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聞君有它意
交錯的樹蔭裏,灑出斑斑駁駁的陽光,水光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在樹蔭下燦如金子。兩只瑩白的纖足有一下沒一下地掠過水面,漾出圈圈水紋。錦瑟一襲白裳,斜倚在青石壁上,微微阖眸,唇色緋豔。她腮邊酡紅,長發只挽起些許,用一支白玉簪束了,墨發披散下來,滑落至肩頭,甚至有些已經垂落至水中她也毫不在意。
她的妝容很精致,一反她以往只抹的淡妝。柳梢眉細細勾勒,挑起一絲魅惑,長睫宛如羽扇,濃密而纖長。只是她眼下的那抹青黑即便是花了心思用脂粉掩去,可在陽光下也透出一絲淡淡的黑影。
女子的聲音在柔風中微微揚起,帶着剛睡醒的慵懶。
清淺緩慢,卻足以擾人心神。
“渺音,你似有心事?”
原本幽遠的琴音剎那止住,青石階上渺音抱着琴緩緩起身,朝錦瑟微微躬身,斂眉道:“渺音心中确實有事。”
錦瑟睜開眼,懶洋洋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追問,汲起一旁的木屐緩緩站起身。
她步上臺階,撩了撩微濕的墨發,漫步經心地問道:“如何?”
她話音一落,便有人從樹上掠下,卻是一身紅衣的朗月。
朗月微微皺眉,誠實地回答:“他們還沒有動手。”
“哦?”錦瑟嘴角漫上笑意,沉吟了一聲,悠悠道:“那就等他們找到了再報。”
朗月眉頭擰得更深,十分納悶道:“姑娘為何以為他們一定會尋到?”
昨日剛下過雨,那座懸崖壁上有很多石塊脫落,所以即便是在石縫裏放入白玉珏導致周圍石塊松落,也和那崖壁上數百處石塊剝落的地方別無二致。況且去藏玉的是無憂城輕功最厲害的池釀公子,即便是崖壁上長着青苔,也沒有留下半點腳印,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僅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在一日之內搜遍整個崖壁。
可是姑娘為何如此自信王夙與蕭恪能找到白玉珏。
錦瑟冷冷一笑,轉身拖着木屐“嗒嗒嗒”地往前走,不緊不慢道:“就憑他們現在還沒有動手。”
朗月苦惱地撓撓後腦勺,還是不懂,可又不敢追上去再問。
如果清風在就好了,他的頭腦自小比他聰明,鬼點子也多,一定能聽懂姑娘的話。
“姑娘的心思,又有幾個人能明白呢,你也不必煩惱。”
朗月聞言驚醒,回過神來,立刻朝渺音行禮,卻發現那人已經走遠。
他一身廣袖黑袍,懷抱一張琴,慢慢行着,微風拂起他的墨發與衣袍,竟似要歸隐而去的仙人,飄逸,高雅。
但也,孤寂,冷清。
“嗒……嗒……嗒……”
木屐敲擊着腳下光潔的大理石磚,發出清脆的響聲。錦瑟輕輕勾唇,又踏了一步,堪堪打在簫音的轉折處,将簫音生生打斷。
簫音剎那止歇,錦瑟卻不意為意地一笑,曼聲道:“抱歉。”
竹意緩緩放下唇邊的竹簫,卻沒有回頭,淡淡道:“無妨。”
錦瑟嘴角的笑意愈發深了,折了身側的一片竹葉捏在手中把玩,散漫道:“世人皆以為無憂城渺音公子的琴技出神入化,五音樂理更是無人能及。他們卻不知道竹意你的簫音比起渺音的琴技來,還要略勝一籌。”
竹意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竹簫,語氣依舊溫潤淡然,“阿錦來,不會只是要與我談論這個吧。”
“怎麽,不叫我姑娘了?”錦瑟嗤嗤一笑,眼睛微微眯起迸發出危險的冷光,慢悠悠道:“還是你的忍耐已經達到極限了?”
她頓了頓,故意拉長了聲調,“蕭慎!”
竹意的身子幾不可見地一晃,沉默了一會,最後才有些無奈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将手中的竹葉一折又一折,然後将它丢棄在地上,錦瑟這才拍了拍手,解釋道:“三年前,蕭恪對蘭陵蕭家動手,大力扶持有能力的庶出子弟,之後又派人打壓嫡出一脈,而蕭家新任的家主蕭慎更是沒能幸免,據說是死在了一夥流匪手中。說起來你還是他嫡長的親哥哥,他可也真的下得去手。之後,我便在豐州城的花滿樓無意間救下了你,将你帶回了無憂城。唔,不對不對,或者說這原本就是你早有預謀更為貼切。”
竹意眸色清冽,卻依舊淡定從容。他低低一笑,道:“不錯,是我預謀的。那年,蕭恪派出了大批刺客在我南巡的路上刺殺我,護衛和家仆都死了,而我自己也身受重傷,跌落懸崖。之後,我被人救起,送到了那家象姑館。我堂堂一介男兒,竟然要被人如此羞辱。我受的傷極為嚴重,想要自己逃出去并且順利回到蘭陵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就想到了當時在豐州城最為特別的你”
所以我就設計了一出當街被打的苦情戲碼,也不過是要引起你的注意,讓你将我帶回無憂城。果然,之後你當真向花滿樓的老鸨開價要了我。
“不是我特別,是你知道,當時只有我能救你。誰會那麽傻,花天價買個要死了的人回家。”錦瑟汲着木屐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拿過竹意手中的竹簫,細細端詳着,最後她淡淡一笑,将竹簫遞回去,嘆道:“在我面前,你一直做得很好,幾乎沒有一絲破綻。只不過,這支蕭一開始就出賣了你罷了。”
竹意原本的從容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側的女子,愕然道:“你說什麽?”
