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江清波扶着陸明洲從浴房走出來。悄悄拍了拍泛紅的臉頰, 嘴裏無聲念着清心經。試圖将腦子裏那活色生香的畫面遺忘。
然而,沒卵用!
她的腦子不受控制回放,八塊腹肌一路往下……哦, 該死,不能再想了。
江清波在心裏怒斥自己。餘光瞥向身旁的男人。他神色平靜,目光毫無波動。好似剛才出演活色生香大片的不是他本人。瞧瞧這心理素質多好, 當事人都沒反應, 她一個人瞎激動個什麽勁?
她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疼地倒抽一口氣。腦海裏的畫面變得模糊。激蕩的心終于平靜下來。成婚快一年的老夫老妻, 不就是沒穿衣服?
小場面!小場面!
兩人走進小廳, 餘光掠過屋裏多出的東西, 驚詫頓住腳步。桌上堆滿了東西,有珍稀藥材, 剛出爐的點心……其中還有個布包裹。江清波撩開一角看到裏面白色裏衣, 針腳細膩。一看就是她娘家嫂嫂送來的。
綠衣正在整理,看見江清波疑惑地盯着其他東西,忙解釋。“大家都知道小姐病了。明鏡堂送了好些藥材。大房的瑩姐兒送了親手做的抹額和鞋襪。”
“讓大家惦記了,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陸明洲瞥她一眼。“你眼睛都笑彎了,哪裏有一分不好意思?”
“……你說的一點沒錯。但咱們是體面人, 下次說話含蓄點,給我留點面子。”
江清波瞪他一眼。混蛋陸明洲也不知道是不是養傷太過無聊,沒事總愛揭她的短。大家好歹夫妻一場, 給彼此留個體面很難嗎?
“行,給你留面子。”陸明洲眼底滑過笑意。
“大夫人不知從哪兒聽說您病了, 今早讓雀兒姑娘來看看情況。奴婢糊弄過去了, 大夫人應該不會親自過來探病。”綠衣說。
“做得好。”江清波給她個贊賞的眼神。
“宣王妃也送了些點心和藥材過來。”綠衣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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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波眸光微怔。自從上次大夫來了一趟踩過界之後, 她總會對宣王妃的行為多揣測幾分。如今再看送來的藥材和點心, 依舊覺得過于熱情。
“宣王府送來的點心送到小廚房給李嬸,藥材送去給左大夫。沒有問題就讓他随便用。其他東西收進庫房裏。”
“奴婢知道了。”
綠梅、綠松等人一起進來整理桌上的東西,沒多會桌上空了。
“夫人挺謹慎。”陸明洲坐到上床,笑着說道。
“小時候我在吃食上中過毒。外祖母格外嚴些。”江清波嘆口氣,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情。“有一次我太饞吃了府外送進的東西,被罰跪一天,還不給飯吃。餓得我看見饅頭都覺得是神仙美食。”
“夫人小時候過得如此慘嗎?”陸明洲想了一下那個場面,唇角止不住的上揚。
“往事不堪回首!”
“其實這次江南一行,為夫去拜見了惠公主。”陸明洲說着不動聲色凝視着江清波。
“見到了嗎?”
江清波驚詫挑起眉。問完又覺得自己多問了。外祖母最讨厭拱衛司,估計陸明洲吃了閉門羹。
“見到了。”陸明洲眼底滑過一絲古怪之色。
“嗯?”江清波瞪大眼。“外祖母居然見你了。她老人家沒讓你吃閉門羹?”
“那倒沒有,就是見到我很是驚訝。”陸明洲說着看向江清波。
“我外祖父的事情你該聽說過。看到你前去拜訪,肯定很驚訝了。”
陸明洲欲言又止,眼底的古怪之色更濃郁。
“怎麽了?”江清波茫然看他。
“也沒什麽。就是……她說年後回京。”
“真的嗎?”江清波面露喜色。“我要把這消息告訴阿爹和阿兄。他們知道了肯定高興。”
“那可不一定。”陸明洲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江清波沒聽清,問了一聲。
“外祖母交代讓別告訴你爹他們。”陸明洲說。
“為什麽?”江清波眨眨眼,眼底滑過疑惑。
“外祖母沒說。”
“大概是想給我大哥一個驚喜。”江清波歡喜拍手。“行吧,就聽外祖母的。”
驚喜是不可能了,驚吓還差不多。陸明洲在心裏嘀咕。
江清波知道外祖母要回京,眉梢染上喜色。哼着小調,彎腰給陸明洲掖被子。
“外面的情況如何了?”陸明洲本已經閉上的雙眼忽然睜開。
“京都最近挺熱鬧。魯王府前幾天被盜了。府兵和京畿衙門的衙差天天在街上找盜賊。”
陸明洲眼底滑過異色。“多留意些,別錯過京都任何動靜。”
“放心吧,都給你盯着呢。”江清波說完又覺得不對。“我感覺自己的鋪子都快被發展成你眼線了。怎麽不讓拱衛司暗處那些眼睛盯着?”
