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終負相思意

窗外雷聲轟鳴,一道閃電劃亮沉黑的夜色,白光中,秦瑟仰頭看着,淺淺地笑,如釋重負一般。

剛剛生産完,她身下的血水滴滴未盡,在地上妖嬈開遍。

可能是蕭恪的旨意,偌大的龍章宮裏竟然沒有一個人。

她仔細看着殿中的水晶沙漏好大一會,卻發現竟然不能看出現在是什麽時辰了。秦瑟自嘲一笑轉開眼不再看,問身後擁着她的人,“現在幾時了?”

身後的人低低一嘆,道:“子時還未過。”

秦瑟淡淡地哦了一聲,語氣卻有些微微的失落。她沉默半響,才輕輕道:“更還未漏盡,那還沒有到明天。明天會是晴天吧,三年前的這個時候,那場夜雨也好大,不過到了三月三的時候卻是晴空萬裏。太湖邊的風景也肯定很美……只是這次花神祭阿瑟去不了了,他明日登基想來也不會去吧……”

王夙看着她眼底的緬懷之色一寸寸地灰暗下去,不禁心中一恸,別開臉不敢再看。

風吹幹了她額前一縷汗濕的發,拂過王夙的臉側,微癢,卻很疼,鑽心的疼。

她要看這雷雨,不過是想追思那年她與蕭恪的第一次初遇。

秦瑟不是一般無知的婦人,在她還沒有登上帝位之前,心中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與帝位。那時候的她,沉穩,冷靜,睿智,當然還有殘忍。他見過她曾一劍将自己的親妹斬于馬下,然後一反手卻能連刺自己數刀,在那樣危急的時刻,力道與深淺竟然拿捏的分毫不差。她刀刀刺在要害,只要有一點的不慎,她自己估計也活不了。她的堅忍,她的謀略從不輸于他與蕭恪中任何一人。那是的她,心腸比鐵石冰雪還要冷硬三分。而蕭恪卻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溫暖。可是為了報仇,她可以将蕭恪割舍,完全沒有其他女子的優柔寡斷,淚水漣漣。

當然像她這樣的人,冷情至極,而另一面便是至情至深。

登上帝位的她,明麗,寬廣,溫柔,堅定,只是這一切的一切卻都只是因着那個她覺得虧欠了的男人。明知蕭恪對她諸般不是,她卻都從未有怨言。甚至後來,他是常徐的時候,她與他談到蕭恪,她都是淡淡一笑。

她說,潇灑地放手,這是她僅剩的尊嚴。即便是痛,也不要讓那人看見。

既然君已無心,我便休。

她強作放手,隐忍不言,不過是還忘不了蕭恪,可是她一貫的自尊卻又不允許自己,依戀那原本就不存在的溫暖。

低到塵埃裏的幸福,卑微地乞求,她從來不屑。

所以,她也選擇不反抗,寧願去死。

她若是和他聯手,蕭恪又怎能将他倆逼至如此境地。

蕭恪困了她一人,他卻因她困了所有,直至滿盤皆輸。

攥住他衣襟的手緩緩滑落在他腿上,王夙一驚,霍然低頭去看懷裏的人。

秦瑟卻緩緩阖上了雙眼,一滴還未滑落的淚珠凝在她眼角的長睫上,晶瑩剔透。

眼中濕熱的眼淚終于簌簌落下,滑落在懷中人的襟上,手背。王夙也顧不得去抹,只是将懷中人抱得更緊了,将臉埋在她頸項,無聲恸哭。

她最後的話散入風中,很輕,無怨也無恨,他聽見了。

她說:此生此世,阿瑟做過的,從未後悔。

他知道,她指的是蕭恪。

這個傻子!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了蕭恪他一直都在欺瞞她……

蕭恪你何德何能,能的她如此眷顧!

王夙赤紅着眼,眼底怒卷着的的狂狷的憤怒與不甘,看向殿中的一角暗處。從那不起眼的暗處緩緩走出一個人,一襲白衣,依舊清俊高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比起這位沉穩淡定衣冠楚楚的無雙公子,顯然那赤紅着眼,蒙了面皮,宛如瘋狗般的如玉公子倒着實與這名號半點不相稱。

蕭恪!

大殷即将登基的王者。

他也不看王夙懷裏的女子,只是十分平靜地開口,“我答應你的事,我已經辦了,你答應我的呢?”

王夙嗤嗤一笑,嘲弄道:“你答應讓我照顧她七月,如今才剛滿六月。她懷孕九月就早産一子,你說,你要的東西我會給麽?”

