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他家躲着倒也方便。

常奶奶年紀已經很大了,滿頭花白,腦子有點精神失常,是一種類似與老人癡呆的症狀,經常會忘了自己手上正在做的事情,往往就有那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只是幸好老人家本性善良,對誰都是溫和慈愛的,相處起來倒沒有想象的鬧騰與不和諧。

常威家帶有小閣樓,地方并不比馮臻家寬敞,但勝在收拾的挺幹淨,布置的也很溫馨。

馮臻讓常威小心避開蔣立坤,替自己向馮爺爺轉達他的意思,告知他今晚不回家吃飯之後,就繃着臉親自下手幫着常威做飯,晚上常奶奶只喝了點清粥就颠颠的拿着張椅子去別人家的院子閑聊去了。

常威拉着馮臻在小閣樓上面俯瞰周圍景色,當然,最先入眼的還是那死守着要等馮臻出現的蔣立坤。馮臻看着出神,但是臉上的神色并不見緩和,反而帶着股冷冰冰的感覺,讓旁邊的常威有些莫名其妙。

“你嘴角上那傷是蔣立坤打的?”常威看看馮臻,又看看下邊那死梗着脖子不肯走的蔣立坤,心裏嘆了口氣兒,剛才他雖然沒怎麽搭理他,但還是能夠注意到蔣立坤身上那毫不掩飾的青淤傷痕,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劇烈摩擦和掙紮所造成的。

只是,想想之前兩人相處的情形,再聯想起蔣立坤對馮臻那愛護寶貝的模樣,無論如何都無法想想兩人會撂爪子打架的模樣。

馮臻在常威家待到很晚才從那隔牆翻過去,跑回了自己房間。他知道蔣立坤是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的,但馮臻從來不會給他靠近了解釋的機會。

第二天他就收拾了衣服帶着馮小弟滾去他外公家了,帶着他那一身看得不怎麽出來的傷。

這次的滿月酒辦的相當隆重,甚至比那些小子的滿月酒規格還高,但是王家人心情高漲,這麽多錢投進去半點不心疼,馮臻和人打架的事兒到底沒瞞住,給馮媽媽繃着個臉訓了好半天,才讓他出去幫忙。馮臻對此表現的相當坦然自在,原本他就沒想真正瞞得死死的,知道也是遲早的事兒。

滿月的酒席辦的挺大,馮臻要幫着端菜上桌之類的,白天忙活來忙活去,腿都要跑斷,馮小弟倒是歡騰,跑哪兒都能兜一兜的零食回來,蹦蹦跳跳的實在是精力旺盛,到了晚上,馮臻難得有了休息的時間,被安排去看着他的小表妹。

小舅媽将小孩放到他面前讓他看管的時候還與他打趣,“我這還不容易生個姑娘出來,我嘛,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有阿臻一半的好看,等她以後長大了也就不愁嫁了,哈哈哈…..”

旁邊人跟着起哄笑鬧,馮臻一概不理,只是俯身戳了戳小孩子軟軟的臉頰,難得神情溫柔的彎了嘴角,豈不知他這一躲,卻叫某人焦頭爛額的一通好找。

家裏人都知道馮臻和蔣立坤打了架,對于馮臻有意避開蔣立坤的心思亦是十分體諒,所以,對于蔣立坤屢次問及馮臻行蹤的時候就不免有些遮遮掩掩了,被鬧急了,馮小弟就幹脆抄着大掃帚開始趕人,說話也就更加不客氣了。

馮臻這一躲就是差不多一個月,王家的地方寬敞,兄嫂妯娌之間的關系也不錯,算是關系難得極其和睦的一家子,至于那些小心思就不必提及了。

王外公對于馮臻一向偏愛,聽說他要在娘家住上一段時間就更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了。他的兒子孫子不少,但是少有像馮臻這麽和他脾氣的,個個心野志高的也看不上這做屠戶的行當,平時沒幾個願意跟着他到處買賣牛羊,宰殺畜生。

