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這閑話還不是朝顏聽見的,是有人看不過眼送到他面前。

那會豬舍都建好了,他的木哥也差不多回來,等他知道有關自己和李會元的謠言時,閑話已經在村裏傳了七八日。

幾乎人盡皆知。

村裏就是這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而且朝顏最近都在忙建豬舍的事,許久沒有進過村,這正好給了流言發酵的時間。

朝顏單是聽對方轉述,就知道這流言已經有好幾個版本。

他也是村裏長大的,見識過人們的‘閑心’,真嘴碎起來,黑的說成白的那還是簡單的。

憑空捏造是信手拈來,仿佛人家偷情時他就在床頭底下似的。

但從這些話聽來,對方的目标應該是李會元。

就是不知道李家或者李會元本人得罪了什麽人,要這樣壞他的名聲。

若是換成別人,朝顏可以不理會,但髒水都潑到他頭上來了,真是沒見過他拿刀就不知道他的厲害。

朝顏決定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他和李會元清清白白,就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也不是誰都能吐上兩口唾沫侮辱他們的:“你從哪聽到的?”

“曾歡。”

曾歡和這人一樣是李會元的小夥伴,之前朝顏跟着李會元去河裏摸魚時見過對方。

朝顏猜測他們應該是故意把話遞到他這,目的是想讓他出面澄清,不然也不會派年紀最小的過來。

只是這些小子姑娘們還沒見過世道的殘忍。

這世間最難說清的就是男女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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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和李會元只能算男男關系。

朝顏又問他:“曾歡在哪?”

“你要做什麽?”

朝顏道:“我想知道是誰傳出來的,這樣才好解決問題。”

對方沒多想,當即就把人名說了出來:“他就是個地痞無賴,說的話不會有人信的,只要你跟大家解釋解釋,這件事情就清楚了。”

他果然沒猜錯,朝顏聽完後,對他道:“多謝你們過來告知我,這事我會去處理,你們先回家去。”

他說完,轉身進了屋裏,把案板上的菜刀拿起來,別在褲腰帶上。

李會元的小夥伴看得目瞪口呆:“你拿刀做什麽?”

朝顏取了鑰匙出來鎖門,聽到他的問話,微微一笑:“去跟他講道理。”

“...”拿着刀去講道理?不要以為他年紀小就好騙。

“我只是來讓你解釋會元哥不是這種人,你怎麽還把刀拿上了?”

朝顏把門鎖上,面對他的急躁那是視而不見:“你放心,我真的只是去講道理。”

“...”他真的放心不下,還急得團團轉。

朝顏要出門,昂昂也跟在他腳邊。

昂昂養了一個多月,體型大了不少,步伐走動間已經有了‘未來村霸’的影子。

朝顏雖然要去找人家講道理,但他還是得先去李會元家一趟。

他得看看李會元的态度。

朝顏帶着昂昂一聲不吭進了村,李會元的小夥伴摸不準事态走向,只能先去找其他人會合商量對策,在村口就跟朝顏分開了。

這會還是早上,村中的壯漢幾乎都不在家,老妪老翁婦人小孩是随處可見。

老一輩的大都不愛管小輩的事,就算聽見了也只會當做沒聽見。

可這些大人不一樣,盡管他們知道事情不是真的,也不妨礙他們胡說一通。

朝顏一路過來,不避不讓,帶着昂昂有如招搖過市,認識他的又正好聽說了一點的,見他去的方向是李會元家,便和旁邊的人交頭接耳,對着他的背影指指點點起來。

朝顏到了李會元家,見他院門虛掩着,也不知人在不在,就在房子外邊喊了幾聲。

過了會李會元才來開門。

他的鼻尖上還有汗,也不知在做什麽。

李會元看見他,疑惑問道:“朝大哥你怎來了?”

朝顏見他态度一如往昔,想來是沒受流言的影響,便直接開口問道:“村裏在傳的事我都知曉了,我來問問你做什麽打算?”

李會元一聽他是因為這事來的,這才開始緊張:“你都知道了啊。”

朝顏問他:“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何不跟我說?”

