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入魔

[驚！無念山莊少莊主出門打假！]

[吃瓜值+300]

穆清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此舉出乎衆人意料, 古觀海詫異的目光在這二人間轉了兩回，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萬萬沒想到無念山莊內部規矩如此深嚴, 弟子面見少莊主竟是要行跪禮！

“我可以解釋……”穆清清羞憤欲死, 無比感謝蒙了層面紗，否則還得分出手來遮臉。

平日裏她思量自己的臉皮不算薄，怎會在裴妙菡的注視下, 吓得神思恍惚, 一下給她跪了呢？

雖說是理虧在先，但她怎麽就跪了呢？她現在爬起來說是誤會, 還來得及嗎？

“啧。”裴妙菡好似被逗笑了, 眉眼中的冰雪稍融，卻又仿佛是錯覺一般, 再次看去仍是霜寒千裏。

“你還打算再看多久？”

古觀海一個激靈，才後知後覺裴妙菡涼薄的目光是定在他身上。

“我先退下, 不打擾少莊主和蕭道友敘舊——”古觀海幾乎是踩着風消失, 連頭都不敢回，話未說完, 人已經沒影了。

穆清清看愣了眼，直到面前落下了一片陰影，才回神意識到裴妙菡已走至她面前, 正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

“你姓蕭？”

穆清清硬着頭皮點頭，努力回想原著劇情裏裴妙菡這人的品行, 絕望地發現這人在劇情裏像隐身一樣, 偏偏如今從犄角裏冒出來了。

“叫何名字？”裴妙菡下巴輕點, 嗤笑了一聲, 意味不明。

“蕭清。”穆清清深吸了一口氣, 試圖鎮定, “其實我……”

“起來。”裴妙菡未等她說完，便打斷道，“給我帶路。”

餘光瞥見她蓮步輕移，衣袂從自己肩頭擦過，穆清清還在發呆，猶豫是否要站起。

“還不快點？”裴妙菡不耐地出言催促。

穆清清立刻從地上跳起，俯身拍去膝上的灰塵，跟在她身後：“姐……”

她一咬舌頭，立刻改口，陪着笑臉問：“少莊主，我們是要去哪裏？”

“住處，落腳。”

前方的人答得雲淡風輕又惜字如金，穆清清心道自己哪裏會知道她的落腳處，轉而想到某個可能，腳步一錯，差點又給裴妙菡上一個大禮。

“少莊主不會是要去我的住處吧？”

裴妙菡回過頭，眉頭微挑：“不然呢？”

竟然如此自然，如此的理直氣壯。

“玄離派沒給少莊主安排一處獨立安靜的住處？”穆清清佯裝驚訝，撸起袖子一副要沖去找古觀海麻煩的模樣，“可惡！竟敢如此慢待我無念山莊的少莊主！少莊主且慢，我去尋他們問個清楚！”

可她還沒跑出多遠，裴妙菡清冷無波的聲音便在她身後響起：“你再跑一步試試看。”

明明聲音一點都不兇，甚至悅耳動聽如仙樂，卻能讓人毛骨悚然。

穆清清收回邁出還沒落地的腳，暗嘆着認命地轉身，俯首做邀：“少莊主，請随我來。”

如此，只能寄希望于隔壁院落的蘇鳶能來救救她。兩人不說是好友，也總歸認識，可以幫她把這場誤會理清吧？

穆清清咬了下手指頭，把那股強烈的炸毛感壓下去，已經在思量後事。

殊不知她背後，裴妙菡注視着她的目光如日出鋪在遠山上碎金，漸漸帶上了暖意。

然而未等兩人到達院落，一只紅豔似火的狐貍突然蹿出，一舉躍入了穆清清懷裏。

“女人，快——”狐貍毛禿了幾塊，像被誰磋磨過一般，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張口就吱呀亂叫。

穆清清眼疾手快，當先把他的嘴捂住，鳳眼圓睜小心翼翼地睨向了裴妙菡，祈禱她沒有聽清狐貍口吐人言。

雖說妖宗歸屬三宗之一，但人修對妖修的态度謂是十分暧|昧。穆清清不清楚裴妙菡為人，怕她是個嫉妖如仇的，到時連狐貍帶她一起宰了。

而裴妙菡的目光落在火狐貍上，果真變得古怪。

“他……”裴妙菡剛開口，突然眼神一變，出手迅疾如電扣住穆清清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側。

