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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煙與他離得近, 可見他瞳孔裏自己滿臉驚怖,他的聲調裏難掩興奮,就像是得了一件極好玩的器具。

沈清煙吓得寒毛倒豎, “學生的腿還沒好。”

李玥端量她, 欲伸手挑開她的衣擺看腿,她縮着身後退, 不讓他碰, 李玥眉目含趣,“把褲子脫了讓本皇子瞧瞧你腿哪兒沒好。”

沈清煙死抓着褲腰帶不放,即使知道父親不幫她, 即使他差點打死了她,這個時候, 她還是帶着那點巴望, 盼着父親為自己求情, 然而她看到的父親唯唯諾諾低着頭, 面上也是有遲疑和懊惱, 但他不會擋在她面前替她說話, 他只在乎他的官兒升不升,她這個兒子沒那麽重要。

李玥看她這副滑稽像, 揚唇大笑,直說着有趣, 接着就逼她,“你若是不脫褲子,你父親的官兒就保不住了。”

沈清煙搖頭說不,沈宿卻已急得回頭喝她, “你照着三皇子說的做!”

沈清煙難以置信的瞪着他, 可沈宿背回去頭, 根本不看她。

李玥沖沈宿努嘴,“那就你幫他脫好了。”

沈宿面色發青的轉過身,抖一雙手朝沈清煙腰間去。

沈清煙煞紅着眸,不斷的說着不,她不會脫褲子,誰也不能逼她脫褲子!

恰時門外進來一個小太監,疾走到李玥身旁,附耳跟他密語。

李玥唰的起身,罵了句,“好個大理寺,敢動到我舅舅家去!”

也無暇再盯着沈清煙和沈宿,匆促起身朝外走去。

王承修也悠哉悠哉的起了身,臨出門前告訴沈宿,“岳父,玉容近來身子不适,總說要回娘家将養,明個兒我叫人送她回來,養個把月再回我們府上吧。”

沈宿應了聲好,叫小厮送他走,這正堂內就只剩他們父子倆。

沈宿終歸挂不住臉,眼瞧沈清煙紅着半張臉,還像鬥雞一樣的防備他,多少不是滋味,他就這一個兒子,也是疼在手心裏,要不是三皇子脅迫,他豈會幹這檔子損傷父子親緣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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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嗽了一聲,問一句,“身上的傷可好了?”

他說的是那次把她打的半死。

沈清煙撇開臉道好了,又說,“我還要回族塾讀書。”

沈宿點點頭,“這眼看着也沒幾個月就要科考了,你好生讀書,缺用什麽,盡管問家裏要,小公爺是你先生,但也不能吃喝都要英國公府負擔,省得傳到外頭,說咱們家養不起兒子,靠人英國公府打秋風。”

沈清煙已無心再與他多說一個字,胡亂應下,快步朝外走,她對這座府邸再無留戀,從今往後也不會再回頭。

她出了院子,近乎是跑的往前院去,途中碰到了沈浔,沈浔約莫是剛從西席那裏出來,背着一摞書,顯然沒想到她會回府,但見她面上有巴掌印,猜到她又被沈宿打了,便擰着眉頭道,“你何必又惹你父親不快。”

沈清煙跑過了他,又回頭對他笑了笑,眼底有淚光,她輕聲道,“五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沈浔喉結動了動,緘默。

沈清煙又道,“五哥哥,我不跟你争了,你好好兒讀書,以後這家裏都靠着你,我走了。”

她的腿還沒好利索,跑起來有點跛,背影消瘦單薄,帶着一股決絕。

沈浔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迫不及待要逃離這裏,他們這些族親于她而言不過是負擔和痛苦。

可她真能跑掉嗎?

——

沈清煙一路跑到外院,掃墨看她出來臉上被打了,心知是又被沈宿教訓了,但她沒有哭出來,她一路都在跑,掃墨跟在後面讓她慢點兒,怕她再傷了腿。

直跑出了永康伯府,沈清煙站在街頭發懵。

慶俞坐在馬車上朝他們招手。

掃墨笑道,“沈六公子,小公爺來接您了。”

沈清煙用力的點一下頭,爬上馬車鑽進去。

她臉上的印子落在顧明淵眼裏,不等顧明淵問,她坐到他身旁,舉起胳膊抱住他,臉貼着他的肩膀,很小很小聲的問他,“表兄是你把三皇子趕走的嗎?”

她聽見他嗯了一聲。

她又問,“荀琮、趙澤秀會給三皇子做伴讀嗎?”

“不會。”

“三皇子被聖人罵了,他說怪我,也是表兄告上去的嗎?”

