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風波初止

殿中衆人,神色或鄙夷、或詫異、或思量,不一而同。烈元皇微微一掃,盡納心中,随後望向衆人關注之處------月奴和烈無蒼。

明王心思細膩,将烈無蒼此時一番動靜細細思量,心念幾轉,望向龍座上的烈元皇平聲靜氣道:“依臣所見,月奴坐于殿中确實不合曜日禮數,但若是烈王執意如此,倒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

“哦”烈無蒼拉長聲音,随後擡眸看向明王,帶着詢問的神色:“小弟今日只願月奴坐于此地,不知兄長有何良策?”

明王道:“你是否還記得,聖上曾允諾,在你凱旋時滿足你一個心願。”

烈無蒼不假思索,颔首以示。

旁邊的宿淮卿不動聲色,擡眸看向慨然獻策的明王,只見他雙眸微濁卻透着精明的算計,心下已經明了此舉何意。

話音落後,烈無蒼垂眸,以手抵額,似在猶豫,是否真的将如此寶貴的皇帝承諾用在此時。

衆臣翹首以盼,就在此時,祥王突然出聲道:“六弟,可要好好斟酌,切勿為了不足一提的小事,枉費皇上允諾的一番心意。”

時間緩緩流動,短短的瞬間卻似萬年般漫長,冰玉煌靜靜坐着,面具遮顏看不出面色變化,突然間起身離座道:“烈王不必為難,曜日禮數容不得我,我入鄉随俗,離開便是!”言罷,轉身向殿外走去。

烈無蒼見狀,未及思索此舉有何不妥,骨節分明的手已經緊緊抓住了冰玉煌的手腕兒,阻止了他繼續邁出的步子,眸光帶愠,低沉着嗓音道:“坐下!”

随即,迎上烈元皇詢問的目光道:“望皇上滿足臣的心願!”

烈元皇道:“如你所願!月奴之事,任何人不得再有異議。”

小小的插曲過後,被打斷的宴會照常進行。

滿殿的歡笑掩不住一人的落寞,唯有穿腸滴酒或可解得心結,路光陰注視着殿中動靜,嘴角不由凝起了絲絲苦笑,剪不斷理不盡的苦澀凝在心間,他再也不會得到冰玉煌的意思關注,哪怕是一個痛恨的眼神。當他下定決心複仇的那一刻,這樣的結果,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嗎,可當這一幕真正來臨時,卻是如此的痛徹心扉。

宴席間,冰玉煌、宿淮卿二人言談漸入佳境,言語間不無相契,烈無蒼偶然插進幾句,冰玉煌聞聲不禁颔首而笑。

此時的路光陰已有些微醉,眼眸泛紅,眸光迷離,視線止不住望向相對而坐的冰玉煌,縱使這樣所見只會讓自己心中更痛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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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母親灌輸的仇恨,失去了自己已握在手中擁有的兄弟深情,還有心底深深的愛意,呵……呵……呵……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什

麽啊!

明日高懸碧空,早晨清爽的涼風漸漸變熱,冰玉煌走後,未過多久,其他幾人便用過了早膳,各自回屋。

張碧豔與葉依擎住處在一個方位,兩人結伴而行。

碧豔心中懸念冰玉煌,回屋亦無事可做,反讓自己心神不寧,想到這兒,猛得頓住腳步,對與自己一路的葉依擎,道:“葉醫師,你那兒是否還需要人幫忙?如今我閑着亦無事可做,不如到你那裏去,一來可打發時間,二來也能學點兒醫藥。”

葉依擎正想着法子,如何能讓轉移她的心思,冰玉煌進宮一時半會兒出不來的,不料她先提出,驚喜萬分,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忙不疊答應:“需要,需要,我正求之不得!”

碧豔看他眉眼間全是笑意,與平日他笑起來時相差甚大,嫣然一笑問道:“葉醫師,你有何喜事,何不說出來,我也好恭喜你呀!”

“啊?”葉依擎咧到耳朵根的嘴角突然一抽,眸間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收起,疑問道:“喜事?我怎麽不知道自己有喜事?你怎麽知道的?”

張碧豔被他的樣子逗得撲哧一笑:“我看你剛才笑得那麽高興,猜你可能有喜事啊!”

葉依擎聞聲突然想到剛剛自己似乎得意忘形了,想到碧豔能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心裏頓時高興的無法自抑,“這個”一時不知該怎麽解釋,葉依擎本還看着碧豔的眸光,下意識避開,結結巴巴道:“嗯,這個,這個,我,我……”他竟然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心裏越急,嘴裏越說不出話來。

餘光掃見碧豔帶笑的嘴角,耐心等待回答的眼神,葉依擎不禁急得耳根泛紅,總算是胡謅了一句:“離開曜日幾個月了,如今回到家,總是很高興的。”臉上總算放輕松了,可還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真恨不得撞向身邊的柱子。

這都什麽緣由啊,葉依擎猛得一拍額頭,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頭,自己這個腦袋怎麽這會兒就不管用了呢!他這不成心挑起碧豔的傷心事嘛!

到了碧豔眼中,看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如釋重負,一會兒又欲哭無淚,滿臉的糾結,這整一個變臉的,忍不住抿嘴偷笑。

葉依擎注意到碧豔笑意盎然,明眸流轉的樣子,奇怪的是剛剛的各種別扭和尴尬竟然突然消失,一去無影,此時也忍不住随之而笑起來,道:“我們走吧!我帶你看看我的藥房!”

碧豔應聲道:“嗯!”

