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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沉默了些,但還是一個讨喜得人心的孩子。只是,一想起剛才和他講起的那話題他就開始頭疼,“你幫我勸勸馮臻吧,他的成績一向很好,考市重點高中不是難事,你看他,”老師戳着手裏那張紙,臉上的表情就更是恨鐵不成鋼模樣,“你看他填的什麽,鎮高中,這地方哪是他該待着的地方,既然有更廣闊的天空在等着他,那為什麽要窩窩囊囊的躲在那小地方裏讀書,這不是白費他那麽好的成績嘛….”

老師一臉痛心的說了很多,但是霍文東卻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張志願表瞧,他和馮臻待一起的時間不短了,馮臻的字跡他是再了解不過了,尤其寫他自己的名字時,最後那一劃,他總會下意識的往後拉長,像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股子桀骜不羁。

“老師,這志願表先交給我吧,回頭我會好好和馮臻談談的,”蔣立坤拿過老師手裏的紙張,順勢朝他鞠了一躬就轉過身去,朝着馮臻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的臉上表情很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來,走到馮臻班級的時候,他手裏的那張紙已經被他捏成了一團紙,但是他卻只是站在門口神色複雜的停靠了幾秒,就迅速調轉步子朝着自己的班級走去,臉色晦暗不明。

☆、抽你一巴掌

“媽,我讓你給我做的蒸餃子做好沒有,要雙份的,我待會還要帶學校去呢,”蔣立坤從樓上房間裏探出腦袋,嘴裏滿滿的泡沫,連話都說不清楚,依舊不太放心的朝他媽再三叮囑。

蔣媽媽嗔怪着瞪了自家兒子一眼,“趕緊刷你的牙去,磨蹭什麽,待會要遲到了吧,”轉頭看見趙敘坐在沙發上等着,頗為不好意思的道:“真是,每次都要阿敘來等他,這臭小子。”

“沒事兒,沒事兒,我還蹭了蔣姨你好多餃子呢,等了這麽多次,也不差這回兒了,哈哈,”趙敘摸摸腦袋,忙擺手道。

蔣媽媽手裏動作不停,捏着筷子就拿了個飯盒将鍋裏的大餃子往裏面夾,裝了滿滿兩大盒了才蓋了盒子,拿袋子裝好。不過,她這打包到一半,心裏就挺奇怪的,看看自家兒子還沒從樓上下來,忙扭過頭去,壓低聲音和趙敘說話,“阿敘,你跟阿姨說實話,我家立坤是不是在學校交小女朋友了?”

趙敘一愣,反射性的就搖頭,自己也是一副奇怪的樣子,“沒啊,我一直待在坤子身邊,也沒見他和哪個女同學走的近些啊。”

“那他這一大盒子餃子是送誰的?”蔣媽媽心裏就疑惑了,不是交女朋友,那趙敘又是經常到他們家吃飯的,也沒聽說她家兒子和大院裏的那個姑娘好啊,餘珊珊她倒是有想過,不過看自家兒子那一視同仁的模樣,想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就納悶了,到底送誰呢?

這個問題倒不難回答,趙敘也沒隐瞞着,随口就道:“嗨,是十班的一個同學,坤子最近老喜歡往他家跑,上次沒回來可不就是在他家過夜的嘛,坤子對他可比對我好多了,您看看,也沒見他給我帶吃的啊,”說着說着他都有些酸了。

“哦,”蔣媽媽沉默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的問,“那他家情況怎麽樣,這孩子和立坤相處的好嗎?”

