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轉變
這種微妙而又冷硬的關系持續了很久,發生轉變的契機已經是兩個多月以後。
這天閻遲被謝知津一個電話招呼到公司送資料,大概是催得有點急,導致閻遲捏着資料沖進公司的時候還在罵罵咧咧。
他一路超速,下車的時候差點把脖子上的圍巾給跑掉了,可謂是狼狽至極。
他一進辦公室就先沖着謝知津發了一通牢騷:“我的謝少爺,您能不能手下留點情啊,您再這麽玩命兒催我,我早晚就要被顧臨罵死了。”
謝知津已經沉悶了兩個多月了,他聞言緩緩掀起眼皮,饒有興致地打量了閻遲一眼,然後說:“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我借給顧臨的吧?”
閻遲臉上沒有一點愧意,反而極度猖狂地跳腳:“你把你的好兄弟送人,你還有理了!”
謝知津眯起眼睛,一句話就讓閻遲閉住了嘴:“當初你死纏爛打地要跑來給我當秘書,好像就是為了躲着顧臨吧?”
閻遲一噎。
沒辦法,事實就是如此。
事情要回到大半年之前說,那時候閻遲正游手好閑得要死,一聽說自己的老同學顧臨回了黎江市當醫生,立刻跑到醫院堵住顧臨“調戲”了一番。
“呦,這不老同學麽,真想不到啊,咱們班上最禁欲的學霸都當上醫生了。”
當初的顧臨給過閻遲機會,冷着臉繞過他就要往外走。
結果閻遲自己不知好歹,非要繼續招惹顧臨,拉着顧臨的胳膊滔滔不絕。
“上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長得有點像浣熊,你知道吧,就幹脆面包裝上的那個。”
顧臨的薄唇輕輕抿了抿,一雙眼睛眯了眯,透過金絲眼鏡的鏡片打量閻遲。
“哦,那小閻少爺現在覺得我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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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浣熊啊,不過勉強能算是一只高貴優雅的浣熊了,啧,你這個樣子長得啊,我都有點想上你。”
閻遲把顧臨堵在醫院門口,拉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發言有多麽的危險。
他只記得當時顧臨極其優雅地笑了一下:“小閻少爺,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從那以後,顧臨每天早晨六點都給閻遲打電話。
“起了嗎小閻少爺,從醫生的立場來說,我建議你每天早晨六點起床,這樣可以保證你一整天都神清氣爽。”
這個電話持續了不到一個星期,閻遲徹底忍不了了,抓起電話就怒罵顧臨:“顧臨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一天天閑的嗎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顧臨語調沉穩從容:“小閻少爺,我不閑,是看你每天都游手好閑,所以怕你太閑了。”
閻遲就是在那天下午沖到禾信,然後死纏爛打着要給謝知津當秘書的。
他以為謝知津不知道這裏面的原因,沒想到謝知津居然比誰都清楚。
——
閻遲由衷地贊嘆了一聲,然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知津,我不得不承認,這次是我先招惹顧臨的,也是我先認栽的。”
謝知津再度眯起眼睛看他,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過來人的語氣和我說話?”
閻遲茫然:“那我應該用什麽語氣啊,和你相比,我就是過來人啊。”
謝知津的優越感不允許自己在這方面落後于人,眉毛一揚就開始口無遮攔:“你們做過嗎?”
閻遲又噎了一下,完全沒有料到謝知津的腦回路是這樣的,一開口都結巴了:“沒,沒。”
謝知津白了一眼,雖放過了他,卻沒忘了冷哼一聲,再補一刀:“那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閻遲覺得在這段對話裏自己應該是占理的,但他的腦子不足以在短時間內把道理想明白。
于是人間富貴花小閻公子煞有介事地圍着謝知津的辦公室轉了七八圈,終于腦瓜子一靈,順帶給自己鼓了個掌。
“不對知津,你這個想法很危險。”
“嗯?”謝知津莫名其妙。
閻遲正兒八經地在謝知津對面坐下,開口之前還不忘清了清嗓子,大概說出了他這輩子最有道理的一番話。
“知津啊,這種事情,不能只看做沒做過,你得看人家季主播的心離你近不近。有時候靈魂的契合比身體的契合還要重要,人家心裏要是接受了你,發展到哪一步都可以說是發展到了最深入的一步,可人家心裏要是不接受你,發展到哪一步都可以等同于沒有開始。”
“知津,你得看看人家的心。”
就這麽一句話,謝知津的腦子“哐”地空白了一瞬。
與閻遲和顧臨相比,他和季聲的糾纏實在複雜了太多。
大概是因為他最開始對季聲的态度不太正當,所以在這段感情裏,他自然而然地走入了一個誤區。
他覺得自己喜歡季聲,季聲就必須要毫無保留地回應他;他覺得自己的生理需要得到滿足,季聲就一定也會在那樣的情/事裏得到快感。
他從沒有設身處地地去想一想,季聲在這段感情裏是不是真的心甘情願。
他想起季聲看見他時眼裏的厭惡,想起季聲被自己綁在床頭上的那份無助,想起季聲談起平等時的那份渴求。
季聲是不情願的,但未必沒有奢望過。
就像是福至心靈一般,謝知津在這一刻覺得自己長達兩個月……不,長達一年半的強硬忽然就消散了一大半。
“喂知津,你沒事吧?”
