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挂了吧

“阿決!阿決你先起來,先起來......”傅歌心疼得眼圈通紅,壓根不敢看他的傷口,連忙扶着傅決寒起身。

剛剛施刑的保镖見了也來幫忙,結果還沒近身就被傅歌一腳踹開,“別碰他!”

“小先生!我是聽從——”

“滾出去!”

保镖還想解釋,戚寒示意旁人,“捂住他的嘴,別髒了小先生的耳朵。”

“是。”

保镖被捂着嘴巴拖走,戚寒打電話交代留守主宅的人立刻把東西挖出來,另朝一早帶來的家庭醫生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會意,去給傅決寒治傷。

“爸,我得先給小一打個電話。”傅決寒和傅歌說。

戚寒皺眉,“我說了他沒事。”

傅決寒頭也不擡:“我要自己确認。”

他的手機早就在打鬥過程中掉了,找了半天才從電擊椅下找到,屏幕摔了個半指長的裂痕。

傅決寒抹抹臉,捂着胸口撥通孟一的電話,整個過程中他的手指都是顫抖的,一條條冷汗沾着塵土和血污往下流,流進眼睛裏立刻帶起一陣蟄痛。

但傅決寒不敢閉眼。

只要阖上眼他腦海裏就滿是孟一被鐵錘砸破腦袋的畫面,鮮血爆開的那麽快,孟一的眼神那麽絕望,和着耳邊的“嘟嘟”聲一刀刀捅進他心窩,以至于第一道“無法接通”的提示音炸開時,傅決寒的心髒幾乎不跳了。

“打不通......”他呼出一口氣,呆滞地盯着屏幕,整個人都在發抖,“為什麽會打不通......”

傅歌心疼得無以複加,握住他手背上那道一直流血的口子,“阿決,你先處理下傷口,小一可能正在忙,你先看顧下自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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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決寒搖頭,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麻醉劑的藥效還沒有散盡,他的腦袋裏仍舊一片混亂,時而清楚那段視頻是假的,時而又覺得孟一已經死了。

“不行,爸,我得看看他......”傅決寒像個無助的孩子似的望着傅歌,眼底茫然一片,手指胡亂地比劃着。

“我必須要親眼看到他,他、他流了很多血......他被人打了,很多很多血......”

他幾乎握不住手機,呼吸愈發急促,還執意要再撥打第二次,傅歌心疼地側頭抹了下眼睛,“我幫你,阿決,爸爸幫你打。”

第二次電話終于打通了,孟一的聲音傳來時傅決寒的肩膀眼見着塌陷下去,緊攥着的一股勁兒散了,泅在眼眶裏的水登時湧了出去。

“小、小寶?”他緊閉着眼,手指抓進頭發裏,開口像一臺陳舊的風箱,“小寶你能......能聽到我說話嗎?”

而與此同時,孟家。

陶雅的病發作得毫無預兆,孟一邊陪她在庭院裏插花邊想着傅決寒,拿着剪刀的女人突然把尖銳的花莖刺進了兒子的手背。

“唔——”孟一驚恐地捂住手,不及反應就看陶雅一把掀翻所有的東西,站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邊拿剪刀亂劃。

她變得瘋瘋癫癫、力大無窮,幾個男人合力竟然都拉不住。

傅決寒第一個電話打進來時孟一正拼命拖拽着陶雅等待醫生去拿鎮定劑。

好不容易醫生趕到,鎮定劑紮進陶雅脖子上,孟一松了口氣,剛接通電話,聽出傅決寒的異常,就見陶雅突然掙脫了醫生,拿起剪刀就往自己手上刺。

“媽媽!”孟一吓得心驚膽戰,沖過去緊摟住陶雅,過程中手機被他甩飛,砸在花壇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于是在電話接通的幾十秒裏,傅決寒除了一聲“媽媽”,再也沒有聽到關于他的任何音訊。

“小寶?小寶!小寶你怎麽——”

只聽“嘟”的一聲,電話被挂斷了。

神色一怔,他僵在那兒了。

“阿決?”傅歌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問道:“怎麽了?”

傅決寒轉頭無措地看向他:“好像...挂了......”

“挂了?”