說起這個,趙敘可是抓住了蔣立坤的一個大把柄,瞧瞧蔣立坤還在房間裏折騰,立馬賊眉鼠眼的竄到蔣媽媽身邊說小話,“姨你不知道吧,坤子之前還把馮臻當女孩看來着,結果上門找他的時候,就被狠揍了一頓,哈哈。不過,我看坤子對他倒是挺上心,什麽好事都想着他,只是馮臻性子傲,一直對坤子冷冷淡淡的,也說不上好或不好,要說坤子去複習補課後,那成績漲了不少倒是實在話。”

想了想,又道:“馮臻他們家條件還不錯,父母都是大學生,聽說他父親最近都升處級了,他媽媽幹的也是高職位,也不像是看上坤子什麽東西的樣子,我去過幾次,他們家小孩挺好玩,老爺子還給我分了半個小甜糕呢,嘿嘿。”

蔣媽媽點點頭,算是放了一半心,還想細問,蔣立坤就抓着書包從樓上跑下來了,端起碗呼嚕幾口就将一碗粥解決了,他小時候經常被蔣老爺子往部隊裏面扔,就是吃飯速度那都是訓練出來的,三兩下就安撫了咕咕叫的肚子,拉着趙敘去學校了。

路上,蔣立坤問趙敘是不是和他媽媽說了什麽,剛才一看到他就鳥作四散的模樣,一看就有鬼。

趙敘可不敢跟他鐵子提這事兒,他知道蔣立坤最煩別人亂嚼舌頭,現在對馮臻的事情尤其敏感,随便扯個話題就将那話頭給混了過去。

蔣立坤對那話題不感興趣,只是随口敷衍兩句就沒再說話,到了學校他就将書包挂在肩膀上,從裏面翻出杯用玻璃罐子裝着泡好了的牛奶,就給馮臻送去,他剛才花了不少時間才把這玩意兒給弄好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給了趙敘和他媽媽說閑話的時間。

許是因為志願表的關系馮臻心虛,在拒絕了好多次蔣立坤的東西之後,到後來卻也懶得和他計較,給了接就是了,大不了,回頭自己買些東西回個禮,也不算不知好歹欠了情份。

對于那天的事兒,馮臻并沒往心裏去,而蔣立坤就更加不會跟馮臻提了,所以有關于志願表所引發出來的結果自然也是馮臻自己無法估測到的。雖然蔣立坤最近有些沉默,不過對于馮臻的事兒反而更加上心了,簡直沒臉沒皮的沒了下限。

耐着性子等馮臻皺着眉頭喝光了那大杯子牛奶,蔣立坤邊收拾東西,邊轉頭叮囑馮臻,“今天我媽給包了大餃子,中午和我一塊吃吧,我帶了好多呢,”見馮臻眉眼一挑,開口就要拒絕的模樣,蔣立坤連忙嬉皮笑臉的湊上去,“上次去你家蹭飯吃,你就當吃回來好了。”忽而想起什麽似的又道,“下午放學別急着走,今天輪到我值日,你先等我一下, 啊。” 說罷,提起書包就要走。

放學的時候果然沒見人來找自己,馮臻和丁雅打了招呼就收拾書包走人了。

想來蔣立坤也知道馮臻的性子,老早就讓趙敘先在校門外候着了,瞧着老遠還能看見小胖子趙敘朝他招手。

丁雅一直跟在馮臻旁邊,步子不緊不慢的,也不說話,但她就是不喜歡蔣立坤老是霸着馮臻那模樣,不依不饒的好似藤蔓,要纏死她家小竹馬一樣,偏偏那潑皮自己不在了,還要叫着他的小跟班看着,別提有多惱人了。

馮臻有意要避開趙敘,趁着人流和丁雅刻意的遮掩下,竟然連趙敘都來不及攔住。只是他走的路線不巧,一拐彎竟然就看到自己眼前停了輛車,裏面那人朝自己咧牙一笑,慘白慘白的。

“喲,這不是坤子那天一起帶來的好同學嘛,吃飯沒,我說你剛下課吧,來,跟哥一塊吃個飯去,上學可費腦了,多吃點補補身子,啊,”那人歪坐着說話,眉眼微挑,樣子說不出的邪氣,再看他那說話的方式和态度,赫然就是錢學明這厮。

馮臻搖頭,面色有些冷,但語氣還算委婉,“不了,我急着回去,家裏人該等急了,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慢走。”

