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彼時正堂內。

那王澤選吹胡子瞪眼, 沖顧淮山倒苦水,“國公爺,我兒子再是個口無遮攔的, 也沒可能去罵小公爺, 若不是他發現了小公爺和我那兒媳婦不正當,被逼急了, 怎會禍從口出?”

顧淮山本在喝茶, 一口給嗆嗓子眼裏,連咳好幾聲,說話都不利索了, “咳咳,王侯爺這話可不可能胡亂、說, 咳咳……。”

王澤選拿出來綠寶石, 急赤白臉的給他看, “我胡亂說什麽!這不是你們英國公府的?”

那綠寶石一擺到幾人面前, 顧淮山頓覺顏面掃地, 這寶石是宮裏賞賜下來的, 這麽貴重的東西,假不得, 他也猶疑着,他這兒子莫不是真跟人家兒媳婦有一腿?

王澤選瞧出顧淮山心虛, 更是鼻腔出氣,“這事兒你們英國公府可得給我們鎮遠侯府一個說法,不然鬧到聖人那兒可就不好看了!”

若真如他說的,聖人必不會饒了顧明淵, 那顧明淵的仕途極有可能因此截斷。

顧淮山正發愁怎麽穩住他。

顧明淵跨進門來, 施施然坐下。

王澤選一見他更是冷嘲熱諷, “我還以為小公爺要當縮頭烏龜,原來還有膽量來見我。”

顧明淵踱步到椅子前,一彎腰坐倒,王澤選看他這目中無人的姿态,心中怒氣猶盛,面上冷哼道,“小公爺難道不給個解釋?還是咱們這會兒去聖人跟前,讓聖人評評理!”

顧明淵交疊一雙手,眼看着他手裏的綠寶石,慢騰騰道,“這寶石确實是我給出去的。”

王澤選便像拿到了他的把柄,“那你是承認和我兒媳婦有染了?”

顧淮山兩眼一抹黑,差點氣昏了過去,“你、你怎麽這麽糊塗!”

“我給了我的學生,和貴府的少夫人并無瓜葛,”顧明淵道。

“你說沒瓜葛誰信!左右你不承認,那咱們就去面聖!讓聖人主持公道!”王澤選猛地發起難來,想讓他畏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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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顧明淵卻極淡定,還笑了點道,“王侯爺不信我說的,便由聖人裁斷吧。”

王澤選氣不順,見他面不改色,一時又遲疑,但綠寶石在自己手裏,他與沈玉容私通就是鐵證如山,就不信聖人會包庇他!

王澤選遂哼一聲,甩袖出門。

顧明淵也不久坐了。

“把你那學生也帶着,好歹是他惹出來的禍事,”顧淮山急道。

顧明淵沖他露笑,“他沒有官位,豈能面聖,父親是着急糊塗了,這不過是件小事。”

說罷便走了。

顧淮山還叫他這話給說住了,細想想又感到古怪,那綠寶石何等貴重,他給了那學生,記得那學生在家裏常挨父親打罵,今年科考也因着他父親而不得入考場,這前程到底耽誤了。

他這兒子就是心軟,像他,學生過的不好都接濟,操心過了頭。

顧淮山搖搖頭,心裏煩憂更過,這點小事顧明淵要是處理不好,沒的丢了官兒,惹人笑話,他正想着是要往東宮走一遭,那外面兒進來個老嬷嬷,急着直抹眼淚道,“國公爺,您趕緊去瞧瞧七少爺吧,昨兒夜裏起熱,可憐見的,小小的人兒燒的直喊父親,這會子還沒退,林姨娘實在沒法兒,哭了一晚上,才叫奴婢來找您……”

顧淮山立時随着嬷嬷去了林姨娘的院子,哪還有心思去想顧明淵會不會出事。

那明德堂內,傅氏派人在前堂探聽,自是一陣緊張,又聽說顧淮山甩手不管,去了林姨娘那處,更是又氣又急,想着顧淮山不中用,她得入宮一趟去求皇後娘娘,這還沒出院子,顧明淵院裏的拂冬來報,讓她定心,顧明淵早已遞信去了宮裏。

這頭顧明淵回靜水居倒是怡然自得,沈清煙聽了風頭,怯怯的縮在廂房裏不敢出來,原以為他會入宮,可他還在院裏玩起了投壺,連投了好幾箭,沈清煙隔着門看他,在他臉上看不出發愁煩悶,這禍是她闖出來的,綠寶石她給了翠雲想讓大姐姐日子好過些,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惹出這樣的亂子。

顧明淵玩了會投壺,看看日頭還早,便進了隔房去,沒會掃墨提醒沈清煙,要去隔房裏念書,顧明淵催了。

沈清煙心底忐忑,抱着書到隔房,那書桌上放一碗冰雪甘草湯,是給她留的,和平日無異,沈清煙把書放桌上,不等顧明淵張手,她自覺往他腿上坐,顫着嗓音害怕道,“表兄,你會不會做不成官兒了?”