住到王家之後,馮臻就跟着王外公一起擺攤賣牛肉,幫着收錢算賬,回家了就替代小舅媽看着小表妹,偶爾也拿煮得爛爛的小米糊糊喂她,日子不鹹不淡的倒也容易打發。

蔣立坤在找了幾天之後也看出馮臻故意躲着自己的意思,他有些氣餒,又覺得很不甘心,在家裏鬧了幾頓脾氣之後就被他父親給扔部隊裏訓練去了,臨走,借着有難同當的借口還把趙敘也帶上了。

又是高中即将開學的重要時刻,蔣立坤終于被蔣媽媽召喚回家,趙敘家裏有點事兒,所以比他早幾天回了家。

蔣立坤是個能吃苦的,對于那些高難度的訓練更是适應力強,蔣爸爸将他放到部隊裏反而更加讓他如魚得水,在馮臻那裏讨來的郁悶和煩躁讓他在訓練的過程中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宣洩,等到他和部隊裏新認識的那些兵痞子笑鬧着打招呼告別的時候,他還能擠眉弄眼的和他們吹哨子。

回去是蔣家的警務員開車來接的他,蔣立坤這這段時間裏變了很多,原先那種利劍出鞘,鋒芒必現的張揚已經收斂了很多,短短的寸頭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利落整潔,但是他只要那麽歪坐着咧嘴一笑,身上那股痞子氣息反而更濃厚。

經過市裏的時候有點堵車,蔣立坤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旁邊的警務員閑聊,支着下巴百無聊賴看向窗外。

外面車水馬龍,來往的人流額多,尤其現在堵車,有些不耐煩的司機就開着窗口在那咒罵,蔣立坤左瞧瞧右看看,盯着那不遠處的一個圍起來的小花圃出神,那白白的小花迎風招搖,他有些心思恍惚的想起,似乎那人以前說起他挺喜歡這種花來着。

不就是白色野花嘛,有什麽好看的,蔣立坤撇撇嘴,無聲嘀咕着,但是心裏卻又覺得滿腔惆悵,只是他眼角一瞥,卻是看見了一個他找了很久都不曾見到的人,急忙就轉頭叫警務員開車門,“快,快開車門,我有事。”

他的動作催的急,看警務員還想問他的模樣,幹脆自己動手按了按鈕将車門打開,趁着現在堵車,索性就躍過橫欄自己跑過馬路去,惹得後邊的警務員急忙喊道,“坤哥,你去哪兒啊?”

“我去找同學,你別等我了,先回家吧。”蔣立坤高聲回道,三步兩步就往馮臻的方向跑。

只是,越跑越近,他才發現情況有些微妙,馮臻旁邊的那個女生,貌似叫丁雅吧?忽略了馮臻周圍的男人,蔣立坤眯着眼,面無表情的加快了速度。

☆、打蛇上棍

馮臻發誓,在他看見蔣立坤的時候真是恨不得他塞進糞坑裏,他和丁雅原先只是想抄小道拐去一處兩人常去的小吃店,順便歇歇腳,可怎麽也想不到這光天百日的竟然還有人敢打劫,那些人都是些二十好幾的地痞流氓,看他們小眼睛色迷迷的不住在丁雅臉上打轉,馮臻就忍不住想要罵髒話。

一路上馮臻都在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小聲提醒着丁雅,暗自計劃着等走到了稍微熱鬧點的地方,兩個人再抓緊機會逃開。

眼瞅着這離大馬路就剩不到二百米距離的時候,蔣立坤忽然就出現了,兇神惡煞的一下就驚到了旁邊準備下手的衆流氓,秉着一不做二不休,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既然已經打算出手,那就沒有空手而歸的心理,當即将丁雅和馮臻兩人包圍起來。

“快跑,”馮臻決定先發制人,單腳就踢開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青年,拉着丁雅就開始朝人多的地方狂奔。

