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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一勾，每避一招蝶幻與幻滅，便跳至另一頭，引得夜若惜往返出劍。而夜若惜的速度因背後中掌處疼痛加深而愈來愈慢，加之纖恨原本便精通法術，而夜若惜從芙蓉峰主六塵課上學來的法術不過皮毛，對纖恨使出的術法攻擊根本招架不住。突然，纖恨眸光一閃，看準時機，一記炎破出去，待夜若惜反應過來想要施展影動已經來不及，無奈只能以劍硬擋。終是木劍，那裏抵得過快如星火重如磐石的炎破！只得硬生生受了！

“哼！”纖恨輕哼一聲，左一轉身一招炎破，右一轉身一招環曲，逼得夜若惜連連後退，邊退邊挨。二人在空中招式絢爛姿态多變，衣衫随着風勢在空中翩飛，攻勢由夜若惜攻纖恨守突然變成夜若惜守纖恨攻，引得看臺上的弟子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如此……如此……必敗，可，可敗了，也定要接下一次炎破!夜若惜終受不住纖恨的猛烈攻勢，體內的參靈草藥性終于消失殆盡，一口鮮血從喉嚨處湧出，終究沒有忍住，噴吐在擋在身前的木劍上。

“掌教，要不要停啊，這小女娃再硬撐下去恐有性命之憂！”我相看着很不忍心，轉向轉輪問道。

“只是這等程度就要喊停，那如何決得出出類拔萃的弟子。”無情的聲音從斷滅口中說出。

我相白了他一眼，剛要說些什麽，只見轉輪悠悠伸出手，淡淡道：“劍式決至最後，考驗的不單是術法招式，最重要的是能否堅持到最後的決心，這也是我九華山修煉的宗旨。”

“可是……”掌教已經開口，我相知道再說什麽也是無濟于事，只得不再說下去。

“再等等吧。”久未出聲的原予瑕開口道，語氣頗為淡定，但看見夜若惜那一口鮮血吐出時，手掌卻不自覺地握了握。

而此刻的夜若惜已經被纖雲逼至萬年殿中的金身人像處，再往後便無處可躲，必會敗于纖恨的扇下。決不能！夜若惜強迫自己集中意志，眼睛睜得大大的，只要看清楚炎破的攻擊路線便可以找到缺點擊破它！身體的知覺慢慢遲鈍，夜若惜有些架不住身騰雲，後背快要碰觸人像，纖恨的炎破随着扇直逼而來，突然夜若惜全身一顫，剛剛對戰巫行雨時在身體內的氣流再一次出現，卻沒有了熱氣，全部是刺骨的寒氣，夜若惜的小臉頓時蒙上了一層銀霜，嘴唇漸漸失去血色。纖恨瞬間微愣，而傷寒交加的夜若惜眼中卻突然迸射出一束奇異的紫光，和那紅色的炎破對擊，

“轟！”的一聲，灼熱的光爆引得空中一陣巨響，木劍與木扇紛紛碎裂落地。

纖恨眼中全部是震驚，她怎麽也想不到已被她耗盡體力的夜若惜在最後重傷入骨的狀态下居然接下了她的炎破！那股力量是什麽，竟然震碎了她手中的木扇！

二人頭頂忽然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夜若惜用着最後的力氣看去，那金身人像身上的金劍突然斷裂掉落下來，頭頂的陰影漸漸變黑。夜若惜剛要抽身，卻發現纖恨剛從剛剛的震驚中恢複過來，想躲已是來不及！想都沒想的夜若惜将力道逆轉，果斷地伸手快速拉過纖恨，用盡最後一絲力道，借着慣性将纖恨抛出！可就在抛出纖恨的那一刻，擡頭一望，金色巨劍已至眼前。

似是再無力氣支撐身體了吧，夜若惜從空中跌落，伴随着那把金色巨劍随之蓋來。

“啊！！！”全場弟子站起來驚呼，無不被眼前的這般景象震住。

“小若！”

