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偶遇

萬年殿前的論劍會已經進行了一半，遙遙領先的是一個身着紅衣的女子，手持一把木扇，無論新老弟子，均一一敗于她的手下。葉蒻細細看去，發現此女子雖紅衣似火，但卻神情冷漠，淡淡地掃着下方，卻沒人敢上前挑戰。

“若無人挑戰，此次頭魁便是羅漢峰纖恨。”主持大會的弟子宣布。紅衣女子收扇，望了眼殿前的金身人像，眼中露出微不可察的悵然之色，飛身下臺。

“那女子的九曲環炎扇可真厲害！”葉蒻不經意贊嘆道，冉樂迪偏着腦袋看着葉蒻問：“你怎麽知道那扇子是九曲環炎扇？”葉蒻也愣了下，摸摸腦袋，一聳肩，看着纖恨笑道，“也許我從前與她交過手吧。”

“說不準你們還是同門呢！”冉樂迪道，葉蒻深深看了眼纖恨，腦中仍是一片空白。轉頭間，不經意再次看到青蓮上仙，他起身，似乎想要離去，卻被萬年殿正中坐立的仙者叫住，二人悄悄隐去。

“小蒻，接下來是煉藥大會，對于我們尋求良方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冉樂迪興沖沖地看着殿下的藥爐一個個從比試者的手中印記中升起，拉過葉蒻，金色光圈隐入葉蒻的身體，葉蒻絲毫未覺。

此刻葉蒻的精力全部放在消失的青蓮上仙身上，含糊地應了句，“樂笛，你先在這裏看吧，我去去就來。”語罷，禦劍而飛，竟不經意間悄悄用了隐身法，自己何時習得這般道法，心中的疑團愈發濃郁，到了九華山後，仿似好多記憶不受控制的紛至沓來。

“一定得早回啊！希大哥他們還等着我們呢！”冉樂迪喊了句，卻不見了葉蒻蹤影。他微微嘆了口氣，該來的始終會來，不過這一次，他會保護她的。

原予瑕和轉輪于天臺峰落下，走于殿中，葉蒻也悄悄跟了上去，靜靜地窺聽兩人的對話。

轉輪盤膝而坐，微嘆口氣，看着端坐于椅上的原予瑕，“星象有異，煞星再現，你不會不知吧。”

原予瑕合了合茶蓋，抿茶一口，不做聲。

“我幾番派弟子去蓮花峰，你為何不肯下山？”轉輪語氣不似往日的淡然，厲聲說道：“難道你還在為那孽徒的事情耿耿于懷！？”

原予瑕托茶杯的手指節微微一動，神色依舊平淡，語氣不愠不火，但眼神中卻平添了一股寒氣。

“煞星異動我早有所知，兩萬年前，他被封印于海子之地時，雖神格被除，但卻擁有不死之身，以他之心性，必會想盡一切辦法沖出封印。對于煞星的陣法，我先前本已布出，只要他敢出世禍亂六界，我必率衆仙擒之，可——”原予瑕意味深長地望了轉輪一眼，“白虎怨氣是無法根除的，只能通過昆侖鏡淨化，所以，即便毀了真身魔怨，怨氣依舊會選擇新的載體。如今的這個載體，便是煞星。”

轉輪一聽，大驚失色，他當然知道怨氣每重生一次，威力便更深一層，若是真被本來就擁有毀滅力量的煞星得到，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可昆侖鏡早已在兩萬年前被白虎神女毀掉，如何能夠淨化怨氣？”

原予瑕道：“昆侖鏡尚在六界，雖未完整，但我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但煞星已吸收了白虎怨氣，之前對付煞星的陣法對他不會奏效，只有再造新的陣法。”

Advertisement

轉輪深知，八大峰主中，原予瑕除了仙法煉藥高于其他人，五行八卦之術也在他之上，所以師傅生前才對原予瑕青睐有加，想要将掌教之位傳于原予瑕。若他布之陣都無法對峙煞星，那六界之內很難再有奇仙異法與之抗衡，那六界面臨的只有一個後果，那便是覆滅。

可究其原因，致使煞星得到白虎怨氣竟是因為他處殺了夜若惜，六界覆滅竟是因為他的一個處置，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再看原予瑕，他已踏出門口，不再回頭，只留下一襲白色身影。他突然覺得原予瑕不再是過去的五師弟了，但究竟哪裏變了他卻說不出來。