“馮臻,你別跑……”蔣立坤一見馮臻拉着丁雅跑,鼻子都快氣歪了,娘希匹的,他有這麽恐怖嗎?看到他跑路也就算了,帶着那小娘們算什麽事兒,咬咬牙,蔣立坤抿着嘴又加快了速度,眼看着都超過了那幫地痞流氓的速度了。

個蠢蛋,馮臻簡直要給他氣瘋了,轉頭叮囑丁雅,“你往那邊跑,我先給你攔着,快點。”

丁雅有些遲疑,但是被馮臻瞪了一眼就頭也不回的往另一邊跑去了。

蔣立坤跑得快,看到丁雅自己跑開還愣了一下,不過這不是他關注的重點,馮臻不過一個停頓,他長手一攬,就攔住了他的方向,憋着氣悶悶質問,“你見到我跑啥啊你。”

這時候馮臻真相一耳光抽死這丫的,趁着那夥人沒注意到丁雅的去向,趕緊抓着蔣立坤的手往另一邊跑了,斜着眼就冷哼一聲,“蠢貨。”

其實到這時候再跑已經有些晚了,那幫人明顯是就是專門盯梢,踩點好的,丁雅這段時間都是住在市裏面她小叔家,白天不是去逛百貨,就是跟着她小嬸子到處游玩品嘗小吃。她小叔自己是個生意人,因着她爸爸的關系挂靠了不少建築競标,手底下壓了很多的建築文件,生意人本就是唯利是圖,說到底,丁雅會被盯上也有他擋了某些人的道的原因,只是這時間湊巧,丁雅今天剛好約了馮臻一起出來買東西,身邊也沒別的人陪着,自然就要倒大黴了。

“媽的,兩個臭小子,敢壞我們好事兒,”那帶頭的一個彪壯青年氣哼哼的喘着粗氣,手臂甩兩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顯然是不想放過馮臻和蔣立坤了。

蔣立坤這時也反應過來了,擰着眉上下打量那幾個将自己包圍起來的人,眼角瞥了下馮臻抓得緊緊的纖長手指,心中一動,反手将那手指給包攏在手心,不着痕跡的捏了捏,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了幾個弧度。

馮臻盯着那些人看了幾眼,深呼一口氣兒,壓制下自己心底的郁氣,側過頭和蔣立坤小聲說話,“一會兒找着機會趕緊跑,知道嗎?誰都不要管誰,跑你的。”

蔣立坤耳朵動了動,剛才馮臻靠的很近,那濕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耳背上,低低的嗓音帶着與平時不同的溫度,以及鼻端那冷冽的淡香都讓他有些晃神,只是他的眼睛頓時就有點控制不住要往與馮臻緊緊相扣的手指上看去了。

“沒事兒,有我呢,”蔣立坤眯眼一笑,看着那群人的眼神頓時就沉了下來。

那帶頭的痞子流氓揚着根鐵棍就走過來,馮臻一把甩開蔣立坤的手,擡腳就朝他猛力踹去,他不常打架,但是耍起狠來也不比別人差哪兒去。

那人被踹中了胸口,蔣立坤緊接着就補上一腳,旁邊有人就圍了上來,抄起家夥就要從背後襲擊看起來比較瘦弱的馮臻,被蔣立坤反手扣住了那人姿勢松散的手臂一把卸掉了力氣,馮臻這時候也顧不上蔣立坤了,這些人整日混跡那些賭場酒廳,也有專門給人當打手的,說他廢柴,人家還真有兩下子,至少馮臻在專心對付他面前的那兩個老油條的時候,一不小心肚子就被揍了一拳,疼得他猛地直抽氣,卻還不能松懈下來,而蔣立坤則被另外三人輪着用車輪戰對付,相比起那三人默契的配合,剛從部隊訓練回來的蔣立坤也僅僅只能保證自己不被偷襲落下風罷了。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

那帶頭的流氓痞子嘴裏咒罵不停,各種不入耳的髒話連篇,手上動作就更是陰狠,幾下都要往馮臻胯~下踢去,馮臻險險躲開,心裏一動,忽然想起自己還有能用得上的工具,只能咬着後槽牙,直接伸手從口袋裏抽出剛買的那支鋼筆,那剛愎自用的流氓頭子一時不察,竟被馮臻手裏拔了蓋帽的鋼筆尖頭劃傷了自己的臉,立馬氣得跳腳,揮舞着手裏的大鐵棍朝馮臻就是一個大力。