“小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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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若！”

叫喊聲、呼喚聲鋪天蓋地。

然而就在巨劍壓至夜若惜身體之前，一道白影消失于巨劍之下，突然間，那下壓的巨劍不動了！

我相不解地看着蓮花峰臺突然消失的人影，而法華卻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輕輕彎起嘴角。

那金色巨劍停在空中片刻後便徑直上升，被一個用力推至斷裂處，又是幾道銀光在斷裂處萦繞，斷裂處便再無裂痕，仿佛從未斷裂過一般。

而衆人這才看清，空中那道白影原來是蓮花峰主原予瑕，而手中抱的不是夜若惜又是何人。他從空中飄然而下，宛若一朵優雅白蓮，慢慢落至地上。望着懷中滿面銀霜嘴唇早已變紫的夜若惜，原予瑕不禁皺眉，這小人兒涼的像一塊冰，雖意識全無身體卻不斷哆嗦打着寒顫。原予瑕微嘆口氣，點了夜若惜幾處大穴，夜若惜臉上的冰霜慢慢消失，嘴唇也微微有了血色。

意識漸漸恢複，我在哪裏，我應該沒死吧，否則便不會這麽溫暖，剛剛那麽的冷，可現在……好溫暖，好像爹爹的懷抱，有多久沒有被人這樣寵溺地抱着了呢，被人欺負不怕，被人罵是災星也不怕，只要爹爹一聲：來，小若，讓爹爹看看今天有沒有長高。然後一塊甜甜的糖便會被放進嘴裏，讓人從嘴裏甜到心裏，那便是夜若惜的小幸福。

嘴角不由得微笑起來，微微睜開眼，眼角卻流出了幾滴淚。原予瑕此刻的感覺有些奇異，在仙門呆得久了，眼淚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怕是稀罕之物了吧。

“還冷麽？”原予瑕淡淡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夜若惜這才恢複神智：“師，師尊！”恍然意識到，此刻的她竟是在原予瑕的懷中，怎麽回事，想了半天才想起剛剛是在與纖雲決賽，然後她體力不支，然後那塊巨石……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令她很懊惱的問題，她應是輸了！

“師尊，我……我輸了！”夜若惜也不知道為何要對原予瑕說這個，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坦白道。

原予瑕嘴角微微上揚，輕輕道：“無妨，你已經給了我一個最好的理由。”語罷，便将夜若惜放至臺上，而他飛至殿上，此刻所有比試弟子均已上臺。

剛剛，剛剛師尊他是在笑嗎？夜若惜興奮地回想，他說，他說我已經給他了一個好的理由，他的意思是，意思是……夜若惜激動地雙手捂住嘴，眼光熠熠地看着殿上恢複平日看不出一絲表情的原予瑕。

作者有話要說：夠3W啦，今天去申榜，啦啦啦~！

☆、蓮花峰

新弟子們的比試全部結束，在老弟子比試之前，九大峰主會選擇各自的徒弟。夜若惜、宮曉羽、纖雲、纖恨與希九皆與其他弟子一同跪在殿下，等待着峰主們的點選。

“纖雲，我哥哥他們呢？”剛才就不見哥哥們過來助威，滿場望去也沒有找到他們的身影。

“夜環大哥在煉丹比試的時候受了傷，夜進大哥帶他回去清理傷口去了。”纖雲回道。

“怎麽樣？我二哥他沒事吧！”夜若惜焦急地問，二哥做事向來謹慎，怎麽會傷到呢。

“沒事，你二哥知道你會着急，特地把這個交給你，讓你放心！”纖雲從懷裏拿出一個彈弓，那是當日在山上捕鳥時，夜若惜央求夜環給她做的。

“好了，師尊們就要點選徒弟了，我們好好準備吧。”纖雲道。

“嗯！”