“別人不清楚,難道我還不了解你的為人嗎?他們就是胡亂說說...”

“李會元。”朝顏面無表情打斷他。

“怎...怎...”李會元怎不下去了,他直接道歉:“對不起朝大哥,這事是我連累你了。”

“你既然知道人家是沖着你來的,你還能當做沒聽見?”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那人就是地痞無賴,我就算是去找他算賬,我也打不過他。”

“你家裏怎麽說?”

他家裏倒沒有說因為這件事就讓自己疏遠朝顏,反而還擔心連累他被方木誤會,準備等方木回來再上門跟他說清楚,以及喬松,到時候也會讓他知道:“我爹去找過曾史,可他反而把我爹罵了一頓。”

曾史就是傳出流言的地痞無賴,問題就出在這,如果這些話是從另外一個老實忠厚的人嘴裏出去,那他和李會元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但從曾史嘴裏出去,大家就會懷疑可信度,別看現在他們傳的兇,大都是半信半疑,只是因為他們實在無聊,想找些話題說。

“你聽着李會元,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是別人可以造謠你的理由,沒做就是沒做,你的腰板要比誰都直,底氣也要比誰都足,我現在就去找曾史,你去不去?”

李會元雖然膽子小,人也不聰明,可他就是知道,倘若他說不去,那他就永遠失去了朝顏這個朋友:“我去。”他說着就要出門,可想起曾史的無恥來,視線在院子裏搜尋一圈,看到了木盆裏用來洗衣服的搗衣杵,沖過去拿起來握在手心掂了掂,然後才出來找朝顏。

朝顏沒想到他還帶上家夥什,有些意外。

李會元讀懂他的眼神,說道:“他造謠我就算了,還罵我爹,這我不能忍。”

朝顏滿意點頭:“走吧,帶我去找他。”

李會元重重一點頭,關上門,帶着朝顏去找曾史。

曾史也住在這一塊,不過他更靠近村北,從李會元家走過去還要好長一段路,兩人一狗直直往曾史家走,不出意外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有好事者甚至跟在他們後面去看熱鬧。

曾史這人在村裏臭名昭著,平日裏不僅不學無術,有時還偷雞摸狗。

只不過他聰明,從不把手伸到村東這邊,免得引起公憤被驅逐出村。

曾史這人既然是地痞無賴,那就不是個知上進的人,這都日曬三竿了,他還在家裏躺着睡大覺。

李會元負責叫門。

曾史昨夜跟豬朋狗友喝酒喝多了,睡得正糊塗,李會元都快把嗓子喊破了才把人吵醒。

因為喊的久了,昂昂也跟着他一塊叫喚。

一時間人聲落下狗吠又起。

“誰啊?”曾史發髻淩亂,衣衫半開,一身的酒氣,邋裏邋遢從屋裏出來。

他住的是個破落房子,爛的程度可以跟方木家相比。

只是方木家爛歸爛,但整齊。

而曾史好吃懶做,牆頭草都人頭高了也不見他清一清。

籬笆院門也松松垮垮,看着随時都會塌。

他早已過三十,正因為人品不佳,父母又早逝,便一直單身至今。

眯着眼睛從屋裏出來,見到是李會元,還吹了吹口哨,一副流子相:“怎麽的李會元,被你那有錢夫家甩了來找哥哥我,是知道哥哥我的好了?”

跟來看熱鬧的大夥一聽這話紛紛咦的一聲。

以前只知這人流裏流氣,竟不知還沒點自知之明。

“閉上你的臭嘴。”李會元不會吵架,罵人都罵不對。

朝顏見正主出來,走前一步,到了李會元身邊:“你腦子進酒了還是睡傻了?知道癞□□長什麽樣嗎?不知道就趕緊照照鏡子去,就你也敢肖想會元。”

衆人再聽,這罵人的味夠嗆,夠勁。

曾史身高六尺,僅比方木矮一點,但凡上進一點,也不至于人人喊打。

朝顏這話實在夠沖,一句就把曾史罵醒了,瞪大眼睛一看,反擊道:“這不是方木找的男相好嗎?你背着方木在外面勾三搭四對得起方木嗎?”

