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所謂驚喜

月落皇城,日升東方,時光終究轉換,縱使路光陰心底再多的不舍,亦無法留住匆匆逝去的流光。

天色乍明之際,烈無蒼募然睜開眼,看向簾圍遮得密不透風的雕花檀木床,房內寧靜安然,靜谧無聲,冰玉煌顯然還在睡夢之中。

烈無蒼随即起身,這一動,動作雖然亦不大,卻驚醒了一夜都緊緊防備的冰玉煌。

半晌後,冰玉煌挑開簾圍,黎明時清亮的光色一瞬間映入眼簾。

烈無蒼擡眸望了眼他,道:“你先離開床邊!”

冰玉煌本就打算起身,聞言順勢而為,只見烈無蒼将地上的被褥抱起放在方才他坐過的地方,翻動片刻,将床上弄成二人共睡過的情形。

外面等候的丫鬟聽到屋內動靜,出聲問道:“王爺和公子可起身了?”

冰玉煌等烈無蒼收拾妥當,才道:“進來吧!”

三個丫鬟輕腳輕手地進了屋,直直走進內室,其中二人将兩套梳洗用具擺放好,眸光若有若無地瞟了瞟床榻。另一名是大丫鬟,直接走向床榻,微垂的雙眸看清床上情形,記在心裏,然後小心謹慎地開始收拾。

烈無蒼洗漱完後,擡眸看看天色,此時正是衆臣上早朝之際,随即對冰玉煌道:“收拾一下,準備回府!”

冰玉煌眸光微閃,輕“嗯”一聲,看向烈無蒼意有所指問道:“昨日和今日兩天,你不上早朝,可有上折子?”

烈無蒼聞聲迎上他注視的雙眸,道:“無!”

話音落後,冰玉煌垂眸,大致明白了他的目的。

随即看向房內的大丫鬟問道:“德王是否起身?”

“已經起來了!現在還在卧房。”

冰玉煌轉眸看向烈無蒼:“我去辭行!你有什麽事便去做。片刻後我們在府門口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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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無蒼看着他配合的模樣淡淡一笑,伸手将放在床邊的面具拿起,輕柔地戴在面上:“去吧!我等着你!”

冰玉煌嘴角勾了勾,轉身疾步向路光陰住處走去。

伺候完梳洗的兩名丫鬟已經離去,屋內只剩大丫鬟還在收拾屋子。

大丫鬟見冰玉煌離去,急忙謹慎地關好門,單膝跪向烈無蒼俯首禀報:“見過主上!”

烈無蒼肅穆道:“起身,探查得如何?”

“德王行動确實有異,這些時日深夜之時,德王都不在他的房內。未接到主上命令,奴婢亦不敢擅自行動,德王行蹤還未探得。”

烈無蒼斂眉沉聲道:“如此即可,不必打草驚蛇,你繼續留心德王以後白日的一舉一動,他的行蹤本王已經另派人探查,你的身份切不可洩露!”

“王爺放心,屬下明白!”

“吩咐人

備車去吧!”

片刻後,烈王府的馬車載着二人奔馳在回府的路上。碰巧的是這日,與宿淮卿進宮的馬車再次不期而遇,烈無蒼刻意撩起起了馬車旁的錦簾,掃了眼疾馳而過的宿淮卿。

冰玉煌淡淡出聲:“這下宿淮卿可将你不上朝的緣由看得清清楚楚!”

烈無蒼放下錦簾,“如此最好!”

馬車辚辚,在皇城路上行駛,良久後,冰玉煌無意間掃向馬車外面,眸光不由一頓,轉眸看向烈無蒼:“現在去何處?這條并不是回府的路!”

烈無蒼迎上他詢問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昨夜我說了有驚喜,自然是去兌現承諾!”

冰玉煌眸中精光微閃,問道:“在何處?還需要多長時間?”

烈無蒼調整了一下坐姿,這才開口說道:“冰玉煌,你是否發覺你昨日之事太過急躁了?”

冰玉煌怔了一怔,微微垂眸,淡淡道:“急躁嗎?我不認為。況且就算是急躁,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烈無蒼嘴角勾了勾,募得将上半身向他移去,直到兩人面面相對,中間距離不過兩寸之時,眸光粲然射入冰玉煌雙眸中,不徐不疾道:“若是你對路光陰的死活毫不在乎,那麽确實如你所說,你想如何,都不是問題。”

冰玉煌似是被說中了心事,身子募然一僵,心中各種念頭閃過,雙眸卻是毫不退縮與烈無蒼對視,緩緩道:“他是曜日的德王,死活只與曜日有關!而你烈無蒼也還沒有愚蠢到去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烈無蒼猛然輕笑出聲,移開了錢前傾的身子,道:“所言不差,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德王是否有這個自知之明卻很難說。”

冰玉煌聞言,不由陷入沉思,路光陰在曜日已經很安分,烈無蒼今日所言到底是何意思?只是警告自己不要與路光陰有所往來,還是另有所指,随即看向烈無蒼道:“我不懂你話中之意!”