“拱衛司不安全,我現在的行蹤不方便洩露。唯一信任的人只有夫人。”
“行吧,會幫你留意。”他說的這麽慘,不幫他好像會顯得自己很無情呀。江清波嘆口氣,她就是這樣的善良。
“快些休息吧。”
“夫人辛苦了。”
江清波無所謂地揮揮手。走到床邊的搖椅坐下,瞥見床上的男人已經合上眼,拿過小幾上的話本看起來。
室內安靜下來。呼嘯的寒風将雪花從虛掩的窗戶送進室內。江清波捧着花本子,唇角無聲揚起。纖白的手偶爾伸向旁邊的炭盆之上,掌下的猩紅炭火,偶爾響起噼裏啪啦的聲音。
“你平日就看這些?”
低沉的男聲打破寝房的安靜,江清波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回頭看向坐在床沿邊的男人,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睡了嗎?怎麽又起來了?”江清波挑了挑眉梢。“要如廁?”
“……睡不着。”陸明洲下巴朝話本努了努。“相爺的二三事是什麽?”
說到話本的內容,江清波雙眼放光。“這個故事講的是當今右相和風塵女子的愛情。拳打變态客人,腳踢目中無人的世家子弟。賊刺激。”
“胡說。右相曾經只是與一名寡婦糾纏。”陸明洲反駁。
“什麽?右相還真有這麽刺激的情史?”江清波驚詫地瞪大眼,
“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那位寡婦成了他的繼室夫人。”
十年前?右相四十多歲。江清波啧啧兩聲。右相大人玩的真花。想想又覺不對,陸明洲可不像是喜歡關注八卦的男人。轉頭疑惑看向他。
“你怎麽知道?”
“拱衛司記錄的密檔裏有寫。”
“拱衛司連這種風流韻事都記錄?”
“所有官員,事無巨細都要記錄。就連他們的夫人和妾室的身份都要核實”
江清波瞪大眼。“那我?”
“我不必記錄。”
江清波長出了口氣。還好,這要被人時不時盯着,誰受得了。她看向陸明洲,雙眼放光。起身坐到床邊,拽着男人的衣袖。
“聽說吏部尚書的女婿為了仕途抛妻棄子,還派人截殺。是真的嗎?”
暖香撲面而來,陸明洲眸光閃了閃。打量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開口。“他只有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是派人去送銀子,順便取消婚約。”
“哼,果然是為了仕途抛棄別人的軟飯男。”
“……”
“聽說左相夫人和幾名手帕交一起做買賣,虧得血本無歸。閨蜜情就此終結?”
“???是她們的兒子合夥放印子錢。逼得許多人賣兒賣女,甚至還死了人。陛下知道後将那些人發配到石場砸石頭。那些夫人因此事生了嫌隙,才不來往。”
江清波越聽雙眼越亮。沒想到八卦裏面夾雜着各種瓜。好刺激。她眨眨眼,直勾勾盯着陸明洲。
“你們拱衛司還缺人嗎?幫忙整理密檔的那種。”
“……不缺。”
“太可惜了,你們白白錯過我這樣的人才。”江清波煞有介事的嘆口氣。
陸明洲扯了扯唇角。“你只是想進去看八卦。”
“你們收集記錄的八卦,不也是為了自己看?”江清波羨慕拱衛司那位整理密檔的小吏。天天掌握着京都官員的第一手八卦。這也太幸福了。
“……”
陸明洲将她的神色看在眼裏,無奈扯了扯唇角。他沒有說,那名整理密檔的小吏每天都擔心因為知道太多而喪命。每日活得戰戰兢兢,不過三十來歲頭發就白了。觸及她眼底真誠的失望,搖了搖頭。估計也只有她才會真的覺得整理密檔有趣。
“聽說有位王爺的寵妾在獵場摔了一跤,露出光屁股?”
“……王爺不知道那是男子假扮。後來查到是敵國間諜。現在還在拱衛司地牢裏關着。”
“他們玩得可真花!”