兩人不徐不疾地向王府西側的丹碧苑走去。丹碧苑位于王府西側,清淨敞亮,烈無蒼特意辟出來作為葉依擎的藥房。

夜歸鄉回房後,左右看看關緊房門,走到床邊坐下。掀

起床褥,露出一快疊好的灰色棉布。夜歸鄉慢慢揭開灰布,裏面包裹的赫然是一把透着冷冽光澤的匕首。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夜歸鄉不料此時會有人來,手忙腳亂間急忙包好刀,鋪好床褥,走到桌邊坐定,才望向門口出聲道:“請進!”

門輕輕開啓,夜歸鄉看到站在門邊的人,眸中閃過詫異,僅僅一瞬間,随即了然,平靜道:“危總管竟會來!請坐!”

危百尺見他神色淡然,邁步進屋後反身緊閉門扉,站在門邊利眸射向夜歸鄉。

夜歸鄉在這般淩厲目光下泰然自若,或許說對任何人的任何看法早已全然不在意,未起身,他右手慢慢提起茶壺,為自己和危百尺斟滿兩杯茶,迎上危百尺肅穆冷然的眸光,先盡待客之道:“請飲茶!”

危百尺腳步未動,懾人目光籠罩夜歸鄉,抿起的雙唇慢慢松動,說出了此次來的目的:“茶就免了!我不知烈王為何将你帶回王府。既是王爺的決定,我便遵從。王爺從未枉殺過任何人, 包括你夜氏一族,今日所言我只說一次,不管你有何目的,最好收斂起來,不然總有一日你會後悔!”

“呵呵!危百尺!”夜歸鄉聞言猛然諷笑出聲,“這是勸告?還是對我的警告?”

危百尺道:“你想如何理解,與我無關!”

夜歸鄉垂眸飲過杯中茶後,重又擡起雙眸淡淡道:“收斂與否,我夜歸鄉做任何決定,還不須他人來教!”

“你好自為之!”話不投機半句多,此話說完後,危百尺轉身離去。

夜歸鄉冷笑一聲:“從未枉殺過,呵……呵,從未枉殺過,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流光飛逝,日影轉移,慶功宴已經結束。

衆臣逶迤而出,離開宮門。

德王府尚在修建中,還有一月才能完善,烈元皇下命讓其贊居于明王府邸,待德王府竣工,再行搬入,明王欣然受旨,路光陰便與其同行。

一向與烈無蒼諸多龃龉的宿淮卿,此時竟然與宿敵并肩而行,在衆臣眼中真是當世奇景!

并行之路總有走到盡頭之時,宿淮卿含笑的目光看着月奴即冰玉煌道:“多月公子得閑,宿某誠邀月公子到宿某府中一敘,随時皆可,月公子萬萬不可推辭!”

冰玉煌難得露出輕松惬意的笑容道:“若得王爺允許,月奴定不負約。”

宿淮卿望向烈無蒼,烈無蒼既不說允,亦不說不可,只道:“難得見宿相如此盛情,至于月奴,本王從來未限制其行動,若他願去,本王定不會阻攔。”

話音落後,烈無蒼轉身上了自己專用馬車,古樸

卻散發着隐隐的貴氣。

冰玉煌看到自己來時所乘馬車停在其後,對宿淮卿道:“宿相就此別過!月奴先行一步!”随後提步向馬車走去。

身子剛錯過烈無蒼專用的馬車前轅,馬車內傳來烈無蒼不容拒絕的聲音:“上車!”

冰玉煌身子微頓,轉身上了這倆車。

随後看到的大臣大眼瞪小眼,相對而是的眸光表達着相同的詫異,無不竊竊私語。

“這月奴到底什麽身份?”

“能是什麽身份,不過一個亡國之奴罷了!”

“卑微的身份,有什麽值得大家議論的!”

“哈哈,你是嫉妒,烈王從未正眼看過你!”

“嫉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堂堂禮部尚書會嫉妒一個賤民!”

“烈王的馬車除了聖上,還從未有其他人坐過!”

……

“他到底有什麽能耐,能得烈王如此優待?難道你們不好奇”

“你們沒注意,宿相對此人的……”

“宿相對此人怎樣,你繼續說呀?”

議論的聲音雖小,卻也一字不落的鑽進了宿淮卿耳中,目送二人離去後,宿淮卿狀似無意的回眸掃向紛紛談論的衆人。

說話之人不料宿淮卿居然還在此地,登時愣在原地,眨眼間驚出一聲冷汗,未出口話噎在了舌尖,硬生生扭了個彎兒變成:“宿相!”自己的話應該沒被他聽見吧?他與烈王和月奴離開的較早,怎麽這會兒還在此處!

問話的人面上驚懼交叉閃過,急忙垂下了頭,與其他人拱手見過禮,恭恭敬敬叫了聲:“見過宿相!”

宿淮卿嘴角微勾,眸光含笑,站在皇宮正門之前文雅俊秀,出聲道:“諸位大人有禮!宿某先行一步,請!”言罷,轉身乘轎離去。

只剩下一幹大臣面面相觑,等他的官轎遠遠離去,再也看不到影兒時,第一個看到宿淮卿的五品典儀才擡起頭,深深喘了口氣,擡起袖子擦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心有餘悸地低聲詢問一旁交好的大臣:“方才宿相是個什麽表情啊?”

“溫和笑着!”交好的大臣聲音微沉,頗為擔憂地看着典儀。

典儀的腿瞬間變得有些打顫兒,放佛身上的力氣霎時間被抽空了似的,“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喃喃自語:“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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