她說這話時,眼淚從眼裏滑出來,腦袋抵在他頸下,愧疚不已。

顧明淵把她臉托起來,手指壓着那肌膚,脆弱不堪,仿佛他重一些,就承受不住,他反問道,“我若做不成官,你還賴這裏麽?”

他要是做不成官了,那他和普通公爵世子沒甚差別,也就只能靠着祖宗封蔭度日,但英國公府畢竟家大業大,夠他幾輩子過活。

沈清煙跟着他暫時不愁吃喝,但還是不能長久,她依然要找新夫君的。

沈清煙遲鈍一會兒,眼睛轉了轉,嘴裏說着讨喜的話,“要一直賴着表兄呢。”

她的神色變化顧明淵都看在眼裏,他覷起了眸,良久放她下地道,“吃東西吧。”

沈清煙便對他皺了皺鼻尖,坐到桌前吃那碗冰雪甘草湯,垂下來的睫毛又長又密,喝湯時,那豐潤的唇沾了湯水,晶瑩藏媚,很宜于含在口中品啄。

顧明淵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等她喝完了湯,再給她教一些易懂的文章,這半日就過去了。

午時正擺上膳食,慶俞從外頭回來,進顧明淵屋裏說話,沈清煙飯也吃不下了,擱廊下蹲着,一直蹲到慶俞出來,追着他問道,“聖人是不是不準表兄做官了?”

慶俞笑道,“沈六公子擔心過頭了,這事兒算過去了。”

他沒頭沒尾說完這句話就下去做事了。

怎麽就算過去了,也不給她說明白。

沈清煙摸進去問顧明淵,也沒得來他回答,叫她郁悶了一下午,後來雪茗悄悄給她透露,原來那王澤選入宮狀告顧明淵私通沈玉容,表姑娘找八公主求情,直說她和沈玉容是閨中密友,看她受盡婆家虐待,吃不好喝不好,才偷偷托顧明淵把綠寶石給她,讓她交給沈玉容,好讓沈玉容能有錢養活自己。

八公主對顧明淵有一腔愛意,豈會容王家這般诋毀顧明淵,自然把表姑娘說的告給了聖人,聖人震怒,将王澤選狠狠臭罵了一頓,原本讓王承修在寶相寺修三個月口業加到了五個月,若不是有淑妃求情,約莫還會挨頓板子。

這王家苛待兒媳的名聲也傳了出去,有陣子夾起尾巴做人。

沈宿畢竟也好面子,把女兒嫁給了那樣的人家,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罵,倒接了沈玉容回去養胎,期間王家去過幾回,送了些好禮,沈宿就又讓他們把人給接回去了。

沈清煙聽完雪茗說的,有點不是滋味,這到頭來?????還是托了八公主的福,那八公主歹毒心狠,對顧明淵卻癡情不改,現下是出不了宮,但誰知道八公主還會使什麽花招,顧明淵這個香饽饽,能抵得了八公主那頭狼嗎?

她有點難受,他搞斷袖,還招惹八公主,以後說不準會娶表姑娘,沾了一堆花草,他這麽沒良心,得虧她聽姨娘的話,沒想過找他當夫君,要不然得多傷心啊。

她把這話跟雪茗說了,雪茗有心想為顧明淵說兩句,她卻抱着自己自怨自艾,“橫豎他心裏沒我,我心裏也沒他,等我找見夫君,他娶表姑娘,我嫁我的夫君,以後再也不理他了。”

——

傅音旭八月初離宮回了英國公府,彼時正值秋闱,族塾又停了課,顧明淵更清閑了。

入八月後,天兒持續熱了一段時間,沈清煙整日裏熱的沒處去,常躲在顧明淵房裏。

這一日,她仰卧在竹席上,噙着淚軟着腰叫顧明淵親,她細細的呼着氣,兩只小腳不得力,被他圈在手心裏,夏衫輕薄,她亂動了幾下,衣衫就松了,被他抱起來扶着腰靠在引枕上,吻的更兇。

沈清煙難挨的輕咽着,手腕卻沒勁的環住他,喜歡他這樣親,不夠的……

衣角拂開,她不禁眯住了眼,只顫過就柔柔的叫他顧郎,很快覺出腳腕上的手扣緊,她又喊了聲表兄。

外面在敲門。

顧明淵深吸一口氣,下了竹席。

沈清煙伸着一雙凝脂如玉的長腿,秀足落了點點痕,衣角搭在她膝蓋上,腰下的引枕她沒力抽走,她拽着顧明淵的衣袖不讓他跑,“……你、你把我這樣。”

她手勁小的随意一扯就能扯開。

顧明淵扭頭看她腮邊香汗了了,她眼裏漾着水紋,面上春色爛漫,嬌的舍不下心。

他抽走了衣袖,把引枕取走,給她蓋了一層薄被,到底沒忍住捏着那秀氣下巴覆唇狠親,把她親哭了,才匆匆出去。

她哭着罵他,“把我玩成這樣就跑了,好過分的!”