“還有某位公子……”
江清波興趣被勾起,拉着陸明洲不停地詢問曾經聽過的八卦,求真相。偶爾聽到離奇的事情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笑聲傳出寝房,引得經過門口的綠衣住了腳。她偷偷地扒在門口往裏看,唇角不自覺揚起。縮回頭,踮着腳尖小跑回耳房。
“你遇到什麽好事,笑的如此開心?”綠松坐在炭盆旁,擡頭問。
“小姐和姑爺相處融洽,我能不高興嗎?”綠衣坐到火盆邊。“我剛才路過看到他們在裏面不知道說什麽,聊得特別開心。看來他們的關系又好了不少。”
“的确好了不少。前幾天我去送藥打擾兩人單獨相處。小姐怪我破壞氣氛,還瞪好幾眼。”綠松一臉委屈。“我當時哪裏知道,早知道才不進去。”
“姑爺的藥熬好了。你們誰去送一下?”綠梅蹲在爐子邊,頭也不擡地問道。
“這會我可不去。破壞了氣氛,小姐又要瞪我。”綠松說。
“主屋裏氣氛正好,現在去打擾的确不太好?要不……晚一點再去?”綠衣建議說。
三人對視一眼,一起點頭。
“同意。”
***
轉眼小半月過去。陸明洲體內的毒素徹底清除,外傷也漸漸好轉。他已經能勉強活動自如。
江清波長長松口氣,心裏尖叫歡呼。終于不用陪着如廁了,也不用每天都被迫欣賞活色生香的浴房大片。簡直是在考驗她的人性。瞥了眼認真吃飯的男人,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湯,推到他面前。
“特意讓小廚房炖的補湯。多喝些,對你身體好。”
陸明洲盯着碗中乳白色的湯汁,笑着搖頭。“我在家呆了大半個月,這湯頓頓不重樣。夫人費心了。”
“李嬸可是名廚之後,會的菜可多了。你就是住上半年,這湯也不會重樣。”話畢,端起碗喝了半碗湯,滿足地眯起眼。
陸明洲看着她享受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勾起。
“娶了夫人真好。”
江清波權當是恭維了,低着頭繼續吃飯。
“這次我從江南帶回一名女子。夫人安排一下。”陸明洲拿起筷子,随意地說道。
江清波咀嚼的動作一頓。陸明洲帶回女人回來。還讓安排一下。這是動了凡心?她心裏湧起好奇,好奇是怎樣的女子居然拿下了巨能忍的陸大人。眼底滑過精光,來了興致。
“你想用什麽方式迎她進門?”
“良妾?”
“好相處嗎?”
“會不會打馬吊?”
“要不還是安排先見一見,大家彼此了解一下?”
江清波說了好一會,不見陸明洲回應。正要催促,擡頭正巧對上男人直勾勾的目光。
“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江清波驚詫瞪大眼。“難道你還想娶她做正妻。這好像不大行。太上皇的面子還是要顧及的。要不你再忍忍等上面那位去……”
“……你日後少看些話本。”
“我們商量納妾的事情,你又說話本幹什麽?”
“少想些亂七八糟東西。”陸明洲揉了揉眉心。“她是證人。”
“啊?哦……”江清波的眼底瞬間失了神采。“我還以為夫君老房子着火。”
“……再瞎說,沒收你的話本。”
“你怎麽和我大哥一樣,自己沒說清楚。到頭來就怪我看話本。”江清波嘟囔。“沒頭沒尾只說帶了女人回來,我這麽想難道不對嗎?”
“……”
其他人的妻子哪裏會這麽想?居然還要求會打馬吊……這合理嗎?
