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路追随
阿薩一聽見雲樓的聲音,就開心地跑了出去。前腳剛踏出門檻,她就不動了。雲樓就站在臺階下,離自己很近,阿薩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氣。雲樓在笑,但是雙眸冷若冰霜。
“教主。”阿薩收回了原本洋溢着喜色的表情,有些膽怯地出聲。
“阿薩,你忘記我說過什麽了?”雲樓微眯起眼睛,盯着正前方的可人兒。
阿薩原本還覺得心虛,但是雲樓這一說,卻勾起了她滿腹怨氣,所有的醋意瞬間爆發。她三兩步奔下臺階,來到雲樓面前,雙眼直視他。
“我知道你這屋子要留給誰住,但是我偏偏就要住下!”阿薩大聲地說完,滿院鴉雀無聲。青木在雲樓身後,使勁對着阿薩使眼色,阿薩只當做沒看見。
她原是要嫁人的,嫁給人當小妾,但是她遇見了雲樓。那般的英俊年少,又至高無上,世間女子誰不為他動心?阿薩跟着他走了,因為他說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
但是他錯了,有一樣東西,他這一輩子都給不了。不要說愛,他甚至連碰都不曾碰過自己!
“噢?”雲樓習慣性地挑了挑眉毛,一把将阿薩攬入自己懷裏,緊緊箍住,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我這屋子要留給誰?”
阿薩慘絕地一笑,她伸出手指點點雲樓的心髒,一字一頓道:“沐、官、兒。”
這三個字猶如重錘,錘在雲樓的心尖上,一下比一下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雲樓伸手,想要狠狠一掌結束眼前這個女人的性命。但是看見阿薩面容的那一刻,他終究是下不了手。就是因為這張臉,跟她有七分相似的臉,自己才一直寵着阿薩,任她胡作非為他都願意。即使是現在,他仍然不能對着這張面孔狠下殺手。
阿薩閉着眼睛,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反正不過是賤命一條,早丢晚丢沒什麽區別。等了許久,卻不見雲樓又任何動作。她緩緩睜開眼睛,對視上雲樓掙紮的眼神,愛恨交織,更有着說不清楚的傷痛。
雲樓推開阿薩,冷冷地看着她,話卻是在對旁人說:“從今以後,別讓我再看見這個女人!”
“是!”青木應聲答道。
“我一個人去後邊靜一靜,誰都不要跟來。”雲樓說罷想着屋後走去。
天色還早,卻不明亮。烏雲厚厚地積在頭頂,隐隐有風雨欲來的架勢。近日曬得太厲害了,總逃不脫會有一場雨。
大風呼呼地吹着,刮着雲樓的淺灰色外襟,他任由大風吹亂自己的長發,漸漸清理自己的思緒。
那日赤土風塵仆仆自東而回,說一個月前有一夥強盜闖入樞密使府上,之後府上的小姐便失蹤了,大家都說是被強盜擄走了,此後便下落不明。
兩年了,雲樓派出各方勢力,從未間斷過對沐官兒的下落進行打探。他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更不可能相信沐官兒已經不再人世。不論她在哪裏,他都一定要将她找出來!
竹林随風搖動,沙沙作響。烏雲越壓越低,光線愈發晦暗起來,大滴的雨珠落下,拍打在樹葉上,噼裏啪啦像是一陣緊密的鼓點。
遠在千裏之外的汴京,此刻也是烏雲密布的天氣。街上正擠滿了人,大家都在歡慶這一場大雨。苦于久旱,百姓們見到下雨,那一種興奮自然是難以言喻的。
蕭晴在人群之中穿梭來去,捏着鼻子只想早點走出人圍。身邊的男男女女,原本就滿身汗氣,此刻沾了濕,熱氣沖天,這一股子味道刺鼻難聞。
好不容易擠了出來,偏生逢着雨太大,她又沒帶傘,蕭晴簡直是寸步難行。她像沒頭蒼蠅似的蒙頭亂撞,卻突然覺得雨停了。擡頭一看,一柄潇湘竹的油紙傘正穩穩舉在自己頭頂。蕭晴回過頭去,便迎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頓時覺得心如小鹿亂撞。這個人很特別,一雙眼睛像兩片斜飛起來的柳葉條,唇紅齒白的,是個俊秀的書生模樣。
“姑娘不介意的話,随在下去前方避雨可好?”唇紅齒白的書生輕啓紅唇,露出一口白牙。
蕭晴想着此刻自己的模樣一定十分狼狽,垂了眼睑點點頭。一路上她都不敢再擡頭看一眼身側的男子,只盯着濕漉漉的地面。她把目光漸漸移向男子的方向,青布緞面的靴子,細細看時,鞋面居然用同色絲線繡了兩只鷹。水色雲錦衣襟下擺,一溜兒黛色滾邊,針腳細密如織。
這唇紅齒白的男子,是一個貴公子。
“啊呀——”蕭晴沒留神,踩着腳下的青石板路便滑了一跤,這一摔卻摔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雨天路滑,姑娘當心。”溫柔的聲音在蕭晴的耳畔響起,她羞赧地道了謝。“前方有一小店,我們去那兒坐坐,這雨确實有點大了。”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像是暖暖的春風。
店裏稀稀落落坐着幾個吃酒的客人,他們一走進去,店小二便殷勤接待。蕭晴還沒開口,那男子便讓小二去準備店裏最精致的糕點。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蕭晴嗫嚅着,覺得有點尴尬。
“姑娘哪裏的話,出門在外,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蕭晴擡起臉來,面上依稀挂着幾點雨珠。對方遞過來一方手絹,她接過來低頭拭着。
“敝姓梅,名子堯。”簡簡單單幾個字,從他空中說出來卻又百千種風情,纏繞舌尖。
蕭晴羞澀地回了一笑,說到:“我叫蕭晴。蕭瑟的蕭,晴朗的晴。”
“這名
字倒是很有意思,寒暑相交了。”梅子堯點點頭,“姑娘是汴京人?”
