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若我死了”【有副cp,介意慎】

戚寒傷的太重,搶救了整整七個小時才被推出手術室,直接轉入了重症監護病房。

醫生當時拿着那五張病危通知書,和傅歌說結果全在今晚,如果今晚能醒過來就萬事大吉,醒不過來,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傅歌沒告訴任何人,包括傅決寒在內,只是默不作聲地叫來了戚寒的律師,他知道戚寒早就立好了遺囑,只是一直沒有拿給他看。

“小先生,按照先生的意思,這份遺囑的最終解釋權歸您所有,您可以随時修改其中任何一項細則,我們無權過問,只不過要确認先生真的……”

已經離世。

傅歌沒有應聲,沉默地盯着那厚厚一沓紙,光房産登記就有七十多張,其餘動産不動産更是無法計量。

戚寒把打拼了一輩子掙到的所有東西分成兩份,一份留給傅歌,一份留給傅決寒,剩下的零零碎碎打發給了二叔一家。

除此之外,還成立了一項為期七十年的助學基金,定點幫助有能力就讀京城美院卻無法負擔高額學費的學子。

傅歌指着那項基金,問律師:“我先生有說過為什麽成立這項基金嗎?”

律師愣了兩秒,第一次從這個柔軟卻冷漠的男人嘴裏聽到有關戚寒的詞彙,還如此親密,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替自己的雇主感到高興。

“有的。”

律師躬身道:“先生囑咐我去辦時提了一嘴,但我一直沒能理解,先生的原話是:如果當時就有人成立這項基金,我的愛人或許不會吃那麽多苦。”

翻閱遺囑的手一頓,傅歌驀地紅了眼眶。

京城美院就是他當年心儀的學校,可惜因為戚寒造的孽,他連大學都沒能去上。

被斬斷的夢想就是一根刺,埋在他心裏很多年,疼的不僅是傅歌,戚寒也同樣未能幸免。

半指厚的遺産,能買下半個江城,可最大的兩位受益人卻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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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要離他而去的愛人,一個是沒有血緣的養子,傅決寒說的沒錯,如果他們真的登上了飛機,留戚寒無聲無息地死在那場爆炸裏,可能連屍骨都沒有人給他好好收斂。

那些旁系親戚只會迫不及待地刮分掉他最後一絲血肉,然後把作惡多端的不肖子孫從族譜裏踢出去。

傅歌把遺囑翻到最後一頁,看到戚寒的簽名底下還有幾行小字。

打頭一句寫着:如果有人為我料理後事,勞煩幫我把這段話刻在墓碑上——

我希望等我死後,有人在茶餘飯後提起我這短暫的幾十年人生,不要只說我父母雙亡,童年悲慘,品行不端,職業生涯劣跡斑斑,還會提起我有過一個像桔梗花一樣溫柔包容的愛人。

他并沒有把我推進地獄,更沒有消磨我的生命或人生,他曾經給了我最快樂的兩年零十一個月,和一個可愛勇敢的孩子。

雖然他們最終還是離我而去,但我已了無遺憾。

溫熱水珠涓涓成線,滴落在紙面。

傅歌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在淩晨五點走進病房,距離醫生給出的“今晚”的期限只剩一個小時,戚寒依舊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傅歌把所有保镖和陪護都叫了出去,自己守在病床前,戚寒的後背幾乎被炸爛了,只能在床上趴着,枕頭擋着半張臉,看起來卻意外的柔軟。

傅歌握住了他的指尖,像閑聊一般開口。

“我設想過無數次你的死狀,從二十多歲想到現在,甚至已經成為了我的睡前必備節目。”

腦海裏有數不清的片段閃過,原以為早已不在乎的過往如今卻依舊歷歷在目。

“二十三歲那年重逢,我用玻璃刺穿你的雙肩,捅破你的小腹,當時我就想,你最好失血過多直接死掉。”

可惜你沒有。

“後來你為了救我折騰掉半條命,又被醫鬧的歹徒用砍骨刀砍傷後背,那麽深的傷口,我許願讓你死了吧,死了我們之間就一了百了了。”

可惜你也沒有。

“再後來你被我害的名利盡失,身陷囹圄,差點在監獄裏度過下半輩子,我以為你終于能放過我了。”

可惜你依舊沒有。

即便被逼到那步田地,戚寒依舊能東山再起,無所不用其極地把他抓回身邊,永遠綁在籠子裏。

“我一直以為你無惡不作,無所不能,所以炸彈爆炸你的血濺了我一臉時,醫生拿着那麽多份病危通知書給我簽時,我根本不相信你會死。”

可惜,這次我好像又猜錯了。

傅歌說着笑起來,殷紅的眼睛濕潤婆娑,如同攬了晨霧,但并沒有哭,語調平和地像在聊一本枯燥的書。

“戚哥,如果真的不行,就別再硬撐了,也別太擔心我,你等我兩年,等我把阿決和小一安頓好,我……”

話音一頓,他摩挲着戚寒的指尖,散淡的笑意仿佛把所有前塵都釋懷,“我去陪你吧。”

“是不是還……挺意外的?”