“嘿,別啊,別介啊,哥這是好心,哈哈,一起呗,跟哥還計較啥,你看這天都黑了,你要不來吃飯,那也上車,我這四只輪子的總比你那兩條腿快些吧。”旁邊有人起哄,那錢學明的姿态就愈顯不端了。

突然背後摸上來一只手,蔣立坤的臉驀地出現在自己肩旁,擺着一張同樣不逞多讓的笑臉,悠悠道:“這就不麻煩哥了,最近課業忙,我還等着他給我補課呢,這半路的給你劫了去那可不行,回去成績降下來了,我媽能拿洗衣棍抽死我,哥你就體諒則個,啊。”

錢學明的眼神在馮臻和蔣立坤之間來回游蕩,也不多說,只是勾着唇,帶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笑意和那一臉讓人莫名的了然,打着哈哈道:“那行,我這時間要來不及了,哥就先走了,你們趕緊回家吃飯,啊,哈哈……”

待錢學明一走,趙敘稍顯臃腫的身形立馬出現眼前,眼神還跟着錢學明那跑的沒影的方向瞧去,在馮臻看不到的地方和蔣立坤對了個眼神,各自心照不宣的移開了視線。

旁邊的丁雅站在馮臻後邊只隔一步之遙,她盯着蔣立坤那死死扒住她家小竹馬的手,恨恨的撇嘴,倒是特意等在一邊的餘珊珊注意到了她那異樣的表情,拍拍她肩膀,奇怪地問道:“怎麽了?你還不回家嗎”

丁雅搖搖頭,忽略掉自己心裏的那點子酸氣,想想又覺得自己神經過敏,男生與男生之間本來就比女生要容易相處得來,她自覺自己和馮臻認識的早,相熟的時間也長,何況一顆心差不多都偏了大半了,看到這情景難免會有些不舒服,不過,她也只把自己這點小心思歸置到女人占有欲強這類去了,并不去多想,也不敢去多想。

餘珊珊性子溫和,在學校也是出了名的好看,相較起丁雅的俏麗活潑,她更偏向于冷靜沉着如水的一面,看看蔣立坤那副明顯還有話要說的模樣,她自個就先善解人意的拉着丁雅開口了,“沒事兒,咱們先走吧,反正順道兩個人也有個伴,他們有他們的事兒,咱們就別管了。”

丁雅粲然一笑,也像想開了一樣,點點頭,拉着餘珊珊的手就準備搭車回家了。

趙敘在一旁看着也沒自己什麽事兒,摸摸鼻子自個先騎車回去了。

一路上很安靜,蔣立坤慢悠悠的踩着單車,後邊載着個在他心裏占了大位置的人,心情起起伏伏,高漲低落。

在快到馮臻家的時候,蔣立坤突然開口問他,眉眼彎彎而又小心翼翼的,“臻臻,高中你和我讀一個學校好不好?”

馮臻挑眉,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遲疑,但他的回答也是也是而非,含糊的很,“到時候再說吧,”說完轉身就回屋了。

蔣立坤在後邊眉開眼笑的朝他招手,“那就說定了啊。”車頭一扭,那動作叫一個順溜啊,反正等馮臻回過頭剛想說什麽的時候,那人影都見不着了。

馮臻這心情不豫,跟在屁股後頭的馮美美頓時就遭了殃,被一腳掀翻了,偏還轉不過身來,沒辦法,肚皮上那還颠着一只腳呢,馮美美倒懂得看人臉色,狗哈哈的看着馮臻吐舌頭,四肢索性就攤平了任他用腳尖輕輕碾壓,小爪子還時不時撩兩下,跟玩鬧似的,久了馮臻也覺得沒趣了,轉身就進了屋。

