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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将畫卷揣進懷裏。

這畫若是丢了,他還拿什麽交給玄冥,還有什麽臉去見青瓊,當即也顧不得一旁的李初雲,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暴喝道:“小賊,放下爺爺的東西!”

老道見人追了上來,掉頭就跑。

“站住!”林熙喊了一聲,如同飓風一般沖着那老道追了上去,沒兩步就把人給按在了地上。

他把人掉了個個,正對自己,這才發現這老道并不“老”,瞧面容也不過四五十歲,只是頭發黑白交雜,身子瘦若枯柴,還帶點駝背,這才給人一種很老的錯覺,而且,這人體內氣息雜亂,明顯不是修士,頂多算個會點功夫的武林中人。

神馬武林啊江湖啊,若是以前林熙或許還會羨慕一下,但是現在他好歹也是個頗有潛力的修士,自然不是很感興趣,不感興趣态度自然也不會多好,直接手掌一翻,道:“拿來。”

“什麽?”老道一臉迷茫,“仙長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林熙掄起拳頭就給對方的眼睛上印了一個紫圈圈,鄙夷道:“錯你妹夫,你這套老子三歲時就不玩了,趕緊把畫拿出來,要不然小爺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老道立馬雙手抱頭,扯着嗓子哭嚎道:“仙……仙長,小的真沒什麽東西給你啊!”

林熙笑的很溫柔,“裝,接着裝。”

“廢物。”輕飄飄的兩個字帶着一陣冷到掉冰碴的聲音從一旁看熱鬧的人群中飄了出來,接着李初雲穿着那身很是顯眼的白衫踱着步晃了出來,這一句廢物也不知道是在說林熙還是被抓的那個人。

反正不管怎樣,兩人的氣焰瞬間都熄了,被凍的一起萎蔫了下去……

林熙指了指老道,委屈道:“他是賊……”

李初雲不屑的飛了他一個白眼,右手握住劍柄,唰的一下抽出劍鞘,劍尖指向那老道的脖子,“交出東西,或者死。”

老道立馬恭恭敬敬的把畫卷拿了出來,對着李初雲低頭彎腰雙手托起畫軸,動作迅速絲毫不拖泥帶水,與剛剛裝傻充愣的樣子完全像是兩個人。

林熙尴尬的笑了兩聲,“這個,武力決定态度,氣場決定成敗,雲師兄出馬,果然一個頂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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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李初雲對這古怪的贊頌并不感興趣,長劍一挑便将那畫卷送進了林熙懷裏,接着收起劍轉身欲走。

二人的相距不能太遠,李初雲會跟下來是怕林熙追不上人,林熙自然也不敢讓人家等,只得将人往地上一丢,掄了掄拳頭做做樣子,“算你運氣。”說完便轉身跟了上去,可惜沒走幾步就被那老道的下一句話成功止住了腳步。

“我知道玄冥的下落。”老道一邊說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舊道袍,突然有了那麽點仙風道骨的意味。

這下輪到林熙傻了,青瓊與玄冥的事情他不是沒打聽過,只是一大部分人壓根就不知道有這二人的存在,而知道的一小部分,如青思,則是閉口不提,任你怎麽套話也問不出半句。

原本線索全無的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林熙顧不得青思曾經的勸告,沉着臉道:“随我來。”

三人回了客棧,林熙交了錢,那張損毀的床鋪立即被換了一張嶄新的過來,完事之後,他便在屋子各腳連着打上幾道禁制,直到一個蒼蠅也飛不進來方才放下心,在桌子一側坐下來,與那老道相對。

李初雲倚牆站着,見林熙表情嚴肅便未阻止,靜靜聽着二人的對話。

林熙喘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麽?”

老道雙手拱拳,“貧道無憂。”

“你認識玄冥?”

“豈止認識,玄冥正是家師。”

林熙狐疑,“你怎知我要找他?”

無憂笑着指了指他懷中的畫卷,道:“家師曾說過,這畫紙乃是仙寶九霄殘像圖的一角裁制而成,靈氣天成,畫畫之時又參了他和青瓊師叔的精血,所以這畫卷出現在二人百裏範圍之內便能相互感應。”

“那與你又有何幹系?”

