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羽嘉
那一年,也是像這樣,大雪紛飛飄滿天。
她穿着一身破爛的衣衫,金色的長發上裹滿了污泥,雪渣落在頭頂暖化成水,雪水混了污泥,原本的純淨也沒有了。肮髒的污水順着臉頰慢慢流下,羽嘉像一頭小母獸,狠狠瞪着眼前的男子。貓兒一樣的綠色眼珠子,散發着幽幽的寒意。
她已經記不清楚當時他臉上的表情,一切都模糊在他溫暖的手掌之中,模糊在他溫柔的聲音裏。
“跟我走。”
這三個字有着異樣的魔力,他的手指細白修長,吸引着她把自己的小手緩緩放了上去。這一握,便是一生的托付。
這座宮殿很安全,把風雪完全擋在了外邊,這裏更不會有人追趕自己。她踏進去的時候,感覺腳下軟綿綿的,她不知道地上的地毯是什麽東西,以為自己踩在雲端上,有些微醺的醉意。
記得爹死以後,就再也沒有住過溫暖的屋子。村裏的人都說娘是妖怪。娘生得十分美麗,還有跟常人不同的眼睛和頭發,而她,更是把這些絲毫不漏的遺傳了下來。大家說是娘害死了爹,要趕把她們母女趕出村子。
然而她們終究留了下來。
娘踉踉跄跄地回了家,緊緊抱住她瘦小的身子,流着淚卻高興地說:“孩子,我們終于不用走了……我們可以留下來,可以陪着你爹……”娘的一雙眼睛閃動着彩虹的光彩,摸着她的臉愛憐地說:“娘一定要看到你長大,再苦……娘也會熬下去的……”
她才八歲,還太小,什麽都不懂,更不懂娘的話裏含着些什麽,只是讷讷地點頭。許久,娘依然在默默垂淚。
她說:“娘,我餓。”
“乖乖坐在這裏,娘這就去給你做點吃的。”她擦了擦眼淚,轉身進了廚房。
那個人把她交給兩個侍女,侍女帶着她走進一間水汽氤氲的大房間。房間深處的屏風後,正是冒着暖氣的水池。她緩緩退去衣衫,小心翼翼地坐了進去。
她曲起雙膝,用手臂将自己環繞起來,任暖流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她們母女在村裏平靜地生活,不與村中人有過多交往,竟也相安無事。随着年齡的增長,她已知事,但是她從未想過在這種環境下,母親是靠什麽維持住這個家的。
一天夜裏,她在睡夢中朦朦胧胧聽見一陣吵鬧,聲音正是從母親的屋子裏傳出來
的。她覺得奇怪,這麽晚了,母親的房裏怎麽會有人呢?
屋外大雪正猛,她披上外套,悄悄在窗戶上戳了個洞,想看清楚裏面的情況。
一個男人正衣衫不整地坐在桌邊,一面吃酒一面剝花生米。這麽冷的天,自己的母親卻只穿着一件單衣,披頭散發的哭嚎着:“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這麽多年,我一個人就夠受了!如今你竟然還想染指我的女兒!”
衣衫不整的男人擡起頭來,窗外的她認得這張臉。她知道他是這個村裏最富裕的男人,也是這個村裏誰都不敢惹的大惡霸。
他看見她一把扯住了母親的頭發,惡狠狠地說了一句:“□的女兒,不當□做什麽?”
這話像一根鞭子,狠狠抽在她的臉上,更抽在她的心上。
“你混蛋!”她看見母親伸出手去,在男人臉上撓出幾道血痕。男人吃痛,一巴掌扇在母親的臉上,接下來更是拳腳相加。
她簌簌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這個真相太可怕。
屋裏不斷傳出母親的哭叫聲,她再也不能忍受下去,跑進廚房拿起了菜刀。
“哐啷”一聲,她闖入了房間,瘦小的身體仍然顫抖着,手上的刀寒光凜冽卻一刻也不停地向着床邊的男人砍了去。
屋裏兩人還在震驚之中,下一秒空氣中已經飄滿了血腥味。當然,已經死去的男人是不可能再聞到了。
“啊——!”她聽見母親尖叫起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血紅菜刀,扯着自己的衣角使勁擦她手中的鮮血,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娘……”她呆呆地喊出一個字,“血,真溫暖……呵呵……”從喉嚨中發出一陣怪笑,在暗夜中聽得人膽戰心驚。
“沒事的沒事的,是娘失手殺了他,沒事的……你不要怕,我們馬上收拾東西,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她面無表情地聽着母親語無倫次的話,看着她慌亂收拾着東西。
其實說收拾東西也就是兩件舊衣服,這個家,除了勉強可以擋風的幾堵牆壁,早就一貧如洗……
她沐浴完畢以後,有人給她穿上架上的熏好衣服。站在一面大銅鏡前看着自己——多麽美麗的一張臉啊,身上的金線藍衣,又是多麽的華貴。
“姑娘,請随在下去見樓主。”門口有人恭敬地說道。
她又一次見到了将
她從雪地裏帶回來的人,他們口中的樓主。背影肅肅如松,背上的金色豹紋恣意張揚,他轉過身,微揚了下巴朝她笑。