顯然,他萬萬也不能相信,第一次見面,她就看出了破綻。可為何,她還要救他?
錦瑟神情平靜,絲毫不為所動,慢慢道:“這支蕭,材質的确很普通,而且也不是什麽上品,甚至街邊工藝稍好的竹簫都比它好。只不過,在這之前,你是把上面最值錢的東西取下來了吧。”
竹意臉色瞬間蒼白,顯然已經想起了錦瑟所指的東西。良久,他才鎮定住心神,手卻仍舊緊緊握住竹簫,自嘲般地一笑,道:“不錯,為了不引人耳目,我将竹簫上的藍螢纓絡取下來了。”
藍螢纓絡出自閩南,是苗疆人從一種昆蟲身上提取發光物質并将其溶于纓絡的彩絲之中編制而成。它制作工藝十分複雜困難,名貴非常,所以常人根本不可能擁有。更為奇特的是,藍螢纓絡在陽光下也能發出淡藍色的幽光,想來當初也定是有些許發光的粉末遺落在竹簫上而發出幽光,才引得錦瑟起疑的吧。
錦瑟看不見竹意毫無血色的臉,繼續道:“後來你說自己叫做是竹意,我便裝作毫不懷疑地這樣叫你。只是在你身上,我多放了份心思。竹,蕭也,意,心字為慎,你當初可能是随口編了這個假名,可是卻沒料到這恰恰再一次暴露了你的身份。人往往在心理上有一種潛意識的行動,誰都不願意去冒充他人,所以你這樣随意的一個舉動,恰恰是你心中最原始的想法。竹意,便是蕭慎。”
竹意哈哈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錦瑟,嘆道:“果真是女中諸葛!阿錦,我蕭慎從未佩服過任何一個人,即便是蕭恪也是。可今日,我承認,我服了,而且服得心服口服。”
這個女人,他第一次見她,還是在那場瓊林宴上。那時,他還不是蕭家家主,與王夙等世家弟子一起參加瓊林宴,鬥文。比試過後,他與王夙的文章在狀元與榜眼之間争議頗大,大家都拿捏不住,而她卻在狀元榜上毫不猶豫地題上了王夙的字,子恒。宴罷,他還頗為不服氣,懷疑她因着蕭恪故意如此讓他難堪,所以心中也一直對她有所不滿。在此之後的所有宴會,只要有她,他便從來不去。
而他們人生中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卻救了他。
他在街上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錦瑟姑娘的時候,也被吓了一跳,世間哪有那麽相像的人。後來,她将他帶回無憂城,漸漸地他才真正确定了她就是秦瑟。
他摔下懸崖,面容被毀,神醫的傳人歌九幽便給了他另一張臉,才有了現在的竹意。他知道,如果貿然回去,不僅憑着這張完全不同的臉進不了蕭家,甚至連命都不保。所以,他決定留在錦瑟身邊,等待機會,伺機而動。而錦瑟就是他報仇最有力的武器,他要守住她是秦瑟的秘密。
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待,他便待了三年。
錦瑟哼哼,似乎仍舊不在意他是蕭慎的事,将剛剛就想問的問題問完,“你剛剛故意與渺音琴簫相和,引我過來,不會就是想告訴我——你,現在想要去報仇了?忍耐不了了?”
聽了錦瑟的問話,竹意笑了笑,恢複了以往的淡定從容,緩緩道:“不,是我查到了些東西。有關于……內鬼。”
“唔?”錦瑟這下到來了些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竹意,抿唇笑道:“我倒還不知道我身邊還有這樣的人。”
竹意對于她毫不在意般的笑容心中微微生出些許煩躁,正色道:“他在香雪紅杏上動了手腳,為的就是你早點病發。”你難道不擔心麽。
錦瑟沉吟了一聲,一笑,悠悠道:“看來還真是自己人呢。既然你還沒打算報仇,那這事就交給你了,有你在,我不擔心。”說着,她還象征性地拍拍竹意的肩膀,示以自己對他的信任。
看着轉身就要走的錦瑟,竹意心中一緊,不知為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抓之下,掌心溫潤的觸感立刻讓竹意驚醒過來,她現在穿着薄如蟬翼的雪绡,甚至連那腕間柔膩的膚質都能感覺出來。發覺到自己的失态,竹意這才緩緩放開了錦瑟的手臂。
他尴尬地咳了一聲,吸了一口氣,才輕輕說道:“小心渺音。”
我不想你受傷,阿錦。
錦瑟擡眼看着今日頗為反常的竹意好一會,才微微點了點頭。
她其實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蕭慎,誰沒有過往,誰沒有隐秘,有些事她也不願去追究太深。她留他在無憂城,一直以來都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離開去找蕭恪報仇。只是這三年,兩人相待的情誼,卻也不可抹滅。他不是渺音,即便是真心待她卻也留了一分。如果說這世上,誰能當得起她最深的信任,那必定是竹意,但也僅僅是這個在她面前的竹意,不是蕭慎。至于渺音與他的身份,就再等等吧……
總會知道的。
她的身邊還真是“能人輩出”,當初随便撿回家的這幾個,到底有幾個是簡單的。
作者有話要說:決絕沒那麽快,只是內鬼似乎不止一只呦……再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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