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如果我說有呢?”
窗口掠過一陣冷風,孟一心裏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從頭到腳涼透了。
他咚咚直跳的心髒好像變成了一只粗制濫造的風筝,破洞處伸出一根線頭,被傅決寒攥在手心,他一扯就疼,他不扯風筝又會被風吹走。
孟一滿腦子都在想東窗事發了會怎麽樣。
再被趕走一次嗎......像只流浪狗一樣,被人從溫暖幹淨的家踹進漫長的雨中,灰溜溜地回到那個永遠不會有人光顧的小洞......
“小寶......小寶?”
“啊!怎、怎麽了?”
傅決寒疑惑地看着他,擡手在他額心敲了一下:“想什麽呢?”
孟一倉惶地擡起眼,被他眼底溫柔又靜默的愛意燙得無地自容,胸腔裏好像鼓入了一團又熱又脹的氣,堵的他難以呼吸。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我哥剛才給我打了電話,我淨顧着玩,忘記回了。”
“嗯,現在回吧,他那邊還不算晚。”
“別了,我還是發短信吧,我怕打擾他工作。”
消息發過去之後孟想回的很快,但他讀了好幾遍才讀懂,回了個好。
“寒哥,明天晚上我要替我哥參加一個酒局,不能在店裏玩了,和你說一聲。”
傅決寒沒作聲,反而是擡眼看了他一會兒,忽而笑着說:“事實證明,你每次這樣軟乎乎地叫我,都會有事發生,我都有點不敢應了。”
第一次在健身房,第二次在車場,第三次在樓梯下,但每次孟一叫完,傅決寒的滿心等待又會再次落空。
他本來就膽小,現在又多了不坦誠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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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歡嗎?”
“什麽?”
“就是每次我這樣叫你時,我們在做的事,和我......牽手、擁抱、接吻,你喜歡嗎?”
他說這些話時指尖深掐進掌心,像個卑鄙又僥幸的小賊,心想只要傅決寒的回答不痛不癢,他就立刻坦白。
可下一秒卻聽人說:“我快三十歲了,第一次和心愛的人做這些,你說我喜不喜歡。”
孟一呆愣地眨了眨眼,怔愣住了:“怎、怎麽可能是第一次......你之前沒談過嗎......”
他那麽酷那麽有魅力的一個人,又常年身居高位,就算自己不找,也會有數不清的男男女女上趕着撲上去,怎麽可能第一次和人親密。
而傅決寒只是輕輕斂起眉,轉過頭去,嗓音裏夾雜着孟一不懂的愛與珍惜:“因為我喜歡的小孩兒一直沒長大。”
“我犯過很嚴重的錯誤,導致他一個人吃了很多苦,二十歲又要他再體會戀愛的酸澀和拉扯,我甚至不舍得。”
砰一聲,心髒被攥成一捧巨大的雪團,狠狠墜落。
孟一擡起霧霭婆娑的眼,腦袋裏一個念頭呼之欲出:“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
傅決寒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擡手拂過他發尾,溫熱的手掌好像撈起海浪的槳。
他一開口,陽光照拂在雪球上——
“這個問題暫時沒有答案,但我能告訴你,我喜歡的不僅是親吻和擁抱,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朝夕都足以支撐我走過很多年,以前是,以後也是。”
雪球融化成雨,在孟一心裏下了一地。
被傅決寒擁進懷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些話再也沒有說出口的勇氣了。
孟一徹夜未眠,答應好的去看醫生也搪塞了過去。
兩人差不多一天沒見,傅決寒一直在外面辦事沒回來,晚飯前安排了五個保镖陪孟一去酒局。
“咋了孟兒,魂不守舍的,想挨炮兒了?”陳凜湊他耳邊欠兮兮地問。
孟一悶頭幹了一口酒,“我他媽看你欠炮兒。”
“嘿,瞧你咋還急眼了呢,和你男人吵架了?”
“噗——”孟一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什麽我男人,就你長了張嘴啊。”
“那不然你們gay怎麽稱呼?你哥哥,你對象,你家大土炮?”
孟一直接給了他一拐,別別扭扭地嘀咕:“請注意你的措辭好嗎!還沒在一起呢!”
再說了,傅決寒怎麽也得是制造精良的火箭炮,哪兒就土了......
看他實在是煩,陳凜把酒局這一圈人掃了一遍,“就剩劉家和徐氏了,敬完咱們就走?去我那打游戲去。”
他家和孟家是世交兼鄰居,許多生意都牽扯在一起,像這些長輩無意合作的局,都是打發倆小輩來走個過場,倆人早就駕輕就熟了。
孟一也是這個意思,剛擡酒起身就看到二樓回廊掠過去一個背影,怎麽看怎麽眼熟。
“看哪呢你,眼睛都直了。”
“你還記得陪劉洪*來的那個小明星嗎?我誇他聲音好聽那個。”孟一說着在場內找了兩圈,并沒發現人,“他離場了?”
“不能吧,他就一陪酒的,劉洪*還在他怎麽可能提前走,可能是去洗手間了。”
可孟一看到剛才那個身影消失在回廊口時,分明是被人強行拽走的!
身在這樣的家庭裏,他不可能真的不谙世事,孟一還記得半年前陪孟想出席的一次年終舞會上,他眼睜睜看着一個瘦弱的侍應生被拽進了包廂。
當時并未在意,只當裏面的人着急拿酒,可半小時後包廂內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孟想護着他破門而入,看到侍應生被人按在浴缸裏,身前身後各伏着一個喝醉的大肚子老總,慢吞吞聳.動身體。
之後他做了好幾晚的噩夢,夢裏那個侍應生絕望地趴在他腳邊,問他當時為什麽不救自己。
即便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孟一也不敢冒險,他連忙讓陳凜去門口叫自己的保镖,自己則往樓上跑:“黑衣服特別壯那五個人,就說我有事讓他們趕緊上來,記得動靜小點兒!”