正是寒冬,屋裏沒有陽光,但是她覺得自己看到了陽光。
“從此以後,你就叫羽嘉。”
羽嘉,這是明庶樓主賜予的名字。鳳凰涅槃,她重生為羽嘉。她的美貌豔絕是一杯誘人的毒酒,而明庶讓她去毒死誰,她就想盡千方百計讓對方喝下去。
“站在這裏想什麽呢?大雪的天,不冷嗎?”明庶說話永遠字正腔圓,雖是魔教中人,看起來卻沒有一絲邪氣。
她撩了一眼明庶,掩住嘴角輕輕笑了起來,挑釁地說道:“我在想,樓主什麽時候娶我。”
明庶聽見這話明顯一怔,随即随意道:“這個笑話可不好笑,若是讓我的妻子聽見……”
“她已經死了三年了!”她一針見血,眼光像毒蛇緊緊纏繞住他。明庶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明顯已經處在盛怒之中。“你何苦如此?”明庶轉身的那一刻,她終于吼了出來。
明庶的腳步沒有半分猶豫,大步向前離開。
她發狠地一拳垂在牆上,嗚咽一聲軟靠在窗戶旁。
“哼!”冷笑從身後傳來,她回頭一看,洋娃娃似的小喬正站在一根大柱子旁邊。
“小姐什麽時候來的?”她微微有些錯愕。
“你不用管我什麽時候到的。”她說起話來老氣橫秋,一點兒都不像六歲的小孩子,“我警告你,別妄想取代我娘的地位!”
她苦笑了起來,随即懶懶地不屑道:“這可由不得你做主。”
小喬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走過她身側又停住,回頭看着她,輕輕說道:“你會後悔的。”
“得不到他,我才會後悔。”跟一個小孩子較勁,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但是她說出這話卻毫不猶豫。
他再愛妻,也會寂寞。
他似乎忘記了,是他自己把她釀成的毒酒。舉杯澆愁,她這杯毒酒豈不是最合适?
那一夜,昏燭紅帳,滿殿萦香。他醉了,他們一起醉了,醉在一個貪歡的世界。從此不再醒來。
羽嘉成了明庶的女人。
雖然明庶從未言明,但是在衆人眼中,羽嘉俨然已是樓中
的女主人。
擁有的幸福是短暫的,上天向來喜愛捉弄人,看人間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好戲。這世間,沒有什麽比戰争更有趣味。
廣莫樓跟迦羅教開戰。
羽嘉看着明庶的身影走出大門,他說他要親自迎戰。她知道自己攔不住他,但是他答應了自己會回來,就肯定會回來。羽嘉抱着這個希望,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等着他凱旋。她幻想着勝利那一剎那,他身上的光芒,心底裏就不由得一陣驕傲。
看!這是我的男人!他如此強大!
當羽嘉看見他躺在大殿正中的那一刻,她以為他只是睡着了。她輕輕走上前去,向往常一樣撫摸着他的臉,刺骨的寒冷從指尖通便全身,她陡然意識到,眼前的人——再也不會醒來。
“樓主,節哀。”旁邊有長老用蒼老的聲音勸慰着。
“樓主?”她尚未從哀痛中走出來。
“明庶樓主死前遺言,傳樓主之位于羽嘉,并将小喬小姐托付于樓主。”長老不急不緩地開口,盡量壓抑着自己的悲傷。
她苦笑,原來他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羽嘉面向樓中衆人,神情仍有悲痛,語氣堅定無比道:“待我廣莫樓重整之後,必要迦羅教血債血還!”
大殿裏充斥着一片響應聲。
***
“樓主,小姐回來了。”
羽嘉回過一絲神,她的神思似乎又飄蕩了很遠。
“讓她進來吧。”她懶懶地倚在榻上,随意地擡手。
小喬輕巧地閃了進來,臉上調皮地笑着,她沖着羽嘉說道:“羽姨倒是好會偷懶,一個人躲在屋子多暖和。我帶了貴客來,你也不起身迎接嗎?”
羽嘉這才從榻上下來,點着小喬的鼻尖問道:“說吧,又搗了什麽鬼精靈?”
小喬吹了聲口哨,門外便推進來了一個人。烏發雪膚,杏眼含波,正是沐官兒。沐官兒的身體還是虛軟無力,踉踉跄跄被推了進來,順手按住一旁的桌子,才沒有倒下去。
“這是?”羽嘉疑惑地看着小喬。
“雲樓的女人。”小喬斜睨了沐官兒一眼。
“噢?雲樓的?”羽嘉走近沐官兒,圍着她走了兩圈,饒有意味地笑着。
沐官兒原本一直低
着頭,聽見雲樓的名字卻猛然擡眼盯着羽嘉,眼神如刀,帶着深刻地恨意。
“有意思。你恨雲樓?”
沐官兒傲然揚頭,雙目血紅。
羽嘉更有興趣了。
她眼波流轉,心中醞釀着——一杯愛情的毒酒。
作者有話要說:我得好好構思一下後邊了。。。囧
這大概算是一個轉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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