蕭恪依舊鎮定,不急不躁道:“你不給也行,不過今夜,她恐怕就不能出去了。”

王夙的臉因為怒極扭曲成一團,猙獰得仿佛地獄勾魂的鬼魅。他輕輕将秦瑟放在地上,然後緩緩起身,伸手揭去臉上的面皮,死死地盯着眼前雲淡風輕的男子。

“你以為這地上躺着的這女子是誰?你可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子是誰?她縱然是背棄過你,甚至連背棄都談不上,你從一開始就在利用她,可你為何到現在還要對她步步緊逼?你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還不夠多麽?”

“你以為我不知道?”蕭恪冷冷地看着他,無動于衷,“你暗中給她燃了香催生,不就是想讓她提前生産?你舍不得的,也不過是你王家的至寶鳳翎珠。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王夙喉間發出慎人低沉的獰笑,過去一把攥住蕭恪的前襟,目眦欲裂地喝道:“你以為我舍不得麽,我怎會舍不得!想來你也不會忘記去年她奪宮之時,為救下被她那些兄妹囚困的你,闖入樊林,不僅武功廢了,手筋斷了,還惹得一身傷病。如今她沉疴未除,剛生産完,又服了如此霸道的一夢浮生,如果沒有鳳翎珠,你要她如何挺過去!”

“最多不過再咯幾口血罷了。”蕭恪一下一下慢慢掰開他的手指,聲音依舊清冷,冷笑道:“我讓你當這大殷丞相,答應你放她走,甚至連這些可笑的蠢事都讓你做了,你如今想要反悔,只怕沒那麽容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他最後一句故意拉長了音調以示警告,眼神也在地上躺着的秦瑟身上一帶而過。

王夙怒極,卻毫無辦法,心中又被蕭恪剛剛的眼神看得一驚,反射性地想要去護住秦瑟。他瘋瘋癫癫地跑過去抱起地上的她,又将她緊緊裹進懷裏,好像真的怕蕭恪窺見一般。

他看着懷中錦瑟沒有一絲生氣的眉眼,似乎有些犯渾,又哭又笑,語氣像極了小孩子。原本那個風流倜傥的如玉公子完全沒了蹤影。

“阿瑟,蕭恪不是好人,他又當着我的面欺負你。你不要怕,有三郎護着你,無人敢動你分毫。夙這就送你出宮,以後你就真的自由了……你會忘了他,忘了痛,也……忘了我……”

王夙說着輕輕在秦瑟眉間烙下一吻,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臉色并不好看。他有些吃力地抱着秦瑟站起來,赤紅着雙眼挑釁一般地看向蕭恪,切齒笑道:“給你,無論是王家的支持還是鳳翎珠,我都給你。嗤,真希望你會和那個女人能長命百歲。”

最後一句看似平常,卻最是陰毒。

蕭恪要王家的支持來鞏固自己的統治,他王夙給就是。

而他害阿瑟失去了所有,如今還要用她的性命相挾要得鳳翎珠,不過是想給那女子一頭烏發。

阿瑟因他落下的這一世沉疴,竟比不過那人的幾根頭發……

這又是何等悲哀。

他的阿瑟……

所以他要祝他們長命百歲,不要哪一日栽在他王夙手中,到時候,他必定要他們拿命來償。他倆從今,義斷情絕,他蕭恪再不是他兄弟。

王夙怆然一笑,抱着秦瑟與蕭恪擦身而過。

此後,世上再無秦瑟,再無那個愛你至深,願為你付出所有的阿瑟了。你可知,她即便是折了手腳,舍了生命,也想要這樣無悔地擁抱你。

她将會重生,斂盡因你遮掩的風華,再次成為世間最耀眼的女子。

擦身的瞬間,女子散亂的發絲随風拂過蕭恪放在身側的手,冰冷還雜着汗濕。

在王夙看不見的身後,一直冷靜沉着的蕭恪終于再難忍耐,伸手去抓那幾縷調皮的碎發,努力抓了幾次,最後卻發現什麽也沒抓住,徒留了一手空氣。

那沙漏中的細沙終于漏盡,如今子時已過,一切再次歸于沉寂,就連外面的雨也停了。

蕭恪僵直的脊背終于動了動,他一步一步,十分緩慢地走到秦瑟留下的那一灘血跡前,緩緩俯□子,将臉貼到那血泊之中,哀戚地笑開了。

血沾上他的臉頰,黏膩腥臭,他卻并不在意,只是這樣一直地笑,一直笑。

不同于以往的清冷,這笑豔極媚極,如花開至靡豔之處,等待它的是永遠的灰敗。

“阿瑟……阿瑟……對不起……”

她,我不能相負……

低低的呢喃散在雨後帶着濕氣的風中,如夜莺遼遠的悲啼,久久不息。

原本隐于袖中的另一只手緩緩張開,那手心握着的,赫然是一枚紋着紅色花紋的白釉瓷瓶。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我吧……O(∩_∩)O哈!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