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姐,大夫人到了。”

“她來幹什麽?”大房二房的争鬥這麽快謝幕了?江清波挑起眉梢,看向站在門口的綠松。

“她們手裏抱着您昨天送出去的檀木盒子。”

原來是還東西。江清波起身前往院子的涼亭,揮了揮手,大門口的丫鬟把人帶了過來。裴淑娴母女在對面坐落,江清波眸光微頓,視線定格在裴淑娴的脖頸。纖白的脖頸有一條鮮明的紅痕,旁邊還有幾條狀似指甲撓出來的抓傷。這是……?

江清波猛然回神,若無其事收回目光,假裝沒有看到那鮮明的傷。沏了兩杯茶推到裴淑娴母女面前。

“大嫂平日裏不出門,今日怎麽有空來我院裏。”

“昨日多謝弟妹拆穿二房母女的伎倆。”裴淑娴露出個苦笑。“這些年我纏綿病榻,忽略了瑩姐兒,讓她受了不少委屈。”

江清波搖曳着團扇,慵懶地支着石桌。

“大嫂倒也不必謝我。我們兩房關系不睦,我也不是那等好心之人。只是二房恰好欺負到我頭上,才不得已出手。瑩姐兒也只是順便獲利。”

“我現在明白公爹為何執意讓您當兒媳了。很有趣,令人心生喜歡。”裴淑娴抿唇一笑,眼底流露出幾分真心地笑意,不似剛才進門時那樣假情假意,像是戴了一層面具。

冷美人倏然一笑,殺傷力無敵。江清波身體一滞,頗有些受不住裴淑娴笑容暴擊。假咳兩聲,努力穩住心神。曾經的裴淑娴曾和外祖父上過戰場,陣前獻上一條妙計,挽救了一座城。被戲稱軍中女諸葛。江清波對她有很深的濾鏡。

“我們兩房關系不好。”所以別想誘惑我。

“他們男人的事和我一個寡婦有什麽關系。”裴淑娴失笑。

“……”

好像說的沒毛病。對裴淑娴的喜歡又多了一點點。

裴淑娴看出江清波的遲疑,眼底的笑意加深,給陸子瑩做了個手勢。“給三嬸道謝。”

陸子瑩是個實在的丫頭,起身退後兩步,撲通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江清波聽着都疼,不自覺揉了揉額頭。這丫頭看着也讓人心疼。

“謝謝三嬸昨日仗義執言。”

“快起來快起來。”江清波起身扶起陸子瑩,悠悠嘆口氣,“……我其實真沒幫什麽。”

她只是看不慣二房的所作所為,順手教訓一下。

“嫁人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若不是三弟妹捅破單慧君母女的伎倆,日後她嫁過去怕是要過很長一段艱難的日子,或許一輩子都要被岑家人厭惡。”裴淑娴說着,眼底有冒着怒火。看像江清波眼底又浮起笑容。“三弟妹提前捅破,讓事情有了轉機。當得起瑩姐兒一跪。”

古代女子嫁人真是人生的一道坎。江清波打量沉默不說話的陸子瑩,她雙眼通紅,看起來是狠狠哭了一場。木着一張臉,還是和昨日一樣沒有任何存在感。心裏又忍不住嘆口氣。

“我阿爹從小就教我‘會哭的小孩才有糖吃。’。”江清波拍拍陸子瑩的手背,“有事要說出來,不要總是把事情悶在心裏。多笑笑,多鬧一鬧才是侯府嫡出大小姐該有的樣子。”

“子瑩明白。謝謝三嬸。”

裴淑娴心疼的拉過陸子瑩坐下。“你三叔是個薄情的人,三嬸嫁過來依舊能過得如此快活。你學上一兩分我就能放心了。”

“母親,我省的。”

江清波:???

我就一條鹹魚,學我做什麽?想要開口辯駁,想了想又覺鹹魚沒什麽不好。陸子瑩這樣的性子,鹹魚一點在婆家反而會輕松一點。遂又閉上嘴。

裴淑娴向身後的婢女招招手,後者把檀木盒子放在石桌上。蓋子打開,露出腦袋大的深綠翡翠。

“三弟妹原物奉還。”

“收着吧,就當是我提前給瑩姐兒的添妝。打兩套頭面,出去和手帕交聚一聚。趁着未嫁多過幾日快活日子。”

“既然弟妹如此說,我也不推拒了。”

“謝謝三嬸嬸。”陸子瑩行禮道謝。

江清波看她一臉呆愣愣的模樣,忍不住扶額。“以後被欺負就找武安侯,再不濟就鬧開。少把事情放在心裏,老的快。”

陸子瑩愣了一下,點點頭。“子瑩知道了。”

