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番外二 易水寒

番外二 易水寒

展昭看着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事情需要他提醒，就聽白錦堂說道，

“你應該知道我和租界裏的各國公使們都有些來往，對于政治我雖然不關心，但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季家的那個小家夥最近幾年在巴黎算是活躍分子，雖然沒捅大婁子，但是出圈兒的事兒也沒少幹。這幾天就會有日本那邊的要員過來解決濟南撤兵的事情，我想你也看到報道了。實際上，我也不瞞你，我得到的消息是，日本的首相閣下要親自來談判，而季英慈他們可能想要搞暗殺事件以阻止北京政府有可能出現的妥協。”

展昭的臉上現出了片刻的震驚和一絲焦慮，下嘴唇在不自覺的緊張中被牙齒狠狠地咬着，頭腦裏飛快地想着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以及各種疑惑，他蹙着眉頭，問道，

“你是怎麽知道英慈他們的計劃的？”

白錦堂笑了笑，指着展昭說道，

“聰明！既然這樣，我也直言不諱我的要求了。我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會有我的手段知道所有的事情。只要你答應不再和玉堂來往，我可以當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聽說過。”

展昭早就知道白錦堂告訴他這件事的目的，沒錯，這就是j□j裸的威脅。

白錦堂可以将季英慈的計劃透露給日本人，那麽結果就是季英慈他們會付出血的代價，當然，季英慈在得到自己的消息後可能會改變計劃，但是，他們周圍的衆多人中，到底哪一個是白錦堂的人，有多少是白錦堂的人，誰也不知道。另外一方面，如果日本人一旦有所警覺，那麽季英慈他們下面做出的任何計劃都會是徒勞的。

怎麽辦？展昭苦悶地問着自己。

一邊是摯愛的伴侶，一邊是那群熱血的青年……

白錦堂見他皺着眉不說話，哼了一聲，聲音冷了下來，

“你不答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既然咱們有了這個共識，那麽就該恪守承諾。我下午就帶玉堂回去，季英慈的事情從現在開始我就當從來沒聽說過。咖啡錢，我已經付了，我先走，你慢用。”

說着話，他站起身，展昭腦子裏嗡嗡的一個勁兒的響，他木然地擡起眼睛看着要離開的白錦堂，那雙黝黑發亮卻漂亮異常的大眼睛就那樣直愣愣地盯着白錦堂，讓見慣了各色人等的白錦堂一愣，手上整理衣服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那片凄苦的黑色裏，泛着晶瑩的光，仿佛要讓人溺斃在其中也舍不得離開。

僅片刻，白錦堂就收回了心神，心裏想着，怪不得玉堂會跟他糾纏不清，這個展昭，就這雙眼睛，都能讓人失了魂魄。他帶好禮帽，拿起手杖，有些懊惱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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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展昭，看着咖啡館的綠色小門，晃動了幾下又關上了，白錦堂的身影消失在了門那邊，他的身體一下子委頓了下來，心髒跳動的速度開始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抖着手掏出衣兜裏随身帶着的藥，立刻擱在嘴裏含着。

好一會兒，心髒才恢複了應有的速度，但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之感卻絲毫未減，反而越發不可收拾。他看看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想着還在等着他的季英慈他們，展昭深吸口氣勉力站了起來，突然想起昨天的這個時候，白玉堂還在他身邊，緊張地問他，

“貓兒，你累不累？先吃點兒東西吧！是不是心髒不舒服？”

那時候的自己只是覺得疲憊和憂心，而現在沒有了白玉堂，也許未來一生都不能再相見了，展昭倒不覺的心髒疼了，因為那裏空了。

一周後。

日本政府的所謂的代表并沒有來，而北京政府也沒再發表任何言論，而留在山東境內的日本駐兵按部就班地越來越多，所有這些都讓人氣憤不已。

這期間，季英慈在一個繁忙的傍晚，突然将歐陽和展昭帶到了一個七扭八扭的小街裏，神神秘秘地将兩個人領上了一樁破舊的小樓，在一個狹小的不能再小的屋子裏，季英慈特別興奮地将幾個同樣年輕卻很有見識的年輕人介紹給了他們，而展昭則在這裏迎來了生命中信仰的曙光，那道昭示着真理，可以拯救中國的曙光。

一個月後。

這幾日巴黎大街上的警察忽然多了很多，而季英慈家裏也俨然成了中國留學生和勞工們的聚集地，大家都臉帶焦慮與不安，但是也有個別人的眼睛裏卻閃着不同尋常的激動與興奮。

展昭在丁月華幾次追問白玉堂的情況後，終于在一個午後把自己和白玉堂這七年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自己的妹妹，丁月華聽到後先是有些驚詫，然後就是一臉的苦笑，。

“三哥，本以為你是我們所有人中最循規蹈矩的，結果你卻跟小五哥瘋到一處去了。”

展昭不說話，卻臉帶哀傷地看着她，丁月華繼續說道，。

“不過小的時候，我就覺得小五哥對你心懷不軌，他對你的那種占有欲啊……簡直都登峰造極了！也就是那個時候咱們都還小，不懂感情，現在回想起來，他也太明顯了。”

她邊說着，邊指指自己，

“我和英慈私自結婚，現在又懷了孕，還不知道如何向祖母父親他們交代，本想着有你幫我說說話，或許還能逃過一劫，但是現在我看你也真是泥菩薩過河了。”

展昭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問道，。

“月華，你幸福嗎？”。

丁月華絲毫沒有遲疑，使勁點了點頭，然後反問道，。

“三哥，你呢？”

展昭也微笑着點頭，只是心裏卻仿佛被鋒利的刀刻過一般，一剜一剜的疼着。他的幸福難道只有七年嗎？他和白玉堂真的就要相見不如懷念了嗎？想着想着，白錦堂威脅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展昭一個激靈，想着無論如何要替妹妹留住幸福，于是他有些激動地說道，

“月華，來到巴黎，我覺得自己像重新活過了一遍，也終于可以理解英慈和你為什麽變得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我以為中國缺少的是先進的知識，希望在學成回國後用自己所學改變國家的窘迫現狀，但是這些天和趙先生他們幾人身上懂得了不少真正的救國道理，立刻茅塞頓開。月華，我想你也知道英慈我們幾人最近的計劃，是嗎？”

丁月華臉上剛剛的喜氣消失了，一下子被哀愁籠罩着，她點點頭，臉上卻換上了堅毅的表情。這讓展昭心下一緊，他趕忙将自己的話說完，。

“月華，我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丁月華見他語氣很是嚴肅，問道，

“三哥，怎麽了？”

“月華，如果我有什麽事情不能回去的話，請你務必保重好自己，安安全全的回到中國去，幫我盡盡孝心。另外，如果碰倒玉堂，不要提及我的事情，就說我去了德國，和大家失去了聯系。”

丁月華心裏突然緊張起來，聲音顫抖着說

“三哥，你別這樣說，我有點兒害怕。昨天，英慈也說要我跟你回國去，替他把沒做完的事情……”

展昭一把摟過丁月華，他心裏很內疚，自己和季英慈義無反顧地想着犧牲自己，卻把最大的承受哀傷然後繼續革命的重擔交給了嬌小的妹妹，這對她是多麽的不公平啊！

但是，想着夢想中那個美好的未來，想着月華的孩子們可以過上真正自由民主的生活，犧牲，是值得的，是必須去做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