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年關當口京都發生了一件令人驚掉下巴的大事。魯王勾結齊王之子被廢下獄。
衆人都覺得魯王的腦子有毛病, 王爺當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勾搭齊王之子,那可是太上皇最痛恨的人。
江清波也想不通。魯王親爹是太上皇, 如今靠抓阄上位的第三位皇帝眼看就要被練廢了。這位魯王沒準還有機會過一把皇帝瘾,為啥要想不開勾搭齊王之子。
她想起之前陸明洲的傷勢。又是中毒,又是外傷。八成就是魯王怕事發, 所以半路截殺。難怪男人回來養傷都要悄悄地, 還要她注意外面的動靜。
上次魯王府被盜, 府兵們四處找人, 怕也是為了防範身受重傷的陸明洲回京, 想要暗中将人直接解決。
魯王, 好狠的心思!
“小姐,奴婢好像聽見有人在哭。”綠衣說。
江清波回神, 側耳傾聽, 果然聽到細微的啼哭聲。“的确是有人哭。”
“馬上要過年了,誰這會哭啊?”綠衣面露不滿。
江清波環顧花園,發現哭聲是從前方的假山傳來。帶着人剛剛走近,裏面的哭聲忽然停了。一道粉色的倩影從假山的洞裏鑽出來。
“三……三嬸嬸。你們怎麽在這裏?”單漪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僵着臉擠出個笑容來。
“你……出了什麽事?”江清波看她紅紅的眼眶, 下意識問出口。
“沒事,三嬸嬸多慮了。”單漪垂下頭。“我還有事先走了。”
江清波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見一道粉色的殘影從身旁跑過。沒多會, 那道身影就消失在前方。無語地扯了扯唇角,這欲蓋彌彰的行為, 沒事就怪了!
“二房最近又開始折騰了?”江清波看向綠衣。
“沒有, 最近侯府各房都挺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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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單漪哭什麽?”
“奴婢也不知呢!”
江清波看向單漪離去的方向, 眉梢不由得皺起。“單家也在京都吧, 她過年也不回去?”
“鬼知道二房又在打什麽主意。”綠衣撇嘴。
“雪大了,小姐我們先回去吧。”綠梅上前兩步,撐起油紙傘。
江清波也感受到風越來越大,勾起頰邊的發絲壓在耳後,抱着暖手爐往回走。
秋水苑一反出門前的熱鬧,變得非常安靜。院子裏掃雪的丫頭動作輕手輕腳,似乎怕驚動什麽。
“陸明洲回來了?”江清波詢問迎上來的綠松。
“姑爺回來好一會了,該是在浴房沐浴。”
“他吃飯了沒?”
綠松垂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連聲音都弱了幾分。“今天姑爺回來時氣勢太吓人。奴婢們沒敢上前詢問。”
“瞧瞧你們這出息。”江清波指頭戳了戳綠松的腦門。“讓小廚房下碗臊子面。”
“奴婢這就去。”
江清波看着像風一樣跑走的綠松,悠悠嘆口氣。陸明洲哪裏吓人了?不就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有什麽不同?
“奴婢先去忙了,不打擾小姐和姑爺親親我我了。”
“奴婢先去忙了,不打擾小姐和姑爺單獨相處。”
綠衣綠梅同時出聲。兩人對視一樣,也不等江清波出聲,轉身就跑進小廚房。
“……”
陸明洲真的有那麽可怕?
不就是陪她進個門,好像是要去赴死一樣。
綠梅綠衣and綠松:您對姑爺的氣場一無所知。比起面對姑爺,她們更寧願赴死。
江清波想不通,搖搖頭走進寝房。這才過了七天,陸明洲怎麽又回來了?恰好男人穿着裏衣從浴房走出來。
“出去散步了?”陸明洲先開了口。
“吃太撐,出去走兩步。”江清波露出微笑。“吃飯了沒?”