“為娘身體不好,沒法事事教導。日後你多來嬸嬸這邊學一學看一看。”裴淑娴有對江清波展示笑容暴擊。“還望三弟妹日後多多看顧瑩姐兒。”

“……???”她只是提點一兩句,沒說要幫忙看孩子。

“我親自做了些點心,也不知道合不合弟妹的胃口。”

裴淑娴接過婢女遞上的食盒,放到石桌打開。白胖胖的小兔兔蹲在盤子上。淡淡的花香飄蕩開。江清波咽了咽口去,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盯着石桌。

“其實瑩姐兒挺可愛,過來玩玩也挺好。”可惡,居然美食誘惑。不怪她上鈎,只怪裴淑娴把食物做的又香又可愛,讓她食欲大增。

綠衣:……

小姐為了一口吃的又把自己賣了!

坐了沒多會,裴淑娴母女兩離開。

“裴淑娴脖頸的傷是怎麽回事?”江清波一口咬掉兔兔的腦袋,招來綠衣急切開口。

此刻她忍不住埋怨起陸明洲,昨晚非要拉着她離開,害她平白錯過了一出大戲。也怪自己當時為何要問那個送命題,當時月黑風高,以為把男人問住了。結果……

“醜不醜先不論。今天有時間,我們先把洞房花燭禮過了。”

江清波:……

陸明洲看她有沒有心理陰影不知道,反正她快被陸明洲搞出心理陰影了。對着她這臉行洞房禮,這得多重口味?

好在陸九及時出現,陸明洲半夜離開加班。這才讓她逃過一劫,否則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江清波醒過神,咬掉兔兔的腿腿,雙眼催促的看向綠衣。

“小姐這點心是大房送的。”綠衣拉住江清波的手不讓繼續吃。

“放心,沒毒。”

綠衣不聽,叫過綠梅查驗,最後确定真的沒有毒才讓江清波繼續吃。

“快說大房和二房……”我板凳都已經準備好了!江清波忍不住催促。

“昨晚在花廳,大夫人把單慧君按在地上打了一頓。”

江清波雙眼發亮,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卧槽,好刺激。

這等場面,她居然沒有在場。心裏再次問候陸明洲。

“後半夜大夫人又上吊鬧了一場,直到天微微亮才結束。”

難怪又是勒傷又是抓傷,感情是這樣來的。

“大夫人鬧歸鬧,但沒什麽大事。二房就慘了,現在還在祠堂院子裏跪着,聽說面前擺着世子的排位。”

“二房所有人?”江清波詫異的問。

綠衣點頭。

啧啧,梁宜靜真是倒了血黴,看看挑的什麽男人。平日哄着婆婆就算了,現在還要被連累跪排位認錯。

雖然挺慘,但也算是求仁得仁。

“陸二小姐身邊的丫鬟都被換了,全是武安侯挑的婆子。今天還來了一位宮裏的嬷嬷,據說來給陸二小姐教導規矩。”

二房真熱鬧!

之後的日子,大房和二房鬧得不可開交。江清波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聽着新八卦下飯。

今天,單慧君的中饋權再次被瓜分。侯夫人溫靜、裴淑娴得權崛起。

明天,陸明鈞的預補世子位懸了。武安侯已經準備培養小孫子陸子闫和過繼給兄弟的陸明辰。

後天,陸子寧父子上門求和,被長嫂倒了一身洗腳水,轟出大門。

……

期間,江清波出門消食遇見過二房婆媳。梁宜靜如丫頭一樣陪在單慧君身邊哄着。兩人看到她,前者沉默,後者雙眼泛紅像是想要撲過來吃了她。

吓得她連夜上訴至武安侯處。之後無論她在何處遇到二房的人,均是被直接無視。

江清波很冤枉。她就一條鹹魚,不惹事不搞事。要不是二房的人太過分,她壓根不想翻身。

還是大房的可愛。冷美人大嫂會對她笑容暴擊。江清波看向在院子裏和綠松等人踢毽子的陸子闫,雙眼彎成月牙。五歲的小朋友最可愛了,和她侄女一樣可愛。就是太瘦,臉上沒有肉肉。

“三嬸,你看這樣配色可以嗎?”陸子瑩拿着繡棚,傾身靠近江清波,雙眼期盼的詢問。

“好看,漂亮。”

女孩子就是要誇她,見縫插針的誇她。

陸子瑩滿足了,坐直身繼續埋首繡棚。江清波看她眼底綻放神采,不像往日那邊木楞,滿意地揚起唇角。

陸子瑩真來秋水苑時,江清波是驚詫的,畢竟兩方的關系真的不算好。當時她以為裴淑娴說說而已,哪成想陸子瑩隔三差五就過來送點心。那小刺猬點心可愛炸了,不吃下去真的說不過去。