衆新弟子閉上眼睛開始集體結印，在九華山，峰主們點選弟子會授予所選弟子代表本峰的仙草，仙草會出現在弟子們結印生成真氣形成的容器中。夜若惜和纖雲相視而笑，慢慢運氣，從血海至胸口，至雙臂，至手心，一個個印記形成的容器在臺上衆弟子面前漂浮着。

“弟子拜見師傅！”

“弟子拜見師傅！”

“弟子拜見師傅！”

随着一聲聲拜師聲傳來，夜若惜看到很多人面前出現了種類和顏色各式的仙草。

“弟子拜見師傅！”纖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夜若惜轉過頭來，欣喜地看向在纖雲面前，那是一朵殷紅的梅花，淩寒獨開，暗香如故，纖雲的師傅是梅花峰主般若。

“恭喜你，纖雲！”除了天柱峰主護念，梅花峰主般若是學生中口碑最好的一個了！溫潤素雅，笑若寒梅，對弟子們從來都是和顏悅色，而且從來不會給他們布置功課！

“嗯！”纖雲也高興地握緊了小拳頭，此生她不想像姐姐那樣永遠一身光芒地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她沒那個能力，她也不想去管什麽聖女之位，有姐姐在，沒人會想起她。她只要安安心心地去煉她喜歡的藥，救那些生病卻買不起藥的人，還有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想到這裏，纖雲不禁臉紅地向希九那邊望去，卻驚訝地發現在他面前的是一朵葵花，那是……那是掌教轉輪的仙草！纖雲激動地叫夜若惜，兩人都替希九高興，掌教收徒一向嚴格，多少人想做掌教的徒弟都沒有成功過。以希大哥的實力，做掌教的徒弟是再合适不過了！希九依然平靜地笑看着二人，雙手慢慢收回結印。

其餘弟子也皆得到了屬于自己的仙草。羅漢峰主法華收了纖恨，天柱峰主護念收了宮曉羽，十王峰主斷滅收了巫行雨，芙蓉峰主六塵收了錦玉采薇。

看來看去，自己的容器中怎麽還是沒有長出仙草，夜若惜在這納悶，殿上卻有些火藥味，原來正要授予夜若惜仙草的原予瑕，卻被我相攔住。

“我說原師弟，這小丫頭是我早就看好的！”我相不滿地朝原予瑕撇了撇嘴兒。

“她要拜的師傅是我。”原予瑕正襟危坐，語氣淡然，不慌不忙答道。

“可是是我先要授予她仙草的！”我相有些急了。

“師兄可是要比試？”原予瑕眉梢一挑，眼光看向我相。

我相卻知道，若要比試，這九華山恐怕唯有掌教能與之對上幾個回合，其他人哪是他的對手，而且為着一個小徒弟委實犯不上。雖說這夜若惜天資不俗，韌勁兒也有幾分而且品性良好，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徒弟，只是頗令他奇怪的是，一向與世無争的原予瑕此番竟是如此執着，可真不像他平時認識的五師弟。唉，罷罷，誰讓他這五師弟的脾氣總是說一不二，連師父都……

想到這，我相嘆了口氣：“算了！五師弟也該收徒弟了，我便不橫刀奪愛了，只是今年害得我連一個徒兒都沒有收到。”剛剛與原予瑕争授仙草的時候其它弟子早被選光了，這些人啊，都想多攬些徒弟回峰！

“多謝師兄。”

臺上的夜若惜還在苦苦撐着結印，身體已沒再多力氣，眼看着辛苦制成的容器一點點消失，夜若惜失望地看着殿上，難道，難道他不願意收自己為徒？

思緒飄飛之際，聽見身旁纖雲大叫：“小若！快結印！”

夜若惜聞言低頭看向剛剛結印處，驚喜地發現，一朵青色的蓮花正淡淡顯現，那樣的高雅出塵，純白玲珑，清雅的蓮花香漸漸溢出，予人一種超越一切凡塵的平和感覺。夜若惜欣喜激動地看着原予瑕，原予瑕遙遙點頭示意。