“是都察院的荀禦史遞了奏折給聖人。”

“三皇子讓父親脫我的褲子,我沒讓。”

顧明淵沒說話了。

她低低的笑起來,得寸進尺的爬到他腿上,手仍緊抱着他,輕喃道,“表兄,我好像笨過頭了。”

他的手掌撫到她被打紅的半邊臉上,輕微的摩挲着,她的眼淚沿着眼尾落進他手裏,她最後嘆息了一聲,“好想吃拂冬姐姐做的吉祥如意卷啊……”

馬車晃晃悠悠的遠離永康伯府。

——

沈清煙下午就吃到了拂冬做的吉祥如意卷,并且還從拂冬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那三皇子的舅舅曹國舅私占百姓田地,擴建本家老宅,被人告到了大理寺,今兒晌午時,已被聖人降下官階,還挨了幾十大板,要不是看在淑妃娘娘求情的面子上,這曹國舅大概還得蹲大牢。

沈清煙聽得一愣一愣,“拂冬姐姐從哪兒知道的?”

拂冬捏着帕子給她嘴邊的碎屑擦了擦,悄聲道,“皇後娘娘跟老夫人從前是閨中的手帕交,老夫人也偶爾會被皇後娘娘召進宮敘話。”

沈清煙乍然,怪不得皇後所生的八公主對傅氏那樣客氣,原來有這一層關系,八公主不僅讨厭她還對表姑娘兇,好像全世界都欠着她的,可又想做顧明淵的學生,真的好奇怪。

“拂冬姐姐,八公主跟表兄關系很好麽?”

拂冬道,“八公主小的時候常跟着太子殿下來府裏玩,他們都愛圍着小公爺轉,說起來也奇怪,小公爺明明是張冷臉,卻極招你們這些年紀小的喜歡。”

沈清煙睜着圓瞳,眼中含煙凝霧,“八公主若是及笄了,表兄是不是還有可能當驸馬?”

拂冬失笑,“主子的事兒,我們做奴婢的哪兒能亂說,但八公主跟小公爺差了足有七歲,不見得能成。”

沈清煙點着頭沒再說什麽,吃完了糕點回去了,她現下除了在外頭,尋常時候待屋裏都解了裹胸布,掃墨遵照顧明淵的吩咐,守在角房裏,不許人胡亂往屋裏闖,遇事都要先通傳,倒給了沈清煙許多空隙,她身子也不至于被綁的難受,雪茗還說她近來又大了些,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沈清煙在屋裏也沒看進去書,跟雪茗說起了八公主,“要是表兄給八公主做驸馬,我就完了。”

八公主一看就是個狠角色,被八公主知道她跟顧明淵勾勾纏纏,輕松就能捏死她。

不過這府裏還有表姑娘,他們是金玉良緣,他們成夫妻的可能性更大。

沈清煙現在想通了,不能太心急,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準她的夫君自己就送上門了。

雪茗說她亂想,拿了書架上的書盯着她讀。

沈清煙看了幾張就打瞌睡,自打那次顧明淵說她不用去學堂,她就在靜水居裏呆着了,顧明淵晚間會單獨教她,她讀的書比她在學堂裏的那些晦澀文章更淺顯易懂些,顧明淵從不給她布置功課,但要她隔天複述前一日學的,她白日裏空着時,還得把自己隔房裏的書看一些。

沈清煙讀書的擔子輕了,就又無聊起來,吃吃喝喝,有時候想跟院裏的小厮們玩,但他們總說,做主子的不能總跟下人厮混,沒得失了身份,這麽一下來,她就只能呆屋裏。

不過她到底是個待不住的,又不敢在英國公府裏亂走,他們都知道她是被父親打了,顧明淵好心收留她,但也沒可能把這府邸當成自己家裏瞎晃。

她還是想去學堂看看,學堂那邊兒有魚塘,她想過去釣魚。

說去就去,她叫掃墨和雪茗備好漁具、零嘴,興致勃勃的進了族塾。

族塾的那片魚塘不大,原先是藕塘,後頭裏面沒藕了,就往水裏放了幾尾魚,漸漸的魚越來越多,也沒學生愛釣魚,只有周塾師空頭上會在這裏獨釣。

沈清煙來釣魚就是打發時間,魚鈎子甩進水裏就沒管了,雪茗坐她旁邊給她剝核桃,笑道,“少爺,我給忘了件事兒。”

沈清煙便勾?????起好奇心問什麽事兒。

雪茗拍拍手,從兜裏拿出一張房契給她看,“這是前兒小公爺給的,給您留着。”

沈清煙只在大姐姐成婚時的陪嫁裏見過地契,那時也不懂,只曉得地契能生錢,那這房契定也能生錢,她愛惜的撫着房契,“以後我就有錢了。”

她還沒高興一會兒,她的房契就被踢過來的蹴鞠砸進水裏,她氣洶洶的轉身要罵人,結果一見到荀琮那張臭臉,她就蔫了,只嘟哝着抱怨,“你的蹴鞠把我的房契砸水裏了。”

她還打算用顧明淵來壓他,他得賠她的房契。

可她還沒說完,荀琮猛然一傾身紮進水裏。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

實不相瞞,我好喜歡煙煙、煙崽、煙寶兒!每天寫她都充滿幹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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