“還沒。”
“我已經交代了小廚房做臊子面,天氣冷,吃口熱乎的湯面暖和。”江清波走近幾步,将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綠松她們說您今天氣勢過于英武,令人不敢靠近。妾身瞧着——氣勢強不強不知道,但夫君好像瘦了些。一會可要多吃些。”
“還是夫人觀察入微。”陸明洲摸摸臉,失笑搖頭。
“對了——”江清波從袖袋裏摸出一把鑰匙。“賞賜的物件已經放進私庫了,鑰匙還你。”
“你收着吧。”陸明洲看都沒看鑰匙,拿起外袍穿上。
“這……夫君這是你私庫的鑰匙。”
江清波怔住。雖然陸明洲的私庫裏确實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件。都是禦賜之物,精美漂亮,但不能拿出去兌換。
不過他們這樣的門第,哪家的男女主子不是各自有一個私庫?就算二房那對出了名的老夫老妻,陸明鈞也有自己的私庫,擁有自己的私房錢。財務極其自由。
“裏面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望夫人不要嫌棄,沒事的時候幫忙打理打理。”
“真的給我?”江清波盯着手中的鑰匙,不确定地又問一次。
“真的。”
陸明洲的私庫的确沒什麽東西。江清波想想也不覺有什麽,把鑰匙又放回袖袋。上前一步,踮着腳尖替男人扣上衣襟盤扣。
“馬上過年了,給你做了幾套新衣放在衣櫃裏。要不給你裝進包袱帶去拱衛司,等過年那天穿上。”
“不用。”
陸明洲偏頭看向另外一邊,屏住呼吸,努力控制住那股甜絲絲的暖香鑽進鼻腔。
“不用?”江清波扣好扣子,退後兩步擡頭看向陸明洲。“外祖母說過年就要穿新衣服,這是習俗。”
“沒娶你前,沒人跟我說有這種習俗。”
“……”
陸明洲在侯府到底有多不受重視?
江清波在心裏替他鞠了一把同情淚。又見男人堅持,也不在勸。反正衣服在衣櫃,他想穿自己可以拿。
她回頭看到綠松站在門口探頭探腦,走過去接過托盤。
“夫君吃面了。”
過了五天,陸明洲又回來了。江清波只當要過年了陸明洲才開始回家勤奮打卡。
經歷過男人養傷。她已經習慣床上多一個人。也沒有多排斥,只當晚上多了個暖床的,別說挺暖和。
過年那日清晨。江清波被人從睡夢中搖醒,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閉着眼開口。
“怎麽了?”
“衣櫃裏有五套新衣,穿哪一套好?”陸明洲問。
“???”男人還是個選擇困難症患者?閉着眼想也沒想開口。“藍色,襯你。”
“好。”陸明洲換上藍色衣袍,瞧了瞧也覺不錯。“今晚我會回家吃晚飯。”
話落不見人回應,回頭發現江清波已經躺回床上睡着了。陸明洲失笑搖頭。滅了燭火,拿起長刀出了門。
江清波醒來已經中午,早忘了早上發生的事情。今日過年,各房要去明鏡堂吃年夜飯。她到時,各房已經到齊。不知道聊了什麽,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
“三弟妹來得這麽晚?”單慧君看到江清波進門立刻投去關心的眼神,偏頭朝她後面看去,放大聲音問道。“三弟還沒回來?”
“可能拱衛司今天比較忙。”江清波莫名其妙看她。“之前他沒回來,你不也吃得下飯?”
“……”
江清波說話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厭。單慧君臉上的笑容僵住,片刻恢複如常。“這好歹是年夜飯,一家人團團圓圓才好嘛。他一個人不回來……是不是不把我們當家人?”
“我聽說夫君去年年末在宮裏過的,前年在拱衛司,大前年……”江清波坐到單慧君的對面,抿了口茶。“是不是不把你們當家人,二嫂之前沒親自問過?”
“……”這張嘴真是令人厭惡。單慧君捏緊繡帕,咬着牙才沒讓自己失态。深吸兩口氣,壓下心中的火。“從前三弟的确忙。可今年是三弟妹嫁過來第一年,三弟怎麽說都該回家陪着一起過年。”
“有公爹婆母,還有大嫂二嫂……侄子侄媳陪着一起過年,我覺得沒差。”
“我們怎麽能和三弟比呢?”單慧君得意一笑。“三弟妹還是要多多關心三弟才好。起碼讓三弟常常回家……”
江清波聽出來了,單慧君嘲諷她不得丈夫喜愛,被冷落。她不是很理解地瞥對方一眼。她有錢有閑,陸明洲的産業現在還捏在她手裏,有沒有男人有什麽關系?