“拜見師傅！”夜若惜鄭重嚴肅地雙手扣拜在地，從今往後，她便是他—蓮花峰主原予瑕的弟子。

爹爹，你看到了嗎？

九華山蓮花峰主原予瑕收了夜若惜做徒弟，這件事情不只在九華山，其他仙山也有所耳聞，大家心下有了這麽個了然，一向獨來獨往的青蓮上仙原予瑕也是會收徒弟的。更有曾經拜師被原予瑕拒之門外好事者，竟不遠千裏來到九華山，為了就是看一看何人能有這般能耐能夠讓青蓮上仙另眼相看，卻都是無功而返。點選徒弟過後，夜若惜都沒有來得及看上老弟子們的比試，便随原予瑕回了蓮花峰。

後來，夜若惜從別的弟子口中得知，老弟子的劍式比試第一名是尤千音。因夜若惜缺席，尤千音和纖恨自然成了最後的對決人。那尤千音不愧是趕超峰主的人物，據說她只用了一招便擊敗了纖恨，在夜若惜聽起來，那尤千音的實力深得可怕。她和纖恨交過手，若沒有最後救人之事，二人鬥到那種地步也是勉強平手，而一招輕松勝過纖恨，除峰主外，九華山恐再無第二人了罷。而讓夜若惜更為震驚的是，煉丹場的新老弟子比試，最後勝的是新弟子，而所勝之人正是那個笑容溫暖的希九，加之又是掌門新弟子，希九的聲名也很快傳遍了九山八海，各山各派都知道九華山又得一名天賦異禀的煉藥弟子。以後這九華山的溜須可得多打打了，因一顆能夠增進修為的丹藥對于修仙及成仙的人來說，遠遠比得過一部劍招絕學。

初來蓮花峰的夜若惜對一切都很好奇，蓮花峰頂岩分崩離析，峰石極似盛開的蓮花，山陡谷深，雲氣彌漫，堪稱仙境。應該就是仙境，夜若惜糾正了自己的想法。随着原予瑕從峰外飛進峰內，一座大殿映入眼簾，殿上三個大字：青蓮殿。

随着原予瑕踱進殿內，原予瑕帶着走過夜若惜一間一間房間：“青蓮殿中有許多個房間，你可挑自己喜歡的，我的房間在那。”他指着其中一間說道：“平日裏我在書房，我會給你布置功課，有不懂不會的便來書房找為師，懂了嗎？”

“嗯！”夜若惜四處瞧了瞧空無一人的大殿，她從小到大沒在這麽大的房子裏生活過，想到在溪水鎮，他們一家五口擠的那間巴掌大點的小房子還要一月一兩銀子呢。這裏大是大，好是好，但就是太空曠了，夜若惜輕輕出聲，回音在四周回蕩，加之無人，給人感覺既冷清又孤獨。

“師傅，您一直一個人住蓮花峰嗎？”四下張望，這裏環境如此單調，難免生出這樣一個性格清冷的師傅來，想到這，她又不禁想起原予瑕授予她蝶幻的夜晚，月下他銀白色的背影。

“嗯。”頓了頓，原予瑕看着夜若惜道：“修行不易，能得一個修行的機會更是不易，既有此際遇便要把握機緣，珍之惜之。你若覺得悶了，想念親人朋友自可與我說，平日裏也可與他們書信來往，但切記，修行之人的關鍵之處便是要耐得住寂寞，摒除雜念，方能修得大成，才有能力同其他仙門弟子一起，守護六界蒼生。”

當時的夜若惜只聽明白師傅怕她閑蓮花峰寂寞冷清而讓她專心修行，卻不明白原予瑕那時心中的真正想法。她呆呆地望着原予瑕，守護六界蒼生？這個目标實在是大了點，就憑她小小一介凡人，能習得師傅所傳的十分之一仙術就已經很開心了，若能夠洗去身上的災難晦氣那便更好了，待回到溪水鎮，便不用再受鎮上人的白眼。