無憂解開衣襟,露出枯瘦的上身,只見一道猙獰的灰色疤痕自左胸口一直劃向右腹,“家師發現我時我正受了重傷,幾近頻死,幸得師父度了精血給我才得活命,現在看來這也是天意,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能發現這幅畫像。”

林熙摸着下巴思索來琢磨去,細細推銷着每一個字眼,卻未發現一點疑點,看過狄仁傑的都知道,沒有疑點就是最大的疑點,只是二人初見,這個無憂完全沒必要編出這些謊話來騙自己,而且僅憑這畫就能猜出他在尋找玄冥,此人定與玄冥有什麽關系。

他實在推銷不出什麽,只得問道:“你說了那麽多,還沒說怎麽樣才能找到玄冥呢。”

無憂系好衣帶,道:“我與家師每年六月初六皆會在雲龍山飛來峰相會。”

林熙追問道:“可是林州城的那個雲龍山?”

無憂驚訝,“你知道?”

林熙咧了咧嘴角,道:“當然知道。”不但知道還去過呢,這雲龍山就坐落在林州城東側,山脈綿綿延延,浩浩蕩蕩,幾乎将林州整個東面圍在山中,他這種“土生土長”的林州人自然第一站就去了那裏,只不過大家平常游玩的都是不太高的山峰。

飛來峰是雲龍山最高的山峰,峰壁陡峭,峰頂聳入雲霄,每每來人只能遠眺,不過形象不錯,也算是雲龍一景。

若無憂說的是真的,那麽飛來峰一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算趕巧,想到那個疼愛自己的舅舅,林熙跳躍過原因,直接開始琢磨着回去探親的事情。

“他從今天起就要跟着我們了吧?”李初雲突然開口問道。

空氣一窒,林熙悻悻然轉過頭,讨好道:“事情怎樣還有待調查,師兄将就一下,就先讓他跟着咱們吧。”

無憂撇撇嘴,不樂意了,嘀咕道:“貧道為啥要跟着你們,不信就算了,調查毛線。”

林熙轉過頭,目光立馬由讨好變成鄙夷,道:“閉嘴,不跟着現在就滅了你。”

無憂很是配合的捂住嘴巴,縮到牆角畫圈圈去了。

李初雲點點頭表示知道,接着問出一個讓林熙再次崩潰的問題,“今晚怎麽睡?”

“……”林熙默默轉頭,“我現在後來得及麽?”

“晚了……”

☆、38李家村

在林熙非常不情願的堅持下,出行隊伍由二人增至三人,因怕途中生變,三人緊趕慢趕,總算在五日後趕到了李家村。

午時二刻将過,天上日頭正盛,三人站在距離李家村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上眺望而下,只見村內幾條小路蜿蜒錯落,成片的土磚房俨然而列,照外形來看,确實如傳聞中所言,帶着些富庶的氣味。

只是再好的房子若無半點人氣,那也只是一座座蓋在地上的墳墓,陰冷慎人……

沒錯,這李家村內除了房子就只剩下光禿禿的莊稼地,別說是人了,就連個蟲子的影都未見到,明明是一天陽氣最旺的時辰,卻無處不透着一股陰冷死寂的氛圍。

林熙閉上眼放開神識,猶如一圈圈向外擴散的漣漪,果不其然,方圓三裏之內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看來這多災多難的李家村在他們到來之前該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才對,他嘆了口氣,擔憂的看向一旁的李初雲。

李初雲面色冷硬依舊,如果不是看到他深深掐入掌心的指尖和因過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節,或許都會被他那百年不變的表情騙到吧。

林熙早就發現,越是靠近李家村,李初雲就越是魂不守舍,動不動就愛陷入自己的思維之中無法自拔,修仙之士最忌如此,時間久了,不被心魔找上才怪。

他默默的伸出手,将對方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含在掌心,然後緩緩的将其展開,握實。

“真是奇怪,這上湧的地氣之中竟然含着如此強烈的死氣!”無憂拿着羅庚八卦等蹲在地上一邊嘀咕一邊比劃着,“你們看看,這地方的生氣不但萎蔫,而且還不流動,埋死人都不合适,怎麽可能住活人嘛。”

林熙沒接話茬,而是斜着眼瞥了瞥地面上那些羅庚八卦桃木劍等等等等,由衷的誇了一句“工具挺全啊……”

無憂鄙夷的瞅了瞅他,理所當然道:“吃飯的家夥能不全麽。”