烈無蒼笑了笑:“月皇應該沒有忘記靈月滅亡的原因之一……”

冰玉煌淡淡接道:“那又如何?”

烈無蒼猛得将視線移向冰玉煌,眸光中閃着意味不明,意有所指道:“路光陰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這你不會不明白!”

冰玉煌迎上他深沉的眸光,緩緩道:“他個性如此,但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如今他想要的早已經全部得到。而且與皇族沒有任何關系,烈無蒼,這些如此明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還是說你生性喜歡趕盡殺絕?”

烈無蒼看向他明顯有些不确定的神色,淡淡一笑,道:“冰玉煌,至于路光陰還想要什麽,今夜我自會告知你,現在我不希望此事破壞你我的心情!”

冰玉煌收回視線轉向他處:“我們二人之間若還有心情可言!那便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烈無蒼聞聲微微一笑,眸光放在他身上,道:“當然有,劍拔弩張和風平浪靜,這是你最常有的心境!不久前又添了另外一種轉瞬即逝的情形,可惜我還未分析明白是何緣由。”

冰玉煌聽罷,眉心不由一蹙,道:“烈無蒼,你倒有閑情逸致來做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一語中的,只是所言第三種情形,若不是他今日說出,她自己都一直沒有意識到,

烈無蒼淡淡道:“知己知彼,方能時刻居于上風,否則危機來時只能受制于人!”

冰玉煌聞言不再言語,烈無蒼此舉沒有什麽錯誤,自己存在一日便是一日的隐患,換成是她亦會與烈無蒼同樣做法。

只是若他有朝一日知道自己便是他所尋之人,事态又将會怎樣?想到這兒,冰玉煌心頭一震,剛剛松開的眉宇又微微輕蹙,怎會這樣?

不過,這樣想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心念一轉,冰玉煌的眉心才又舒展開。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暫時放下仇怨,以大事為重,不計較其他,可內心深處的想法卻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讓烈無蒼痛苦亦是她潛意識的發洩,現在雖還不是報仇的時機,但也不能讓他舒坦自如。若在先前,自己縱死亦不會讓他知道。但現在,這個想法或許可以改變了。

烈無蒼在旁坐着,将他幾變的神色收入眼中,眸中精光一閃而過,心內又多了幾分計較,冰玉煌!路光陰!你們二人。

良久後,馬車載着二人到了今早的目的地——烈無蒼的別院。

冰玉煌走下馬車時,不由一愣,怎麽又是這裏?難道今日之事又與夜歸鄉的母親有關?

烈無蒼回首對他道:“随我來吧!”

冰玉煌緊随他的步伐,穿過幾個走廊,才走到主屋,冰玉煌以為還是上次的路線,要通過主屋進入密道,卻不料烈無蒼穿過主屋旁的苑門進入了另一處院落。

未幾,烈無蒼竟然帶着冰玉煌到了別院的馬苑!

冰玉煌看着眼前遼闊潔淨的馬苑,越加疑惑。

近旁的馬廄中傳來馬鳴聲聲,突然間在低低的馬鼻聲中,從遠處爆出一聲高亢明亮的長嘶。

冰玉煌猛然怔在了苑中,這!這聲音!這怎麽會是‘月魂’的聲音!

心髒猛得跳得失了節奏,焦急地擡眸循着聲音望去,真的是你嗎?

馬苑另一邊,一匹閃着濃黑光澤的駿馬,目光如炬,緊緊望着冰玉煌的方向,馬蹄如飛,絕塵而來,将馬苑兩側景致遠遠抛在了身後。

它還活着!它還活着!

冰玉

煌定定地凝注着越來越近的月魂,國滅之後,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與它重逢的一日,雙眸一陣酸澀喜悅,不禁漸漸變紅。

月魂四蹄齊飛,不到片刻即奔到了冰玉煌面前,猛得停住,遒勁有力的脖子急急低下,親昵地蹭向她,恨不得緊緊貼着她永不分開。

冰玉煌含淚的眸中滿是欣喜,緊緊地摟住黑亮的長頸,喃喃自語:“月魂!月魂!月魂!”

月魂本就透亮清澈的雙眼,此時更是炯炯有光,有力的前蹄不是興奮地調換着馬步。

冰玉煌感受着它脖間的脈動,感受着它身上傳來的溫度,确定之一切都不是做夢,随後才慢慢擡起頭,凝向月魂的雙眼,伸手輕輕地撫向它的前額。

月魂不由舒服的微微閉上雙眼,頭不住地往冰她手心蹭。

見它這副惬意享受的模樣,冰玉煌不禁輕笑出聲,手下越發溫柔地撫着。

烈無蒼在旁站着,靜靜凝視這一人一馬,心頭亦不覺被此柔情的一幕所感,眸中淡去了算計,多了真正的欣賞。

旭日此時剛剛升起,明媚的日光傾瀉在馬苑中,映下一片溢彩流光。

冰玉煌一時忘情,過了半晌才想起馬苑內的烈無蒼,不由稍稍抑制了心裏的喜悅,轉身看向他,眸中帶着真誠的情意道:“多謝!”