馮臻一個矮身,堪堪躲開了那人的攻擊,尋了個空隙一把竄出了那個包圍圈,繃緊頭皮就迅速朝前面跑去。

丁雅一跑到安全的地方就急忙給自己小叔打了電話,讓他叫着手下的員工趕緊開車過來救人,怕時間上趕不及,她還懇求周圍常去的幾家小吃店老板去幫忙,那裏的人都很熱心,遠不沒有後來那樣冷眼旁觀的冷漠現象,個個抄着家夥就跟着跑過來了。

馮臻那一躲算是暫時避開了危險,但是蔣立坤可就苦了,他一邊要應付手上的那三個人,一邊還要分神去關注馮臻這邊的情況,眼看着那流氓頭子是真正發了很狠要将人打死的模樣,伸腳就将人踹翻在地上,但是他自己這邊則疏于防範,緊跟着就被按住了腦袋掀倒在一邊,動作猛烈的朝着他的大腿和肚子踢去,嘴裏怨罵不休,手上的鐵棍子更是起起落落全數打在他身上。

尤其那個被馮臻用鋼筆劃了一個長長的血口子的流氓痞子就更是下了死手,那大鐵棍一直都是朝着蔣立坤腦袋砸下去的,旁邊有人就在那喊了句,“大哥,你這樣會把人打死的。”

“這臭小子,敢和他同夥弄傷我,哼,今兒個我不弄死他,我就不是男人,啊呸。”那人狠狠吐了口血水兒,蔣立坤只能牢牢護主腦袋,他從剛才就一直奮力掙紮,等到現在兩眼都有些渙散無神了,瞧着奄奄一息的連氣都不怎麽喘了。

馮臻跑了幾步,卻驚奇的沒見人來追自己,折回去一看,差點被這場面給驚呆了。

“馮臻,我來幫你了,”丁雅喊了人手跑過來幫忙,有幾個跑得快的大叔,已經抄着長扁擔一把揍上了那個對蔣立坤踹得最狠的流氓頭子,蒲扇大的手掌大力一扇,就将人抽的兩耳轟鳴,半天沒能站起身來。

其餘幾個大青年也跟着跑過來,他們算是土生土長的鄉下人,不過在這城市裏謀個活計,那身體力氣自然要比這些酒囊飯袋壯的多了,三兩下就将人收拾的屁股尿流的。

丁雅看到旁邊癱在地上的蔣立坤有些腿軟,剛想轉過頭和馮臻說話,就看見馮臻急吼吼的朝她喊了句,“趕緊叫車過來,将人送到醫院去。”

“哦,哦,好,”丁雅點點頭,急忙去找小店裏的公用電話去了。

蔣立坤還維持着雙手護腦的動作,微阖着雙眼,看起來有些脫力,只是在看到馮臻走近了扶他的時候,才咧着嘴一邊嘶嘶的疼,一邊扯着嘴角勉強笑着安慰他,“我沒事兒,你別擔心,啊。”

“閉嘴,”馮臻冷着臉低聲喝道,看他讨好的看着自己,還敢拿臉蹭蹭自己的手心,心裏的那股郁氣貌似有所減輕。

馮臻并沒有和他再說什麽,只是将人扶到熱心人車上的之後,心裏情緒莫名,斂了神色也跟着一起去醫院了。

打電話通知了趙敘,然後便有大堆的蔣家人跑到這軍醫院來。

蔣立坤受傷的挺嚴重,那流氓頭子下手太狠,重點照顧了蔣立坤的腹部和胸腔部位,醫院拍了片子之後,皺着眉一臉慶幸的告訴說,只要蔣立坤身上再挨那麽兩下,他的肝脾胃大概就要破裂了,現在雖然也有這輕微的破裂現象,但是通過中藥材溫養,還是能夠恢複過去的。

