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熟人
時間再度被拉回到一年以前的那個夏天,謙和有禮的季聲沒能拒絕謝知津的“好意”,跟着他回了家,就是現在住的那間大平層。
季聲有些拘謹地在沙發上坐下,環視四周,詫異問:“您一個人住?”
謝知津松了松領帶走到他旁邊坐下:“是啊,不然還能和誰一起住?”
季聲略表歉意地搖搖頭,看着謝知津有些松垮的領帶說:“不,我是看您像是事業有成的樣子,以為您已經成家了。”
“見笑了,我可是孤家寡人一個。”謝知津正這麽說着,忽然就轉了個話題:“認識這麽一會兒了,我還沒問你怎麽稱呼?”
“季聲。”
“季聲。”謝知津重複了一遍,然後擡起頭來對季聲說:“我叫謝知津,是禾信傳媒的總經理。”
一般人聽到“謝知津”這三個字就應該一臉讪笑地站起來了,再不濟聽到“禾信傳媒”這四個字也應該知道謝知津是誰了。
然而當時的季聲神色如常,那雙清水一樣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您好,謝先生。”
他說:您好,謝先生。
不是:您好,謝少爺。
幾乎可以說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謝知津習慣了別人的追捧,那是他生平頭一次遇到這麽一個清冷桀骜的人,他看着季聲,像是貪婪的人伸手觸探那一抹清聖的月光。
像是物欲橫流的灘塗遇上了一股幹淨的清流。
謝知津神色變了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身進了廚房。不久之後端出來一盤意大利面,笑着對季聲說:“你還沒吃飯吧,我簡單做了點,嘗嘗?”
面條軟硬适中,醬汁鮮味十足,不等不承認,謝知津的手藝真的是很好。
季聲放下筷子,禮貌說:“今晚真是太麻煩謝先生了,時間不早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再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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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回去了。”謝知津搭着二郎腿坐在餐桌對面,手上掏出來一根煙,打火機的火苗猛地竄出來。
他對季聲說:“今晚留下來吧。”
季聲以為自己沒聽清:“您說什麽?”
下一秒,他就被謝知津拉住了手腕。
謝知津的眼神裏透着一股子猖狂和霸道,他把季聲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然後笑着說:“實話告訴你,我見你的第一眼就挺喜歡你的,咱們可以試試。”
季聲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滿臉都寫着不可置信。
他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是遇到了一個多麽可怕的男人。
季聲掙紮了兩下,努力讓自己不至于失态,然後說:“謝先生,您放開我,這不合适。”
謝知津手上的力道分毫未減,語氣卻已經有些不滿了:“別這麽不識趣,你出去打聽打聽,黎江市想跟着我的人有多少。”
這話貶損人的意味很明顯,季聲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開始瘋狂地在謝知津手底下掙紮,手腕被攥得生疼,臉也氣得通紅。
“你放開我!”
謝知津饒有興趣地看着季聲在自己面前掙紮,那一瞬間似乎很有成就感。他不由地擡起另一只手去掰季聲的肩膀,誰知季聲的反應太激烈,揚起手就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也不知道他當時使了多少力氣,謝知津的嘴角立刻就裂開了。
季聲也懵了一瞬,緊接着就看見謝知津舔着嘴角笑了笑,不知道是氣瘋了還是氣狠了,磨着後槽牙說:“很好,你很好。”
不等季聲反應過來,謝知津就已經拽着他往卧室裏走,然後他就被摔在那張柔軟的了床上。
謝知津笑了笑,低頭咬上了他的鎖骨……
——
已經是有些久遠的記憶,可每次想起來都讓人覺得記憶猶新,季聲看了看閻遲,笑:“是啊,他沒和你說過麽?”
閻遲一直都沒問過謝知津和季聲是怎麽認識的。
并不是他這個發小做得不稱職,反而是因為他太了解謝知津了。
謝知津是誰啊,赫赫有名的謝少爺,在黎江市可以橫着走的人物,想要跟他上床的人數不勝數。
謝知津以前也不是沒有喜歡過誰,通常是酒吧裏見到的,不論是MB還是小白臉,只要随便提一嘴,這人保管能樂開花,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走了。
露水情緣大多好景不長,謝知津也不過就是圖個新鮮,最多半個月就又換人了,人來人往,不值一提,所以閻遲也從來沒上過什麽心。
但閻遲看得出來,謝知津對季聲,明顯是不一樣的。
閻遲搖搖頭,又看向謝知津,憑着自己對謝知津的了解,他已經能夠想象出來後面的事情是怎樣的,也十分深刻地理解了季聲口中的那個“荒唐”是什麽意思。
“可是季主播。”閻遲斟酌着開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是麽,我可從來沒見知津對誰這麽上心過,他現在是真喜歡你,你就不能考慮考慮給他一個機會?”