傅歌不敢置信地盯着手機,又看一眼兒子手背上淌血的傷口,剛才傅決寒的語氣任誰都能聽出異常,他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電話為什麽還會被挂斷。

“那就先不打了好不好?先讓醫生幫你看看。”

“不行,不行......”傅決寒搖頭,魔怔了似的一遍遍撥打着孟一的電話,結果無一例外全未接通。

他的動作越來越亂,喘息越來越急,腦袋疼得快要爆炸,整個人的生命力都在逐漸流失,急速震顫的心髒更在一聲聲無法接通中一步步塌陷。

終于,在第19次電話未接通後,戚寒一巴掌拍飛了他的手機,“別他媽打了!”

他把傅決寒強按在椅子上,扒着眼睛讓醫生過來,“過來檢查,他情況不太對。”

傅決寒手腳并用地踢打他,戚寒硬挨下兩記後擡手就還了他一拳,“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滾開!”傅決寒推着他,“手機還給我!”

“還不死心?”

戚寒嗤笑,“他如果真在乎你早就打通了,電話挂斷之前他喊的什麽你不比我清楚?”

傅決寒一拳打在他右臉上,“你給我滾!”

戚寒抹了一嘴的血,徹底氣急敗壞,抓着他的頭發拉到電腦前,給他放了一段錄音。

裏面只有兩句話——

戚寒說:“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就救你媽媽。”

孟一回複:“他在鄉下。”

傅決寒壓根不相信,“你還想拿剪輯的東西來騙我?你就只有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嗎?”

戚寒毫不羞愧,“對!這是我剪輯的,那你想聽聽原版嗎!你想知道你那個小男朋友是怎麽被我三言兩語就唬出了你的地址嗎!你想知道他是怎麽為了自己的媽媽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你嗎!”

“砰”一下,他把傅決寒推在桌子上,“都到現在了你還護着他?傅決寒,你可真夠賤的!”

“你喜歡他十三年,可他把你當個屁!他眼裏只有他媽媽,他連你的死活都不顧!”

傅決寒順着桌子滑下去,喘出一口氣,輕蔑地笑了,“少拿你那套法則來衡量我,你逼瘋了我爸,還想把我變成你的同類嗎?”

“我的法則?”

戚寒像是聽了什麽笑話,“阿決,在小歌心裏親情大過天,他永遠會為了你舍棄我,但是你心知肚明,他不可能真的讓你殺了我。可是孟一呢?在他心裏,你連和他媽媽平起平坐的資格都沒有。”

“你讓我和他媽媽比?”

傅決寒嘲諷地搖了搖頭,“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愛他,所以我要他一生幸福美滿,親情愛情都要有,我永遠不會逼他在我和他媽媽之間做選擇。”

“哈哈哈哈說的可真好聽。”戚寒面色一沉,“你愛他,可是他愛你嗎?”

傅決寒斂起眼,“你什麽意思?”

戚寒扔給他一本病歷,“想知道你小男朋友身上有什麽秘密嗎?這是從萬寧回來後我查到的。”

“你調查他?我說過了讓你別沾他!”

戚寒只笑,按着他的腦袋讓他去看最後那頁,手指點在确診結果上,“睜開眼睛仔細看清楚!這上面寫的什麽!”

傅決寒看都不看,手肘朝後給他一擊,戚寒直接把他的胳膊反擰到背後,一條條給他細數:

“你是不是還以為他挺喜歡你的啊?怎麽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這麽蠢啊我的乖兒子。”

“你十七歲剛從基地逃出來,為了給孟家那個小孩兒打電話,不惜自願被關進戒同所,結果呢?”

“電話一通,人家把你忘了。”

“哈哈哈哈多有意思的劇情啊,還不夠你吃一塹長一智的嗎?現在又栽到他手裏了。”

戚寒說着挑了下眉,“讓我猜猜,他是不是經常主動親你,抱你,甚至和你上.床?”

“你一定很激動吧,是不是覺得自己修成正果了?喜歡到心尖子上的人也喜歡你?”

“關你屁事!”

傅決寒雙眼怒瞪,咬着牙掙紮起身,可他體力流失大半,剛擡起腦袋就又被戚寒死死按住。

對方俯身逼近他耳邊,輕聲細語的每一句都能要他的命:

“你以為是誰為了給媽媽治病瞞着你我的存在?”

