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誤會
閻遲顯然不相信謝知津的話,晃晃悠悠地從沙發上起來,伸手在謝知津的抽屜裏翻了翻,很快就摸出一盒煙來,自己給自己點上。
“得了吧謝少爺,就說為了那個季主播你連煙都不抽了,不就是怕人家生氣嘛,這麽小心翼翼地哄着,他要是真有那麽喜歡你,還能不領情?”
濃白的煙霧彌漫在眼前,尼古丁的味道掩蓋了玫瑰花香。
謝知津看着那團煙霧,腦子裏想的卻是一會兒要換一件襯衫再回家,季聲不喜歡聞到煙草的味道。
嘆口氣,把氣往閻遲身上撒。
“你到底有完沒完,我看你不是想上班也不是想姑娘,是躺了兩個月太無聊,惦記外頭的八卦呢。”
“你這麽說也行吧。”閻遲毫不在意,抽完了煙又在沙發上四仰八叉地坐下。
謝知津的脾氣終于上來了,伸手把面前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拍,怒氣沖沖地:“閻遲,你趕緊滾回家去,別在我這兒礙眼。”
“喂!”閻遲是鐵了心不想走的,恨不得在謝知津的辦公室裏撒潑打滾,“謝總,我是你的秘書兼司機诶,我得在這上班。”
謝知津被他氣笑了,掰着手指頭開始算:“你在我這上班的第一個月,搞砸了兩個業務,害得我賠了對方公司三百多萬。你在我這上班的第二個月,車跑到半路抛錨了,我半夜十一點開車去高速路上接你。你在我這上班的第三個月,邊開車邊照鏡子,被人追尾把腿撞骨折了。”
閻遲有些局促地摸了摸打滿發膠的頭發,略顯尴尬:“這個……好幾個月之前的事,就不用提了吧?”
謝知津挑了挑眉毛,問:“閻遲,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的?”
這倆人,是穿開裆褲一起長大的發小。
謝知津有出息,讀完大學就回來接手了家族企業,二十六歲把禾信傳媒做得風生水起,成為了黎江市無人不巴結的謝少爺。
閻遲沒出息,人如其名,高考遲到了一個半小時,與提前交卷的同學擦肩而過,順利地沒考上大學,混吃混喝好幾年,半年前不知道為什麽抽了風,死纏爛打地給謝知津當了秘書和司機。
閻遲死活不肯走,硬是在謝知津辦公室磨到了下班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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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津把車鑰匙牢牢握在自己手裏,“閻遲,你這個腿還不能開車吧?”
那肯定是不能的,但是閻遲顯然賴上了謝知津。
“那個,知津啊,你要去接季主播是不是,我和你一起去呗,我請你們吃飯怎麽樣?”
謝知津下意識就要拒絕,然而想到季聲還在和自己冷戰,如果有閻遲陪着吃個飯,季聲總不好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甩臉子。
他忽然覺得這倒是個能讓他們有所緩和的機會。
僵了一天的臉總算因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希望而緩和了一瞬,沉吟着說:“那行吧。”
閻遲喜笑顏開,一瘸一拐地跟上他。
——
黎江市有聲電臺酥耳FM是下午五點開始廣播,謝知津在去接季聲的路上可以準時收聽。
閻遲坐在副駕駛上由衷地感慨:“季主播這個聲音啊,也實在是太好聽了。”
謝知津瞥他一眼,心裏有些暗暗地自豪,卻還是冷着臉說:“你最好把耳朵閉上。”
私人財産,切勿偷聽。
閻遲識趣地“閉上了耳朵。”
晚高峰堵車半個小時,五點半,剛好是季聲下班的時間。
謝知津依舊把車停在電視臺對面的廣場上,拖着腿腳不太靈便的閻遲坐在電視臺的大廳裏等季聲。
往常只需要等五分鐘,就可以等到季聲下電梯。
然而這一天,謝知津和閻遲足足等了二十分鐘。
閻遲幾次猶豫,最後還是張了張口:“知津,季主播不會已經走了吧?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
“不用。”謝知津按了按口袋裏的手機,卻還是搖了搖頭,有些篤定地說“他不敢。”
果然,謝知津的話音剛落下,閻遲就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電梯口。
謝知津順着他指的方向回頭,看到電梯門正在緩緩打開,剛好一些的臉色卻在看到季聲身邊的小姑娘時又黑了下去。
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一臉腼腆純真,仰着頭與季聲說話的時候還有些臉紅。
而季聲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正耐心地與她說着什麽,小姑娘聽得連連點頭,眼睛裏的崇拜怎麽都遮掩不住。
那樣溫柔的神情和語氣,謝知津從未在季聲身上見過。
許多人知道季聲都是因為他的BaN聲音,有人說季主播的聲音溫柔醇厚,有人說季主播的聲音純淨動聽,謝知津聽完只是一笑。