回想當日，原予瑕從雲上踉跄而下，看到葬心壇前一堆白灰，眼神空洞，周身散發出強烈的赤金色仙暈，引得風起雲湧，天地變色，最終所發之仙氣将三壇鎮毀，場面甚是駭人！當他走過去，手掌正要拍在原予瑕的肩膀之時，原予瑕猛然回頭，面容令他倒吸一口冷氣。原予瑕雙目赤紅，面目依舊清冷卻隐怒氣，眼中竟有一絲嗜血的氣息！白色的骨灰在原予瑕的雙手指尖慢慢流散，随風而逝，但轉輪分明感到，流逝的不僅僅是夜若惜那慘白的骨灰，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原予瑕的身上慢慢消失。

難道是他做錯了？不！轉輪馬上否認了這個判斷！除去夜若惜，不僅僅是因為她是真身魔怨，而是因為他知道了五靈召的秘密！仙界不排斥情愛，但師徒這等不倫之戀卻是有為天理，逆天而行之為。他決不能讓原予瑕在這段孽緣中彌足深陷，即便冒着煞星出世，九華上仙拼死一戰的危險，他也不能夠讓原予瑕，師傅唯一信任的九華山的支柱，乃至整個仙界的支柱堕仙。不止如此，屆時，九華山便會名聲隕落，一旦九華山不穩，衆仙山失了領袖，各類妖魔便會肆無忌憚地橫空出世，再加上魔力深不可測的出世煞星，同群妖魔一同塗炭生靈，天界必會大亂，人界必會血流成河！

轉輪仰天長嘆一口氣，他要怪就全怪他這個掌教師兄吧！

從天臺大殿走出來，原予瑕手捂胸口，眉頭略微一皺。心中的那種抽痛感覺一日勝似一日，由陌生變得熟悉。他做了十幾萬年的仙，從來沒有過這種疼痛，可自從兩年前那日起，這種感覺便日日在心頭煎熬着他，無論用何種仙法，都無法根除。

原予瑕出來的太突然，以至葉蒻都沒有時間來得及躲起來，眼看着門已經打開，怎麽辦，躲？來不及！逃？不行，太過明顯，不是壞人都被當成是壞人了。大腦飛速運轉，最後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僞裝起山門弟子，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走去。

為了偷盜相思子不被發現，葉蒻今天也是做了功課的，全身上下全是九華山弟子的标準行頭，若不看面容，沒什麽可疑，即便看了面容，葉蒻也不相信九華弟子那麽多，當頭的還真能都全部記得？

原予瑕原本也未把葉蒻當回事，但不知為何心頭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之前便是這種感覺令他重新下山，如今這種感覺愈來愈濃，他不由得側頭，前方那個嬌小的背影差點讓他失了儀态。以氣探後，他心中略有些失望，葉蒻的周身散發的是梅花峰的氣息，想必是梅花峰主般若座下弟子。是啊，他不是親眼看到她的骨灰随風而散了麽，為什麽還是不死心，兩年來苦苦尋找只因他未在六界中探悉到她的氣息，即便是魂或靈也好。心下五味雜陳，終還是忍不住叫住了葉蒻。

“前方是哪座峰下弟子？”

聽到聲音，葉蒻心虛地立馬站住，滿頭大汗，看來還是跑不掉啊，怎麽辦！

急中生智，反正懷中有相思子，便應了聲：“我是梅花峰下弟子。”卻不回頭，“師尊，沒事，我先走啦。”拔腿就要跑，卻被原予瑕叫住：“等等。”

“師尊還有何事？”聽到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葉蒻的手心全部是汗。

“我這裏有封信，請幫我交予般若峰主。”近處，原予瑕的聲音清淡無波，溫雅清冷。這回葉蒻卻不能不轉過身來了，總不能背對着原予瑕伸出一只手接信吧。

只得硬着頭皮，緩緩轉過身，半遮半掩地彎腰伸出雙手，頭緊緊低下“請師尊将信交予弟子吧。”邊說邊偷偷擡起眼皮看了眼原予瑕，卻不想這一眼正和原予瑕的眼神碰個正着。原予瑕細細打量着她，心中的跳動慢慢轉為平靜，失落漸起，果真是他的錯覺。真面容雖清秀，卻不似她的靈氣逼人，從眼前人的身上也絲毫沒有感受到她的氣息。

微微嘆口氣，他将信交予葉蒻手上，可在接觸的一剎那，那種熟悉的感覺又猛然襲來。在葉蒻擡頭的一瞬間，二人的眼神又交錯在一起，葉蒻慌忙道：“師尊，弟子回峰複命去了。”

