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生當複來歸

那日王夙和蕭恪尋得白玉珏之後倒也沒了動作,所以這幾日錦瑟過得頗為太平。前兩日還能隐約聽見浣女的哭喊,今日倒真的一絲響動也聽不見了。

午後,錦瑟與小娃兒安然地睡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座亭子裏,這倒也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起時她還覺得剛入眼的風景秀麗清雅,滿眼的翠竹碧草新芽,遠處還有潺潺流水的叮咚之聲,令人心情舒暢,煩惱盡散。可是,下一瞬,她再好的心情也被某人低低的笑語給吵得蕩然無存了。

沒錯,她一旁坐的正是王夙這厮。

今日他既沒有穿一貫奪目的紫服玉帶,也沒有穿豔俗的赤紅朱衣,而是随意披了一件似乎已經洗的發白的淺藍色布衣,但單看那布衣的料子也絕非凡品。

王夙斜躺在亭中的青石長凳上,頭發半濕地披散着,有些粘在他優美的下颌,雪膚,墨發,說不出的性感。他美豔水潤的薄唇微微揚起,含着半絲調笑般的興味,一肘撐在一旁的護欄上支着自己的頭,慵懶地俯着身子,斜睨着她,含情脈脈。而他的另一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脊……

錦瑟身子一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以為這是哄肅兒呢!

見她醒了,王夙輕輕一笑,順手捏了捏錦瑟的鼻頭。他的動作輕柔舒緩,顯得十分自然,仿佛這件事已經做了千萬次一般。

錦瑟被這一捏差點背了氣去,伸手拂開王夙不安分的祿山之爪,從他腿上支起身子,忍不住問道:“肅兒呢?我怎麽會在這?”

“卿卿不覺得這邊風景獨好麽?”王夙一手挑起錦瑟的一縷秀發,放在鼻尖嗅了嗅,依舊笑呵呵,“肅兒我讓人送回去了,省得礙了你我的好事。”

好事?

錦瑟心中磨叽,臉上卻也笑了起來,近來她身邊的确不怎麽安穩,肅兒回去倒也是好事。

她皮笑肉不笑道:“那子恒将我擄……帶出來到底有什麽好事?莫不是也要帶我去摘蘆橘?”

王夙臉上似笑非笑,饒有興味地湊過臉去,仔細打量了錦瑟一番,最後得出結論,“卿卿近來脾氣見長啊。你那侍女,啧啧啧……你打得也忒狠了些。”

“那子恒可是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然也。”王夙笑笑,湊得更近了些,悠悠道:“夙是怕卿卿氣壞了身子。”

王夙湊得太近,幾縷如絲柔軟的發絲順着他的動作拂在錦瑟臉上,有些癢,而王夙呼吸間帶出的清淺氣息溫暖地吹在她的臉上,甚至帶着些許清香,使得臉上的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錦瑟不動聲色地微微轉開臉,挑眉笑道:“這破敗身子,我還想留着多活幾年,世間上能讓我生氣的人,還真沒有。”

王夙靜靜地凝視着她,然後粲然一笑,似乎錦瑟的這句話愉悅了他,“如此,夙便放心了,起碼卿卿現在還沒有喜歡的人。”他站起身,臉的笑意卻漸漸隐去,凝望着前方的翠竹,沉聲道:“你的病,不能拖延了。關于鳳翎珠的事,夙已經有了些謀劃。”

聽了王夙的話,錦瑟面上終于露出了異色,詫異道:“難道鳳翎珠不在你手裏?”

“如果它在我手裏,夙絕不會允許你忍受如此折磨。”

王夙轉過臉來凝視着錦瑟,即便是他故意斂起了眉眼,可依舊難以掩飾其中的擔憂與憐惜。

不知為何,王夙的語氣幾乎能讓她感受到他說話時的堅定與誠懇。所以他這樣說了,錦瑟便也這樣信了。

她現在腦子裏空白一片,怔忪了好一會,才喃喃道:“夙……夙麽……以前你和我之間到底有什麽……”

王夙微微一笑,“往事如昨,一夢皆成空。卿卿,記起那些過往未必是好事,既然不是好事,又何必挂懷。”

錦瑟也随他一笑,道:“那此事便也先不談,鳳翎珠到底在哪?”

王夙似乎沒有聽到錦瑟的問話一般,兀自俯身伸手撫上她脂紅的雙唇,帶出一抹緋色,指尖所掠之處,原本唇色的蒼白瞬間呈現在他眼前。

心口像被什麽鈍器狠狠一撞,王夙眨了眨眼,動作微滞,擰眉看了許久才扯出一抹笑容,垂下眼眸緩緩道:“這口脂,豔了。”

不适合你,阿瑟。

王夙心中默默地想着。

下一瞬,他緩緩低下頭,就着手指拂過的痕跡,細細吮吻着那脂豔的雙唇。

錦瑟感到近在咫尺的溫熱濕氣,還有唇上那一下一下磨人的啃噬,不禁有些窘迫。她微微側開臉,想要躲開王夙那極其靈巧的厮磨,耳邊卻傳來他的一聲淺笑。

原本撫在她唇際的手扣住她想要躲開的下颚,唇邊的力道依舊輕柔。

這個吻,甚至只能算是親,不深入,卻帶出別樣的缱绻。

錦瑟這時才清楚,王夙的意圖。

他在吃她的口脂!