“我的——”
“二嫂有時間多關心關心自己。”
低沉的男生打斷江清波的話。她轉頭果然看見陸明洲走進花廳,等到男人在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推過去。回頭對單慧君露出燦爛的笑容。
“二嫂,我夫君回來了。”
“……”
“回來就好,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侯爺轉頭看向身旁的丫頭。“上菜。”
丫鬟退下。不多會熱氣騰騰的飯菜擺滿了長桌。過年是喜慶日子,梁宜靜也不再站在一旁布菜,坐到了陸子寧身旁與大家一起吃飯。
陸明辰小朋友一早盯上了盤子裏的乳鴿。剛伸筷子,另一雙筷子更快一步夾走了。怒氣沖沖擡頭,猛然怔住。對上陸明洲冰冷的眸光,臉色一白。怒火就像氣球,洩的幹幹淨淨。看到那乳鴿最後落到江清波碗中,氣的嘟起嘴。
其他人看到陸明洲夾菜的動作,神情各異。侯爺眼底浮現欣慰。侯夫人等人為江清波高興。二房等人撇嘴、嘲諷,要麽就是如梁宜靜一般垂着頭當做沒看見。
江清波看看自己的碗裏的乳鴿,又看看敢怒不敢言的陸明辰,高興的咬了一口。
“這搶來的乳鴿就是好吃。”
陸明辰氣紅了眼,轉頭可憐巴巴看向武安侯。張嘴正要說話,被親娘溫靜塞了一嘴青菜。
“好好吃飯。”
“聽你娘的話。”武安侯附和道。
陸明辰:……
受傷的人為什麽總是他?
小插曲讓飯桌上的氛圍熱絡不少。江清波看着陸明辰小朋友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高興地多吃了一碗飯。
飯後丫鬟們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武安侯的目光掃過下方其他人,率先站起身離開。
“明均,明洲還有子寧跟我來一趟。”
陸明鈞帶着陸子寧立刻跟上去。陸明洲手拿長刀綴在最後面。
男人們一走,屋裏的女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最近的趣事。江清波聽得直打哈欠。今晚還要守歲,這樣坐下去還不得原地睡過去?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一直坐着聊天也無聊,我們不如玩馬吊牌?”
溫靜和裴淑娴對視一眼,三人一拍即合。江清波看向獨自喝茶的單慧君。“三缺一,二嫂和侄媳誰來?”
單慧君放下茶杯沒有說話。
“二嫂不會是怕了吧?”
“怕你?”單慧君冷哼。“來。”
四人坐到四方桌。江清波運氣不錯,前三局都贏了。其他人也輪着贏了一兩次。只有單慧君一人一直輸。
後來陸子寧和陸明鈞回來了。站在單慧君後面指導。拍桌上的戰局立刻變了。單慧君開始贏,其他人輪着輸。
不多會,武安侯也回來了。溫靜後方有了人,局勢再次變化。起初是裴淑娴和江清波輪流輸。前者運氣不錯,每次摸的牌都很好。最後只有江清波一直輸。
江清波打馬吊屬于人菜瘾大,今晚運氣也不好,摸的牌亂七八糟。新的一輪牌局,她看着手上的牌直接嘆氣。這把又要完。餘光恰好瞥見陸明洲回來,歡喜的招手。
“夫君快來,他們聯手想要掏光我們的錢袋子 。”
陸明洲挑了挑眉稍,走到江清波身後拉了一張凳子坐下。掃了一眼牌,“打這張。”
“确定?”江清波盯着牌面,頭也不回開口。“夫君,再輸一把你下個月就沒銀子花了。”
“不會輸。”
“行吧,聽你的。”
兩人旁若無人的談話,卻不知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武安侯不動聲色撇了眼,唇角越來越翹。
一把結束,江清波果然贏了。有了陸明洲之後,運氣之神似乎終于看到了她。後面基本沒輸過。江清波望着拍桌上的贏的銀子,笑彎了眼。
“不打了,不打了。”
“我也不打了。”
裴淑娴和溫靜接連開口。
“我才剛開始贏,你們就要走。不公平吧。”江清波剛贏了幾局,興致正高。“剛才我輸了那麽多錢都沒有跑。”
“什麽剛贏,你們夫妻聯手差點把我體己錢都掏光了。”溫靜說。
“我可還要給瑩姐兒攢嫁妝,三弟妹行行好,手下留情。”
說話間,外面的更聲響起。
“看看這都子時了,你還說贏了一會。快歇一會,吃些東西墊墊肚子。”溫靜說着起身向站在門口的丫鬟做了個手勢。
沒多會,丫鬟端着五顏六色的湯圓上桌。