一個星期之後,中考如期而至。

當中考過完的半個月之後,錄取通知書也在近些日子送達,之前馮媽媽先向學校老師打聽了馮臻的成績,六百多分,考個好學校是綽綽有餘,說來大家的心情也能稍稍平靜些。

但是,等到馮小弟興高采烈的拿着錄取通知書,告訴馮家人,馮臻考了市級第一名,并且如願進入到那所市重點高中的時候,馮臻的臉色卻沉得出水。

“哎喲,這可是大好事啊,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得趕緊跟你外公說一聲,也讓他一起高興高興,”馮媽媽捏着那張錄取通知書,揣進包裏就急急忙忙跑去娘家報喜去了。

馮志忠向來心思細如塵灰,對自家大兒子的陰沉不郁也只是挑高了眉頭,摸摸他的腦袋,淡淡道:“結果既然已經出來了,那就收拾好心情,別耽誤了你以後的日子。”說罷就拉着馮爺爺一起給左鄰右舍報喜去了,他們平日裏待馮臻不錯,合該找個好日子請他們一起來家吃頓飯的。

馮臻坐在屋裏陰晴不定的老半天,看也沒看還在替自家哥哥開心的馮小弟,挽了袖子就直接出門了。

去了蔣立坤家,叫了人出來,伸手就将人一巴掌抽翻在地上,“誰讓你改我志願表的?”

☆、翻臉

蔣立坤被一巴掌抽到地上的時候,臉上還挂着大大的笑臉,馮臻的動作太突然,他甚至都來不及收回臉上那笑容就整個僵住了。

“馮臻,你做什麽啊你,”蔣立坤捂着臉還沒坐起身,就又被狠狠踹了一腳,雖然蔣立坤反應快,側身一躲,險險的避開了些,就勢卸了大半力氣,但還是被踹到了大腿上,這下他就動作麻利了,站起身四目直視,那惱怒的神情卻是怎麽也抑制不住了。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馮臻恨恨的咬牙啐了他一口,手上動作就越發兇狠了,不理蔣立坤幾次想要解釋又極力想要避開馮臻動作的模樣,他的腳下更加使力,若不是蔣立坤自小練過,恐怕這會兒就得躺地上起不來了。

“你就那麽讨厭我,讨厭的連志願表都不願意和我填一樣的學校?”蔣立坤又氣又急,往後閃躲了幾下,就急急忙忙的喊,像是要給自己找個與馮臻和好的理由似的。

馮臻嗤笑一聲,那冷漠的眼神刻骨一般印在蔣立坤的眼底,“沒錯,我一向讨厭你,現在就更是惡心的要死了。”右手一拳上去,閃躲不及的蔣立坤頓時兩管鼻血飛流直下。

許是被人打得滿肚子氣,蔣立坤,順勢就擡手迎了上去,勾手作拳,那架勢顯然就認真起來了。若說他這一開始還是顧忌着馮臻的,那等着馮臻被揍的唇角烏青之後,馮臻反倒是更加氣勢洶洶,兩人纏鬥在一起,一個還想解釋,一個拼命咒罵,鬧到最後,蔣立坤的兩只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

趙敘坐着蔣媽媽專門去接将老爺子回來的順風車,剛進院子就看見馮臻和蔣立坤打的不死不休的,尤其上邊明顯看着體形大了不止一圈的男生,那明顯是打紅眼了,下邊那個被死摁住狠揍了一頓,趙敘都不用上前看,心裏也知道馮臻這次肯定被揍狠,指不定現在都得得內傷了。

蔣媽媽吓一跳,眼看自家兒子那明顯入魔的樣子,急急忙忙叫了人上去把人給分開,自己則抓着還在揮舞着拳頭的蔣立坤,劈手就給他一巴掌,厲聲罵道:“你這是想将人打死啊,你個死孩子,”再看看躺在地上早已經脫力的馮臻,心裏一跳,又焦急的跑過去将人扶起來,輕輕叫他,“孩子,孩子,你沒事兒吧,怎麽樣,還能說話嗎?啊,來,起身,阿姨帶你看醫生去。”