閻遲伸手在謝知津面前晃了晃,成功地把謝知津的思緒從十萬八千裏之外拉了回來。
謝知津凝眸深思,語氣成熟老到,有些惆悵地對閻遲說:“閻遲,我想和季聲聊聊,但他應該不會搭理我。”
兩個月來一直是這樣,他和季聲同住在一間屋檐下,甚至同躺在一張床上,他們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進行深入交流,但無情無欲,和充氣娃娃沒什麽兩樣。
他們最缺的,是一頓應該在同一張桌子上吃的飯。
即便他們從前在飯桌上也會劍拔弩張。
謝知津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要被季聲這樣的态度逼瘋了,但火氣一上來,面對的卻是更加冷淡的季聲。
季聲只會掀起眼皮瞥他一眼,然後擡起胳膊挽一挽袖口,問他:“謝少爺是要綁還是要做?”
滿是涼薄。
謝知津每次都被晾到沒脾氣,所以理所當然地覺得現在的季聲不會搭理自己。
閻遲聽明白了原委,然後大手一揮,說:“這還不簡單麽,就說我請客吃飯,把季主播喊出來一起,酒桌上就沒有說不開的話。”
謝知津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覺得這或許是個辦法。
——
閻遲是個說幹就幹的行動派,計劃一敲定,當天下午就打電話約了季聲。
用閻遲的話說:知津啊你可謝謝我吧,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才把季主播給約出來!
其實他這話有些誇張了,季聲待人寬和有禮,即便是厭惡謝知津,也并不會給他的朋友甩臉子,所以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閻遲。
高學屹如此,顧臨如此,閻遲也是如此。
彼時季聲正要下班,閻遲就自作主張地要去接他,謝知津自然也跟着去了。
深秋,電視臺外面種的銀杏樹已經開始掉葉子了,金燦燦的葉子鋪滿了沿途的街道。
謝知津和閻遲就抄着口袋站在銀杏樹下等季聲。
一個冷風卷過來,閻遲縮了縮脖子,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圍巾。
“知津,咱們不能進去等嗎?”
謝知津看他一眼,說話的時候呵出來一團白霧氣,無情:“不能。”
“為什麽不能啊!”
閻遲扯着圍巾叫苦連天。
謝知津沒有說話,因為他不想告訴閻遲有一次他來接季聲的時候,季聲在電視臺裏當着好幾個同事的面問他:謝少爺這是又怕我跑了?
事到如今,季聲似乎已經不在乎自己那點臉面了,他只是一刻不停地想要讓謝知津不痛快。
那天以後謝知津就很少會來接季聲了,即便是來也是在外面等。
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後果,就是害得閻遲陪他哆哆嗦嗦等了十幾分鐘,才終于看到季聲下班出來。
不得不承認,季聲這個人不僅長得好,衣品也相當不錯。
他雖然在電視臺這種中規中矩的地方工作,卻很少會像其他員工一樣随随便便穿一件白襯衫就出門,穿的大多都是精致的蠶絲襯衣或是剪裁得當的法式襯衫。
當然還有個大前提——這些衣服必須沒有一絲褶皺。
最近的天氣都有些冷,季聲就在襯衫外面加了一件中長款的毛呢大衣。
精巧的西裝領輪廓熨帖,寬松的外套顯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長,深灰色配上白襯衣,随性而又得體,顯得整個人都溫潤從容。
季聲遠遠走過來,神色淡淡地看了謝知津一眼,然後沖着閻遲笑了笑:“原來小閻少爺不是單約了我啊。”
言外之意,原來小閻少爺還約了別人啊。
一旁的謝知津哪裏會聽不懂季聲的話,登時就沉下了臉。
別人,老子怎麽能是別人?
這話已經到了嗓子眼了,好在謝知津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季聲好好聊一聊的,所以又硬生生把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閻遲客套熱絡地與季聲打招呼,季聲自然也沒有說別的,很快就被閻遲請上了車。
這次是閻遲開車,季聲坐副駕駛,可憐的謝少爺只能四仰八叉地癱在了後座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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