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京城最大的酒樓中,鼎铛玉石,饫甘餍肥,滿溢奢靡。
禮部尚書倚在長幾前左擁右抱,拿起酒觞,遞到了一名青澀的舞姬嘴邊,催促她飲下杯中酒。
賓客們連連起哄。
禮部尚書笑意濃濃,晃晃悠悠走到卧在屏塌上的元佑面前,将手中酒水推給他,“賢弟還真是難請,今兒總算把你盼來了,快快,滿上,陪為兄喝幾杯。”
一名侍女上前,為元佑斟酒,“公子請用。”
元佑捏着杯沿擡手示意,與禮部尚書碰了杯。
辛辣酒水濺在虎口上,他不甚在意,仰頭飲盡,狹長的眸子因酒水熏染,漫了兩尾紅暈。
禮部尚書笑着拍拍他的肩,“賢弟大病初愈,需要滋補,為兄今兒給你準備了豪餐,一定要哂納。”
如今,元家兄弟在朝中可謂炙手可熱,元栩雖是侍郎,官職不及尚書,卻是天子近臣,指不定哪日就能調入都督府,拿下兵馬大都督一職。
而元佑深居簡出,還未亮出底牌,更為受人忌憚,即便是禮部之首的尚書,也對他持了幾分恭維。
紙醉金迷中,有人送上了美人。
在座都是禮部尚書的人,對他的“喜好”見怪不怪。
元佑銜着酒觞,瞥了一眼從塌尾靠過來的美人,美人朱顏酡些,扭擺腰肢,如妖邪魅影,亂人心智。
身側幾名官員好整以暇,都想要看看這位新來的禮部員外郎與他們是不是一樣的人。
什麽天子近臣,但凡接受了他們的“好意”,還怕拿捏不到他的把柄!等拿捏住他的秉性,才好放下戒備,與之在朝中同仇敵忾。
元佑單手撐着側額,過于出色的氣質與這份窮奢總有些格格不入,不過他沒有推開爬過來的美人,而是掀弄着唇角接過美人遞來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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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禮部尚書心中大悅,又讓小二上了十壇女兒紅,“今兒包場,諸位大人随意些,千萬別拘束。今後朝野浮沉,咱們同舟共濟,不離不棄!”
衆人舉杯,依次提酒。
元佑耷着眼皮,感受着美人的手碰到了他的臉上。他笑着扼住那只手腕,問道:“你們是哪家樓裏的姑娘?”
美人答道:“回官爺,奴家們是來自醉塵樓。”
“醉塵樓。”元佑喃喃,推開她,醉着一雙眼道,“沒意思。”
禮部尚書聽見他的話,也不惱,全當他酒後吐真言,“賢弟想要哪家的姑娘,老哥我都能給你弄來。”
“教坊司的也能?”
“那是自然。”
幾名官員開始調笑,說禮部尚書權勢大,弄幾個官妓不在話下,還笑話元佑的口味。
元佑長指點着眉骨,懶洋洋道:“庸脂俗粉多沒意思,要睡就睡烈的,還得漂亮。”
衆人沒想到元佑這麽上道,哈哈大笑起來。
禮部尚書推開懷裏的舞姬,湊到元佑身邊,眯着一雙眼道:“賢弟可聽說過宮裏的掌印殊麗?那才叫漂亮,無人能及,老子做夢都想弄她。”
元佑眸光微變,嘴角泛笑,“剛剛見識過,确實漂亮。”
衆人不禁好奇,問他是從哪裏見到的人。
元佑揪下一顆果粒,慢條斯理地剝開皮,“陛下喬裝來了寒舍,正與家兄在府中對弈,還将那女子帶過來了。”
皇帝出行是機密,能将此消息說給他們聽,說明沒把他們當外人,衆人對元佑多了些好感,尤其是禮部尚書,覺着元佑是在與他示好。
“既然陛下在宮外,咱們還是謹慎些,別惹事端,等改日尋個時機,我再湊局,一同去教坊司轉轉。”
衆人連連稱是,都怕出來作樂時被天子逮個正着,別看他們私下裏放蕩,在天子面前,那都是夾着尾巴做人的。
元佑放下酒,冷笑不止。
**
殊麗在庭院等了兩個時辰,餓得饑腸辘辘,剛從袖管裏取出桃花酥,就見小狗子搖着尾巴湊了過來。
先是翹起腚和尾巴,又“嗷嗷”兩聲,示意它也餓了。
殊麗掰開一小塊,丢在地上,“你太小,只能吃這麽多。”
垂花門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懶散的語調,“它太小,你給它吃雜食,是想要毒死它?”