蔣老爺子一眼就看見了自家孫子,和那個看着就挺面熟的小孩,眯眼盯着瞧了一會兒,伸手叫警務員趕緊進來,叫人開車帶這孩子去醫院。

蔣立坤像是才被蔣媽媽打醒一樣,轉過頭去看渾身是傷的馮臻時,頓時整個人都動不了了,那心似被揪成了一團,被緊緊攥着,可疼可疼了,他覺得自己仿佛要透不過氣來,心神一晃,急忙就跑上前去幫着扶馮臻,伸手就要撩起衣服看傷勢。

“滾,”馮臻蓄足了力,一手拍開蔣立坤的手,眼神淡淡的,也不多說,自己撐着就起身了,對于蔣媽媽擔憂的眼神和那雙還欲伸過來幫忙扶着他的手,也只是漠然的堪堪避開,他臉上的傷不重,只是嘴角那麽一點子淤青,蔣立坤剛才被氣得腦充血,那拳頭都往他身上招呼呢,要不是他硬挺着一口氣,估計這會兒都爬不起來。

“臻臻,臻臻,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氣昏頭了,你別動,別動,我帶你去醫院,啊,咱們得去看醫生,你乖,聽話,”蔣立坤心裏悔恨,抱住人就不願讓人走,嘴裏不住的道歉,又拿眼神示意趙敘過來幫忙。

馮臻一點一點将他緊扣在一起的手掰開,轉過頭,盯着蔣立坤一字一句的道:“蔣立坤,以後離我遠點。”也不管旁邊的人是何種表情,馮臻一手捂着肚子,慢慢的走出大院子,趙敘想上前幫忙,都被他冷眼一瞧,整個人都僵住了不敢動。

蔣立坤呆呆地在後邊看着,像是沒了主心骨的支架,失魂落魄的,讓趙敘看得直皺眉,卻又無從勸起。畢竟,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家鐵子怎麽就突然會和他一向寶貝的視如眼珠子一樣的馮臻打架,而且還是下得那麽重的手。

馮臻的背影單薄,剛才蔣立坤的那一番動作自然讓他走不了多快,這麽一步一挪的,寂寥蕭索,那背卻是挺直不彎的。

蔣媽媽看的出神,竟然一時沒想起要送馮臻去醫院的事兒,只是當時覺得這孩子實在孤傲,後來再想,卻又似乎很能理解自家兒子會看上這人的緣由。

蔣老爺子搖搖頭,看這一個兩個都吓得一愣一愣的,趕緊叫自己身邊的警務員跟上,免得這孩子半路出什麽事兒,當然,他還得将他家那只蠢小子拎回家去好好問問才行。

明明不長的一段路,馮臻走得卻格外艱辛,腹部抽抽的疼,他這走幾步的就要停一下,路上有人看他也不理,臉上繃的緊緊的,走路還老是搖搖晃晃,看的後邊那兩個警務員都要滿頭大汗了,生怕這漂亮孩子半路暈倒了被誰給拐走,眼睛盯得緊緊的。

家裏沒有人,馮媽媽回王家了,估計要晚點才能回來,往常這時候馮爺爺肯定還在老友家下棋呢,何況他考上高中這麽大喜事,那是一定要和老友們炫耀炫耀的,也許還要比平時晚些才能回來也說不準,而馮爸爸晚上有聚會,單位裏和他差不多歲數的同事大多有小孩,聽說也有考的不錯的,正興高采烈的拉着平日裏處的好的朋友同事來家聚會呢,想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和孩子有關系的話題,馮爸爸心思圓滑,慣來會做和事佬,單位裏的同事都喜歡拉着他來家玩耍做客,大人們聊聊天喝喝酒什麽的,能摸到回家的門就算不錯的了。

至于馮小弟,他明天還有課,老早就被馮媽媽逼着上床睡覺了,馮臻這麽一身傷的回來,竟是恰好沒個人知道,他心裏也是松了口氣兒,免了還要具體解釋的麻煩。

而蔣立坤這邊就是一片烏雲壓頂了。

晚上這頓飯,蔣立坤心裏有事,沒吃兩口就吧嗒吧嗒往樓上跑,蔣媽媽即便心裏擔心也不好随便問他,她生的孩子她自己知道,別看平時看着笑嘻嘻的和誰都很好說話的模樣,骨子裏還是獨得很,就是趙敘他們也是從小相處來的朋友,到底和馮臻這樣費盡心思交往的孩子不同,總歸是要付出很多心思的。