下一息，一道黑影砸到穆清清方才所立的位置，尖利的黑爪在地上劃出了五道爪印，塵煙四散。

“這是什麽東西？”穆清清被吓了一跳，喚出向善绫繞在手側，警惕地打量。

但見萦繞的黑霧散去，露出一形容枯槁的男子，他四肢伏地，右手和左腳呈現角度奇異的扭曲，導致他身體也折出了詭異的起伏，像一只畸形的黑蜘蛛。

他擡起頭的那一刻，濁黑的血瞳把穆清清唬退了小半步，脫口而出：“丁志明？”

陽曜意識到了穆清清身邊有人，不敢再開口說話，尾巴狂搖試圖控訴這人潛入房間意圖不軌的惡行。

穆清清咬住了唇瓣防止自己再溢出驚呼，但內心已經波濤洶湧：

[震驚！落楓派大師兄邪魔入體！是人性的扭曲，還是他喵的自甘堕落？]

她料想到壽宴上定會出現邪魔，卻萬萬沒想到這邪魔竟是丁志明所化！

[吃瓜值+500！]

随着計分器的通報落下，化作邪魔的丁志明被魔氣補全的四肢坐地一躍，喉頭溢出尖哨，揮舞着尖爪朝他們撲來。

裴妙菡美目中閃過一絲了然，然嘲意更甚。她指尖在寬袖中翻轉出了一把白玉扇面，靈氣蓄入，雪芒大盛，瞬發把丁志明扇退了數十步。

丁志明身體宛若有吸鐵石一般，扭折攀在牆面，紅瞳卻是越過她，死死定在了穆清清身上。

“狐貍……妖丹……”

他雙目渾濁，病态地呢喃着借力彈起，全然不顧折扇的阻攔，一心朝狐貍攻擊。

陽曜蹲在穆清清肩上，氣得龇牙。他好好睡個午覺，還被人叨念着妖丹！虎落平陽被犬欺！若非他被人打殘了，怎麽會容這些宵小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魔化的丁志明修為明顯提升，且不怕受傷亦不懼疼痛，一時間和裴妙菡打成了平手。

玉面折扇盤旋在黑霧周遭，女子瑩瑩獨立，一手控扇，另一手閑适的背在身後，銀色暗紋的雲袖如垂柳般在微風中搖曳，甚至有種賞心悅目之感。

穆清清看着裴妙菡的背影，熟悉之感湧上心頭。想到多日前她也曾被一人護在身後，穆清清眸色一沉，抛出向善绫加入戰局，把方湧起的心酸感壓下。

裴妙菡美目定了定，折扇轉了一圈回到手上。穆清清控制向善绫方纏住了丁志明的右手，卻抓了一空。

黑手退化作黑霧，在長绫收回後又重凝做新的。然就在丁志明撲過來之際，折扇卻聲東擊西成功擊中了他心口，把人轟飛出去。

二打一，兩人雖是第一次合作，卻配合得極為默契。丁志明修為提升，但上限擺在那裏，終是扛不過。

被打退了幾番，他在被削落了半條胳膊後露出了懼色。

黑霧被揮霍得差不多，無法再修補身體。肢體的再度殘缺讓丁志明混沌的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突破兩人取到火狐貍的妖丹，他佯裝撲襲，卻在半空中強行扭轉身體，越上了另一側房梁，幾個跳躍潛入了陰影中，掩藏了蹤跡。

穆清清見狀，抱起火狐貍作勢要追，卻被裴妙菡擡手攔下。

“少莊主？”她不解地側頭詢問。

“你确定要追？”裴妙菡卻是反問，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有洞幽燭遠之明。

穆清清長睫輕顫，瞬間想到丁志明的去處——他要剖妖丹是為了穆霜晴。即便取不到妖丹，他入魔後執念完全被激發，也只會去找穆霜晴。

她确實沒攔的道理，左右又有熱鬧可看，就是不知裴妙菡是如何知曉的。

許是穆清清眼裏的疑問過于明顯，裴妙菡輕嗤道，目色涼薄：“他人之事又與我何幹？”

