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聽雨

接連幾場大雨之後，天空被洗的清澈透明，蔚藍的天空鑲嵌着輕絲般的雲縷，一陣微風，雲縷被風吹散，輕盈透明，透過雲縷能看到淨色的天空。

浣紗閣中，殘葉成山，銀霜正在院子裏打掃，看到柳月眉回來了，迎上去，道：“主子怎麽今日那麽早就回來了。奴婢以為要用了午膳才回來，就沒有給主子準備午膳。”

“沒關系，你随便讓如意姑姑做點什麽吃的來就行了。”柳月眉并說完，徑直往屋裏走。

銀霜覺得有些異樣，目光看向墨蘭。墨蘭粉嫩的小臉拉得長長的，慘白如臘。銀霜一陣疑惑，跟着進屋。

剛進屋，墨蘭“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紅着眼眶，誠懇地說：“主子，奴婢知道錯了。請主子懲罰吧。”

柳月眉深深地呼了口氣，嘆息道：“起來吧，事情已經過去了。”

“可是，主子今日得罪了周婕妤，周婕妤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還會到皇上面前去告我們一狀。”墨蘭強調道，聲音中略帶哭腔。

柳月眉聽到墨蘭這話真是又氣又好笑，既然都知道得罪周婕妤是這樣的結果，當初還要去頂撞她。柳月眉嘴角微微上翹，真是只有一笑了之。

銀霜倒了杯茶，不敢做聲，小心翼翼地遞到柳月眉手中。

柳月眉接過茶杯，眉頭輕皺，旋轉着手中的碧綠玉竹杯，一汪綠色看得出神，伸手沾點茶水，在桌上劃弄着，反反複複寫着趙明軒。

“主子！”墨蘭眼淚奪眶而出，抽泣着。

銀霜眼巴巴地看着柳月眉，想為墨蘭求情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一點都不知道。

“好了，別哭了。”柳月眉語氣溫柔，“是非黑白，皇上自會定奪。你的話都說出去了，就算我懲罰你又能如何？再說，你的初心也是因為維護我，我怎麽還能處罰你呢？”

“可是……”墨蘭哽咽，抽泣聲更大了。

柳月眉輕嘆一聲，“沒事了，都下去吧！”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柳月眉并不意外。

在宮中，這樣複雜的環境，遇到困難，若是你不力争優勢，今日退讓，說不定明日就會被逼得更慘。

天下大亂，戰火紛飛，許多小國不也是因此滅亡的嗎？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柳月眉再生墨蘭的氣又如何？

柳月眉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事到如今，她還真有點期盼她去告自己一狀。

事情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的複雜，幾日之後并沒有人找她麻煩，大家好像也沒有再提起此事。

遠處一勾明月躲在墨雲後，如水的光隐隐的滲出，浣紗閣鋪上一層銀霧像月宮般清冷，或濃光或淡影，錯落有致，讓人忍不住蹑手蹑腳生怕擾了它的清靜，空氣中彌漫着幽寂的味道，暗自浮動着花香沁人。

柳月眉站在門口，一陣晚風吹過，吹得人寒冷，柳月眉微微抱緊雙臂，只因貪戀景色不肯關門。

這幾日她不知道怎麽了，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什麽事情都不想做。

“主子，皇上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來浣紗閣了。”墨蘭扶着門框，眼巴巴地看着院子的大門。

“我還是那句話，皇上要去哪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

“主子，若是……”墨蘭欲言又止。

柳月眉看向墨蘭，語氣平和，“你想說什麽？”

“主子，這幾日墨蘭一直徹夜難眠，墨蘭一直在想若是皇上軒因為上次的事情不來浣紗閣了，不再召幸主子了。奴婢……”墨蘭一臉膽怯，不敢再往後說。

“呸呸呸！”銀霜從裏面出來，手裏拿着件披風披在柳月眉身上，說道：“我們主子福氣好，皇上這幾日定忙于朝中政事無暇分身，皇上忙完這一陣肯定會來的。”

柳月眉朝銀霜溫婉一笑，這丫頭平日裏沉默少言，今日能說出這樣的話倒是讓柳月眉覺得貼心。

墨蘭依舊垂頭喪氣，似乎不受寵的是她而不是柳月眉。

銀霜又強調道：“再說，皇上若是真的不來，咱們還可以去看皇上啊！”

柳月眉輕輕拍着她的手，“去問問如意姑姑今日可有什麽好吃的。”

銀霜點點頭，轉身離去。

柳月眉說罷，轉身往後背的桌子方向走去，說道：“墨蘭，我突然想畫幅畫，研墨吧。”

柳月眉提起筆，潔白的宣紙，不知道畫什麽，便随手亂畫起來，

三筆兩筆，簡單勾勒出亭子的輪廓，她又在亭子中畫出一個女子站在亭中，眼神看着湖面，湖中有幾朵盛開的蓮花，雨滴時而打在湖中，時而打在蓮花上。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氣，在右上角的空白處寫道：“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绛绡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檀郎”柳月眉心裏忽然有些不自在，她手裏握着筆，眼神不知道看向何處，魂魄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了。

“嘩嘩！”雨淅淅瀝瀝地下着。

“下雨了，今天的雨似乎格外的大。”雨聲打斷了柳月眉的沉思，她放下筆，走到窗邊，趴在窗邊的小桌上，嘴裏跟着雨滴數着：滴答，滴答，滴答。

她靜靜地看着雨，聽着雨聲，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惆悵。皇上若是真的不來了，那又會怎樣呢？

“墨蘭，你看院子裏的葉子搖搖晃晃，風雨沙沙，一聲落葉一聲響。院子裏若是有棵芭蕉樹就好了，雨打在芭蕉葉子上的聲音好聽極了。”

柳月眉雙手爬在桌上，下巴枕在手上。“我記得小時候，我住的地方，院子裏有一顆芭蕉，每逢下雨的時候，雨滴打在芭蕉葉上，吧嗒吧嗒，我總是聽着雨聲睡覺。墨蘭，去給我拿件毯子吧，我忽然感覺有點兒冷。”

柳月眉看得出神，并未留意身後有人。此時，趙明軒正站在屋子裏，神情專注，一步步向她慢慢逼近。

墨蘭看到趙明軒進來，正要請安。趙明軒卻示意她不要說話。

墨蘭站在哪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拿了一條毯子正要去給柳月眉披上。趙明軒從墨蘭手裏接過毯子，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

“墨蘭，我突然想畫一幅雨打芭蕉，可是芭蕉葉子長什麽樣，我的記憶有些模糊了，畫起來好像很難。”柳月眉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聲尾如蚊。

柳月眉趴在桌上情不自禁地念到：“一聲聲，一更更。窗外芭蕉窗裏燈，此時無限情。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空階滴到明。”

趙明軒聽出了她心中的情緒，這字字句句中都抒發了思念之情。

“你在愁什麽？是愁院子裏沒有琵琶樹嗎？”趙明軒站在柳月眉的身後。“這又有何難，明日我叫人在你院中種上芭蕉，下次下雨之時，就能聽到雨打芭蕉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