殊麗聞聲望去,見一身宋錦華袍的元佑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個矮一點的家丁。
想是那場夢境使然,兩次見他,殊麗都有種被扼住命脈的窒息感,渾身血液快要倒流。
也不知他和元栩是在怎樣的家族出生,明明是孿生兄弟,氣場卻截然不同,一個溫和如四月春風,令人生暖,一個凜骁如萬古深潭,令人生寒。
“看樣子它已經滿月了,應該斷奶了。”
心裏不對味,殊麗怼了一句過去,尾音發弱,顯露了怯意。
元佑屏退家丁,慢慢走了過來,腳步不疾不徐,每一步卻都好像踏在了殊麗的心頭,讓她氣勢矮了一截。
來到伏脆蜜樹前,元佑斜睨一眼吃得倍兒香的狗子,轉而看向殊麗,薄涼的目光帶着施壓落在了她的臉上,“我的狗,斷奶晚。”
殊麗覺得這人性子有點惡劣,不想再理睬,向一側稍稍退了兩步,扭頭看向正房緊閉的門扉,心想天子怎麽還未盡興,難不成要留在這裏用晚膳嗎?
這對兄弟到底給天子喂了什麽迷魂藥?
這時,不遠處的男子忽然走來,她如驚弓之鳥向後退去。
元佑從她面前經過,微偏過頭,冷冷落了一眼,似乎不大理解她在怕什麽。
一股酒氣裹着龍涎香飄來,在草木蓊郁的小院內,與花香融合,竟有一股花釀的醇熟味道,很是好聞。
殊麗一直不喜歡酒氣,可裹了冷感的酒香,有點特別......
元佑略過她,大步流星走向廂房,都沒有回府後要去禦前問安的意思。
須臾,正房傳來召喚,殊麗快步走了進去。
堂屋內同樣飄散着一股很濃的酒味,天子和元佑也飲酒了?
瞧了一眼躺在竹塌上假寐的天子,殊麗朝正在收拾棋盤的元栩颔首:“元大人好生歇息,奴婢這就送陛下回宮。”
元栩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淺眠的天子,“陛下還要駕臨一處,你陪同過去吧。”
“......好。”
回到馬車上,殊麗擰了一條絹帕,俯身為陳述白擦臉,卻發現他的鬓角處粘了一絲魚鳔膠。
這是天子和元栩的趣味嗎?
她開始腦補那時屋裏的場景,不禁在想,天子在人面寵溺她,難道是為了遮掩哪種癖好?否則,很難解釋她為何得寵。
“到底是為何呀?”她笑着搖搖頭,繼續為他擦臉。
倏地,手腕一緊,陳述白攥住她的同時,睜開了泛着醉意的眸子。
殊麗咬唇,很怕洩露了腹诽的小心思,“陛下醒了......”
陳述白盯着她歪斜的身子不接話,捏着她握帕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頸上。
擦、擦脖子?
殊麗點點頭,一點點為他擦拭起脖頸,當指尖隔着帕子擦過男人的喉結時,明顯感覺那裏輕滾了下。
“陛下舒服了嗎?”她柔聲問道。
陳述白的目光一直鎖着她,叫她很是不自在。
“繼續。”随着話音一落,陳述白抓着她的手陷進了衣襟中,“褰開,擦。”
殊麗時不時會服侍他沐浴,對這樣的舉動沒有設防,只麻木地去褰他的腰封。
可一只手被攥着,她不敢用力掙開,于是單手試着去觸碰腰封的暗扣。
那只小手流連于男人的腰際,描摹了他半邊腰形,偶然聽得一聲悶哼。
她扭頭對上男人半醉的視線,不知他剛剛為何悶哼,“陛下不舒服?”
“不舒服。”陳述白胸口炙熱,攥着她的手慢慢收緊,攥得她變了臉色。
殊麗身子一斜,倒在他肩上,“疼......”
