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湯藥

“主子醒來，是被吵醒的嗎？”墨蘭剛進門就聽到柳月眉的聲音，回應道。

“沒，昨夜我睡得好，并沒有被吵醒。我聽銀霜說，吵了一個早上，我這浣紗閣一向清靜，是什麽事情呢？”柳月眉問道。

“噢，是內宮局的周公公特意把月俸送來，還把以前克扣我們的銀子也都送回了。還說一定要見我們主子，賠禮道歉，被我給打發了。”墨蘭沒好氣的說道，語氣中夾着一絲的得意。

柳月眉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昨日才與他發生争執，今日便來賠禮道歉，這風水未免轉得太快了。真不知道是老天眷戀我，還是捉弄他。本來還想着下個月的時候，如何去面對，如今倒是庸人自擾了。

“你既然打發了便打發了吧！只是下次你們去領月俸的時候，對他客氣點，不要太給他臉色看。”

墨蘭得意洋洋地說：“奴婢看，就算給他臉色他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

“墨蘭！”柳月眉嚴肅地說。

墨蘭連忙解釋道：“主子，你是不知道！他剛才一個勁地說好話，他那樣子，懊惱無比，說他是一時糊塗，得罪了才人。還請才人一定要寬恕他，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看他那樣子，若是能回到昨日，肯定不敢把小安子怎麽樣，還得好言好語的伺候咱們。”

“墨蘭！今時不同往日，這些話在這說說也就罷了，到外面可千萬不能這樣說。若是被旁人聽去，會說我們恃寵而驕的。”柳月眉認真地叮囑道。

驟雨初歇，被雨洗過的天空格外清朗。

浣紗閣外有一道蜿蜒曲折的長廊，是去浣紗閣的必經之路。

李德勝帶着小福子，還有一群太監，站長廊的入口，轉悠着。

太監們一手端着托盤，低着頭在地上尋找着什麽。

李德勝一邊找東西，一邊用餘光看着四面八方來來往往的人。

忽然李德勝眼睛一亮，只見不遠處，一個人提着食盒正向他這個方向走來。

李德勝一眼就認出他來，那是太後身邊的貼身小太監，小全子。

只要有異國女子侍寝，第二天，太後一定會派小全子送一碗所謂的“補藥”給妃嫔們，這藥一喝下去，女子就無法有孕了。

雖然不說，但這也是宮裏公開的秘密了。

李德勝眼角一斜，大喊道：“快給我好好找找。”

小全子越來越靠近李德勝。

“李公公好。”小全子沖李德勝行了個禮，起來轉身準備離去。

“哎，小全子。你這是去哪啊？”李德勝故意裝傻。

“奴才去給浣紗閣的柳才人送補藥。”小全子道。

“哎喲，正巧了，老奴也要去浣紗閣，皇上新賞賜的東西要給柳才人送去。只是，老奴發現這翡翠耳墜少了一只，這可是死罪啊。”

“那公公慢慢找，奴才先去送藥。”小全子說着轉身準備離去。

“哎哎哎，小全子，人多好辦事，老奴年紀大了，頭昏眼花的，你幫老奴找找，說不定，一會就找到了。”

小全子聽到李德勝這樣說，也不好回絕，放下食盒，四處尋找起來。

李德勝趁小全子不注意的時候，走到食盒旁邊，用早已經準備好的食盒換掉了他的食盒。

他又給小福子使眼色，讓他把已經換過來的食盒迅速提走。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李德勝大喊道：“哎喲，哎喲，找到了，在這在這。”

他看向小全子，道：“走，咱們一起去吧。”

浣紗閣中，柳月眉正在跟墨蘭說着待人之道，只聽外面一陣喊聲。

“柳才人，柳才人可在？”兩人正說着，外面傳來一陣喊聲。

柳月眉來到院子裏，見李德勝身後跟了一隊太監，太監手裏都捧着東西。

“皇上有賞，柳才人接旨。”

柳月眉跪地，奴才們也都稀稀拉拉地跪下。

“皇上禦賜，蜀錦三十匹，翡翠镯子兩對，上等藥材若幹……柳美人，這些都有清單，才人一會對照清單便可，奴才就不一一念了。”

“奴才恭喜柳才人，祝才人步步高升。”李德勝道，衆人也跟着李德勝一起說。

大家正歡呼雀躍之時，小全子提着錦盒走到柳月眉面前，道：“奴才給柳才人請安。”

小圈子慢慢打開食盒，盒子裏平平穩穩放着碗湯藥。

“柳才人，太後吩咐，你身體不适，這是太後特意命奴才拿來的補藥，并叮囑奴才一定要看着才人喝下去才能走。”小全子笑裏藏刀地看着柳月眉。

柳月眉看着湯藥，深深地呼了口氣，七上八下的。這個時候送來湯藥，必定沒有什麽好事。黑色的湯藥像魔鬼的催命湯，讓周圍的人都感到了恐慌。

“啊！”小安子大叫一聲，神色惶恐，“主子別喝，別喝！”

“主子！”銀霜和墨蘭不約而同地說道。

柳月眉從小安子的神色中已經猜出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她沒有說話，嘴角淡淡浮現一絲微笑。

她在宮中，早有耳聞。她們這些異國女子，雖然都有身份，可是有時候連宮女都不如。這些女子送來的時候都是身份尊貴，但是來到宋國不管是住的還是吃的都沒有在自己的國家好。

更何況皇家正統血脈不能有誤，怎麽會讓這些女子懷上龍種呢？

既然母憑子貴這條路被堵死了，那麽獲得皇上的寵愛對于她們來說就是無比珍貴的事。

柳月眉懂得這個道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端起碗，看着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哐”，碗碎了一地。

柳月眉微笑着，行了個禮，說道：“公公可以回去複命了。恕不遠送。”

李德勝看到柳月眉如此幹脆，反而出乎他的意料，他也微笑着回了個禮，說道：“那才人好好休息。”

李德勝看向小全子道：“小全子走吧，還在這幹什麽呢？”

衆人一走，如意姑姑急忙扶着她，“主子受委屈了。”

“其實這樣也好！”柳月眉淚眼婆娑，她終于忍不住了，淚水直奔而下。她心裏很清楚自己以後要走一條什麽樣的路，有了孩子她或許有的事情還要顧慮一下，如今沒有了孩子少了一份寄托，也少了一份牽絆。

如意姑姑緊緊抱着柳月眉，雙手撫摸着她的黑發，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德勝剛走了不久，門外響起一陣喊聲：“柳才人，柳才人可在？”

“好像是黃美人的聲音。”墨蘭說道。

“來得還真快。”柳月眉急忙抹掉眼角的淚水，這一切都在柳月眉的意料之中，失寵的時候，雪中送炭的人少，得寵的時候，錦上添花的人就多了。

“小安子，快把地上的碗收拾一下，墨蘭，我進去梳洗一下，你先讓她們在正堂等一下。奉茶，好生伺候。我稍後就來。”

“主子，若是不想見，我便找個理由打發了。”墨蘭回應道。

“不，既然來了，哪有不見之禮。該來的還是會來，躲的了今日躲不過明天。日後在宮中擡頭不見低頭見。你先去吧。”

“是。”墨蘭急忙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