馮臻在醫院裏待到了蔣家人過來,和蔣媽媽交代幾句,他就帶着丁雅離開了。

等到蔣立坤從蔣家人和來看望他的親朋好友,以及平日裏玩的好的幾個大院裏的孩子的包圍圈裏鑽出來的時候,馮臻早就不見了人影。

“哎,媽,你怎麽不給我攔着馮臻啊,我這好不容易才碰上他,真是,”蔣立坤靠着病床,滿臉不忿的抱怨,嘟嘟囔囔了半天,結果被蔣媽媽一掌拍回枕頭上了還依舊喋喋不休。

蔣媽媽看了眼自家兒子,再想想剛才馮臻臨走時的模樣,心裏嘆了口氣兒,低下頭将手上的那顆蘋果仔細削了皮,才淡淡道:“他應該回家了吧,發生這麽大事兒,也該回去和家裏報聲平安的。”将蘋果遞給自家兒子,看他擺出一副我好惆悵的表情,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行了,你還是趕緊養好身子吧,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別弄得到時候連學都來不及上,至于那幾個小痞子的事兒你就別管了,我們會處理的。”

蔣立坤悶悶的點頭。

晚上,趙敘大方表示要給他守夜,但被心情郁悶的蔣立坤給趕回去了,這惆悵的夜啊,哎。

夜裏晴空一片,有淡淡的月光灑進室內,蔣立坤睜着眼睛一點睡意都無,他很懊惱,沮喪自己沒能趁着那機會和馮臻道歉,哎,這冷戰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突然,有一絲輕微的窗戶和鐵片摩擦産生的細微呲呲聲,蔣立坤立馬轉過頭看向窗外,他住的是二樓病房,比較靠窗的單人房,一眼就能看見那高牆外的馬路。

有一個黑影輕輕地從窗戶裏溜了進來,動作麻利的反鎖好窗戶,慢吞吞的走到蔣立坤面前。

“馮臻?臻臻,”蔣立坤有些激動的坐起身,也不管自己渾身疼痛,抓住馮臻的手就眼巴巴的湊了上來。

蔣立坤的力度很大,馮臻被緊緊扣住手竟也沒掙開,只是睜着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垂的看着蔣立坤,似是無聲地嘆了口氣兒,順着那力道就坐到了床邊,他按着蔣立坤身上受傷最重的地方,小聲的問,“疼不疼?”

那一瞬的柔軟目光讓蔣立坤整個人都怔住了,他愣了愣,搖着頭傻笑一陣,抓着馮臻的手試探着收的更緊些,看馮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頓時打蛇上棍的直接就敢摟住人的腰,将人整個拉到床上,瞪着一雙黑亮的眼睛央求他,“你別生我氣好不好,今晚陪陪我,就今晚。”

馮臻頓了頓,沒吭聲,但是卻也任由這人無禮又粗魯的将自己摟在懷裏,兩人緊緊依偎在一塊,一如往常那樣,相擁而卧。

晚風吹起,一夜安眠。

☆、約法三章

屋內陰涼,兩個窗戶都只留了小縫透風,這是蔣立坤這兩個月來睡的最甜美的一覺了。

只是,等他睡眼惺忪的揉着眼起床的時候,身旁的睡鋪早已涼涼的沒有人氣了,蔣立坤腦子一激靈,立馬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揚聲喊了幾聲,“臻臻,臻臻,馮臻,你在不在?”

