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噩夢

“娘, 我沒事。”穆霜晴轉醒後,依戀地倚在黃淑媛懷裏, 輕聲嘆道。

想到方才穆清清離去時黯然的背景, 她心裏因獨霸了阿娘的寵愛而對妹妹生出些許虧欠,可阿娘對她的好又讓她難以拒絕。她怎麽能讓阿娘傷心呢?

眼下還是盡快讓爹娘和好,才是要緊的事。穆霜晴愁眉微鎖, 直起身拉住黃淑媛的手, 勸道:“娘,爹的為人你是知道的。莫要聽信謠言, 你應該相信爹才對。”

“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也是娘要教你的,莫要相信男人。男人靠得住, 母豬都能上樹!”黃淑媛的臉色黑了不少,不情不願地別開頭:那間地下密室的布置, 穆元德到現在都不肯交代, 分明有鬼。

“阿娘……”穆霜晴見勸不動,心頭湧起不安感。思緒發散之際, 她突然想到穆元德從陰影裏出來的那眼——太毒了,就像看仇人一般,完全不複往日的慈愛和溫雅。

阿爹怎麽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呢?定是她想多了。

穆霜晴幾度欲開口, 終是按下不表,只管摟住黃淑媛撒嬌, 哄得她轉陰為晴。

就在母女倆和樂融融之際, 房門突然“嘭——”地一聲重響, 被人一腳踹開。

尖叫聲響起, 兩人同時看去, 剛好見到穆元德舉起玄冥刀剁去了黃珊的頭, 一身血污宛若修羅附體,面色猙獰地朝他們走來!

“穆元德你竟敢——”黃淑媛驚詫過後,尖叫着向他撲去。

卻不防刀光一閃,她身形僵住,竟是被玄冥刀穿心而過,剎那失去了生機,香消玉殒!

變故就發生在幾息之間,血花濺落在穆霜晴臉上,她瞪大了雙眼對上穆元德淬了毒一般的眼神。

下一瞬玄冥刀碾碎了黃淑媛的屍體,朝她劈來!

“不——”

“呼呼呼呼呼……”

穆霜晴滿身大汗地從床榻上坐起,撫着胸口大口喘息。

值夜的侍女聽到了聲響推門而入,見她瞪大了雙眼,面色煞白的模樣,立刻點亮了燭燈,走到榻前攙扶:“小姐,是做噩夢了?”

原來竟是大夢一場!

穆霜晴驚魂未定地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覺用指甲掐了進去,直到侍女忍不住呼痛,她低頭看到手中的血吓得一下丢開,退回到了床鋪裏側,用被子攏住自己,神經質一般抖着手胡亂擦去指尖的血。

“小姐……”侍女的手背皆是血痕,痛之餘亦是被穆霜晴的反應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請示,“可用我請夫人過來?”

“娘?”想到夢境中的黃淑媛垂死時的猙獰和被碾碎後的血雨紛飛,穆霜晴緊咬住唇瓣才抑制住了尖叫。

她好想見到阿娘,好确認自己真的是在做夢,可一想到要見阿娘就要去和楓殿,就會驚動穆元德……

穆霜晴一個寒顫,猛搖頭拒絕:“你出去!”

侍女輕搭住手背,微微一滞,轉身告退,只剛摸到門,就聽穆霜晴冷聲道:“今夜之事不許跟任何人提及。”

“是。”門重新合上了。

穆霜晴盯着跳躍的燭火,逼自己穩下心神。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爹爹最是疼她了,從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無有不滿足的,又怎麽會要殺了娘,還想要殺她的呢?

“定然是我近來修煉遇到了瓶頸,才會胡思亂想。”穆霜晴說服了自己,但方一動就扯痛了唇上的傷口,擡手一抹便是紅彤的血……她瞳孔微張,漸漸地俯下身抱膝團作了一團,抱緊自己才止住了發抖。

第二日,穆霜晴披散着頭發坐在銅鏡前,見昨夜反複塗抹的藥膏已然浸潤,唇上的傷口看不出了,才揚聲讓候在門外的侍女進來。

捧着洗臉盆、巾子、香料、木梳和發釵的侍女依次入內服侍,待到要為穆霜晴绾發時,只見她掃了眼候在一旁準備交班的女子:“你來。”

侍女遲疑了一息,白着臉接過木梳,走到穆霜晴身後,突然有人看到她受傷包紮的布條,驚訝道:“阿月,你的手傷了?”

侍女下意識看向穆霜晴,透過銅鏡看到她淩厲的眼神,一個激靈,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刮到的。”

“既是受傷了,就回去休息吧,這裏不用你服侍了。”穆霜晴垂眸拉開了抽屜,取出了一盒藥膏遞給她,意有所指,“女孩子應該愛惜自己的手才是,不要留疤痕。”

“謝、謝小姐。”侍女哆嗦着接過了藥盒,垂目走出門外。

“那盒藥還是水雲派掌門送給夫人的上品靈藥,統共都沒幾盒。小姐真是宅心仁厚,一整盒都給阿月了。”

“瞧你說的,小姐向來大方,體貼下人。晴葉小築的下人名額都是外門搶破了頭的。”

