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鳳寧距離兩人不過是數丈遠,幾乎是一息之間,鳳羽長刀就懸在了魔姬的發頂準備落下去,劍氣已砍斷了幾縷發絲。
與此同時,青藤也蔓延而生,将鳳羽長刀死死纏住。
魔姬對此置若罔聞,她看了鳳寧一眼,繼續低頭吃着青琅的右手。
鳳寧這才發現,如今的魔姬下半身只是一團霧氣,只有頭顱和一半的上半身是完整的——剛好是青琅屍體遺失的那部分。
她啃食了青琅的每一塊骨,每一塊肉,吞入腹中,化成自己的骨和肉。
如今已幻化了一半了。
鳳寧只覺得腦子轟地一聲就炸了,眼前是血淋淋一片紅,耳邊是青琅剛剛痛苦的喘息,他感覺一團火從心頭燒起,燒滅他的理智,讓他變成了一只憤怒的野獸,他腦海中只剩下一件事:
殺!殺了他們!
鳳羽長刀劍光一閃,将粗大的藤蔓盡數斬斷,他想去砍了魔姬,可那青大槐卻又不依不饒地纏了上來:“鳳寧,你冷靜一下,我……”
“噗嗤!”
交纏間,鳳羽長刀直直沒入青大槐的肩膀,将他釘入身後的樹幹上,鮮紅的血濺了鳳寧一身!
青大槐不可置信地睜圓眼,卻在鳳寧伸手去拔刀時死死地握住了插入自己肩膀的刀,任鳳寧怎麽拔都不松手。
“咔嚓,咔嚓。”
魔姬嚼着指骨的聲音響起,似有電流從鳳寧的指骨傳入頭皮,又痛得心髒一顫。
鳳寧頓時連抽出長刀繼續砍殺青大槐都忘了,他直接棄了刀,腳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搶奪青琅的身體。
魔姬緊緊抱着她的“食物”不松手,渾身上下堅硬得不能被任何武器刺穿,鳳寧放棄了去襲擊他,直接瘋了一樣地去搶青琅,哪怕魔姬的爪牙将他身體撕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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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大槐也拔出肩頭的刀,趔趄着走了過來。
一場混戰。
最後是鳳寧贏了。
他搶到了青琅的半具屍體,鳳羽長刀也回到了他手裏,他舉着那把刀與青大槐和魔姬對峙。
無邊落葉,鮮血淋漓,他像是一只瘋狗。
魔姬死死盯着鳳寧懷裏的半具屍體,雙眼發紅,脖子都詭異的扭曲着,喉嚨間還發出凄厲的喊叫:“你不能帶走他!他是我的!”
剎那之間,煞氣沖天而出,将三人全數圍進一個黑紅色的囚籠裏!
可是鳳寧沒想走。
傷害青琅的人尚在眼前,他怎能走?!
鳳寧将青琅的屍體放在一旁,以命為誓施了個金光罩,然後就重新站了起來,面對着二人。
只要他不死,就沒人能破得了他的金光罩。
青大槐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看看金光罩裏的屍體,又看看鳳寧,臉色難看至極。
他将狂怒的魔姬護到身後,試圖與鳳寧交談:“鳳寧,你把金光罩打開,我不想動你……可這是能救回婉婉的最後一步了。”
他肩膀依舊在流着血,目光有些痛苦,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塌縮着,幾乎帶上了哀求,他說:“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我真的沒辦法了,這是唯一的兩全之策了,我知道你心疼小石頭,我也心疼小石頭啊,但這只是屍體而已,小石頭已經去了新的身體裏,他不會有事的,鳳寧,算我求你——”
“不會有事?!”鳳寧咬着牙打斷他的話,聲音都在發抖,“你真覺得青琅不會有事嗎?!你以為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是青琅,是青琅看見的!他的身體依舊有感知,他能感知到自己正被人啃食着每一塊血肉和皮骨,他疼得渾身發抖,幾度昏死過去,青大槐——你覺得青琅會沒事嗎?!”