不大的單人病房上下回蕩着那一連串的喊叫聲,空蕩蕩的白色牆壁讓蔣立坤心裏有些發慌,随手扒拉下頭上那短短的貼近頭皮的發根,煩躁的一把掀開身上蓋着的薄被,一早上的好心情當即就被破壞掉了。

他這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哪知門一打開,外邊兩個人卻正好提腳要進來。

趙敘拎着兩手的水果袋一下就笑了,“嘿,我說坤子,你這也太熱情了,我們還沒敲門呢,你就出來迎客了,哎喲,快快快,這不是還有傷呢嘛,趕緊回去躺着吧。”

蔣立坤白眼一翻,都懶得搭理他了,腳步一轉就要探出腦袋去看看外邊是不是還站了一人,看的餘珊珊都有些奇怪了,站在屋裏面歪着腦袋問他,“立坤哥,你看什麽呢,外面沒人,就我們倆,蔣姨在家煲湯,得過會兒才能來呢。”

“哦,”蔣立坤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仔細瞧了瞧還是沒見馮臻的人影,不由有些喪氣,想想,還是不甘心的問道:“你們進來的時候看見馮臻了嗎?”

趙敘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聽到這話兒一挑眉,摸着自己好不容易結實了一點的肚子,反問道:“馮臻來了嗎?我們怎麽沒看見?”

餘珊珊亦是同樣不解的表情。

“沒事兒,你們當我沒問,”蔣立坤撇撇嘴,有些懷疑自己昨晚上是不是做夢來着,而且他轉念一想就更覺得昨晚那情形肯定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想也知道,馮臻從來就不給他一個好臉色看,哪還有那麽溫柔的問他疼不疼的模樣,揪了一把自己的臉皮,嘶,還是別做夢了。

蔣立坤情緒有些低落,恹恹地爬回床上裝病人。哭哈着臉,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趙敘以及餘珊珊聊着天。

而蔣立坤一直關注的主角,現在卻在醫院大門口跟着丁雅站在旁邊,看馮媽媽和丁雅的母親對蔣立坤他母親笑容溫和的說着客套體己的話。

“這次臻臻和小雅能夠安然脫險可真是多虧了你們家立坤了,你看他這受了傷,我們心裏也不好受,這不,大早就買了大骨頭煲湯呢,多喝點對孩子身體好。”丁雅他母親對這次的意外遭遇已經心裏有底,總之牽扯到蔣立坤身上确實無奈,但是場面話總歸是要說齊的。

蔣媽媽客氣的笑笑,“都是一個學校的,再說我家立坤和馮臻還是好朋友呢,同學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咱們呀,就別客套這麽多了,還是趕緊上去看看孩子吧。”說罷轉頭看向馮臻這邊,眼角瞥了瞥旁邊站着的丁雅,雖說年紀還小,但是五官清秀,瞧着也是個美人胚子,只是等她正眼看向馮臻的時候,卻又覺得自家兒子會纏着這樣一個精致漂亮的孩子玩耍倒也不讓人覺得意外了。

“你叫馮臻是吧?昨晚也多虧了你代替阿姨陪着我家立坤了,走,咱們一起上去瞧瞧,”蔣媽媽對馮臻的印象很好,不說那第一眼的印象分,再說他敢和蔣立坤這土霸王打架就夠讓人刮目相看的了,且在蔣媽媽查了資料,聽說馮臻成績非常優異,這次更是考了個極其不錯的名次之後,深深覺得他家那屁孩子的學業總算是有點子可盼得了,争強好勝,那也得給他立個目标才行啊,這可不就是個現成的嘛。

馮臻看了自家母親一眼,伸手接過她手上的那個保溫桶,朝蔣媽媽點點頭,就帶頭領着丁雅一衆上樓去了。

門一打開,蔣立坤就被衆人圍了個全實,馮臻站在門口也不靠近,只是端着個裝滿涼白開的透明玻璃杯,垂着眸子漫不經心的時不時喝兩口,兀自清閑。

蔣立坤看到馮臻就恨不得趴到他身上去,奈何左邊有蔣媽媽噓寒問暖,右邊還圍着馮媽媽和丁雅她母親,再不然還有趙敘和餘珊珊盯着,根本就空不出位子來和馮臻說話。

丁雅看看衆星拱月般的蔣立坤,又看看孤零零自己一個坐着的小竹馬,那心頓時就偏到大西洋去,她走過去,拉了拉馮臻的袖子,低聲道:“我們到下面走走吧。”