“……”

二人的對話總算讓李初雲回了神,他低下頭看了看那只給自己傳遞熱度的手掌,俊美緊蹙,面上的寒霜瞬間又加重了些許,“放手。”

林熙戚戚然放開手,将那只手正對着自己的臉,另只手“啪啪”的狠拍了幾下,自言自語的教訓道:“叫你不聽話,人家雲師兄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李初雲第一次知道“抑郁”兩個字怎麽寫,對某人而言,他的表情完全就是浪費。

“喂喂,你們兩個別當着外人面這麽卿卿我我的行不行。”無憂插進二人中央,雙手一劃将人分開,“此地甚是古怪,我們還是先去離州城裏打探一番再做定奪吧。”

林熙巴不得趕緊帶着李初雲離開這裏,聽了無憂的提議立馬點頭同意道:“不錯,我們就先去離州城看看吧。”

李初雲身子一僵,冷瞪了無憂一眼,道:“你二人先走,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身便走,留給二人一個頗為潇灑挺拔的背影。

“就猜到會這樣……”林熙無奈的嘆了口氣,将裝着牛澤的靈獸袋遞給無憂,道:“你先去離州城打探一下,若是無事,晚上我們便在城裏碰面。”

無憂接過袋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經走下山包的李初雲,了然的點點頭,“你那師兄脾氣夠倔,有你受的。”

修仙之人向來耳聰目明,林熙看着李初雲因頓了兩秒而被打亂的腳步,笑着摸了摸鼻尖,故意放大聲音“沒辦法,誰叫咱看上人家了呢。”

……

李家村與剛那山包距離不過三四百米,剛剛還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如今到了這村門口卻是完全不見了蹤影,天空被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烏雲遮住,降下一片灰蒙,陰風陣陣,冰寒刺骨,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卻好似兩個世界一般。

李初雲站在村口處呆呆的望向前面整齊的房屋,腳下好似被釘了釘子,邁不開步伐。

當時他不過五歲,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他站在那棵老榕樹下,看着熟識的人們一個個面目猙獰,相互揮殺撕咬,看着人們一個個倒下,泥土被鮮血染紅,空氣中彌漫着讓人作嘔的腥臭,他不知道一切是何時結束的,只是當他在恐懼中回過神時,人已經躺在東黎宗的房間內了。

舊事重演,若是有的選擇,他是一萬個不願回來,畢竟再堅韌的人也總有不想面對的過去。

“雲師兄,這裏太過古怪,還是小心為上。”林熙湊到李初雲身旁小聲說道。

李初雲微微一愣,迷茫的看向他。

林熙嘴角一咧,痞笑道:“這裏死氣上湧,陰邪之氣甚重,我這個源火宿主,怎麽說也是陰邪之物的克星,總是能幫到師兄什麽的,當然,最最關鍵的是我不放心師兄一個人。”

“你不怕我?”李初雲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話一出口就後悔的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其實李初雲會這麽問很正常,畢竟這麽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放誰那誰都唯恐避之不及,哪有別人主動貼上來的道理。

林熙斂了斂笑,道:“一個可以為了救陌生人而枉送自己性命的人,為何要怕?”

壓下心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李初雲不願再接這話茬,走進村內。

李家村建的四四方方的,橫豎四條小路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井”字,将整個村子分成九塊,土地基本都在村外圍,二人順着路在村裏繞了個遍,只見各家各戶皆是院門緊鎖,門上刻着一個形似“鬼”字的紅色符號。

按他們一路搜刮來的傳聞看,李家村在當年慘案後曾經牽過一批人口進來,經過幾年的發展,在當地也算是少有的富庶村落之一。

傳聞是好,可眼前的情況卻是不容樂觀,這村子雖然看起來富庶,卻一點也不像是為活人預備的,二人走了一圈,忽然聽見一家農戶內傳出一陣詭異的“咯吱”聲,就像是有人踩在過期的老木板上一般,聽得人心驚肉跳的。