“行了,”穆霜晴打斷她們的嬉笑,垂眸掩下眼底的沉色,“選銀釵素服,我等下要去和楓殿見爹娘。”

“要見掌門和夫人,小姐不該穿得更喜慶才是?夫人最喜歡小姐……”

“聽我的!”穆霜晴用力合上了抽屜。

侍女們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連忙加快了動作收拾。

出門前,以防萬一,穆霜晴給黃淑媛特發了一條傳訊,言有重要的事需要當着她和穆元德的面說,免得只有她一人面對穆元德。

她昨夜琢磨了良久,終究是放心不下,一合眼不是穆元德惡毒的眼神,就是他單刀屠戮了晴葉小築的場景。

長此已久,必生心魔。穆霜晴眼神一凝,下定決心,要離開落楓派下山歷練。

穆清清這邊也在琢磨穆元德的态度變化,在房間想了半晌,她跑去隔壁敲黃琴的房門:“姐姐,你在嗎?”

房門被拉開了半臂的寬度,黃琴撐在門上正欲問她作甚,卻見穆清清像條活魚一樣從他手臂下鑽了進來。他當即反手扣住她的肩膀,把人揪到自己面前,目色不明:“你要做什麽?”

穆清清背貼着門,乖巧地擡起頭,踮起腳尖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低下頭說悄悄話。

黃琴默了半晌,就在穆清清以為他準備妥協時,他擡手揪住她的臉頰肉往邊上一扯,露出惡劣的笑容:“有話直說,沒人偷聽。”

穆清清痛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連忙扒住他的手拉下來:“姐姐,你……有沒有辦法取得到我爹的血?”

黃琴頓時神色微妙,沉聲問道:“你要來做什麽?”

他還不巧,真的有,很新鮮。

“有點用……”穆清清撓了撓頭,這事很難解釋,可除了黃琴,她也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我覺得我不是我爹親生的,想先試試滴血認親。”

她實際上是怕穆元德取了穆霜晴的血後,心血來潮也來測下她的。到時一舉發現兩個女兒都不是他的,她爹得多傷心啊。所以,她想先準備一滴血,靈活應變。

黃琴面色古怪了一瞬,側開頭輕咳道:“放心,你一定是親生的。”

“姐姐怎麽知道的?”穆清清就納悶了,她敢肯定自己不是。

黃琴當然不能說當初查出了穆清清的存在,并把消息透給穆元德夫婦,再散播出去,逼得他們不得不派人來接回穆清清的,就是自己。

做壞事不需留名,他是為了能夠取代黃琴的身份混入落楓派,并且讓他們內部起龌龊,不是為了讓他們一家團聚。

他随口敷衍道:“因為你長得和掌門及夫人都極像。”

“人有相似……”穆清清還想掙紮下,但轉念一想似乎意圖太明顯了。可惜的是穆元德是元嬰修為,尋常喝茶被破茶杯割破了手指的事,也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只能另想辦法了。

目前她能做的就是避免與穆元德單獨接觸,不被他有機可乘。

“謝謝姐姐。我去找大姐姐玩了。”穆清清告辭後,轉過身打算推門離開。

然而門被黃琴按住了,他俯下身,幽幽的聲音貼着耳背傳來:“哦,我幫不上忙,你就立刻去找別人了嗎?”

穆清清無語地一頭磕在門上:“我真的是去找大姐姐玩。”留在這裏容易被堵門,還不如主動出擊打探消息。

黃琴輕嗤了一聲,拾起她一縷頭發繞在指間把玩:“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呢?”

穆清清立刻打起精神:“姐姐你……诶喲!”

她捂住自己轉得太快而磕到的額頭,背緊緊地貼住門不敢動,而一步遠的黃琴下巴紅了一小塊,正面無表情地睨着她。

“姐姐,對不起。”穆清清乖乖道歉,見他“呵”了一聲倒也沒現惱意,立刻蹦着撲過去挽住他的手,“姐姐的辦法是什麽?”

黃琴嘴角勾起幾分嘲意,把手抽出來,走到梳妝臺前坐下,丢給穆清清一把梳子。

“姐姐真乃大智慧之人!”穆清清肅然起敬,“頭皮是人最薄弱的地方,即使是元嬰也不例外。只要潛入我爹的寝室,提前替換一把鋒利的梳子。待到他晨起梳頭時,何愁不成事!”

黃琴回過頭,像是在看什麽神奇物種一般審視着她。穆清清比劃着梳子,試探:“是否保險起見,再下點一觸見血的毒?”

黃琴:“……”他真信了她認為自己不是親生的了。

“你,過來。”

他本來只是想使喚下她來給他梳頭,讓她一天都圍着他轉。如今突然不敢了,萬一她拿出這股韌勁來把他當穆元德的試驗品怎麽辦?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禿頭。

黃琴猶豫了下站起,給她讓出了位置:“我給你梳頭。”

“梳好了就去搗我爹的頭?”穆清清由着他把自己簡單梳起的發髻打散,烏黑柔軟的發絲瞬間如瀑布般散落,配合着她的眉眼,分外地乖巧可人。

黃琴捏了下絨球,面無表情地把她的頭扭正回去:“……閉嘴。”

作者有話說:

琴姐:好可愛啊……閉嘴的時候

還有一更是早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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