江清波正好餓了,給自己盛了一碗。正準備吃被一只大手搶走。江清波看向搶碗的陸明洲。看在他幫自己贏錢份上,大方的沒計較。從善如流拿過空碗給自己盛了一碗。不甜不膩,明鏡堂的甜點做得真不錯。
“趁着大家都在,為父宣布一件事。”武安侯放下碗。
衆人停下動作,放下碗,看向上首。
“世子位空懸多年。如今為父已經有了人選。”
單慧君唇角揚起,眉眼間帶着得意之色。
江清波嫁進武安侯府已有一年,對武安侯中意的世子人選早看出了端倪。看看二房那般欺壓大房,做的事情如此令人心寒,依然管着侯府的中饋就能窺探一二分。
給陸明洲舀了一勺湯圓,安慰地拍拍男人的肩膀。
“我相信明洲日後能如為父一般,肩負起武安侯府的責任。”
“節哀。”
江清波下意識安慰。說完才反應過來,武安侯說的是陸明洲。花廳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輕了。感受到數道目光射過來,她默默地低着頭吃湯圓。
完犢子,一不小心仇恨值拉滿了!
陸明洲捏了捏眉心,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封世子的折子為父已經遞上去了。侯府的中饋,以後都交給明洲媳婦打理。”武安侯撇了眼明洲媳婦,扯了扯唇角。“明洲媳婦節哀。”
江清波:……
忘記它,謝謝!
打更聲二次響起。
武安侯揮了揮手。“時間差不多了,大家回去休息會。明早祭祖,還有的忙。”
一行人離開明鏡堂。單慧君看着遠去的江清波,恨得把繡帕揉成了鹹菜。
回清風苑的路上,二房的人個個冷着臉,均沒有說話。沉默一直持續到清風苑門口。
梁宜靜垂着頭,扯了扯陸子寧的衣袖。後者好一會反應過來.
“爹娘,我和宜靜先回去了。”
“趕緊滾。”單慧君說。
陸子寧和梁宜靜大氣不敢出,轉身飛快地溜走了。
單慧君冷哼一聲,回了清風苑,擡手砸了桌上的茶盞。滿腔的不甘和惱意。
“憑什麽?大哥去了,世子位難道不該輪到我們二房?憑什麽讓陸明洲當世子。”
寝房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單慧君偏頭看向沉默的陸明鈞,氣不打一處來。“世子之位都給陸明洲了,你還這樣端着?”
“父親下的決定,我能怎麽辦?”
“你可以去找公爹,讓他改變主意。”單慧君拔高聲音。
“父親做的決定沒人難改。”陸明鈞平靜的說。
“那我們這麽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單慧君一腳踢倒凳子。“我不甘心……不甘心。”
“小聲點,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滿意父親的決定?”
“世子位都沒了,我害怕什麽?還裝什麽?”單慧君大吼道。
“你——”陸明鈞起身,看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裏?”
“我今晚在書房休息,你什麽時候冷靜了,我什麽時候回來。”
“陸明——”不等單慧君說完,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她氣得大口喘氣,轉身又踹到另一只凳子。
站在門外的丫鬟垂着頭,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陸明鈞到了書房沒有點燈,坐在書桌後。黑暗中那張毫無情緒的臉上終于浮現出憤怒,一拳狠狠砸在桌上。
他也不甘心,不甘這麽多年隐忍前功盡棄。
他起身從身後的多寶架取下一個盒子,盒子裏放着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佩,月光打在玉面上露出龍形圖案。陸明鈞的指腹輕輕摩挲玉佩,雙眼陰鸷盯着虛空。
父親,這是你逼我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去醫院回來晚了,字數控制不住就寫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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