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保護
兩個月前在西餐廳裏,季聲也曾躲過他這麽一拳。
但那個時候的徐陽醉得還不是很厲害,那個時候的季聲也沒有現在這麽生氣。
情緒一旦得不到控制,身體的敏捷程度也會跟着受到影響,季聲堪堪退後兩步,硬是沒有避開徐陽那一拳。
側臉傳來一陣鈍痛。
季聲只覺得自己眼前開始冒星星,緩了會兒才擡起手來捂住側臉,臉上早沒了往常的和煦。
夜色闌珊中,季聲長身立在路燈下,背襯着身後酒樓大廳裏刺目的燈光,收斂了許久的鋒芒被再度打開。
他的聲音冷冷的,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徐陽,你冷靜一點。”
不知道為什麽,徐陽竟覺得深秋的涼風很割人,但酒精早已經麻痹了他的大腦,他抿了抿嘴唇,然後指着季聲說:“冷靜什麽呀冷靜,季聲我告訴你,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也就是話音剛落下,徐陽再度撲了上來。
季聲大約是不想跟一個醉漢動手,只能穩健地又退了幾步,後背眼看就要貼到身後的牆上,已經是避無可避。
徐陽步步緊逼,一低頭恰好看見牆角有兩個被人喝剩下扔在那的酒瓶子,一把抄起一個來就要朝季聲砸上去。
“哐”的一聲,酒瓶子碎了一地,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悶哼。
季聲的後背抵在冰冷的牆面上,前襟卻是一片熱切,自己并沒有被傷到。
他呆了一瞬,然後把擋在他面前的人拉了起來。
“謝知津?”
謝知津借着季聲的手勉強站穩,一只手卻還按在自己的後腦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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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謝知津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但徐陽那一酒瓶真真切切地砸在了他的頭上。
酒樓的燈光與昏黃的路燈交織間,季聲看到他的指縫裏全是血。
謝知津硬氣得很,頭上開了個口子也能惡狠狠地轉過身盯着徐陽,“你他媽瘋了?老子的人你也敢動?”
徐陽完全沒想到謝知津就在附近,更沒想到他會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擋在季聲面前。
怎麽會……
徐陽哆嗦着扔了手裏的酒瓶碎片,結結巴巴地說:“謝,謝少爺……”
謝知津又回頭上上下下看了季聲一眼,在看到他泛紅的臉頰時就徹底沒了好臉色,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後腦勺,另一只手拉起季聲就走,路過徐陽身邊的時候還不忘對徐陽說:“徐陽,你完了。”
徐陽懵了一瞬,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被自己打傷了的到底是個什麽人。
黎江市的謝少爺要是發起火來,那他可不就是完了麽?
他下意識就去喊自己的兩個朋友,然後身後空蕩蕩的,那倆人見事不好早就跑沒影了。
“媽的……”
大概是被逼急了,又或者是酒壯慫人膽,徐陽這會兒什麽都沒顧上,拔腿就朝着謝知津和季聲追了過去。
季聲已經被謝知津拉着走到了停車場,聽見腳步聲猛地回頭,然後就眼睜睜地看着徐陽沖了過來,那架勢明顯是還想接着幹架。
季聲下意識地反應就是甩開謝知津拉着自己的手,可謝知津好不容易松開了他的手,卻又擋在了他前面。
他指縫裏的血已經開始往脖頸上淌,衣領都已經紅了一大片。
“謝知津!”
季聲瞳孔猛地一縮,眼睜睜地看着謝知津被徐陽撲倒在了地上。
廣闊的人行道上,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拳腳相加,一時間竟然分不出誰是誰。
謝知津邊打邊罵:“你他媽找死——”
徐陽的脖子被謝知津抓了一道,此時看見謝知津的拳頭也有點發怵,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則,索性兩手抓住謝知津的胳膊就往後扯。
像是有什麽骨頭錯位的聲音,謝知津沒忍住,悶哼聲傳到了季聲的耳朵裏。
想起謝知津滿脖子的血,季聲再也做不到袖手旁觀,他沉着臉走過去,試圖把謝知津從地上拉起來。
可徐陽就像是發了狠,死死拽着謝知津的另一只胳膊不肯松手,看見季聲過來就擡腳往上踹。
謝知津的右胳膊已經動不了了,可他怕徐陽傷着季聲,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就抽出左手來薅住了徐陽的頭發,拽着他的腦袋使勁往地上碰。
碰了兩下徐陽就爬不起來了。
季聲眼疾手快地将謝知津拉了起來。
驚魂未定中,他定睛打量謝知津,卻只見謝知津脖子下巴上全是血,臉色白到有些透明,嘴唇卻緊緊咬着,似乎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顫抖。
那一瞬間,季聲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謝知津?”他伸手拽了拽謝知津,謝知津卻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
季聲當機立斷,掏出手機來就要打電話。
就在這時候,一聲“卧槽”遠遠地傳了過來。
閻遲從酒樓裏出來,一手還抓着車鑰匙,看到謝知津的時候滿臉震驚,自我懷疑地說:“我不就是去結了個賬麽……”
謝知津傷得不輕,季聲臉上也有傷,閻遲雖然不怎麽靠譜,好歹還有大是大非的觀念,當即就囑咐酒樓經理報警,然後把徐陽往保安手裏一扔,就連忙開車把謝知津往醫院送。
——
“閻遲,你再敢碰我一下試試!”
