾經是一個人類,其他一切你都可以忘記,但不要……請不要忘記這一點。」

文斯注視着我,「你開始讓我吃驚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在他的眼中,我看到自己堅定的表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可以這麽勵志。

有的時候,你只要聽從心底催促的聲音,不去想那些細枝末節。

我和文斯一起嘗試打開鐵鏈,他的聽覺比我靈敏得多,在他的指揮下,我成功地撬開了他右腕上的鎖,輪到左腕時,我們遇到了一些麻煩,那把鎖鏽死了。

「該死!」因為用力過猛,匕首從我手中彈了出去,我撿起來,發現刀鋒折斷了,這無疑掐滅了我們最後一絲希望。

陽光已經蔓延到文斯的身上,他蒼白的皮膚像是燙傷了一樣,出現一塊一塊觸目驚心的紅斑,一陣焦糊味散發開來,我撲過去用身體擋住他,聚焦的陽光令我的背脊滾燙,揮汗如雨。

「滾開,萊爾!這沒用,你幫不上忙!」文斯的聲音中有一絲細微的顫抖,「再這樣下去你也會被點燃的!」他用手臂推搡我,他的力氣可真大,我死命抱着他的脖子才沒被他推開。

「不,一定有什麽辦法!一定……」突然,一個流星般的想法照亮了我的腦海,我幾乎是吼了出來,「你說你失去了大量的血?!」這麽簡單的辦法,我居然用了這麽久才想到,我這個白癡!

「是的,我不明白……」他說着,戛然而止。當然,他明白了!我從來沒這麽高興他有對我使用讀心術的習慣。

「來吧!」我把我的頸動脈戳給他看,「現在是吃壓縮餅幹救命的時候了!」

「不,我不能。」他斷然拒絕。

「別挑食了!」我催促他,「你真是急人!」

「不,不是因為這個,」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你不能……狩獵你的朋友……」

我愣住了。

「萊爾,你看,」文斯繼續說,聲音如溪水一般,在石子上磕磕絆絆,我第一次見他這麽欲言又止的,「有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你……可這……這真難以啓齒……不過我怕,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萊爾,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愛你。」

我幾乎窒息。在我們相處的時候,他總是若即若離,在自己的領域築起一道圍牆。雖然偶爾幾次,他也會向我敞開心扉,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或是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我從來沒想過他會認真地說出這三個字,而且是說我的。

一陣哽咽,我感覺鼻子發酸,眼眶逐漸濕潤了。長久以來,我終于得知他對我的真正看法,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值得了,就算我将會萬劫不複。

我擦了擦眼睛,「我不知道你們吸血鬼的世界是怎麽樣的,但是在人類的世界裏,」我鄭重地說,「朋友會為了彼此做出犧牲。」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或許……你會真的犧牲。」

我想了一下,即使我知道他要吸我的血,我仍然在他身上感到安全,「我相信你。」

他深深地看着我。

陽光的洪流在這時湮沒了我們,恍惚中,我感到他捧住了我的後腦勺,向我俯下身來……

記憶就在這裏中斷了。

(這裏插入了一張紙片)

鑒于現在這本筆記在我的手中,我認為有必要将萊爾的敘述補充完整。當然,我和萊爾的行文方式迥然相異,也就是說,他的文字更加幽默,帶有浪漫主義色彩,讀起來引人入勝,而我只是幹巴巴地就事論事,不過這本手稿只會、也只可能有我一個讀者,所以這不會帶來任何閱讀上的障礙,我只是想留下一個記錄,好讓我不至于将這段經歷遺忘在歲月的長河中。當你的年齡可以用世紀來計算時,這種情況時有發生。

當萊爾的血液流進我的體內時,他的整個人生在我的眼前爆炸開來,形成了一個宇宙。一團一團記憶組成的星雲極速掠過。我品嘗出他的痛楚,大部分由米娜造成,他的喜悅,希望和恐懼,那麽生動,像是活力四射的新星。

關于那套壓縮餅幹的理論,我并不是騙人的,起初萊爾的血對我來說吸引力全無,但當你逐漸了解一個人,并開始被他折服時,情況就會慢慢改變,你會開始期待着将獠牙刺入那溫暖鮮活的動脈中,把他吸納進你的生命。

狩獵熟悉的人,這幾乎是吸血鬼的天性,就像是完成拼圖的最後一塊,那感覺無法抗拒。我貪婪的攫取着,完全被原始的獵食本能支配,除了滿足胃口,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不顧。

我不知道那持續了多久,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擺脫那個刑坑的,那肯定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沉醉在萊爾的心靈當中,好像一個孩子第一次把眼睛湊近萬花筒。

然後我看見了我自己。時間像是被風托起的落葉慢了下來。

萊爾對我的感情極為複雜,我看到驚奇、害怕、厭惡、憐憫、崇拜、還有一丁點氣憤,不停的有新的溪流彙入,但最後,所有所有,都化為了一片幹淨而美好的愛。

那一團濃情厚誼包圍着我,好像是母親的懷抱,令人心酸,我突然想起了一種已經遺忘許久的感覺。我想流淚。

野性被洗刷殆盡,理智重新回到我的頭腦之中。我記起來,我的獠牙還卡在萊爾的脖子上。我顫抖的睜開眼睛,發現周圍是一片荒蕪的樹林。我跪在層層疊疊腐爛的枯枝敗葉上,萊爾躺在我的懷裏,雲彩浮在悠藍的天空中,陽光照耀着我們。

我小心的舔袛他的傷口,使它愈合。他的血液讓我的體內暖融融的,可是他的身體卻像平時的我一樣冰冷。我開始擔心他失血過多。

「萊爾!」我輕聲呼喚他,他沒有醒來,臉上顯出一種屬于死人的不詳的蒼白。心跳就像冰層下的流水,遙遠而孱弱。

如果他醒不過來了怎麽辦?我的擔心變成了驚慌失措。說起來丢臉,我竟然呆滞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送他去醫院。要是萊爾知道的話一定會罵死我的。

搶救的時間真是難熬,我一直盯着手術室外的燈,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萊爾挺不過來,我就把他變成我的同類,即便他後來會恨我,反正我是不會讓死神帶走他的,絕不。我不想再經歷失去蕾奧妮時的那種痛苦。但是萊爾支持住了,就像他說的,永不言棄。

他在重症監護待了兩天,危險期過去,意識恢複,被轉到普通病房。誰能想到呢?他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第一句話竟然是,「我現在還是個人類嗎?我還想要小孩的。」

我真高興,上帝把我幽默的小傻瓜還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