“你們只是聽過他的聲音,又沒見過他的人,你們不知道他啊,脾氣又倔又硬,冷冰冰的像塊石頭。”
原來不是季聲不溫柔,是季聲的溫柔從來沒給過自己。
謝知津不由地雙手握拳,指甲掐到手心裏,手心冒了汗。
“季聲。”
謝知津的聲音不算大,卻還是讓走在電梯口的季聲顫了一下,他腳步一頓,猛地擡頭,對上的就是謝知津那雙燒着火的眼睛。
季聲臉上的那份溫柔在一瞬間蕩然無存。
電視臺的大廳裏一向沒什麽人,此時的這份寂靜就顯得極其詭異。
林春晚有些不自在地問:“學長,這是你……”
“朋友。”季聲的語氣毫無波瀾。
林春晚松了口氣,在想是不是應該和他們打招呼,卻聽見季聲說:“學妹,你先走吧。”
“哦,好。”
林春晚彎了彎腰,抱緊自己的包就走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學長的那位朋友有些古怪。
臉色陰沉的謝知津只死死盯着季聲,一句話都不肯說,結果還是閻遲走過來打的圓場。
“好久不見啊,季主播,知津可都等你半天了。”
季聲淡淡看他一眼,見他走路還有點跛,卻也沒關心什麽,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語氣很冷:“我沒讓他等我。”
閻遲感覺謝知津快把那顆後槽牙磨掉了,趕緊換了個話題:“那什麽,剛才那個小姑娘,我聽季主播喊她學妹?”
如果只是學妹的話,謝知津的火氣應該能降一降。
然而季聲有一說一:“現在也是我的同事了。”
閻遲嘴角一僵,覺得現在的局面已經超出了自己能夠調解的範圍,硬是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回頭對謝知津說:“知津,那你和季主播回家,我就……先走了。”
謝知津眼皮都沒擡,“不請我們吃飯了?”
“改天,改天吧!”
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電視臺,只剩下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站在路邊打車。
謝知津終于站起身來,比季聲高半個頭的身高優勢令他的話非常有壓迫感,冷笑着問:“季聲,我來接你,是不是耽誤你的事兒了?”
季聲的氣勢半點都不輸他,他站在離謝知津兩步遠的地方,微微擡着頭,下颌線的線條鋒利清晰,那雙清潤的眼睛直視着謝知津。
語氣冷冷的,甚至與廣播裏溫柔醇厚的聲音判若兩人:“你誤會了,那是我的同事。”
季聲不想與謝知津在電視臺裏起沖突,所以才少有地解釋了一句,然而謝知津更誤會了,他在想:季聲是不是怕自己為難那個小姑娘,所以上趕着替她說話?
這場沖突終究還是沒能避免,謝知津再一次鉗住季聲的手腕,季聲尚未消腫的韌帶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道,登時疼得冷汗頻頻。
謝知津全當沒看見,和昨天一樣的畫面再次上演。
謝知津把季聲按在了副駕駛上,自己又轉到另一側坐下,車門關上,車卻沒開。
車窗外的天一點點黑下去。
謝知津就那樣憋着一股火氣,竭力忍住自己想要抽根煙的沖動,過了很久才開口:“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他不是毫無理智不講道理的人,有的時候會和季聲聊一聊。
季聲從來不屑于和他聊,每當謝知津開口說這話,季聲就會冷笑一聲,問他想聽什麽。
這次也是一樣。
“哦?謝少爺想要什麽解釋?”
極不耐煩的語氣。
謝知津壓了很久的火氣終于被季聲這一句話激了出來,他擡手掐住季聲的下巴,咬牙:“說說看,你和那個小姑娘發展到哪一步了?”
電梯門打開時的那一幕還萦繞在謝知津的腦海裏,他總覺得那樣溫柔的神情只會出現在情侶身上,全然不知道季聲骨子裏是一個多麽溫柔的人。
更不知道,季聲的那份溫柔是被自己親手掐滅的。
季聲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擡起沒受傷的手使勁掰開了謝知津的手指,細嫩的下巴上已經是泛紅的指印。
季聲眼含怒意地看着他說:“她今天剛入職,你覺得我和她能發展到哪一步?”
謝知津倒是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兩個人總得認識了一年半載的,可居然是剛入職麽?
他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沉默了一會兒就換了一個話題:“怎麽,你們臺裏招新人了?”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就看到季聲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今天的心情也不好,不只是因為昨晚,還有上午在高學屹辦公室的事。
“謝知津,徐陽離職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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