後來是找綠松請教繡花。綠松的繡花是她請了大師專門教導過的。一來二去來得多了,彼此也熟稔了。

陸子瑩在秋水苑呆的時間也多了起來,最近幾天把弟弟也帶過來玩。

院裏也比往日熱鬧了。

“姑爺。”

綠松話畢,陸明洲已經走進院子。繡花的陸子瑩白了臉。嬉笑的陸子闫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紅豔豔的雞毛毽子孤獨的落在地上。江清波看的心疼,揮手讓兩人先回去。

陸子瑩牽着陸子闫的手,行了一禮,匆忙的走出秋水苑。江清波頗有些無語,陸明洲雖然氣勢吓人了一點,但真的沒有這麽可怕。

“他們怎麽在這裏?”

江清波跟着走進寝房,倒了一杯茶遞上去。“他們來替父還債。”

咳咳——

陸明洲平複後,不可思議看向江清波。“你剛剛說什麽?”

“他們來替父還債。”

陸明洲:……

“聽說從前大房二房待夫君很不好,大哥人雖然不在了,但兒女都在。是時候該還以前的債了。”江清波雙眼發亮。“日後讓陸子闫做你下屬,指哪打哪兒,不聽話就叫回來揍一頓。”

陸明洲:……

“受傷了?這麽大的血腥味。”江清波解下他的腰封,走到前面替他脫袍子,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細看之下發現前襟的墨色衣袍上有一團污漬。頓時手也不敢動了,就怕碰到他身上的傷。

“不是我的血。”陸明洲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今早有個犯人挾持獄卒,我把他殺了。先斷了他卡脖子的手,再唔——”

江清波塞了一塊點心在男人嘴裏,露出個不失溫柔的笑容。“該洗澡了,夫君。”

這男人什麽惡趣味?每次都要把細節講出來吓唬她。要不是看在這人是太上皇賜的夫君,腿已經折了。

陸明洲挑了挑眉稍,咀嚼點心,慢悠悠走進浴房。

一刻鐘後,陸明洲穿着裏衣走出來,江清波遞上外袍,又拿出一條嶄新的腰帶,墨色的要帶上繡着活靈活現的祥雲圖案。

“看,是不是很漂亮。”

“你繡的?”陸明洲挑眉。

“瑩姐兒繡的,她還給你做了一雙靴子。替父還債可不是說說而已,當然要落到實處。”江清波揚起頭,雙眸閃亮。“夫君,我是不是很機智?”

陸明洲:……

機智用的真靈性!

“穿上,讓大家看看。這就是大房對你不好的下場。”

陸明洲:……

江清波打量陸明洲,見她沒有很排斥,親自動手系上腰帶。黑色靴子遞到他的腳邊,揚起頭期待地盯着男人。

陸明洲最後穿了。

“嗯,很合适。”

江清波惋惜嘆口氣。“怎麽一下就合适了?你該說不合适,這樣我又可以欺負姐弟兩,看他們痛苦。”

“……你很喜歡他們?”

“喜歡?”江清波冷哼。“才不喜歡他們。天天叽叽喳喳吵得我腦仁疼。要不是公爹看着,我恨不得一腳把她們踹出去。”

“……”陸明洲揉了揉眉心。“你好好說話。”

“是的,我喜歡他們。”

“……”

陸明洲覺得自己的腦仁也開始隐隐作痛。

“既然喜歡,日後讓他們多來陪陪你……嗯替父還債。”

江清波無視他的調侃,雙眼彎成月牙。

陸明洲其實挺好說話!

飯後,陸明洲要回拱衛司加班。江清波跟着走出院子,打算順道消消食。轉頭察覺的男人打量的目光,茫然眨眨眼。

看着她幹什麽?

“不必送,回去吧。”陸明洲說。

江清波:……???

現在說出門消食會不會被打死?

“太久不見夫君,我想送送。”啊,她真的要去消消食,肚子太撐了。

陸明洲打量江清波,片刻收回目光。“你想送就送吧。”

“謝謝夫君。”

可算是能走了。

江清波認真走路消食,陸明洲垂眸沉思。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一直持續到垂花門。她感覺肚子依舊很撐,打算繼續去後花園走一圈。遂把綠衣手中的食盒遞給男人,揮揮手,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夫君好走。”

陸明洲:……

走的是不是有點快?

江清波消食完,回到秋水苑,收到長公主送來的賞花宴請柬。

明惠長公主是太上皇的長女,也是太上皇最喜歡的女兒,行事頗有些乖張。江清波撓撓頭,一臉迷茫。她和這位長公主沒有交情。她從請柬上龍飛鳳舞的字看出,此人來者不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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