季聲沒急着開口,而是撐着下巴看了閻遲一會兒,半晌才“嗤”得笑了一下:“憑什麽?”
他有理有據:“憑什麽他可以不顧我的意願強行把我留在他身邊?憑什麽他可以耀武揚威地挑着我的下巴一口一個不識好歹?憑什麽他一句真心喜歡我就要不計前嫌地給他機會?”
季聲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已經站起來,雖是俯視閻遲,下巴卻微微擡起,露出鋒利的下颌線。
“因為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季聲忽然想起林春晚對自己說的話:我不知道要怎麽形容,就是覺得自己和您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謝知津之于季聲,也是如此。
季聲冷冷地瞥了謝知津一眼,話卻依舊是對閻遲說的:“你們這個世界有權有勢,大手一揮就能撼動黎江市的整個商界,但我就是個普通人,反抗也反抗不了,行啊,那我就妥協。謝少爺他想幹什麽都可以,但我這顆心,他得不到!”
他理直氣壯地說了這麽多,好像忘了話裏話外的這個“他”此刻就在旁邊坐着。
謝知津的臉色已經不能單單用“陰沉”來形容了,那雙冷峻的眼睛裏像是燃了一團怒火。他死死盯着季聲,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季聲,你是要一直跟我杠到底?”
“杠?我不敢。”季聲輕輕笑了下,然後又轉頭去看閻遲:“小閻少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咱們今天沒的聊了。”
不是和閻遲沒的聊,而是和謝知津沒的聊。
季聲說完這句話就徑直走出了包廂,沒有再看謝知津和閻遲一眼,留給他們的也只是一個清傲不屈的背影。
他口口聲聲說着自己妥協,可身上的倔強和不甘又那樣清晰可見。
——
季聲從酒樓裏出來,站在路邊吹風。
深秋的夜晚很冷,瑟瑟寒風不要命地往人脖子裏吹,但即便如此,季聲的脊背也依舊是直立着的。
他似乎并不懼怕這寒涼的風。
馬路上是永不止息的車水馬龍,季聲一個人站了會兒,已經完全不想再回去面對謝知津。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要打個車先回去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醉醺醺但十分熟悉的聲音。
“呦,真是冤家路窄,在這兒也能碰上你?”
季聲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徐編輯?”
徐陽應該是來喝酒的,且一如既往地又喝多了,此時正被兩個看起來像他朋友的人架着,站都站不直了。
他身邊那兩個人醉得也不輕,其中一個伸手戳了戳徐陽:“徐哥,這誰啊?”
徐陽嗤笑一聲:“兄弟,你們不認識這位,這可是咱們黎江市廣播電視臺赫赫有名的季主播,我之前的欄目組知道吧,酥耳FM有聲電臺,那他媽就是人家季主播的!”
季聲蹙了蹙眉,有心想要與徐陽理論兩句,但看徐陽醉得實在不成樣子,便只是說:“徐編輯,你喝多了,早點回家吧。”
“我沒喝多!”徐陽一擺手就掙開了架着他的兩個人,晃晃悠悠地走到季聲跟前,“上次在西餐廳你也說我喝多了,還護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嘿呦,整得自己多見義勇為似的,結果還得靠別的男人來給你收拾攤子!”
謝知津那天晚上跟到西餐廳去的事情季聲是一直不知道的,他聞言愣了愣,又問徐陽:“你說什麽?什麽別的男人?”
可徐陽醉醺醺的,根本沒有回答季聲的問題,而是轉回頭沖着他那兩個朋友招了招手。
“來來來,我還沒給你們介紹完呢,這位季主播可了不起啊,巴結上了禾信傳媒的謝少爺,有了那麽大的一座靠山,這人也就橫起來了。我從電視臺離職是因為他,從航宜離職也是因為他!”
他又把頭轉過來看季聲,惡狠狠地說:“你們說他媽的一個靠男人吃飯的玩意,他怎麽就那麽橫呢!”
季聲額角青筋暴起,幾乎已經忍無可忍。
“徐陽,你嘴巴放幹淨一點!”
“呦,這是生氣了?”徐陽“哈”地笑了一聲,“是生氣了還是惱羞成怒了?”
徐陽伸手去碰季聲的肩膀,緊接着就被季聲一把拍開了。
徐陽憤憤看了他一眼,大約酒勁兒上來了,啐了一口:“你他媽想動手是不是!”
徐陽說着,一拳就朝着季聲揮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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