邪魔鬧得越大越有利于她。

穆清清默默給這位少莊主打上了一個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标簽，也怪她外表看來就不是個熱心腸的。

這樣也好，即便裴妙菡知道她是假冒，估計也懶得拆穿。

穆清清壓下心頭的異樣，收回目光，抱着狐貍推開院門：“少莊主，請進。”

裴妙菡越過她踏入院中。擦肩而過時，穆清清下意識比較了下，發現裴妙菡比她高了一個頭有餘。

這人生得好，乍看之下只會覺得裴妙菡的身高比例處處完美，并不會覺得她過于高大。

所以是她矮了嗎？穆清清嘆了口氣，明明她現在的模樣已經十分接近她獸體化成的人形了。

穆清清跟着進去，準備合上院門之時被裴妙菡喊住：“狐貍丢出去。”

看到美人十分興奮但腦子沒徹底壞掉所以尚在忍耐的陽曜：“？”

他什麽都沒做，那麽漂亮一狐貍招誰惹誰了？

穆清清肯定也不會照做。入魔的丁志明和沒入魔的穆霜晴都在外頭，把狐貍丢出去不就等于把妖丹送上了嗎？

“少莊主讨厭狐貍？”穆清清試探道。

“狐貍一身騷味，還是只公狐貍，快丢！”裴妙菡嫌惡地瞥了陽曜一眼，若是知道會被她撿到，她當時就該把這貨先殺後埋，不留後患。

陽曜本想龇牙炸毛控訴，卻在裴妙菡的眼神下，莫名萎了。

野獸的本能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上次不信邪，然後就被打殘了。

他扒拉了下穆清清的手，示意自己走。

穆清清陷入自我懷疑中，她天天恐吓陽曜，結果這貨只會讓她帶飯，現在裴妙菡一個眼神就把他吓焉了？

“蘇姐姐在隔壁，你去找她，別亂跑。”

狐貍匆匆點頭，從她懷裏躍出，化作一屢紅煙倏地跑了。

他們所住的東側院落只有兩間房，由山石花園和一道牆面阻隔，原本一間是她的，另一間是蘇鳶的。

現在加上一個裴妙菡，總不能叫人家堂堂少莊主睡地板吧？

給穆清清十個膽子，她都不敢。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裴妙菡設個香壇供起來。

“少莊主，您先安置。”穆清清準備去隔壁投靠蘇鳶，順便檢查下陽曜有沒有耍滑頭。

“站住。”裴妙菡微微眯了眼，冷聲問道，“你要去哪裏？”

“少莊主是有何吩咐嗎？”穆清清頓住腳步，回身問道。

也是奇怪，裴妙菡出門竟然一個人都不帶，少莊主這麽沒有牌面的嗎？

“吩咐？”兩字在唇中過了一遭，裴妙菡突然笑了出來，“蕭清，你即知我是少莊主，又可曾對我有過半點尊敬？”

穆清清愣了下，想辯解說自己明明态度謙卑，都順着她讓着她，房間都給她了……但她知道自己确實沒有。

她是活了萬年的神獸，除了黃琴為護她而死的那一幕讓她震驚之外，已經極少有事能動搖到她的心境，更不可能會對一個小世界裏的人真的奴顏婢膝。

也不知裴妙菡是真的看出來了，還是胡亂猜中的。

穆清清無辜地側頭：“少莊主，與我一同到來的斬月派的大弟子蘇鳶就在隔壁院落。聽聞她與少莊主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不如讓我去請蘇劍君前來一敘？”

卻是在回答她先前的問話。

“我不認識她。”裴妙菡眉頭微蹙，直接拒絕，并不留情面，“不要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我面前帶。”

穆清清噎住了，蘇鳶和裴妙菡總歸有一個在騙她。

她覺得是裴妙菡。斬月派的大弟子到她面前就成了不三不四的人了？那她這個假冒無念山莊弟子的豈非不是人了？

穆清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覺便站在原地和裴妙菡大眼瞪小眼。

裴妙菡瞪得用力，好像在較勁一般，眼睛都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