原予瑕見夜若惜有些發呆，想問題的時候愣頭愣腦倒有些好笑，微微抿嘴，那絲微笑并未被夜若惜看到，原予瑕側頭向後看了眼，收了笑容，道：“好了，你去選房間吧，再和小姊妹聚聚，門外有客，師傅随後再來。”

和小姊妹聚聚？哪來的小姊妹，剛要問卻早已不見了原予瑕身影。來無影，去無蹤，師傅的修為果真高深莫測，怪不得爹爹臨終前讓她拜師傅為師，自己得練到啥時候才能有師傅這境界呢！

一邊哼着歌一邊整理着從東岩殿拿來的行李，卻聽到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冷冷道：“恭喜了！”

☆、龍池瀑

雲煙缭繞在一湖青色的蓮花中，熱氣随着湖面蒸騰，淡淡的水霧籠罩在整個湖面上，平添了滿湖青蓮的絕塵仙姿，徒增一種濯而不妖的氣質。

“上仙這一湖青蓮倒委實養得好。”清魅的聲音在空氣中抑揚有致地響起。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入微有氣泡的湖水，紅色衣袖上的輕紗浸染在水中，任之随意漂浮。笑聲接道：“和從前一樣好。”

“蓮花峰獨青蓮長得最多，開得最盛，羅漢峰主若喜歡，便摘了幾朵，續養在羅漢峰也是一樣的。”原予瑕淡淡開口，如同一尊沒有表情的石像，只是垂着眼簾看向一湖蓮花。

法華聞言，輕笑一聲：“那可不成，羅漢峰可受不起蓮花峰之物。”挑起杏花眼看向原予瑕，原予瑕卻未再變姿勢、表情，繼續看着湖中的蓮花。

法華突然跳過了這個話題，輕快道：“本是帶着今年剛收的徒兒回峰，經過蓮花峰卻忽然想起一事想要向上仙請教。”

“何事？”原予瑕語氣淡淡。

法華輕輕一甩手中湖水，用絲帕輕輕擦拭，慢慢道：“法華一直不明白憑夜若惜那般資質的凡人怎麽過得了仙障，上得了仙山，而且還拜在從不收徒的青蓮上仙座下，可論劍那日不小心碰到那小丫頭才讓我恍然大悟。”言語間，法華緊緊盯着原予瑕的臉，而原予瑕神色依舊平靜無波。

雖未得到預料中的反應，但法華卻對她的所見所感深為篤定，又笑着繼續說道：“九華山所有藥草皆由青蓮上仙掌管，參靈草這般靈性奇異的仙草，若非你青蓮上仙有意贈予，又怎會出現在一個普通凡人身上，而且被渡了靈力，開化了最大藥性。”法華見原予瑕默不作聲，繼續說：“一千年前我便看出你似乎一直在尋找什麽東西，一千年了，你始終沒有找到，直到那小丫頭出現……”頓住，法華眼中突然精光一現：“你一開始便想收她為徒了吧？”

原予平靜虛空的眼中微微一閃，轉瞬即逝，未說是也未說不是。法華不甘心地湊到原予瑕的耳際，輕輕道：“你莫想狡辯，參靈草的氣味我是不會認錯的。”

原予瑕平靜地将視線移到法華雙眼，與之對視。法華有些意外，緊盯着原予瑕清冷的眼神仔細研讀，卻洞穿不到原予瑕絲毫的想法。

而下一刻，原予瑕卻淡淡開口：“你若想知，我便告訴你是。時候不早，峰不留客，峰主還是早回吧。”

青蓮殿內。

“恭喜了！”纖恨瞟了一眼夜若惜，眼中依舊是不屑與高傲：“沒想到蓮花峰主真的收你為徒，你的運氣倒是一向甚好。”