這院子的兩扇木門與其他房戶一樣,皆是從裏面鎖的嚴實,林熙與李初雲對視一眼,腳下借力,率先翻過院牆,落入院內。

這小院不大,角落處擺着一個竹胚編制的大雞籠和幾捆木柴,東側是兩間連着的土磚房,那聲音就是從左側的那間房內傳出的。

林熙放輕腳步,一個閃身便來到房門旁,将耳朵輕輕附在門上,這下除了那古怪的“咯吱”聲,竟還有些悉悉索索物體摩擦翻動的聲音。

這時李初雲也跟着翻進了院,林熙打了個手勢讓他在院裏埋伏。

李初雲停下腳步,會意的點點頭。

下一秒,林熙便擡起腿,一腳将那房門踹開,還未看到什麽,便被一陣刺鼻的臭味熏的後退了兩步,再擡起頭時瞬間被裏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見不大的小屋內,一個披頭散發,身着黑色短衣的“人”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坐在地上,手裏正拿着一塊黑紅的東西往嘴裏送着,它面前不遠處放着一具已經殘缺不全的男性屍體。

林熙發現這個世界總是在變着法挑戰他的生理極限,從打架到殺人,從殺人又到群體自殘,現在算什麽,嗜屍成性麽,這個詭異的世界系統是不是不惡心死他就不肯罷手,現場觀摩恐怖片一點意思也沒有好不好!

那東西顯然也發現有人再看他,緩慢轉過頭,蒼白到有些發藍的皮膚上露出一雙灰白的眸子,而且那一只眼睛中竟然有兩個瞳孔!

那東西見到林熙仿佛見到了會動的點心一般,開心的嘴角上咧,露出一個可怕的弧度,接着扔掉手中的爛肉,猛的撲了過來。

林熙腳尖點地借力,整個人快速向後飛去,同時右手甩出一道紅光,一張摻雜着他自身炎氣的初級火符便被丢了出去,打在那東西身上。

火光乍起,瞬間就把那鬼怪裹在中央,不一會便被燒得只剩下一團灰燼。

這鬼怪顯然道行不高,林熙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那堆灰燼,因不知究竟是何怪物,心裏頗為疑惑。

“是殘魄而已。”李初雲解釋道:“人死時意識離體稱為靈,靈聚而不散者化為鬼,鬼分四等,首為冥,次之為鬼,再次為魂,最末為魄,那不過是只最低等的殘魄,這裏死氣如此之重想來與他們脫不了關系。”說到此處,他的目光下意識落在那具殘缺的屍體上,雙手緊握成拳,“這裏的人……”

林熙默然,不用說也知道,整個李家村的人怕是已經兇多吉少了。

“我會報仇。”李初雲雙眼微眯,露出兩道冷芒,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連帶着之前的份……”

兩人說話之際,一道白影猛的從另間屋子沖出,嗖的一下飛出牆外,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李初雲瞟了一眼,嘯雲劍已然出鞘,“是魂,追。”說着便飛身追了上去。

林熙苦逼的嘆了口氣,禦風術施展到最大趕忙跟了上去,二人一路追趕,卻始終慢了一步,眼看着那只魂跑到村中央處,跳進一棵老榕樹前的地洞當中。

二人呆愣愣的看着那棵光禿禿的老榕樹,心中猶如泛起滔天駭浪,久久不能平靜,不為別的,只因它正是林熙在李初雲夢境中見到的那棵老樹……

☆、39鬼窟

聽說上了年紀的老樹若是不枯不死且枝葉繁茂長勢旺盛,那麽就是本地祥瑞的代表,是要被百姓保護供奉的。

面前的老榕樹異常粗壯,樹莖一路蜿蜒而上,枝幹盤旋錯落,瞧那樣子少說也有百年以上了吧,估摸着也是因為年歲大了,所以後來村落重建時才得以保留。

榕樹前方不遠處是一個約兩見方大小的地洞,洞裏漆黑一片,深不可測,一陣陣詭異的綠煙不斷從洞裏返上地面,帶着一股惱人的腐臭。

李初雲出神的盯着那棵老榕樹,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下去看看。”他不舍的收回目光,腳下提氣,一個縱身躍下地洞,雪白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地底情況尚不自知,就這麽冒然下去也不知是福是禍,林熙無奈的嘆了口氣,卻無他法,只得腳下踏風,随着李初雲一躍而下。

地洞又窄又深,約麽只能容下一人通行,剛進去眼睛在黑暗之中不能視物,他一路滑下,只覺這洞內異常潮濕,手偶爾摸到洞壁,總是會順帶着抓下一把又濕又粘的東西。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雙腳才算着了地,視線也随之豁然開朗,眼下是一片能容納千人甚至萬人的天然洞穴,一條約有十幾丈寬的河道橫穿而過,一直延伸進遠方的黑暗之中,河道裏的水早已幹涸,石筍林立,偶爾露出一些不知名動物的骨骼。