雪茗聽着話兒進來,看她這般衣衫不整,紅着臉給她穿衣梳頭,道,“少爺誤會小公爺了,将才大理寺那邊來人,說是三老爺科舉作弊案有新進程,求小公爺趕緊去署衙。”

沈清煙悶悶奧一聲,總得跟她說一聲吧,她又愣住,她就是他養着的玩意兒,跟她說什麽呢。

雪茗道,“少爺,大姑娘過來看您了。”

沈清煙一下沒心情再記恨顧明淵,由她打扮好,快步回廂房見人。

沈玉容是在傅音旭的陪同下一起過來的,她如今氣色比之前好,人也胖了些,想來近些日子過得舒坦。

幾人落座後,傅音旭叫丫鬟把帶來的小禮給雪茗,笑道,“這是我在宮裏帶回來的枳術丸,最是滋陰養容,這幾日熱,瞧清煙弟弟這都熱出汗了,吃這個正好消暑散熱。”

沈清煙有些微羞澀,她本來沒出汗的,是被顧明淵折騰出汗的,她跟顧明淵背着表姑娘做那種事,表姑娘還給她送東西,真有些過意不去,尴尬了會兒,道,“表姑娘在宮裏過的好麽?”

那八公主惡毒的很,一定不會讓表姑娘好過的。

然而傅音旭爽朗笑道,“我在宮裏長了不少見識,八公主與我一見如故,還想讓我給她做伴讀,放我出宮自在一些日子,不知何時便又得進宮。”

沈清煙驚訝起來,“公主也有伴讀嗎?”

“煙哥兒就是不懂這些,公主自然有伴讀,聖人的幾個公主都有兩三個伴讀,八公主本身也有兩個伴讀,這做了公主的伴讀,也是有面子的事兒,不僅能給家族添光彩,就是自個兒也不愁嫁,沾了皇家的榮耀,便是不想嫁人,入宮轉做女官,也有門路,”沈玉容告訴她道。

沈清煙懵住,原來女人除了嫁人,也能去做官兒啊,那像她這樣什麽都不會的姑娘,估計做女官也不行,還是老老實實跟着顧明淵的好,她也擔心傅音旭,“……八公主的伴讀只怕比三皇子的伴讀還可憐,表姑娘可得想清楚了。”

傅音旭失笑,“八公主脾性确實暴躁,但她小女兒心性,我既然要做她的伴讀,得了她帶來的好處,自也要承受這算不得什麽的苦楚。”

沈清煙有點佩服她,八公主那種人有幾個受得了的,表姑娘竟這般不當回事。

傅音旭轉了話,又道,“秋闱到了,我聽說你們家裏的五公子是個有本事的,今年秋闱若過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沈玉容也為沈浔高興,“五弟讀書認真刻苦,若真過了也不妄他這麽多年的辛苦。”

她又端詳着沈清煙,總覺得她嘴唇紅的過分,倒比塗了口脂還豔麗,無端滋生出許多猜測,面色憂愁,“只是可憐煙哥兒,被父親拖累了。”

傅音旭望着沈清煙溫笑,“若清煙弟弟是個姑娘,這秋闱後,尋個有前途的舉人嫁了,以後若那舉人有出息,一路高升,你們家也不用愁以後了。”

沈清煙心一跳,“沒有門第,舉人真能高升?”

傅音旭道,“這京裏砸一塊石頭,都能砸出七八個侯伯,都靠着祖輩揮霍無度,沒幾個是正經科考做官的,說句不當的話,若要他們幫着治國理政,有幾個能說出真知灼見,大雍這麽多年下來,朝官繁幾,不乏有寒門靠科考入仕,成為朝中重臣,聖人很重視科考,一旦考了舉人,想再往上要容易的多。”

沈清煙一剎那豁然開朗,她若嫁一個舉人,以後就是官家太太,還愁離了顧明淵沒有好去處嗎?她父親也不能把她這個官家太太怎麽樣!

還是表姑娘腦子聰穎,她怎麽就想不到呢!

作者有話說:

終于寫到這裏!卡的要命,容我去吃口飯,晚上再戰,争取不是今晚就是明天寫到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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