運氣？她的運氣似乎從來到了九華山後才開始轉運的，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哪個理由令師傅滿意了，讓師傅真的收她做了徒弟。想到這，夜若惜欣慰地笑着說道：“我也沒想到，不過既然師傅收了我做徒弟，我一定會聽師傅的話，好好報答他的！”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夜若惜擡頭望向纖恨，問：“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想起決賽時兩人即将被巨劍壓下，雖夜若惜救下了纖恨，但還是有些大的石塊砸在了纖恨身上。原予瑕及時為她輸了仙氣，她已經沒有大礙，但纖恨……

纖恨冷哼一聲，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夜若惜，道：“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就自以為你就是我的恩人，我的救世主。是你自願救我的，我不會對你存有任何感激！”言語中帶着濃烈的諷刺，夜若惜有些無奈，對于她這種人，她壓根就沒有過那種“妄想”。

“不過，這一次我記着！我纖恨不需要別人來救，也從不欠別人恩情，他日定會還給你！”語罷，好似受了莫大的恥辱一般，大踏步離開了夜若惜的房間，看着越來越遠的紅色身影，夜若惜無奈地嘆了口氣。

自法華離開蓮花峰後，原予瑕和夜若惜師徒二人生活也算是真正開始了。

“夜兒，夜兒？”

空蕩蕩的大殿上，雲霧缭繞的蓮峰下，翠色欲滴的竹林中，溫氣仙騰的蓮湖旁，收起微觀，原予瑕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這丫頭又到哪裏玩耍去了。

蓮步輕移，白影頓時消失于青蓮殿。

虛空落泉，界破青山，如白練騰空一瀉千裏，澗水與岩石的碰撞掀起一陣陣青煙薄霧，惹得周山上淡粉色的落英紛紛漂浮，再星星點點落入群山圍繞的碧池中，如畫中之色，色中奇景。

“夜兒！”微惱的音中帶着些許寵溺。

“師傅！”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小腦袋從綠粉相間的樹叢中鑽出來，接着半截身子趴了出來，看見淡淡注視着她的原予瑕，嘻嘻一笑：“師傅找到夜兒啦？！”

原予瑕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自九華山論劍收她為徒已有一年，從前只見過她刻苦練劍的拼命模樣，卻忽略了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來到蓮花峰後，她對一切都很好奇，常常在書桌前不到半刻，便偷偷溜出去，沉醉于山中奇景，流連于湖池碧藍。之所以多番縱容，只因在為她療傷時無意中看到她小時候的經歷，克娘、克爹、災星、撿別人剩下的饅頭……

本是九重天上的第一神女，卻因他得如此輪回。此生，他定要助她恢複神格，了卻彼此的劫難。

脫了胎換了骨，她卻像是變了個人，若不是識得那微弱的靈力之氣，恐怕連他也認不出了。

望着眼前天真傻笑的夜若惜，原予瑕幫她拍了拍身上的樹葉，将她抹花的小臉用一塵不染的袖口擦了擦。他雖是上仙，卻從未帶過孩子，還真是拿這七歲的孩童沒辦法。

“夜兒，你怎地又不聽話，為師讓你熟記戊己芝形味藥療，你可都記牢了？”原予瑕眉頭輕蹙。

夜若惜卻咯咯一笑，神秘地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師傅，夜兒不但記住了，還采了一只回來。師傅你看，葉似竹而短，根如嫩姜，大節而不平，是戊己芝不是？”

原予瑕點點頭，夜若惜刺溜一下從地上蹦起來，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五符經》雲，以其或天地之淳精，故名戊己芝。氣味甘、平、無毒，補五勞七傷，助筋骨，安五髒。師傅，夜兒說得都對不？”說完，頗有些得意地看着原予瑕，活脫一副撒嬌的樣子。

原予瑕嘴角微彎，輕拍夜若惜的頭，輕輕道：“都對了。”夜若惜的資質他不是不知道，雖說貪玩了點，但畢竟耳聰目明，看過的聽過的基本上是過耳不失過目不忘。

“但是”原予瑕收起那抹及其珍貴的微笑，語氣變得嚴厲起來：“為師說過很多次，九華山峰多脈廣，許多地方不能亂闖。剛剛教會你神仙隐，你便到處頑皮，看來這授道術法為師以後便省了罷！”