那個窄洞正開在這洞穴的洞頂上,林熙下來恰巧落在了河道左側的岸上,而先一步進來的李初雲則早已不見了影子。

李初雲也是聰慧之人,如此莽撞不過是報仇心切,也不知前方情況如何,林熙心中擔憂,奈何四周均是洞連洞,洞套洞,想追上去也不知道人是往哪邊走了,焦急之際,目光無意中落在了地面上。

這洞穴是天然形成,四周洞壁凹凸不平,唯有地面卻光滑似鏡,有明顯的人工打磨過的痕跡,而且上面還刻着一些彎彎曲曲的符號,仔細看去,竟是一個個“鬼”字,與地面農戶院門上刻的一模一樣。

這些“鬼”字雕刻及淺,每個都有一人大小,顏色褐中帶灰,與地面相差無幾,再配上洞中灰暗的環境,若不仔細看去很難讓人發現。

林熙蹲下身子,手掌伸向地面,卻在離有一寸遠的地方停住,一絲絲微弱的靈氣正不斷的從這些字裏飄出。

修士對靈氣總是敏感的,但這洞穴的靈氣卻與他們往常修煉的大相徑庭,不但至陰至邪寒冷入骨,且帶着一絲極其微弱的怨念,這種帶着雜質的靈氣對他們正統修士而言,就像是慢性毒藥,百害而無一利。

當然,事事無絕對,對他們來說是毒藥,但對修魔之士來說,卻是大補之物,這洞穴簡直就是修魔者的理想修煉地,也幸好林熙體內有魔嬰和百裏晨,雖然都在沉睡,卻也足夠讓這陰邪之氣不至于對自己産生危害。

這麽好的修魔場所自然不是自己蹦跶出來,如此明顯的痕跡鐵定是有魔修者駐紮在這,搞不好他們是誤打誤撞進了人家的老巢了。

想至此處,林熙心中擔憂更甚,現在敵人在暗他們在明,瞧這陣勢,這裏的魔修修為八成不低,搞不好十個李初雲都不夠人家動動小指頭的。

恰在此時,灰褐的地面突然發出一陣淡淡的黑芒,緊接着那些原本朝着各處的淩亂“鬼”字竟自發的旋轉了起來,全部指向河道下游的方向。

沒想到這些像是字的符號不但散發邪氣,還有着這樣詭異的機關。

“有門道。”林熙喃了一句,心裏卻總算看到了點希望,說不準跟着這鬼畫符走就能找到他的雲師兄了。

想法是好,卻總要看別人給不給你機會,他還沒走幾步就聽到洞頂那個窄洞傳來一陣破風聲,顯然是有人進來了。

“倒黴!”林熙暗罵一聲,環視四周,卻沒找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只得咬着牙一個跟頭折下河道,雙手死命抓着岸邊靠下一塊突起的岩石,就這麽懸在河道的石壁上。

那聲音從窄洞中滑下,地面立馬響起一陣嘩啦啦的鐵鏈碰撞的聲音,緊接着腳步聲由一個變成了一群,這些人走的極慢,步與步之間好像隔了七八秒那麽長,林熙沒忍住,悄悄的探出頭來,卻在看清岸上的場景時被弄的頭皮發麻。

只見一群殘缺不全的低等殘魄正一步三搖的向前走着,這些殘魄與他在村子裏見到的又不太一樣,最起碼那個還有表情,雖然不怎麽好看,但眼前的這一群(大概五六十只)卻是表情木讷,走一步向左搖三搖向右晃三晃才會邁出下一步,被這些殘魄圍着的中央處駕着一頂大紅花轎。

這轎子四周的檐上垂着銀白珠簾,窗子兩旁還拴着兩朵大紅花,與古裝電視劇中嫁娶的花轎無異。

花轎剛要接近,一股強烈的陰寒之氣便迎面撲來,林熙打了個哆嗦,趕忙收斂氣息把頭壓低,是鬼不見紅,見紅定厲鬼,這東西不但坐在這麽鮮紅的花轎裏,還能驅使群魄,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鐵定不是什麽好惹的東西,但瞧他們走的方向,正巧與地面上那些鬼畫符所指一致,搞不好跟着他們便能尋到李初雲的位置。