聽了鳳寧的話,青大槐臉上瞬間失了血色,身子都搖搖欲墜地快要栽倒。
他眼神恍惚,嘴唇都在打着顫,幾乎是失了魂,直到魔姬輕輕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青大槐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
他再度開口,只不過聲音小了些,沒了剛剛那般有底氣:“……小石頭……小石頭,只是疼一些而已的,性命……性命不會有礙,而且一會兒就好了,只要堅持一會兒,等婉婉吸收了魔骨,就好了就不會疼了……”
“等她吸收完魔骨呢?!”鳳寧簡直覺得青大槐愚不可及,“等她吸收完魔骨,她就成魔姬了,你要三萬年前的慘劇再度演變一次嗎?!”
“不會的不會的!”青大槐慌忙反駁,“我也會把我的神骨給她,我也會給她移心之術,我——”
“移心?!”鳳寧指着魔姬全是黑紅煞氣的胸腔和下半身,“你清醒點行不行?!她是你搜集魔姬身亡時散落天地之間的碎片和煞氣而造出來的怪物,她哪裏有心?!”
青大槐愣住,面色一寸寸變得灰白起來。
“會有心的,婉婉會有心的。”
魔姬豔麗的臉龐在青大槐臉上蹭了蹭,左手臂柔弱無骨地攀上青大槐的脖頸和胸脯,她輕聲細語地蠱惑道,“婉婉吃了魔骨者的身,吞了魔骨者的心,就會有自己的身和心了!”
青大槐僵硬地轉過頭,聲音也又慢又緩,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裏蹦出來似的:“……你原來不是說,只要魔骨者的身嗎?”
魔姬皺起好看的眉,嬌嗔道:“可是身體裏都有心呀,誰知道你給了我一具沒有心髒的身體,大槐以後還會給我找到魔骨者的心髒的對不對?”
說到後面,她聲音忽然變了,那些由煞氣捏造而成的聲音失了冷靜,像男人的聲音,也像女人的聲音,混合起來變得異常詭谲。
她尖長的指甲順着青大槐的脖頸劃下去,像是能開膛破肚的刀:
“大槐,三萬年了,最後一步了,我馬上就要複活了,你不高興嗎?”
青大槐緩緩閉上了眼,臉上盡失血色,胡須都在輕輕顫抖,像是悲傷至極。
鳳寧瞧他這副模樣就忍不住罵他:“你裝什麽難過?你三萬年來不就一直在籌劃這件事嗎?你不是和長柏是一夥兒的嗎?青琅的魔骨失控不是你和長柏一起策劃的嗎?你敢說你從來沒想過青琅會死嗎?!怕是青琅生下來的那一刻,你就早想好他會怎麽死——”
像是忽然看到了什麽,鳳寧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慌裏慌張地往旁邊挪了幾步,試圖用身體去遮蓋住地上那個被啃得慘不忍睹的屍體。
與此同時,青大槐身體也僵住了。
他一把拉開肩膀上那雙柔若無骨的手,将只有半個身子的魔姬擋到身後,他身體僵硬得像一根木樁子,臉上的每一根褶皺都像是樹上生硬的紋路,可他偏要擠出一副像是哭一樣的笑臉,顫抖着說:
“小……小石頭,你怎麽來了?”
在鳳寧與青大槐慌亂目光的交彙處,是不知道為何出現在這裏的青琅。
青琅看着他們的方向,膚色潔白如雪,穿着一身素色寬衣,如墨的長發上沾着幾片落葉,赤足踩在一片血紅彼岸花裏,一雙灰色的眼眸茫然又無措。
像是幹淨又懵懂,一腳踏到血泊裏的漂亮仙子。
他一步一步走向鳳寧,可目光卻又很奇怪。
他似是看着鳳寧,又似是看着他周身的空氣,找不到落點,也沒有焦距。
“青琅!”鳳寧喊他。
可青琅充耳不聞,連腳步都沒頓,像是什麽也沒有聽見。
他繼續朝着鳳寧的方向走。
然後一頭撞上了黑紅色的結界。
他被撞得往後趔趄了兩步才站穩。
他很困惑地皺了皺眉。
然後再一次撞了上去。
“心髒自己來了!太好了!”
魔姬拍着自己殘缺的雙手,高興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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