“嗯。”強迫自己擺脫掉那種不安的情緒，原予瑕微微點頭。

一逃出原予瑕的視線範圍，葉蒻連忙喘了個大氣，這個仙人跟她剛剛看過的都不大一樣，不知為何，從他身上看不到半點情緒和表情，冷冰冰的。雖然飄逸出塵，但卻令人無端生出一種畏懼的感覺，她從前真的認識他嗎？

看着手中的信，葉蒻思索着，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九華山不宜久留，還是叫上樂笛一同下山為好。

葉蒻原路返回，将在萬年殿看比賽看得津津有味的冉樂迪叫出來，一同回到了西蒙醫館中。路上，葉蒻将偷聽轉輪和原予瑕的對話以及原予瑕交予她信的事一同說給了冉樂迪聽。兩人經過讨論後，達成一致協議，秉君子之道，先将信收好，待有機會交給梅花峰主，畢竟相思子是梅花峰上得來的，恩将仇報可就不好了。

“葉公子，冉公子，你們終于回來了！”剛一進門，便看到希灏迎上來，想是一直在這裏等他們回來，許久都未離開地方。

“還順利吧？”希灏見葉蒻和冉樂迪興高采烈的樣子，已經猜到他們應該是成功得到了相思子。

冉樂迪一邊放□後的草藥筒，一邊笑道：“我們辦事，當然手到擒來，看！這便是能夠救治你家弟的相思子！”看着希灏如珍寶般地将相思子放在手心細細端詳的樣子，冉樂迪得意地說：“怎麽樣，厲害吧？！”

“确然厲害！”希灏一撩衣擺，就要下跪，“希灏感激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卻被葉蒻攔了下來，“希大哥不要折煞了我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是我們醫者的本分，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配好藥，讓你兄弟趕快好起來。”

“葉公子說的是。”被葉蒻這一扶，希灏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昨夜的那一幕，臉上竟有些發紅，葉蒻瞧見心中微微笑起來，面上卻不捅破。

“那，還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希灏問。

“不用了，勞煩希大哥照看好令弟便可，我和樂笛去配藥煎藥去了。走吧，樂笛？”冉樂迪叼着根狗尾巴草，吹了口，“走！”

藥房中。

“這相思子委實難熬啊，竟然這麽硬，熬了這麽久也不見溶。”葉蒻邊扇邊道。

“累了吧？我有一個好辦法”冉樂迪神秘兮兮地小聲道：“你可以請希灏來幫忙嘛，他一定肯的。”然後一副看熱鬧的眼神探究着葉蒻的反應。

葉蒻反瞪他一眼，冉樂迪噓聲起來：“啧啧，我都看出來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又細瞧着葉蒻。

“幹你的活吧！就能觀察沒用的！”葉蒻拍了拍手上身上的草屑，“我去看看希莫的病情，然後再給他按劑量服藥。”說完，不再理背後吐着舌頭的冉樂迪，朝希莫房間走去。

希灏在希莫房間照看着，見葉蒻過來，連忙扶起希莫拜謝道：“這回多虧了葉公子和冉公子，否則我弟希莫的毒不知如何是好！”

希莫連連稱是，葉蒻笑道：“好了，這謝我們的話太多了，以後就不要再說了，我來看看希莫兄弟的病情，好确定服藥的劑量。”語罷，為希莫把了把脈，“嗯，有了希灏兄的真氣，希莫兄弟的毒沒有加重，從今晚開始服藥，不出足月便可康複。”

“如此，那便太好了！多謝葉公子！”希莫再拜道。

“又來了！好了，我去準備湯藥去了。”語罷，葉蒻走出房間。

“三弟，我看葉公子是個好人，以後切不可小人之心了！”希灏道。

希莫點點頭：“嗯，今日收到探子回報，他們的确是上了九華山取回的相思子，且根據記載，形狀、色澤以及氣味确如大哥所見。待我的毒解後，我們便快些去與九弟回合吧，早一日找到傳說中的女子，便能早一日推翻狗皇帝的暴政，還百姓安居樂業。”

“沒錯！不過，下毒之人我們也要盡快查出，恐已有人知道了我們的行蹤，路上我們須多加戒備才好。”

兄弟二人商議後，為避免節外生枝，二人準備喬裝上路。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是對不起大家了，上個月家裏忙裝修，到處跑到處問的，再加上論文的投稿前的修改，實在忙得不可開交。但我心裏一直想着這篇文呢，一定不會坑文！！！請大家放心！！！雖然我的讀者不多，但我還是會認真去構思故事，寫好這篇文的！！！說好的，這一世，定要折磨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