陳凜還一頭霧水,“哎他們叫啥名兒啊?黑衣服特別壯的多了去,我不就是嘛!”
孟一回頭白他一眼,“叫傅一二三四五!”
順着樓梯上去,出了遮擋的回廊之後樓道立刻變得又暗又窄,腳踩下去連聲音都聽不到。
一連走過五六個房間,全部都上着鎖,眼見前方又出現一條更狹窄的岔路,孟一心裏陣陣發毛,總感覺後面有人盯着他似的,不确定要不要繼續往前了。
“叮鈴鈴——”
手機鈴聲突然貼着大腿響了起來,在一片寂靜的暗色中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孟一吓得緊貼着牆,捂緊手機左右看了好幾眼,确定沒人後才接。
“喂?”
“孟先生,我是傅哥安排的保镖,請問您現在在哪?”
孟一還疑惑:“你怎麽有我的手機號?傅決寒給的?卧槽多虧了他機智,我在二樓,主樓梯上來後左拐,你們悄悄上來,動靜小點兒,這邊什麽情況還不确定,別鬧笑話了。”
“好,您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千萬別輕舉妄動,我們馬上——”
就在此時正前方的樓道裏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悶響,孟一慌亂擡頭,看到那扇門打開一條透光的小縫,一只沾血的手伸了出來——
“救......救命!來人救救我!”
“等等孟先生!”保镖也聽到了求救,立刻加快腳步往樓上沖,“您不要過去,我們馬上就到!”
孟一還沒反應過來,眼看着那道細窄的光亮又要再次阖上,就像把一條生命的全部希望重新湮沒。他腦子一熱,突然大吼一聲,随便抓了個花瓶就沖了過去。
“媽的!老子和你們拼了!”
砰一聲大門被踹開,孟一舉着花瓶還沒往下砸,整個人就愣在那兒了。
只見包間裏烏泱泱站了十幾個男人,像蒼蠅似的圍成幾堆,他們全都赤身裸體、手握注射器或者各類器具,吞雲吐霧、欲仙欲死。
而在他們頭頂正上方,用鐵鈎和紅色粗繩吊着好幾個人。
男孩兒女孩兒都有,滿身都是污物和鞭.打後的血痕,一條條血絲順着他們的頭發和四肢滴到床上,就在孟一腳下,那個逃出去求救的男孩兒正面朝下趴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勁爆的音樂和粗俗的話沒有因為孟一的闖入而立即停止,操控着繩索的男人還在叉着腰大笑:“這小娘們兒真帶勁兒!可別給玩死了,隔壁還有老板等着呢。”
然後他們齊刷刷轉過頭,十幾道目光像是淌着口水的鬃犬,把孟一死死釘在地上。
“呦,又來一個尖兒貨啊。”
男人笑出一口黃牙,輕聲道:“可不能讓這個小寶貝兒跑了。”
反應過來他說的“小寶貝”就是自己,孟一渾身血液直接從頭涼到腳,一瞬間連呼吸都凝滞了。
但他只愣了一秒就重新擡起胳膊,手中花瓶狠狠抛出,在男人腦袋上砸了個四分五裂:“去你他媽的小寶貝兒,老子是你爹!”
離門口近的人已經沖了過來,孟一上去就是當頭一拳,左腿再一個旋踢把人踹翻,他擰着禿頭男的胳膊把人按在地上,在地上抓了塊鋒利的瓷片就往外跑。
對方人數太多萬不能戀戰,一切都得等保镖上來再說,剛扭過頭左右胳膊就都被人拽住,孟一拼命掙脫,慌不擇路間闖進了隔壁包間。
門一關上,身後窮追不舍的狗暫時被隔絕在外,他捂着狂跳不止的心髒靠着門板,拿出手機剛要看保镖們到了哪裏,右手邊的小隔斷裏就傳來腳步聲。
呼吸一滞,孟一的心髒跳到了嗓子眼。
緊接着一雙被軍靴緊裹着肌肉線條的長腿走了出來,孟一視線一擡,和傅決寒對上了眼。
他手握着一條漆黑油亮的長鞭,猩紅血跡濺滿了黑色襯衫,嘴裏叼着一只皮質手套,正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噴了發膠的頭發抓亂。
那幾秒鐘裏,孟一的腦袋是完全空白的。
他近乎機械地想起剛才聽的那句話——別把人玩死了,隔壁還有老板在等着。
隔壁......不就是這裏......
“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我訂的房間。”
傅決寒擡腿走向他,孟一立刻驚慌失措地後退一步,“別過來!不許過來!”
傅決寒眼底閃過一絲愕然,停住腳步。
孟一渾身僵直地後退,眼眶被血絲泅得通紅,臉上的表情幾近扭曲了,只有兩只手顫抖着胡亂比劃:“所以、所以你也參與了是嗎......隔壁的事,你也參與了......”
他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整個人像被罩進了巨大的鐘裏,傅決寒的每一次沉默,都像用木樁在撞鐘,把他的精神依托割的粉碎。
“說話,你到底做沒做!”
面前的人始終不發一言,孟一像只哮喘病發的鳥雀,單薄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眼底卻茫然一片。
他粗喘着跌在地上,一道道眼淚從眼窩裏滑出來,像找不到家的流浪小狗似的,拼着最後一絲希望問:“寒哥,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沒有那種變态的癖好,對嗎?”
傅決寒舔了一下後槽牙,手裏長鞭熟練地折成幾段:“如果我說有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支持,愛大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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