陸明洲額角跳了跳。真想扒開她的腦袋瓜,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麽東西。
“去江南一行的人均被盯上,拱衛司也不安全。請夫人幫我找個隐秘的宅子安置她。”
“知道了。”江清波興致缺缺的點頭。
“……”
陸明洲額角突突的跳,深吸一口氣,臉色才恢複如常。
飯後,江清波抱着暖手爐,在院子走了兩圈消食。洗完澡,早早地爬上床。近日照顧傷殘人士陸明洲,可把她累壞了。剛拉上被子準備躺下,瞥見男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從屏風後走出來。她挑起眉梢,将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大晚上你穿成這樣……”
“陸九該到了。我去看看。”陸明洲說着戴上黑色的面巾。
“ 你的傷……”
“好得差不多了。”
行吧,陸明洲自己都不在意,她也不好說什麽。拉過被子蓋上,合上雙眼。
“再見,我先睡了。”
陸明洲失笑搖頭,轉身路過燭臺,順手滅了燭火。嘎吱一聲想,矯健的身影翻窗而出,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江清波身在夢中,睡的正香。不知男人何時歸來。清晨醒來時陸明洲已經躺在身邊。瞥了眼男人的睡顏,平靜地起身下床。
男人剛回來時,她的确不習慣。清早醒來發現陸明洲躺在旁邊,還被驚吓過兩次。同床共枕大半個月之後,她已經習慣了。
現在連欣賞到浴房大片,她都能心無……好吧還是有波瀾。江清波咽了咽口水,耳朵尖爬起紅暈。寬肩窄臀,大長腿,還有結實的八塊腹肌。浴房大片真的是活色生香。
不能想,不能想!
一想腦子就容易失控。
又過了幾日。一到睡覺時間,陸明洲一如既往穿上夜行衣。江清波習慣了。揮揮手,轉身鑽進被窩裏。冬天深夜滾被窩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我今晚出城和陸九彙合。”
江清波睜開眼,翻身坐起。“不回來了?”
“過幾天正常回京。”
“你等等。”江清波下床,披上大氅離開卧房。片刻回來将兩個油布包和一只葫蘆塞進男人手裏。
“天氣冷喝酒可以暖身。酒烈別空腹喝,配着點心一起吃。身體剛好注意些。”
陸明洲感受到油布包傳來的的溫熱,心裏同時劃過暖流,如洪流般向四肢百骸蔓延。擡頭打量江清波,明明是未施粉黛的臉卻感覺比白日那張精心細描的臉更美。
“多謝夫人惦記。”
“趕緊走吧。”
她也不想惦記。但左大夫對自己的病人總有一種責任感,要是知道陸明洲霍霍身體。到時候又要到她跟前念叨。想到從前的經歷,她一臉的生無可戀。
別再來一次,求求了!
江清波說着鑽進被窩,閉上眼。“記得幫我吹燈。”
陸明洲露出笑容,擡手滅了燭火。拎着葫蘆和油布包,輕手輕腳離開寝房。
陸明洲離開後,江清波立刻宣布病好。秋水苑緊閉的院門打開,她迫不及待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抱着暖手爐,披着狐裘大氅。帶着綠衣等人前往花園遛彎。
穿過回廊轉角,江清波遇上迎面走來的二房婆媳。忽略掉對方的冷臉,揚起手打了個招呼。
“多日不見。二嫂比之前更漂亮了。”
“???”
江清波居然誇她?有詐!單慧君板起臉。
“比不上三弟妹。我還在有事就不奉陪了。”
“不在多聊幾句?”陸清波面露不舍。
“……”
她生了一場病,好像更不正常了。難道又想搞事情。單慧君一想腳下走得更快。年末了,她可沒時間陪江清波玩。
看着遠去的婆媳二人,江清波嘆口氣。大半個月不出門,看二房都覺得可愛起來。可惜對方不留下多聊聊。攏了攏披風,腳下一轉走向大房的院子。好久不見瑩姐兒,那丫頭估計長開了!
另一邊。
單慧君走到足夠遠才慢下腳步。瞥了眼江清波的方向,拉下臉來。“今兒個真是晦氣,出來就碰到三房那個病秧子。”
梁宜靜垂着頭,紅唇抿成一條直線。江清波臉上的疹子已經徹底消退,今日一見似乎比從前更美了。垂在兩旁的手握成拳。眼底滑過惱意。那張臉怎麽就不直接毀了呢。
“長了張漂亮臉蛋有什麽用。陸明洲還是不回家。還是個病秧子,娶回來有什麽用?”單慧君沒注意梁宜靜的神情,自顧自地開口。“公爹也真是偏心,隔三岔五給那病秧子送藥材。子寧病了,怎麽不見送。”
“夫君只是風寒,也不嚴重。侯爺大概也沒注意到。”
“他就是偏心。那病秧子有哪點好?”單慧君冷哼一聲。握住梁宜靜的手。“幸好子寧娶的是你。孝順又賢惠,身體也好。來年定能生下個大孫子。”
“婆母。”梁宜靜紅着臉低下頭。
“最近多給子寧炖些補湯。最好能在年前懷上。新年喜上加喜保管侯爺高興。到時羨慕死三房那病秧子。”
作者有話說:
五千六,二合一(超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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