馮臻點點頭。

結果,等到蔣立坤終于再次突破重圍能夠歇口氣兒的時候,他連馮臻的影子都找不着了,頓時拍着腦袋氣惱。

馮臻和丁雅并排坐在醫院後邊的小花園裏的木長椅子上,這裏的草木植被茂密,樹葉上甚至還帶有晨曦的朝露,感覺呼吸的空氣都是濕潤的。

“阿臻,這是我從家裏特意拿過來的藥酒,你回去用這叫人好好揉揉,我看你剛才老是時不時要捂住肚子,昨天你那裏是不是被踢傷了還是怎麽了?”丁雅安靜的坐了會兒,才眼帶關心的從口袋裏掏出個玻璃瓶子,裏面裝着的專門用作接骨療傷的跌打酒,這是她專程托人去附近一家很有名的老中醫家買來的祖傳跌打酒,聽說藥效極好。

馮臻伸手接過那藥酒瓶子,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也沒問昨天那幫人怎麽處理的,只輕輕說了句,“你以後注意點,待會兒先跟你媽媽回去吧。”

丁雅笑了下,“這你就別擔心了,要是身體還不舒服,幹脆就在這醫院看看,可千萬別藏着掖着不說實話,知不知道?”見馮臻點頭了,她才真正帶了笑意,跟着他又上了樓,等着她媽媽交代好了後邊的事兒,兩人一起回去了。

馮媽媽今天這趟還是專程請的半天假,下午要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和馮臻叮囑幾句,她就拎着包急匆匆的搭着丁雅家的順風車回去了。

蔣媽媽忙前忙後的收拾了大堆的日用品放在病房裏,就為着蔣立坤能住着舒服點,就算是病房,她也能收拾出家一樣的溫暖。

餘珊珊陪着待了一上午就跟着忙完的蔣媽媽回去了,趙敘則是被蔣立坤趕回去的,路上不住的小聲咒罵着蔣立坤那副‘見色忘友’的舉動,最後還是蔣媽媽替她兒子解釋了幾句,才算是旗偃火熄。

病房裏真正空了下來,蔣立坤和馮臻反倒更加說不上話兒了,馮臻是懶得說話,蔣立坤則是在鬧着他的小別扭。

沉默了半晌,眼看着他不開口,馮臻是半句廢話也不準備說的模樣,蔣立坤終于還是不甘不願的先低了頭,端坐着故意不拿正眼去看馮臻,氣昂昂的問,“你剛剛去哪兒了?”

馮臻擡起頭,默不吭聲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回了句,“有事兒。”

“嘿,”蔣立坤來氣了,“你能有什麽事兒啊,有事的人是我好不好,我就知道你不學好,哼,見色忘友的家夥。”說罷,那小眼神就更加控制不住的往馮臻臉上斜去了。

對于蔣立坤那莫名其妙的酸話,馮臻的反應看起來比之前還淡了,甚至連看一眼蔣立坤都不屑的樣子,一手不着痕跡的捂着肚子,提腳就要轉身出門去。

他這一動那還了得,蔣立坤頓時坐不住了,猴子一樣掀掉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下一躍就竄到馮臻面前,緊緊扣住他的手腕,目光灼灼的道:“你去哪兒?不會是被我說中了才要走吧?”

“松開,”馮臻嘴角一掀,淡淡開口,

“我不,你昨天都答應好要陪我的,你這是準備去哪兒?”蔣立坤打定主意要賴着馮臻不給他走的,那副大無賴的架勢頓時就擺上面來,死死摟着腰硬扒着不放。

‘嘶’,馮臻悶哼了一聲,被無意碰觸到腰上的傷,那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不由起了一絲皺褶,平淡無波的眼珠子立馬反瞪回去,大力踩了下蔣立坤的腳,“還不松開,你想疼死我嗎?”