安靜的病房裏,謝知津的聲音透着一絲虛弱,卻把閻遲吓得一個激靈。
随後閻遲滿臉告饒地縮回了手,又一臉無助地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噴霧劑。
勸:“知津,醫生說你這胳膊還是得噴點藥。”
謝知津這次傷得不輕,除了後腦勺劃開了一道口子,右胳膊也脫臼了,剛才閻遲正嘗試替他噴藥。
謝知津黑着臉搖頭:“你勁兒也太大了,怎麽不疼死我呢?”
被他這麽一說,閻遲反倒有點心虛了,遲疑着問:“那我去叫顧臨來?”
“叫什麽顧臨?”謝知津白了他一眼,語氣頗為自傲,“我等季聲回來。”
短時間內兩次住院,身強體健的謝知津算是做到了。
但與上一次相比,這一次又完全不同。
這次季聲是全程陪着他的。
閻遲恍然大悟一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然後往病房門外看過去。
走廊的連椅上,警察耐心地詢問着什麽,季聲正坐在一旁配合做筆錄。
這次的事情已經報了警,警察是過來詢問情況的,當時謝知津還在處理傷口,所以季聲就出去了。
十分鐘後,季聲推門進來,對上的就是閻遲的一臉讪笑。
“季主播,警察走了?”
“走了。”
“他們怎麽說的啊?”
季聲頓了頓,思索說:“醉酒鬧事吧,責任全在徐陽。”
閻遲“喔喔”兩聲,然後就把手裏的藥劑噴霧遞給了季聲。
季聲莫名其妙:“幹什麽?”
閻遲伸手往床上一只,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知津說想讓季主播給他上藥,你要是不願意也沒關系,可以坐在這裏看着他疼。”
季聲:???
謝知津:???
閻遲說完這話就推開門找顧臨去了。
季聲手裏拿着那瓶噴霧劑,臉色難以言明地看了看謝知津,忽然笑了一下:“有時候我挺懷疑你和小閻少爺的友誼的。”
謝知津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閻遲坑了,又不願意在季聲面前掉面子,只好用左手撐着床往床頭上坐了坐。
剛想說點什麽,卻又扯到了右胳膊,一瞬間就疼得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季聲眉頭一跳,三步并兩步上前,把謝知津按回到床上重新躺着。
然後有些難為情地問:“這個藥……怎麽噴?”
從沒有過的尴尬氛圍在這間安靜的病房裏彌漫開來。
過了好半天,謝知津才說:“你要是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不強迫你。”
因為後腦勺的傷口失血過多,謝知津的聲音很虛弱,可話裏話外的委屈又那麽明顯。
似乎這個人只要有個臺階下,也可以變得不那麽強硬和霸道。
季聲晃了一會兒神,然後沉默着起身解開了謝知津衣領的扣子。
謝知津穿的是醫院裏統一的病號服,寬大而又随意,扣子很容易就能解開。
季聲解開他的扣子以後就垂着眼睛把他的衣領往下拉了拉,直到露出紅腫不堪的肩膀。
季聲抿了抿唇,研究了一下噴霧劑怎麽用,之後就擡手把藥噴了上去,噴完還不忘用手指輕輕揉開。他手法輕柔,與閻遲的毛手毛腳全然不同。
一片沉默中,季聲忽然開口:“是怕徐陽傷了我嗎?”
所以才想都不想就擋過來。
“嗯,不過當時也顧不上想那麽多。”謝知津也不矯情,季聲問他就答了,末了又添一句:“季聲,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是認真的。”
說這話的時候,謝知津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嘴角蒼白,病态讓他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霸道和猖狂被收斂起來,與平時那個高高在上的謝少爺大相徑庭。
那雙偏執的眼睛裏,竟也能看出一些所謂的真誠。
季聲看着謝知津的眼睛,想着昨天晚上他擋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終于不可避免地意識到:
謝知津口口聲聲說的那份“喜歡”裏,或許真的包含了幾分真情。
作者有話要說:
閻遲是挺損的,但是我喜歡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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