“你以為是誰毫無察覺地把你的地址暴露給我?”

“你以為是誰為了媽媽連你的電話都無暇去接?”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

他嗤笑一聲,把病歷掀到最後一頁,那是孟一的确診結果和傅決寒血液的化驗報告。

“別傻了,他認識你後一個禮拜就确診了激素缺乏症,只有和你親近才能救他的命。”

“轟”的一下,腦袋裏幾乎炸開。

傅決寒木着眼,死盯着那行小字,急速震顫的心髒被硬生生捅開一道口子,他感覺整個人都飄了起來,上身懸浮在空中,下身卻在逐漸塌陷。

而戚寒的最後一句,徹底把那顆心捅得鮮血淋漓。

“你愛了他十三年,甚至為他放棄了小歌的後半生,但是阿決,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你啊。”

一瞬之間,鴉雀無聲。

戚寒放開按着他的手,傅決寒撐着桌子一點點起身。

他眼底茫然一片,腦袋裏戚寒的話不停回蕩,他先是轉身看了看傅歌,又看了看腳下,像是一個失去秩序的僵化的機器人,血污和眼淚幹涸在臉上。

他拿着那幾紙一頁一頁地仔細翻過,每看一頁就發出一聲嗤笑,翻得越來越快,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瘋了一般把它們撕得粉碎。

白紙黑字的每一片,似乎都在嘲諷他的可笑。

戚寒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舔了舔後槽牙,一腳踹翻椅子,說:“先回家吧。”

結果剛一轉身,傅決寒就直直栽了下去。

他身體痙攣着側躺,一雙手在脖頸處緊緊抓着,像是氣管被堵住了似的拼命咳嗽,臉色在一瞬間漲得紫紅。

“阿決!阿決你怎麽了!醫生快過來!”

傅歌吓得魂飛魄散,扶着他的上身猛捶後背,眼見着傅決寒的嘴唇逐漸青紫,呼吸變得愈發困難。

“都讓開!別圍着他!”戚寒推開人,把傅決寒平放在地,扒開他的眼睛檢查,“阿決!阿決看着我,沒事,先看着我。”

雙手迅速扯開他的胸口,果然在右胸處發現一個電擊後的紅疤。

“媽的!”戚寒低罵一聲,扯過斷耳的保镖一把掄在地上,怒火中燒的樣子仿佛要把人生吃了,“你把電極片貼在他胸口?!”

“不是!先生不是我,是老四!是他——”

一拳兇狠地砸在他臉上,戚寒把人踢飛出去,“你倆都該死!”

“戚寒你快救他!”傅歌早已吓得面無血色了,抓着戚寒的胳膊的哀求,後者拿了根鋼筆,一邊快速擰開一邊命令傅歌:“轉過去。”

“好,好我馬上!”

他剛轉過頭,戚寒就突然擡手,下一秒鋼筆殼直接插進了傅決寒的氣管裏。

“你在幹什麽!”傅歌看到這一幕時頓時大驚失色,眼見着戚寒俯身咬住鋼筆殼,從傅決寒的氣管裏吸出了什麽東西。

呼吸瞬間暢通無阻,傅決寒停止痙攣,臉色開始慢慢恢複。

而戚寒則開始狂咳不止,彎着腰吐出一大口瘀血,其中還摻雜着細小的血塊。

“沒事了,他......咳咳......剛才被瘀血堵了氣管。”戚寒邊咳邊說,又擡手擦過傅歌眼尾的淚,“吓壞了吧。”

傅歌呆了呆,溺在他的眼神中怔愣幾秒,視線落到他因為給傅決寒搶救而崩開的槍口上。

“你流血了......”傅歌吸了下鼻子。

戚寒輕笑,直起身和他額頭抵着額頭,寬厚的手掌在腦後揉了兩把,“又不疼,哭什麽啊。”

他示意醫生,“把阿決的傷口處理一下,馬上送醫。”

“叮鈴鈴——”

傅決寒的手機再次響起,屏幕上只顯示陌生號碼,但他們對來人心知肚明。

“阿決?”傅歌拿起來,為難地看向傅決寒。

後者奄奄一息地阖上眼。

“挂了吧。”

作者有話說:

下章小寶和寒哥就要見面了。

但我覺得大家可能或許大概...并不是那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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