就在冰玉煌轉過身的剎那兒,月魂以為她又要離自己而去,明亮炯然的雙眸一陣收縮,趕緊将揚起的脖頸放下,緊緊壓向她的肩頭。

冰玉煌感覺肩頭突然受力,轉眸一看恰好對上了月魂緊張煩躁的眸子,看出它的恐懼,急忙伸手牽住缰繩。

烈無蒼看到這番情景,不禁笑道:“這匹馬通靈異常,當今世上少有!”

就在這時,專門照料這匹馬的小厮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王爺恕罪,王爺恕罪,馬無緣無故掙脫缰繩,小人拉都拉不住!”

月魂突然揚起脖頸,甩了甩腦袋,脖頸上的鬃毛柔順锃亮,如流水般晃動起來,緊接着噴了個極響的馬鼻,滿是蔑視地望向滿頭是汗,戰戰兢兢的小厮。

冰玉煌看到,眸中笑意不覺逸散開來,這馬!眼前的小厮根本就不可能駕馭得了月魂!

烈無蒼自然也看得清晰,嘴角勾了勾,不覺掃了眼月魂,月魂蔑視的目光瞥見烈無蒼淡淡的眸光,突然收斂了些,變得溫順。

“起身吧!不是你的錯。你先退下!”

“是,王爺!”

烈無蒼随後走近月魂 ,月魂亦乖乖地伸出脖子,期待地盯着他,烈無蒼微微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高壯挺拔的身體,感覺到舒服,月魂馬蹄不覺移了移。

好你個月魂!到

底誰是你的主人!冰玉煌見這番情形,不禁嗔怪地瞪了眼‘移情別戀’的月魂。

轉身作勢就要離開馬苑,剛邁了一步,月魂溺在烈無蒼肩頭的脖頸猛得得揚起,四蹄翻騰,身子已經擋在了冰玉煌前面,眸光死死地盯着她,放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還差不多!”冰玉煌假怒的神色頓時綻放笑顏,贊賞似的拍了拍月魂的脖子。月魂興奮地一陣長嘶。

烈無蒼随即走近冰玉煌,道:“當時我們回曜日之時,這匹馬便跟在軍隊後面,副将知曉,見它是匹好馬,便任由它跟着,想着在進入曜日邊境前馴服它占為己有。結果馴服無果,才向我禀報,我認出它是你那日到校場的坐騎,乘着在靈越邊境駐紮那一夜,僅僅也只是五成馴服了它。”

“今日便物歸原主!”

二人站在月魂身邊,月魂耐心地緊貼着二人而站。

冰玉煌迎上他鄭重的神色,心中的感激是真,但猛然升起的警惕更是真:“烈無蒼,你清楚的很,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交換!你不可能做沒有任何益處的交易。”

烈無蒼募得一笑,淡淡道:“如此想你能安心也無妨。就以你的态度為交換吧!”

冰玉煌微怔,挑眉道:“态度?”

烈無蒼解釋道:“在我們合作期間,除了演戲之外,我不想每日看到的是你的橫眉冷對!這個條件如何?”

冰玉煌眸光一閃,淡淡道:“可以!”不論你有什麽招數,為了月魂,我全部接下!

烈無蒼随即又問道:“月魂,你打算如何處置?帶回烈王府?”

冰玉煌不假思索,直覺看向他斬釘截鐵反對:“絕對不可!”

“那要如何?”

冰玉煌聞言陷入思索,擡眸望了望寬大的馬苑,又回眸看看溫順服帖的月魂,心底微微嘆了口氣,迎上烈無蒼詢問的目光道:“在計劃結束之前,就讓它繼續在這裏吧!”

烈無蒼聽到計劃眸光微閃,随即有意問道:“那麽計劃結束之後呢?”

冰玉煌回眸凝向跟随了自己多年的月魂,嘴角勾了勾,微微笑道:“若我還活着,我去哪兒,它便去哪兒!”

烈無蒼聞言雙眸垂下,你的生死全在我的手上!本王怎會讓你活!

“若我殒命,便将它贈你!”冰玉煌似對以後明了于心,說罷,轉眸看向烈無蒼真情實意道:“你雖是我的仇人,但于愛馬之心與我無異,人有仇,馬無怨亦無辜,将它交給你,我很放心!烈王可願受贈?”

烈無蒼雙眸這才擡起,迎上他澄然的眸光,含糊不清道:“何必如此心急,未來之事留待未來再說,生死不到那一刻,誰也無法斷定結

局!”

冰玉煌轉身不再強求,梳理着月魂的鬃毛,平靜道:“烈無蒼,我想在別院住幾日!”

烈無蒼一副提前預知地淡笑:“我早知你會提出這個要求,別院已經提前收拾好。這幾日我同你一起住在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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