打定了主意林熙又把頭壓低了一些,待這鬼怪的隊伍離自己四五百米遠的時候才冒出頭來悄悄的跟在後面。

這洞穴越往下地勢越低,寒氣也越重,林熙跟着他們一路沿河道向下走去,約麽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一處緊閉的石門前。

這石門高約兩丈,寬不過四丈,正中央一跳縫隙緊合,上面用紅色的顏料寫了一個大大的“鬼”字,看樣子正與這地面和農戶門上的符號相呼應。

這時,花轎的轎簾被一旁的殘魄掀了開來,林熙離得較遠,只隐約看到一個穿着大紅嫁衣,身材嬌小的女子從轎裏走了下來對着石門比劃了一會,石門上的字體發出一陣黑芒,接着便緩緩的向兩側移開,露出一條金光閃閃的長廊。

林熙離得遠,卻還是被那金芒刺的雙目發黑,頭腦發脹。

“別看。”一只手突然從身後伸了出來蓋住他的雙眸,李初雲獨有的清冷嗓音在耳側響起。

林熙聽到是李初雲的聲音,總算是松了口氣,原本的擔憂也随之而散,于是身子一軟便借勢倒在了李初雲身上,“師兄,我頭暈~”

“頭暈?吃些藥就好了。”李初雲一手捂着林熙的眼睛,另只手從懷中掏出顆藥丸直接扔進了對方的嘴裏。

林熙被突然侵入喉嚨的異物弄的一陣咳嗽,好一會才磕磕巴巴的問道:“你給我吃的什麽?”

李初雲見那邊的石門已經合上便放開手,将懷裏的人随手推開,淡淡的答道:“會随時讓你腸穿肚爛的毒藥。”

林熙踉跄了幾步才算穩住身子,抱怨道:“師兄,不至于吧,師弟我要是死了,誰來逗你開心啊。”他邊說着邊擡起頭,卻被李初雲的樣子吓得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只見他雙目泛紅,全身被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圍繞着。

李初雲為人雖然冷淡,林熙卻從未見他對誰動過殺念,眼下如此怎能不叫人驚訝,林熙對着他端詳了片刻,才小心的詢問道:“師兄,你是遇到什麽事了還是身子不舒服?”

李初雲看着他,目光與以往一樣冷冽,卻少了以往那些純粹的感情,就像是再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般,“我剛不過是去四周探探情況,沒有未遇到什麽緊要的事情,身子也好的很,并無大礙。”

林熙心裏一沉,再看不出來有事就真是完蛋了,若是所猜不錯,李初雲定是被這地面冒出的陰邪之氣影響了思維,生了心魔。

“我們過去。”李初雲走出二人藏身的地方,仔細的打量起那兩扇石門。

“師兄,此地甚是怪異,我們還是先離開為妙。”林熙擋在李初雲前面輕聲說道。

李初雲不以為意,繞過對方再次打量起那兩扇石門,道:“這洞裏洞外我已經仔細看過了,若是我所料不錯,這裏該是個鬼窟才對。”

林熙疑惑道:“鬼窟?”

“一個地方死傷過萬,且怨氣常年不散,便能形成怨傷之地,若在此地布上陣法,致使冤魂凝聚藏于底下窟洞之中就成了鬼窟。”李初雲緊盯着那巨大的“鬼”字,語氣頓了頓,接着說道:“鬼窟我也曾見過,但這裏的鬼窟卻比我遇到的那個還要邪上幾分,竟已經繁衍出可以控制低等魂魄的鬼怪。”

林熙抓住機會再次勸道:“若是如此我們更應該離開此地,待商議好對策之後再決定怎麽做,裏面那個搞不好就是鬼級別以上的,并不是你我二人就能輕易對付的了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初雲眸中的血紅又加重了些許,他擡起雙手學着剛剛那新嫁娘的動作結着印,不過看過一次竟就讓他完全記了下來,待一套手勢打下來,只聽石門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與剛剛一樣緩緩的向兩側移開……

☆、40齊卓再現

石門大開,那條藏在門後的長廊卻并不像剛剛在遠方看到的那般金光耀眼,不過是兩側的牆壁上沾了一層金粉罷了。

林熙指尖在牆上戳了幾下,沾了些粉下來搓了搓,随口打趣道:“這的主人還真富裕啊,就這層金粉刮下來都夠我們大吃一頓的了。”

“這并非金粉,而是一種名為鸾蝶的靈獸翅膀上的鱗粉。”李初雲撚了一點粉末下來嗅了嗅,“這種鱗粉可以刺激人的雙目,導致五感失常,最後心脈爆裂而死。”

“不至于吧……”林熙趕忙拍幹淨手上的粉末,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卻并無剛剛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疑惑道:“剛剛我離那麽遠還着了道,為何現在無事?”