蔣立坤不淡定了,盯着馮臻那一瞬扭曲了的表情看了幾眼,登時火燒火燎的就不敢動了,換了手扣住兩邊的手腕,扯着人家就往那病床上按坐着,繃着臉湊近了看,這時候他才想起,昨天馮臻貌似也挨了不輕的幾下。

看看表面上幾乎看不出來的淤痕,他那眼珠子頓時就轉到了衣服底下的部位,上次和馮臻打架的時候他就想掀開馮臻的衣服看看有沒有傷口,但是馮臻防他防得太嚴實,這麽長時間下來也不知好沒好,趁着這機會可得好好檢查清楚。

“你別動,別動啊,我瞧瞧身上是不是有傷,”蔣立坤嘴上說着,手上更是毫不松懈的将人死死摁倒在床上,看馮臻冷下臉就要抽自己一巴掌的模樣,當即臭着臉啃了他兩口,老大不客氣的就掀了那不厚的棉制衣,兩個成人大的黑色拳印擱在那白白軟軟的肚皮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蔣立坤兩眼一眯,臉上頓時沉了下來,他小心的伸出手輕輕撫了下那染黑似的軟肚皮,看馮臻極怕痛似的又嘶了一聲,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疼,那手上的動作就更是兢兢戰戰起來,“疼不疼?我給你揉揉好不好?”

馮臻看不得他那副娘們唧唧的模樣,白眼一翻,撇着嘴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順手拉下衣服遮蓋住那黑黑的兩團淤青,一腳踹開他還想靠過來的身體,站起身不輕不重的回了句,“這點傷算什麽?上次可比這次重多了。”

蔣立坤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那眼睛巴巴的盯着他看,樣子有說不出的可憐。

馮臻攥緊手裏的跌打酒,轉身出了門,臨了還不忘警告蔣立坤,“滾回你的床上躺着,我待會兒就回來。”

蔣立坤點點頭,扯着嘴角附和似的笑笑,但是馮臻的身影一旦消失,那嘴角立刻便抿直了,垂下睫毛,戳着柔軟的床單怔怔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午飯是馮臻去打的病號飯,就着馮媽媽給送來的玉米紅蘿蔔大骨頭湯,蔣立坤淅瀝呼嚕的吃個肚飽圓。

馮臻吃飯有點慢,等蔣立坤吃完了,他還在慢吞吞的舀着湯往嘴裏送,醫院人多,輪到馮臻打飯的時候,那白米飯都有些冷的發硬了,蔣立坤是糙生糙養慣了的,對于這些向來不講究,馮臻就不行了,一口湯水一口飯的吃的格外艱難。

蔣立坤抱着枕頭坐在病床上和馮臻說話,“臻臻,你是不是不生我氣了啊,咱們這算和好了對嗎?”見馮臻不吭聲也不着急,只是鼻子聳動幾下,聞着那股藥油味,覺得心裏有點煩亂。

“我會對你好的,臻臻,”蔣立坤掰着手指頭盯着馮臻道,見他還是不搭理人,又補充了句,“我會努力變強,那樣我就可以保護你了。”

“誰稀罕你保護了,”馮臻不樂意的反駁一聲,将手裏吃光的飯盒收拾好,這才擡眼看向那個坐床上的大男孩,歪着腦袋想了想,遲疑道,“咱們做朋友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約法三章。”

“你說,”蔣立坤立馬來勁兒了,挺直了腰板,面容肅整。

“第一,你得尊重我。”

“第二,不準動手動腳,不準亂親人。”

“第三,不準對我的事兒自作主張。”

這下輪到蔣立坤瞪眼了,他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臉頰鼓囊囊的指正,“我哪裏不尊重你了,你問問別人,我對你好得比對我爸媽都上心呢,”被馮臻拿眼睛刺一眼,頓了頓,硬着頭皮繼續争取福利,“再說,咱們都是好朋友了,摟個腰,親個嘴的有啥啊,反正咱們都是男的,你怕啥?至于改你志願表的事兒,我覺得我沒錯,你就是再讨厭我那也不能自毀前程,我那是為你好……”

“這幾條你不答應,一切免談。”馮臻抽了張紙巾擦桌子,盯着蔣立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這都不止三條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