看到原予瑕表情變冷，夜若惜慌了起來，她最怕看到師父生氣了，上次因偷去青蓮池中泡溫泉惹師父生氣，結果師父竟然閉關三個月，出關後拿她當空氣一樣，依然不理她，直到她主動認錯。

“師父，夜兒不敢了，你原諒夜兒吧。”夜若惜耷拉着小腦袋，手中的東西一松，掉落在地上。

原予瑕瞥見地上之物，眼中神色加深：“這是什麽？”

“是夜兒剛剛在林子裏砍的，青蓮殿太髒了，我做了把掃帚，以後為師傅打掃書房。這木出奇地香，若用它打掃，以後師傅的房間肯定會……”

夜若惜越說越高興，而原予瑕出塵的眸子卻在加深，變黑。突然，從夜若惜身後傳來一聲巨吼，原予瑕神色一凜，雙手将夜若惜抱起，卻聽見哧的一聲，夜若惜低頭看去，驚叫道：“師傅！你受傷了！”

☆、無心是道

“師傅，你受傷了！”

夜若惜并未看清是何物如此之快，只知道是從自己背後突然冒出，而原予瑕為救夜若惜被那物咬了一口。

原予瑕卻并未理那傷口，連眉頭都未曾動過一下，好像那傷根本不在他身上。他廣袖一揮，一道銀光劃袖而去，樹林裏低吼聲漸漸平靜下來，原予瑕淡漠地看着樹林深處。

“我當日未曾殺你而是将你封印至此，便是想給你一個悔過的機會。如能一心向道，積德行善，他日登得仙籍，修得欲界天，佛祖亦會饒恕你所犯下的過錯。切莫再妄生雜念，落得個萬劫不複的下場！”

原予瑕聲音淡然，卻給人一種不厲而威的感覺，讓人心生敬意而不敢亵渎。夜若惜幾時見過師父這般疾言厲色的樣子，心想還好沒有做太過分的錯事。

樹林裏的響聲漸漸消失，林中歸為平靜，整個龍池瀑周圍只聽得見飛瀑擊石的聲音。

“夜兒，随為師回蓮花峰。”

“是，師父！”

二人神仙隐，即歸蓮花峰。

青蓮殿，書房。

原予瑕坐在桌案前正看一封信，而夜若惜在一旁雙膝跪坐在地上不敢出聲，擡眼瞅機會偷看師父胳膊上的傷，卻驚異地發現剛剛還在原予瑕胳膊上被咬的傷口居然沒有了，而且一點痕跡都沒有，完好如初。

原予瑕收了信，看了眼夜若惜：“為師已修成仙體，那妖魔攻擊的這點小傷是傷不到我的。”

“哦……”夜若惜了然，卻猛地增大了音量：“妖魔！師父是說龍池瀑那裏有妖怪？！”

原予瑕并未回答她的問題，将收好的信放在一旁，問道：“你先說說，為何要做這個東西？”原予瑕指了指她的背後。

“嗯……”夜若惜支支吾吾道：“夜兒是想用它給師傅打掃房間。”說着只得藏于身後的東西拿出來，剛剛師父就是看了它才生氣的，不自覺握着掃帚的手又緊了緊。

“打掃房間施個法術便可，為師記得教過你淨術。”語罷，原予瑕伸出一根食指，準備再給夜若惜演示一遍，卻不想被夜若惜攔住。

“師傅，若什麽事都要用法術，生活會不會太過枯燥乏味？而且夜兒對師傅盡孝，就是想要用自己的雙手親自為師父打掃才開心！”自娘和爹相繼去世後，她和哥哥們一起來九華山拜師學藝，如今哥哥們也不在她的身邊，這一年來對她最好的便是師傅了。師傅如再生父母，從前被欺負排擠慣了，是師傅讓她在這個世界上重獲溫暖。