女子雲堆翠髻,榴齒含香,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美上三分,這般蹙眉喊疼,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他暗罵一聲,松開她的手腕,攬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起來。”
殊麗是因為疼痛才失了平衡,此時脫離桎梏,逃也似的站起來,退到長椅那邊。
陳述白深吸幾口氣,重重吐出,閉眼想要摒棄掉縷縷磨人的火絲。
看他不動彈,殊麗試探問道:“陛下好些了嗎?”
“安靜。”
“?”
關心他還有錯了?殊麗怄氣,坐回長椅上,決定不侍奉了,狗皇帝事兒多、脾氣不好,還是少惹為妙。
車廂陷入沉寂,殊麗以為醉酒的人會老實睡覺,可她還是太單純。
陳述白凝着她蘊着溫怒的臉蛋,薄唇微抿,拍拍身側,“愣着作何?過來替朕擦拭。”
以為他忘了這茬呢,殊麗不情不願挪過去,氣得牙癢癢,可上手勁道柔和,順着他的額頭一路擦到下颔。
挨得近了,陳述白鼻端迎來一縷縷溫熱的雅香,如香料經過熏烤散發出的味道,是宮廷香料師們無法破解的香氣。
陳述白撩下眼簾,目光睃轉間,從她溫柔的眉眼到小巧的鼻尖,再到水嘭嘭的唇。
不知她今日塗抹了哪種顏色的口脂,不是尋常的殷紅,而是沁水般的桃粉,讓她看起來更為娴靜柔美,也更撩之心弦。
意識被酒氣蒸騰,他忘了平日裏的克己複禮,大手驀地攬上她的細腰。
腰肢一癢,殊麗擡眸,眼裏泛着懵懵懂懂的光,剛想問他怎麽了,唇上忽地一重......
陳述白用指腹揩掉了她的口脂,細細打量,“這是什麽顏色?”
殊麗嬌顏滾燙,白膩的肌膚開始泛紅,“淺、淺妃色。”
“拿給朕。”
摸不清他的意圖,殊麗老老實實拿出一盒口脂,放在了男人手裏。
陳述白單臂撐在軟枕上,打開蓋子睇了會兒,用尾指挽出豆粒大小的膏體,抹勻在指腹,然後扣住殊麗的後頸,讓她揚起臉,在她的雪腮上蕩開兩抹粉痕。
女子生得原本就美,這樣一來,很像初承聖寵後臉上自然流露的氣韻,驚心動魄。
陳述白靜靜看着,鳳眸波濤狂湧,手指扣緊她的後頸,讓她更為後仰。
一盒口脂用完時,殊麗的雪頸上多了一幅粉色的玉蘭圖,是陳述白親手畫上去的。
殊麗欲哭無淚,天子畫的,怎麽也價值千金,可為何不能畫在衣服上,非要畫在脖子上,那還怎麽賺錢?再說,這畫是天子所繪,她也不敢輕易塗抹掉呀。
正想着,玉蘭圖上一涼,陳述白為她擦掉了畫作。
可擦的方式,令殊麗震驚不已。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入v啦,更新時間在周四晚上12點(周五零點),大肥章,入v前幾天會掉落小紅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入v後會多更的,放心追文~最後,感謝追文、留言、訂閱、營養液、投雷的所有讀者~
—推自己預收《纏姝色》,求收—
阮茵茵及笄那日,救下一個受傷的男子。
男子很冷,不喜歡理人,卻是唯一一個願意聽她傾訴的人。
可男子記性不好,總是把“茵茵”寫成“音音”。
每次看他寫錯字,阮茵茵都笑彎一雙眼,“我教你讀書寫字呀。”
作為第一權臣,賀斐之怎會分不清字,他只是懶得解釋。
看着眼前的孤女,他罕見地發了一次善心,沒有在傷好後獨自離開,而是将她一并帶回皇城。
他還是會将她的名字寫成“音音”,而她還傻傻地以為,他真的分不清“茵”和“音”,直到真正的音音回來。
音音是個厲害的角兒,當面戳穿了她的自作多情,讓她顏面盡失。
她看向門外的賀斐之,發現他冰冷的眸子再沒落在過她的身上。
她與這府中的花草,一同沒了光鮮。
沒多久,她離府出走,隐匿了行蹤。
後來,她聽說賀斐之患上了相思疾,不準旁人提起她的名字,病情時好時壞,無藥可根治。
曈昽日光中,她無所謂地蕩着秋千。
他不是還有音音嗎,為何相思成疾?
#替身梗,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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