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讨好
這一夜并沒有約定中的井水不犯河水。
謝知津起先睡得還挺好, 睡到半夜就開始不自主地往季聲身邊湊,像是摸索着他身上的柑橘氣味,不舔上一口就不罷休一樣。
起初真的只是出于本能, 但他在嗅到季聲脖頸間的柑橘氣味之後就醒了。
濃濃的夜色被一小簇月光點亮了一角, 謝知津用左手撐着床,湊到季聲耳邊淺淺地嗅了一口, 然後用舌尖碰了碰他的耳垂。
就只是這麽小小的一個動作, 便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謝知津看了季聲側躺着的背影一眼, 見他柔軟的頭發像是被渡上了一層清亮的月光, 整個人都由內而外地散發着不容亵渎的味道。
不容亵渎也亵渎過不少次了。
雖這麽想着, 但他身上有傷,的确不方便和季聲玩硬的,最後也只是用舌尖碰了碰牙齒, 然後就老老實實地躺了回去。
等到細微的鼾聲響起來,躺在另一側的季聲睜開眼睛,他呆呆地看着窗戶的方向,任憑怎麽努力都看不清紗簾後面那輪清亮的月亮。
被謝知津吻過的耳垂像是燒起了一團火, 他擡起手又放下, 最終也沒有在那只發燙的耳垂上摸上一把。
——
日子就過成了這樣, 謝知津竭力讨好, 季聲卻始終沒有回應。
就像是化學實驗室裏的碘伏和維C, 盡管一無所成, 卻總是在竭力融和。
謝知津可以因傷在家休息,季聲卻還需要去單位上班。
眼下這個情況,謝知津是開不了車了, 季聲便也不客氣, 自己開着那輛邁巴赫去上班。
這在季聲看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他現在負責照顧謝知津,開一開他的車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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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會在某個下班的傍晚一拉車門,看到滿車的玫瑰花。
洋洋灑灑,紅的粉的堆滿了駕駛座和副駕駛,眼看就要從車窗裏漫出來,像是在傾訴着誰的肆虐愛意。
行人不少,季聲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更沒想到這一幕會被一同下班的同事看見。
“哇,季主播,這是女朋友送你的還是你要送女朋友的啊,好浪漫啊!”
季聲勉為其難地沖着同事笑了笑,然後一把接一把地把玫瑰花遞過去,嘴角僵硬地說:“就當是我送給大家的。”
他思索了一下日期,祝福語是:“預祝你們周末快樂。”
小姑娘們含羞接下,小夥子們莫名其妙。
這一天實在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周五。
有雙休日的上班族結束疲憊準備迎接周末,九九六的上班族告訴自己再熬一天,一周無休的上班族活得四平八穩內心生不出一絲波瀾。
季聲其實是屬于第一類人的,可此時的他對即将到來的周末卻沒有任何的期待。
因為他知道回家就要面對謝知津的軟磨硬泡。
黑色邁巴赫穿行在人山海海之間,車窗外是永不停歇的車水馬龍,車裏,季聲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一些細小的劃痕。
是熾烈爛漫的玫瑰——莖上的刺。
——
“謝知津,你到底想幹什麽?”
季聲一進門就開門見山地質問出聲。
誰知并沒有聽到謝知津的解釋,因為客廳沒人,卧室的門大開着,也沒人。
就在季聲猜測謝知津是不是出門了的時候,一直閑置着的西側卧室卻傳來了一陣悠揚的樂聲。
那架鋼琴。
季聲莫名其妙地推開門。
只見謝知津正坐在那架閑置了許久的鋼琴前,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右手被繃帶吊在胸前,左手卻在琴鍵上肆意跳動。
黑白琴鍵錯落按下,含着款款濃情的曲子便從琴鍵中傳出來。
曲調悠揚而又柔和,即便是單手演奏也絲毫不見生疏。
季聲站在門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謝知津冷峻的側臉輪廓,他只穿了一件家居服,卻像個高貴的演奏家。
學傳媒的大多涉獵過一些藝術課程,季聲倚着門框聽了一會兒,微微仰了仰頭。
——是德彪西的《月光》。
一曲終了,謝知津在琴凳上轉了半圈,背靠着鋼琴沖季聲笑了笑,“好聽麽?”
季聲靜默了一瞬,然後走過去在閑置的小沙發上坐下,點頭:“好聽。”
他沒有十分驚訝地問“原來你會彈鋼琴”,不會彈鋼琴的人不會無聊到買一架七位數的鋼琴放在家裏當閑置品。
“真的好聽。”季聲又笑着重複了一便,側首問:“這是營造浪漫的周末嗎,謝少爺?”