“不,我就一個人瞎轉悠。”
梅子堯聞言笑了起來:“江湖險惡,你一個姑娘家四處走動,就不怕家裏人擔心嗎?”
蕭晴彎起月牙似的眼睛笑眯眯地說:“不怕,我會武功的。”
小二端上幾碟小點心,又退了下去。
“姑娘請用。”梅子堯把碟子向蕭晴的方向挪了挪,耽擱了半日,蕭晴也覺得有些餓了,也無需推遲,随手拾起一塊梅花糕放進嘴裏。
“梅公子呢?是本地人?”
“我做買賣的,到汴京來看點貨。”
“噢——”
“雨差不多停了,在下還有事,就先告辭了。”梅子堯站起身來,向着蕭晴說道,“這頓我請,晴姑娘無需多禮。”
蕭晴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長發,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梅公子,你的雨傘!”梅子堯走到門口的時候被蕭晴叫住,他笑笑:“本就是留給姑娘的,瞧這天,說不定還會下雨。”水色身影晃了出去,消融在空濛的雨水氣息之中。
蕭晴見他走出門去,便自顧自計劃起來以後的行程。
她偷偷從山上跑下來,身上帶的盤纏倒是足夠,但到哪裏去找大師兄呢,總不能跟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吧……正愁苦着,卻聽見了鄰桌兩人的交談聲。
“聽說君子客行近日又要去揚州。”
“君子客行?你說的是君子客行容華?”
“是啊!除了他,還有誰擔得起這個名字。”
蕭晴聽見他們說大師兄,心下大喜,更是凝神細聽。
“我聽說呀,江南三友要在揚州辦一個什麽武林書會,大概跟這個有關吧,他們一向相交不淺。”
“這倒是,江南三友辦的話,他一定會去捧場的!”
蕭晴已經打定了主意,明日就往揚州城去。剛剛聽他們說什麽君子客行,大師兄在這一帶一定很有名氣了!蕭晴心中有說不完的自豪,只等着見到大師兄那一刻。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蕭晴打算在汴京好好轉轉,反正還早,不愁找不到住的地方。
汴河穿過汴京城,街道跟住宅都沿河而建,它是整個汴京的生命線。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便是響晴的天。烈日頂頭曬着,蕭晴将雨傘撐起做遮陽傘,倒也是惬意。她想尋塊清涼的地方,便低頭從正街轉進一個小巷子歇息。
巷裏陽光射不進來,連外邊的喧嚣也一并隔離開來。蕭晴剛收了傘,正用衣角揩着額角的汗珠,卻發現深巷裏有幾個人影。
蕭晴仔細看了看,那幾人都背對着自己,正團團圍住了一個男子。她想也不想便沖了上去,就着手上一柄
雨傘,刷刷幾下将中間幾人拍開,然後傘尖指左打右,點了兩側幾人穴道。蕭晴這一突襲,把衆人弄得都有些怔,所以很容易就得手了。
中間被雨傘拍開的幾人很快反應了過來,一人身手矯健地奪下她手中的雨傘,另外兩人靈敏地挾住她的雙臂。
“住手!”原本被圍住的男子此時出聲,那幾人聞言松手,都靜靜立在一旁,蕭晴覺察出情況似乎有些異樣。
“晴姑娘,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這聲音似曾相識,蕭晴認出來人,不由大吃一驚:“梅公子?原來、原來你不是被人圍困呀!”
梅子堯知她誤解,解釋道:“他們都是我的人,不過借着這裏清靜又涼快,就地說點事情罷了。”
“原是我弄錯了,真是……對不住!”蕭晴聞言,大為尴尬。梅子堯揮揮手,那幾人便一衆退出了巷子。
“晴姑娘是打算去哪兒?”
“現在城裏逛逛,明兒打算去揚州。”
“揚州?”梅子堯揚了揚聲音,“我也是打算明天去揚州的,如果姑娘願意,可與在下同行。”
“真的嗎?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啦!”蕭晴本就是愛熱鬧的性子,此刻遠在他鄉,能找個伴,她當然很樂意。
梅子堯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這不知道是該說這姑娘單純呢還是傻呢……
作者有話要說:阿薩這個名字是随口起的
好像西域姑娘的名字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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