看着夜若惜一臉失望的樣子，原予瑕不覺微愣，他久獨居蓮花峰，已經習慣了安靜平淡的生活，而她畢竟是在凡間長大，生活習慣也已經形成，以後這些小事情就随她吧。

聲音放緩，原予瑕語重心長道：“師傅不許你去龍池瀑是因為那裏是封印魔怨的地方。”

七千年前，魔怨出世，遺禍蒼生，原予瑕與衆峰主耗費三日三夜，一同将魔怨封印至龍池瀑林中，接受龍池瀑水的淨化。七千年的時間，魔怨的怨力漸漸消失，淨化為另一種力量隐匿在池林中，而同時，被附有這種力量的樹木會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

“你所做的掃帚正是用了吸取過這種力量的樹木枝葉，經你波動，怨力衍化的平衡被打破，魔怨會重新吸收怨氣化為能量，随時會有沖破封印的可能。”只是這龍池瀑仙障重重，普通凡人或者仙家弟子是不可能破得了仙障進入龍池瀑，只不過以她神女的靈力便可以輕輕松松突破屏障，當然這些原予瑕卻并沒有說。

“師傅，徒兒知錯了，我以後一定聽師傅的話！”師傅處處為她着想，可她卻總是貪玩讓師傅失望，這一年來她玩的時候比學的時候多太多了，見師傅看她那種無奈的神色，她心裏突然好後悔，師傅好不容易收她為徒，日日不倦地帶她求道，萬一哪天師傅後悔了，後悔收了她這個徒弟，那……

“師傅……”夜若惜忍不住怯生生問：“師傅，你會不會後悔收夜兒做徒弟？”只是小聲問，卻不敢看原予瑕的眼睛。

原予瑕卻沒料到夜若惜會問這種問題，随即了然，微微搖頭，伸出手拍拍夜若惜的頭：“即心是佛，無心是道，萬事随緣，心境明朗，凡事不必苛求。修道之人切莫有執念，就似觀花卻非執于花，一個好理由卻非執于理由，我收你為徒，卻并未執于你能夠成就什麽樣子。授道于你是為師應做的，然如何參悟成道卻是需要你自己，萬萬無法假他人之手。”

“所以，既收你，是順其自然而為，無所謂後悔與否，你自不必擔心這個。”

不知為什麽，有時候覺得師傅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可有時又覺得他那麽的遙遠。就像現在，夜若惜寧願師傅說後悔，那說明她的貪玩和不用心能夠讓師傅生氣。可聽完原予瑕剛才的一番話後，她才知道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錯了，師傅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生過她的氣，閉關也只不過是因為師傅要修煉，所有事情的發生在他的眼中都是順其自然的，都無法擾亂他的一絲情緒。看着原予瑕親切而淡漠的面容，夜若惜突然覺得他的心空如明鏡，正如他所信奉的神佛一般，無心無情，四大皆空。

失落在心中悄悄蔓延，心中卻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某日。

“師傅，《藥本經》中說，藍凡五種，各有主治，可是蓼藍、菘藍、馬藍、吳藍這四種的藥療都有描述，但木藍卻沒有，木藍主治什麽呢？”一大早，夜若惜便拿着一本厚厚的藥草書到原予瑕的書房中請教。

原予瑕悠悠道：“木藍，長莖如決明，高者三四尺，七月開淡紅花，結角長寸許。消瘡腫，去瘀生新。葉治眼熱膜，吐血。此外，還可清熱解毒。”

看着一臉求知的夜若惜，原予瑕不禁嘴角微彎，這段日子她和從前完全不同，不禁他布置的內容全部完成，還會自己去藏經閣挑選許多書來看，不懂的便主動去書房請教他，委實勤快了許多。不僅是書本方面，劍式的練習她也不閑着，日日進步飛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