謝知津左手往後搭着,手指在末端的琴鍵上信手彈了幾下,流淌出一串音符。
他正色道:“示好,花收到了嗎?”
“誰擺的花,小閻少爺?顧醫生幹不出這事兒來。”
謝知津“嘶”了一聲,打趣一般地問:“閻遲沒把事情給我搞砸了吧?”
季聲臉色一沉,想起那滿座的玫瑰花,只覺得自己被劃傷的手指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冷聲道:“他倒是沒搞砸,但謝少爺,我有沒有說過不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展露在我的同事們面前!”
“我們之間的關系?”謝知津很好地捕捉到了自己愛聽的重點,他起身走到季聲面前,左手撐住沙發扶手,傾下|身看他:“我們之間是什麽不能公之于衆的關系?”
這樣的距離讓季聲産生了一種壓迫感,他十分難受地向後躲,直到自己的後背和沙發靠背緊緊貼在了一起。
他在想是應該否認他們之間有什麽關系,還是應該和謝知津再嗆幾句,又或者……
沒等季聲想出什麽來,謝知津就十分突然地換了個話題,問他:“我能不能親你?”
“什麽?”
謝知津喉結上下一滾,脖頸間泛起一陣潮紅,啞着嗓子說:“我剛才又看電影了。”
季聲的眼前一下子浮現出許多不該有的畫面,他忽然覺得抵着沙發的後背滾燙,一時迫切地想要站起來。
謝知津卻用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極緩極緩地說:“沒事,不是這個沙發。”
距離實在太近了,季聲只能看到謝知津那雙泛紅的眼睛,他閉上眼不去看,然後努力偏了偏頭。
“滾開,謝知津!”
以往這個時候,謝知津早該上手把人按住了,這會兒卻十分沉得住氣,只是嘴唇離他更近了些,慢條斯理地說:“親吻是人表達愛意的一種普遍方式,您不要把他想得太極端,也不用這麽抗拒。”
季聲怕碰着謝知津的胳膊,只是一味地往後縮,可沙發再軟也有限度,他很快就再度黏上了沙發靠背。
謝知津卻仍在往他身上靠,兩人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肢體基礎,熟悉的壓迫感鋪天蓋地地湧上季聲的腦海。
謝知津只用了一句話就驅散了這片陰霾:“德彪西說聽音樂就像是在品嘗埋在雪裏的粉色糖果,季聲,我只是想親親你,又不做別的。”
季聲擡眼看了看那架鋼琴,喘息着問:“你弄這麽一出,就是為了親我?”
他才不信。
“不是。”謝知津果然搖了搖頭,舌尖碰上季聲的下巴,含糊着重複一開始的答案,“我在示好,真的不試試嗎,我親人很有一套的。”
人是有肌肉記憶的,即便現在的謝知津不再強取豪奪那一套,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像是刀刻斧鑿一樣印在了季聲的記憶裏。
他下意識地顫了一下,然後渾身都變得僵硬。
謝知津就是在這個時候順着季聲的下巴纏上了他的唇。
他親人很有一套,這話不是說說的。
他愛吸季聲的舌,唾液與牙床一同嘬出聲響,時不時吹進去的一口氣加重了那點酥麻。處于被動一方的人就正在被剝去白色的軟殼的水煮蛋,層層力道都被卸下,僵硬的身體漸漸松了力氣。
謝知津的确沒做別的,只是身體随着唇舌的動作而離季聲越來越近,直到抵了季聲一下。
季聲“唔”的一聲推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大口喘着粗氣,薄唇上瑩亮亮的。
他沒有立刻從沙發上起來,是因為腿腳有些發軟。
謝知津是個接吻高手,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眯着眼睛打量季聲,篤定道:“你承不承認?”
季聲沒回答,他覺得自己十分窘迫,尤其是在看到謝知津的家居褲時。
那布料薄薄一層,洇上什麽都能透出來。
“我可不會給你洗褲子。”季聲倉皇起身,想要越過謝知津出去,卻又被他攔住了路。
謝知津步步緊逼,眼睛往下看,“你在面對男人的時候很有感覺,那為什麽不能考慮考慮我?”
季聲原本漲紅着的臉漸漸白下去,他幾乎是在賭,看謝知津這次的耐心可以維持多少天。
他賭至少這一次,謝知津不會發瘋。
季聲繞過他往浴室走,只冷冷地撂下一句,“去找你的沙發。”
浴室門“咔嚓”一聲關上,再度将他們隔絕在了兩個世界裏。
謝知津跟出來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聽着浴室裏嘩嘩的水聲,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意來。
他根本就沒看電影,沒有電影會比季聲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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