他抿了抿唇,溫熱的水蔓延到眼尾,很快伸手抹了,“我這幾十年,沒有多少光景是為自己活的,十八歲到二十五是為你,再之後是為恨,然後就是為了阿決。”

“你松口放我走的那天,我甚至不知道我該去幹嘛,後來阿決被小一傷了,我就想那就全都留給兒子吧,把缺失的童年補給他。可現在小一回來了,你卻掉隊了,咱倆好像注定不會有一個完整的家。”

“既然命運總是不由人,那就讓我自己決定吧。”

他把遺囑拿出來放在戚寒床頭,随手翻了翻,小聲說:“遺囑我已經幫你改好了,全都留給阿決,你再等我兩年,我得看着他和小一成家,把日子過安穩了,我才能了無牽挂。”

“死了之後是不是就能放下所有仇怨了,真到那時候你還會那麽想要我嗎?”

他垂眸去看戚寒,揶揄似的問,又自言自語地答:“如果要的話,你托夢告訴我,我再陪你走最後一段。”

病房裏滿是儀器的滴滴聲,戚寒的呼吸也愈發微弱,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距離“今晚”結束只剩最後半小時,傅歌起身拉開窗簾,準備迎接晨光。

在門外站了半個小時的傅決寒扭頭離開,等待命運的審判。

他回了孟一的病房,床上的小木乃伊剛醒沒兩分鐘,發現他不在正要按鈴,艱難移動的手指就被握住了。

“……哥?”房裏暗,孟一看不清是不是他。

“在這呢。”傅決寒打開燈,坐到他床邊,“疼醒了?”

“沒,不疼,好多了,我都覺得我可以下床了。”

“瞎說。”傅決寒嗔怪地捏了捏他的鼻尖,用棉簽把他的嘴唇沾濕,故作輕松道:“不舒服了就說,醫生交代了血不能給你,但擁抱和吻管夠。”

孟一眨了眨眼,學着他的腔調道:“不舒服了就說,命不能給你,但小孟同學的擁抱和吻也管夠。”

傅決寒愣了下:“什麽?”

孟一眼底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了,開口時帶着哽咽:“哥,你到底怎麽了啊……”

怎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一半精氣神一樣,如同被一口氣吊着的行屍走肉。

傅決寒垂着眼:“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他的愛人剛剛脫離生命危險,親人就又站到了懸崖邊,可傅決寒只能站在一旁束手無策,因為和他搶人的,一個是死神,一個是爸爸的意願。

這還是孟一第一次看到他這幅樣子,脆弱又恐懼,勉強裝作風平浪靜,實則吓到戰戰兢兢。

“是戚寒……對嗎?他現在怎麽樣……”

孟一還記得最後幾秒是那個男人沖過來把他們護在身下,最後被炸飛出去,血肉模糊。

不管他之前對戚寒有再多憤慨和怨恨,再氣不過他利用自己設計傅決寒,輪到生死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了,孟一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偉大的丈夫和父親。

“還有半個小時。”

傅決寒雙眼猩紅,握拳抵在唇邊,乞求一般道:“只要在這半小時裏他能醒過來,我們就會有一個新的家,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如果醒不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苦笑的聲音發顫:“我就再沒有爸爸了,一個都沒有……”

孟一震驚地張着唇,半晌說不出話,剛平緩下的心髒又陡然被揪起,結巴着問:“傅叔叔他……”

“我沒有權利幹涉爸爸的決定。”

傅決寒說:“他已經為我撐了太多太多年,很累了。戚寒是他心裏一根刺,也是吊着他的一口氣,這口氣散了,他就很難再撐下去了……就像你對我一樣……”

人命有時渺小的可憐,即便如戚寒那樣的人,竟然也會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孟一閉了閉眼,指尖勾住他的胳膊:“哥,你抱抱我好嗎?”

傅決寒立刻俯身把他擁進懷裏,“難受了?”

“我不難受,哥難受。”他摘了傅決寒的表,放在自己手心,把他的臉按在自己懷裏:“還記得我在直播間給你唱的那首歌嗎?”

“《千千闕歌》?”

“對。”

溫熱的氣息落在耳邊,孟一吻着他的後頸,低如蚊蚋的聲音卻蘊含着萬千力量,他說:“這是你最懼怕的半小時,把它交給我,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我發誓哥這一輩子,都有我陪着。”

在逃亡中哭喊到沙啞的嗓音此刻意外的柔軟,病床上柔軟脆弱的身體卻意外的有力量。

一瞬之間,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傅決寒把不會穿睡衣的小孩兒擁進懷中,說:“別怕,我陪你長大。”

小孩兒摸摸他的臉:“小寶也會永遠保護哥哥。”

他們像兩塊缺失了很多年的拼圖,被丢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直到湊在一起的那一天,才終于嘗到圓滿。

在“今晚”的最後幾分鐘,這首歌進入尾聲。

孟一把最後一句反複唱了七遍,聲音越來越啞,聲線越來越顫,直到傅決寒的淚淌下來沾濕他的肩,病房的門終于被打開,一串淩亂的腳步聲沖了進來。

傅歌站在門口捂着嘴,搖搖欲墜的身體貼着牆壁滑了下去,他說:“爸爸醒了……”

作者有話說:

小寶長大了,也可以保護自己的哥哥了,他以後确實是團寵,會獲得很多很多愛,但同樣的,他也會反饋給別人很多的愛哇,他和寒哥以後是互寵的。

——

了解到副cp是一部分讀者的雷點,我在盡量減少篇幅,這章标題也注明了。

但這一塊是必須寫的,因為涉及到歌寒的矛盾和決寒風父子親情嘛,這一趴結束後就沒多少副cp的戲份了,有也是全家團建或者決寒父子倆一起鬥孟家時才打了醬油,放心哈。

小聲嘀咕:想看副cp的移步隔壁《戀痛》哈,節奏也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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