這個想法讓錦瑟更加羞惱。她瞬間伸手拔下頭上的步搖,朝王夙刺去。

王夙卻在步搖近身的那一剎,迅速放開了她,躲過了她的偷襲。

錦瑟現在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紅,原本脂紅的雙唇現在少了口脂的掩飾明顯淡去了不少,不過因為剛剛的厮磨和津液的滋潤,倒更顯得水潤動人。

王夙倒不生氣,在一旁托着下颚含笑地看着她現在難得一見的風致。

将步搖插回發中,錦瑟看向王夙冷冷一笑,道:“那現在該說了?”

王夙眨眨眼,嗔怪道:“這身衣裳可是夙的寶貝,卿卿忒得狠心。夙現在心疼得都忘記要說什麽了。”

剛剛錦瑟要刺得不是王夙,而是想毀了他這身衣裳。

錦瑟盯着王夙,嘴角翹起愈發冰冷的笑意,“阿錦會讓夙郎想起來的。”

說着,一片鋒利的薄刃已經抵上王夙的衣角。

亮如雪光,薄如蟬翼。

所以即便是藏在腰間的玉扣中也極難發現。

王夙目光盈盈地看着錦瑟,有些無奈道:“這人說了你也不一定認識。”

“哦?”錦瑟一時眸光更盛,也笑吟吟地看着王夙。

兩人都含笑對視,似乎心意相通一般。

王夙這才緩緩吐出一個人的名字。

“安柔……”

錦瑟笑得愈發燦爛,目光卻是一寸寸地冰冷下來,似乎有所感悟一般說得極慢,“原來在她那,這人我倒是聽人提起過。”

她慢慢将薄刃收回腰間的玉扣裏,哼了一聲,嫌惡道:“這名字,忒俗。”

“阿錦”王夙伸手攬錦瑟入懷,神情轉為肅然,沉聲道:“你須記住,此事不可讓蕭恪知曉。至于安柔,夙自有辦法引她出宮。然後你我再奪鳳翎珠不遲。”

王夙将錦瑟送到無憂城便回去了,錦瑟獨自一人回到迎風閣卻發現不止媚色在裏面,竹意,池釀,紫陌三人也在。見她進門,衆人皆齊齊看向她,看樣子是等了許久了。

紫陌歡呼一聲立刻撲了上來,抱着錦瑟的手臂,一雙兔子眼通紅,直直地望着她,頗為哀怨道:“阿錦出去玩也不帶上小四,好不要臉!”

早就習慣了他裝萌的行為,錦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扯開紫陌的手,呵呵道:“你們都在哪……”

竹意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斜靠在榻上的姿勢依舊不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腰間的竹簫,不急不緩道:“今日墨竹軒不接客。姑娘這是去哪了?”

錦瑟立刻接道:“就是出去逛逛。”

“哦?”竹意微微一笑,依舊平靜道:“逛逛也要王丞相作陪?”

當他發現錦瑟和蕭肅在自己眼皮底下被王夙帶走,雖知王夙不會傷害她,可心中仍舊是有些不服氣的。且不論心中那莫名的酸楚是為了什麽,單單這次的事也說明了他的疏忽。王夙進無憂城竟然如入無人之地,如果換成當年傷害她的人……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錦瑟再傻也知道竹意現在不能惹,立刻逮着靠在門邊的池釀岔開話題,“今日瓊釀林也不接客?”

池釀拎着酒壺湊過去細細打量了她一番,等看得錦瑟一陣惡寒才停下來喝了一口酒,悠悠道:“唔,他們與我拼酒都輸了。不知王丞相酒量如何,下次來做這偷香竊玉之事,我倆也好切磋切磋。”

這絕對是挑釁!

錦瑟幹幹一笑,轉過臉來看向在她手上蹭得歡快的紫陌,“你渺音哥哥呢?”

“阿錦要找渺音哥哥麽?他今日好像有個了不得的客人。”

錦瑟詫道:“了不得的客人?”

紫陌點點頭,兔子眼水汪汪地看着錦瑟,有些遲疑道:“是呼卓王庭的宇文公主。今日一早來了就沒走,看樣子是看上渺音哥哥了。”

“宇文馨……”錦瑟對于這個宇文公主倒是有些印象,王夙和蕭恪曾經在她面前提起過。微微頓了頓,她嘴角綻開一抹的笑容,緩緩道:“就是不知道呼卓王庭的驸馬爺渺音有沒有興趣了。”

“阿錦……”

不知為何,離錦瑟最近的紫陌卻感到她的笑容裏有說不出的慎人,不禁有些擔憂地喊了一聲。

錦瑟看向榻上含笑望着她的竹意。

兩人相視一笑。

靠在門邊的池釀裝作沒有看見他倆的異樣,只是低下頭把玩着手中的酒壺,眸色微暗。

原來是……他麽。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覺得王夙更配秦瑟。好吧,喜歡溫柔型男的我……有些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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