馮臻受傷,又是蔣立坤自己動的手,他說他不難受蔣媽媽自己都不相信,嘆口氣兒,這驢脾氣,以後可怎麽好啊。

躲開蔣媽媽和蔣老爺子,蔣立坤在房間裏怔怔的發呆,屋子裏黑黑的,也沒開燈,他就這麽坐在床邊,就着月光死死的盯着自己這雙手,上面還隐隐沾着自己鼻血留下的血漬,他知道,那是馮臻揍他的時候碰到鼻子才流的血,剛才蔣媽媽只顧着拿毛巾擦洗他臉上的鼻血,卻是忘了他手上還沾着的痕跡。

鼻子到現在還是生疼,身上不用看肯定也有不少的,蔣立坤掀開自己腹部上的衣服,小力的碰觸一下就龇牙咧嘴的疼得不行,但是一想想被揍的更嚴重的馮臻,他就裏面焉了下來。馮臻皮膚嫩,平時和他玩鬧,要是稍用點力,那都要留下好幾天的青色印子,何況他剛才那樣死命不留情的下狠手,不說馮臻不原諒他,就是他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剛才那樣瘋狂的舉動。

“馮臻,馮臻……”蔣立坤仰頭倒在床上,嘴裏不停地念叨着這個名字,只是每念一次就心裏抽的一疼,怎麽也無法停歇下來。

忽的有人扔了顆石子在玻璃窗上,細微的一聲‘咚’,立馬就吸引了蔣立坤的注意力,起身往窗外看去,果然就見到小胖子在窗戶下邊朝他揮手,“坤子,下來,咱們去外面溜溜。”

點點頭,蔣立坤打開窗戶,輕車熟路的一溜就從窗戶上方縱身躍下,兩人會意一笑,默契的鑽進一處無人角落。

“喏,給,我好不容易才從我爸那偷來的,”趙敘四處瞧一眼,偷偷摸摸的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将它掰成兩半,點了火柴,兩人低頭對點。

黑夜裏的兩個小紅點顯得格外張揚,蔣立坤垂着腦袋猛吸一口,跟瘾君子似的,眯着眼又吐出一口煙,也像是要把他心中的郁氣一氣吐光似的。

兩人坐在風口巷尾抽煙,半根的煙一下就抽完了,趙敘撞撞蔣立坤的肩膀,低聲問他,“你和馮臻怎麽回事兒?平時見你對他好的跟寶貝疙瘩似的,我說你下手也忒狠了,回去有他好受的,怎麽鬧的?”

蔣立坤搖搖頭,沉默了會兒,才慢吞吞的道:“我改了他的志願表。”

趙敘眼珠子一瞪,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自家鐵子,“嘿,我說,你好端端的改人家志願表做啥?人家成績好好的,妥妥能上市重點啊,你說你這改了志願表,可不是要人家找你拼命呢嘛。”那樣子簡直要把蔣立坤的腦袋剖開了才甘心似的。

“他填的不是市重點,”蔣立坤垂着眼睛看腳底,語氣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情緒,總覺得這麽清冷的夜,老有種哆哆嗦嗦的感覺。

“他說他讨厭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說了,但是我不信邪,我就願意對他好,但他還是讨厭我,就連上高中這麽大件事兒他都寧願改成鎮高中了也不願意和我一個學校,”蔣立坤低低的說着,忽而擡頭看自己旁邊的趙敘,拿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他,很認真的問道:“我就這麽讨人厭嗎?”