“這種鸾蝶翅粉極易破解,剛喂你的就是解藥。”李初雲不再理會林熙,向長廊深處走去。

林熙不敢與他相離太遠,緊忙跟上,二人一前一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從這布滿鸾蝶翅粉的長廊中繞了出去。

長廊盡頭連着一間約十見方大小的石室,這石室除了連着的走廊這頭其他三面環牆,再無其他出口,這三面牆壁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的圓銅鏡,最小的只有指甲般大小,大的卻比一個成年人還要大,而中央處則擺着一個約半人高的黑色四足方鼎,鼎中蓄滿了清水。

“這又是什麽玩意兒?” 石室不算太黑,大大小小的鏡面上映出兩人的身影,像是被成百上千個人盯着,看的人頭皮發麻。

林熙抑制住身上泛起的惡寒,眯着眼警惕的環視四周,并非是怕,只是單純的覺得邪乎,邪乎的讓人恨不得把這些鏡子砸成碎片。

“這裏不對勁。”李初雲被邪氣怨念影響,人雖然變得有些沖動嗜殺,但對危險的感知卻與以往一樣準确,他一個眼神身後靈劍已然出鞘,在他身側飛舞。

聽說禦劍之術修習久了,那劍就跟自己的手似的,心動劍動,蹑影追風,林熙羨慕不已,奈何自己裝備不太給力,這輩子是與劍無緣了,如今也只能祈求自己的星月能給力一些,可以快些讓他駕馭飛行。

“小心!”走神之際,忽聽背後傳來李初雲一聲暴喝,他想也不想直接就地一滾,一道陰風從自己左側的臉頰擦邊而過,幾根斷發随着還未散去的風勢飛舞,他跑到李初雲身旁才敢停下觀望,只見一只蒼白枯瘦的手臂正從一面牆上的鏡面中伸出來,在他原先站的位置上摸索着什麽。

“哼!”李初雲冷哼一聲,意念一動,嘯雲劍便嗖的一下飛了過去,卻在即将碰到那手臂前猛的停住,像是被什麽東西攔下來一般。

李初雲的身子搖晃了幾下,臉色唰的一下慘白了下來,一看便知是受了內傷,就在此時,背後又是一道勁風,李初雲還未站穩腳步,閃躲不及,只覺那如鐵鉗一般的手掌在自己身體裏狠抓了一把,五髒六腑好似被擰碎了般,頓時噴出一口鮮血,身子無力的向後倒去。

一切不過瞬息之間,林熙只是喘口氣的功夫,上一秒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現在卻是就這那沾滿鮮紅的雪白衣衫無聲的傾倒在地上,腹部的拳頭大小的血窟窿還在不停的冒着熱血,那兩條手臂估計是見到得了手,又全部縮回了鏡面之中。

“李初雲!”林熙慘叫一聲,一顆心猶如被人硬撕下去一半,疼痛難忍,他抱起李初雲的上身放在自己的腿上,靈氣像是不要錢似的拼命往他身體裏輸送。

李初雲的傷看着吓人,卻并不致命,得到靈氣的補給,氣息很快便穩定了下來。

饒是如此,林熙的心中依舊不太好過,若是他的修為可以再高一些,再強一些,若是他的性格可以再堅定一些,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無力,一個男人連他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那還算什麽男人!

“對不起。”他低下頭在李初雲的耳側輕喃了句,只是懷中之人已然昏死,又怎會聽得見……

“下次,一定不會了……”他抱着李初雲的頭又往懷裏按了按,猶如許下誓言一般,下一次,就算拼了命,也一定不會在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全部心神都系在李初雲身上的林熙自然沒有發現位于他左胸口處的魔嬰的赤色雙眸再次睜開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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