“我對不對的起木哥不用你說,但你既然這麽操心我和木哥的事,是不是應該道個歉?”

“喲,這是來找我算賬的。”曾史看見李會元手上拿着的搗衣杵,嗤笑道:“李會元,你爹都不敢動我,你敢?”

李會元還真敢,舉起搗衣杵就要捶他,可是人沒他高,又是第一次打架,不得要領,輕輕松松就被曾史避過去了。

曾史嘲笑他:“李會元,我聽說你那未婚夫人高馬大,就你這小身板能滿足他嗎?”

李會元氣的臉都紅了,雖然打不到人,可還是舉着搗衣杵硬剛:“我讓你嘴臭。”

“你要是真傷到我,看我不把你家訛個...”底朝天還沒說完,一把锃亮的菜刀就從後方駕到他脖子上。

朝顏在他身後,冷聲道:“怎樣?”

看着近在咫尺的菜刀曾史人都吓傻了。

看熱鬧的大家一見菜刀都出來了,也吓得倒吸一口氣,更有人出聲勸道:“方木家的你冷靜點,犯不着為了這麽個人動氣。”

朝顏是趁曾史和李會元争執時摸到他後面的,此時右手持刀架在曾史脖子上,左手則是按着他的肩膀。

就他這力道,全力按下去,曾史動都不能動,左邊肩膀感覺要脫臼了一樣,他本能是要反抗,可左邊的力道如泰山重,右邊的菜刀就挨着脖子。

一動就是非死即殘的下場。

朝顏道:“我勸你還是乖乖的,畢竟我手一抖,你命就沒了。”

曾史哆哆嗦嗦道:“我告訴你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放心,只要你不刺激我,你就會活得好好的。”

“你想怎麽樣?”

“為何造謠我與會元?”

曾史還不肯說:“你們若是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我說?”

“我們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是你造謠的借口。”

“難道你們不是舉止親密,我可是看見了,他好幾次進出你家。”

“你再胡說八道我割了你舌頭。”

“你敢!”

菜刀往前進了一點,朝顏冷聲:“你試試。”

大夥一看事情鬧這麽大,也不敢再冷眼旁觀下去,勸曾史:“刀劍無眼,你趕緊給人家道個歉。”

曾史腿早就軟了,因為昨晚喝酒,他的身體還沒完全從醉意中清醒過來,可腦子卻是清楚的:“我錯了,我就是看李會元選了豬倌的兒子心裏不高興,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說晚了,你當初是怎麽傳的,我就要你怎麽解釋清楚。”

曾史大喊冤枉:“我就是給喝酒的幾個朋友講了幾句,要說傳,你看外面這些人,他們也有份。”

雖然這些人中确實有人傳過,可他們之前還擔心曾史真有個好歹出面勸過,曾史這一句話可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當即就有人罵道:“真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朝顏借機說道:“你若真是要傳我的流言最好拿出證據來,否則再讓我聽見一次,我宰了你。”

衆人哪聽不出他這是話裏有話。

只是罰不責衆,朝顏沒辦法把傳謠的一個個逮出來算賬,就借着曾史在警告大家而已。

“我不說我不說,再有下一次肯定不是我。”那刀刃就在頸邊,曾史甚至能感覺到它的涼意。

朝顏又道:“今日你就給我去解釋清楚,還有別想着找我麻煩,我現在能抓住你,下一次肯定也行,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試試。”

他說着轉動左手,那力道直接讓曾史嚎叫出聲。

外人看不見朝顏的動作,還以為他真給人家放血了才讓曾史發出這豬叫。

當即是什麽看熱鬧的心思都沒了。

心想自己下次要是還摻和到這種事去那就是傻的。

“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朝顏這才把刀拿開,左手一推,曾史直接趔趄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朝顏看着他重重摔在地上,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朝顏是故意的,那力道一點都沒收。

李會元對于他的大力有深刻的認知,他的這一整套操作讓李會元看的目瞪口呆。

朝顏再不看地上那坨史一眼,直接冷着臉離開。

衆人紛紛站成一條線讓出路來,看着他冷酷無情的背影,心想方木這對象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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