趙敘一怔,卻是搖搖頭,有些不知從何說起,被盯得慌了,只能随便找個借口含糊回道:“我怎麽知道,興許他是和你八字不合,天生看不對眼也說不準啊,咳,我又不是算命的,你問我也沒用。”

旁邊再度陷入沉默之中,蔣立坤坐在地上又不說話了。

就在趙敘以為蔣立坤打算就這麽沉默到天亮的時候,蔣立坤起身了,看那步子邁得挺大,走的很急,忙跟着起身叫道:“你去哪兒啊,坤子,”可別是做什麽傻事了吧。

蔣立坤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頭也不回的朝他擺擺手,“我去找馮臻,你別跟着。”

趙敘嘿的一笑,聽出那口袋裏玻璃瓶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摸摸嘴角,忽然覺得天空一片澄淨,黑夜也變得廣闊無垠,一下就明亮了起來。

蔣立坤騎着單車到馮家,裏面漆黑一片,估計馮爸爸和馮媽媽還沒回來,馮爺爺喝了點酒,現在已經洗漱完躺下了,馮臻的屋子黑黑的,蔣立坤也摸不準他是不是睡着了。

正大光明的去敲門顯然是不适合的,說不得他還得被人一掃帚抽出去,沒辦法,他只能将單車鎖在一處電線杆子下邊,看看四邊沒什麽人,撐着一口氣兒就跳進了馮家那圍牆裏面,落腳點正是馮臻那屋。

屋裏靜悄悄的,蔣立坤猶豫再三,還是輕輕敲了敲窗戶,小聲叫他,“臻臻,馮臻,我是蔣立坤,你開開門好不好?”

☆、冷戰

馮臻剛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好歹也算減輕了身上的疼痛,蜷縮着身子好不容易才眯了幾分鐘,就聽到耳邊那不依不饒,鬼話纏綿的聲音,當真是惱得不行。

咬咬牙,馮臻又轉個身面向睡鋪裏邊,拿被子捂住整個腦袋,想要置之不理,但是那悉悉索索的小聲喊叫還是讓他煩得整個人都暴躁起來,無法安睡的情緒讓他猛地坐起身,卻又不經意的扯到身上的傷,一時倒吸口氣兒,全身肌肉都繃緊了。

“馮臻,臻臻,你快開門,你身上有傷,得拿藥揉開,你開開門啊,”蔣立坤趴在窗戶上還是貓叫似的叫喚,從馮臻那個角度能夠很清晰的看見他半趴着說話的身影。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兒,馮臻又忽地安靜下來,重新躺平在睡鋪上,側身看着那窗戶上的身體,身體的疼痛也緩緩停止了叫嚣,他眯着眼看蔣立坤上蹿下跳的竟然開始那東西撬門,心想這人可真是越來越能耐了啊。努力瞪着那雙已經有些氲氤水汽,眼神都開始犯模糊的眼睛,陣陣疲憊襲來,眼皮子頓時上下耷拉起來。

馮臻揉揉眼,眯眼瞅着門外那越來越大的動靜,考慮着要不要抽起床邊那根大鐵棍,就聽得旁邊的馮爺爺起床找尿桶的聲音,半睡半醒的,許是聽到了點不太尋常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就回了一句,“誰啊?”吓得蔣立坤立馬不敢動彈,甩手就扔掉了手上的那根鐵線,手腳麻利的就翻牆而出。

估計馮爺爺還沒醒過眼來呢,蔣立坤身手又太快,結果等馮爺爺回過神來,人影都不見一只,嘟囔兩句也就慢吞吞的走回房間睡回籠覺去了。

馮臻坐起身看了會兒窗外,想想還是不放心,幹脆趿拉着拖鞋去開門,四處看看,周圍寂靜一片,除了偶爾的蟲鳴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扯了扯嘴角,暗罵了句,蠢貨。

只是,再回到床上的時候卻是怎麽也睡不着,只能抱着被子幹瞪眼,直到天色灰白,才迷迷噔噔的睡了過去。

可憐蔣立坤躊躇一夜,就算翻了牆也照樣不敢溜進馮臻屋裏,又怕被馮爺爺當場抓住了解釋不清,結果只能垂頭喪氣的窩在一根電線杵下幹坐了一夜,眼看天都亮了,怕自家母親揪着他耳朵說道理,才焉嗒嗒的騎着單車回家了。

