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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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弄風搖雪，自離開昆侖山之後，弄玉與蕭瑟兜兜轉轉，終于在次年的二月來到了蜀中。

丹景山北麓，有一獨特的景色，漫山遍野近上萬株梅樹在此綻放，紅梅盛放，宛如紅霞漫天，白梅傲然獨立在枝幹的是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偶爾樹幹上還有一點兒積雪的痕跡，都分不清到底是雪似梅花，還是梅花若雪。

偶爾有鳥兒站立枝頭，時而靜默不語，時而婉轉歌唱，時而跳躍在林間枝頭，給梅林也增添了一絲生機。

弄玉一襲純白狐裘，漫步在梅林之下，陣陣幽香随風傳來，頓時讓人身心舒暢，她将馬車上放着的古琴帶了下來，往地上鋪上一層草席後，便盤膝而坐，橫琴膝上，素手輕撫着琴面，指尖輕輕一撥，發出一聲輕音。

弄玉長睫下垂，神情專注，玉手按節撚弦，纖指倏地揮出。

悠揚清澈的琴音在山谷中回蕩，琴音铮铮，鎮靜從容，猶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春日湖面上的一陣清風，讓人心情愉悅。

蕭瑟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晃了神，白衣紅梅交相輝映，悠揚琴聲在林中飄揚，形成了一副天然而又絕美的雪裏香梅的畫卷。

蕭瑟取出別在腰間的白□□簫，放在唇邊，随着琴音吹奏了起來，回旋婉轉的笑聲與琴音交織在一起，給人以絕美的視聽盛宴。

蕭瑟一邊吹奏玉簫，一邊慢慢地走近弄玉，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致之處，複又盤旋，随後再低沉下去，其音雖低，卻清晰可聞，伴随着琴音複又慢慢攀升而上，清脆短促，此起彼伏，如星月共輝，琴簫和鳴。

琴音漸漸低沉下去，而簫聲卻随之漸漸高亢，到達一個極點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戛然而止，只剩下風中餘音，有若游絲随風飄蕩，漸漸散去。

“蕭瑟，你的簫聲很美。”弄玉側過臉，望向蕭瑟，“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憤懑與不甘，但也能感到你心底蘊藏的力量，很強大。”

“可我如今連一般人都不如。”蕭瑟的眼中閃過一抹晦暗的神情，“就算內心再強大，也無法對抗……無法……”

說到後面，蕭瑟言語含糊隐下了幾個關鍵的詞。

弄玉雖不知蕭瑟想要對抗的人是誰，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麽，但這些都不妨礙她陪在他身邊，支持他去做他想做的一切。

“一切都會好的，會有那麽一天的。”弄玉言語不詳的輕聲說道，她整個人被山間的霧氣所籠罩，顯得朦胧神秘，好似天上綽約仙子入塵世，随時都會離開人間，回歸九天之上。

這樣的感覺，讓蕭瑟感到有些不安，他忽然伸手抓住弄玉，“我相信會有那麽一天。”

“我會陪着你。”弄玉握住蕭瑟的手，溫柔笑道，“一直到最後。”

蕭瑟握緊了弄玉的手，輕聲應道，“嗯。”

在蜀中停留了一月多，直到春末季節，他們才再度啓程朝塞北大漠而去。

古人曾賦詩描摹塞北風光：“六月披裘塞外形，猶聞山頭未消雪。風沙百裏無人跡，野鳥山花笑我行。”

初至塞北地域，已是夏末時節，而塞外大漠果然如書上所描述的一般，曠野荒涼寂寥，了無林木溝壑可觀，但卻體現出了塞北獨特的風光——漠然、壯美、廣闊而又寂靜。

“感覺如何？”

弄玉站在蕭瑟的身旁，輕聲問道。

“忽然感覺天地之大，我不該被困于一隅。”蕭瑟望着茫茫大漠，平靜地答道，“弄玉，你我的位置是不是反了。”

“哪有！？”弄玉俏皮地眨了眨眼。

蕭瑟側過頭注視着弄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有些淡漠的眼底劃過一絲柔光，“原先是我提出要帶你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世間風景，可如今，卻是你在陪我散心。”

“你陪我，我陪你，又有什麽區別呢？”弄玉笑着說道，“我又不會離開你。”

“是啊，沒有區別。”蕭瑟垂下眼簾，低聲輕喃。

“蕭瑟，等離開了大漠之後，我們回青州吧。”弄玉擡頭仰望天空，湛藍的天際，晴空碧洗，纖雲不染，像被濾過了一切雜色，如玉一般澄澈。

“為何？”

蕭瑟不解，他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西域、南訣還有海外，都是他們不曾親眼見過的地域。

“自從當年離開青州至今，已有一年半載了。”弄玉收回視線，将目光投在蕭瑟的身上，“這一年多的時間，都是在路上度過的，蕭瑟。”

“嗯？”

“我想歇一歇。”

蕭瑟聞言沉默了片刻，這一路上無論條件怎樣惡劣，弄玉都沒有叫過一聲苦，而是默默地陪着他，從不停歇的走着。

有了弄玉的陪伴，他的心情也極快地平複了下去，如今去回想那座城中發生的事情，他也發現了當時情緒激動的他所錯失的線索，但是現在的他卻暫時不能回到那裏。

蕭瑟笑了笑，點點頭，“好，等我們看遍了這大漠風光，便啓程回青州。”

“嗯，多謝你。”

蕭瑟看着弄玉的笑顏，在心中暗自說道，‘是我要謝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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