早上馮臻起得有些晚,一看都要八點了。

原本想着睡一覺就會好很多,結果一起床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一架,全身暖烘烘的,感覺呼出的氣流都是熱熱的,尤其昨晚一夜沒睡,早上又才眯了幾個小時,一下床簡直就是頭重腳輕,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去。

“哥,哥,你起了嗎?媽今天去小舅家幫忙去了,爸爸也出門了,讓我趕緊叫你起床,午飯還沒下米呢,”馮小弟在外面拍門,一手捏着個剝好的煮雞蛋,一手大力的拍着結實的木板,嘴裏嚼着還不忘在那兒大喊大叫的。

馮臻揉着沉重的腦袋有些暈暈的,不耐煩地回了句,“知道了,”一出口,才知道自己那帶着鼻音的聲音粘粘糯糯的,軟的沒有一點力度。

好在馮小弟也沒在意,只是在門外應了句,“哥你起了就去吃飯,我去上學了。”就吧嗒吧嗒的小跑着出門了。

搖搖晃晃起來洗臉刷牙,等他穿好衣服出門的時候,馮爺爺正在院子前邊扒拉着他那成堆的玉石,都是他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其中不乏有一些放到古代也難得一見的極品,都說玉養人,馮爺爺索性也選了個寓意很好的佛像玉墜給王家小舅送去。

“孫,孫,起了呀,”馮爺爺一看到自家大孫子就要拉着人一起談論要将哪個給王家小舅送去,只是馮臻深覺自己身上這不太正常的熱度會讓馮爺爺發現,只是側身躲開,扯着嘴角,硬梆梆的回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容,“選個好看點的就行,中午爺你自己下米,我有點事,晚點回來。”

馮爺爺點點頭,颠着步子又往回走,只是走了兩步轉頭看見馮臻朝門外走去的身影,又急忙問道,“去哪兒呀,你還沒吃飯呢吧?”

馮臻朝後擺擺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一點,不至于倒在半路上。

他是在離家有點距離的小診所打的吊針,那裏位置有點偏,平時倒也沒什麽人去,診所裏面只有一個赤腳大夫,就是老話常說的那種沒有醫師證的黑診所。

不過,馮臻既然會想着來這裏也正是因為這裏少有人來,所以他才敢這樣光明正大的來看病,當然,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馮臻對父母一向孝順,就像他心裏即便再不耐煩還是會聽媽媽的話,努力做到學習認真,對人有禮貌這樣在他看來很無聊的事情。

就是平時和人打了架,一般也都是自己偷偷溜到這裏找人治療的,反正光馮爺爺給他存着的小金庫就足夠他的平常花銷了,一回生二回熟的,他對這家黑診所倒是熟悉得很。

中考過後的時間與之前的争分奪秒相比更顯漫長和空洞,馮臻趁着家人忙得不可開的時候,好好偷了會兒閑。

他在黑診所待了很久,直到傍晚四五點的時候才慢慢往回走,他的燒已經退了下去,那個赤腳大夫還算有兩下子,對于推拿祛瘀也十分拿手,雖然将那淤青揉開之後顯得更可怖了,但好歹身體能夠舒服點,馮臻便覺得那錢花得值了。

一路往家走,隔了老遠他就看見一直侯在自家門口的蔣立坤,眼神一冷,馮臻掉頭就走,路上碰見常威拎着一只不大的小桶從河邊回來,兩人打了招呼,馮臻索性就拉着常威繞了一大圈往他家走。

常媽媽是個小學老師,教的是六年級的學生,聽說現在要準備升中考,這個時間段大概還是要給學生補課的,常桂則是跑到隔壁村做小工了,來回就要三小時路程,想着要把活兒都做完,所以,常威家現在只有他和他奶奶在,馮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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