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夜深,煙幕濃濃籠罩王府,酒席正酣。
朱赟性情疏狂,又最是個潇灑男兒,絲毫未曾把書齋着火放在心上,一身鮮豔郡王服,流連在席間,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商賈鄰坊,名姓居然被他叫了全,衆人少不得傾杯相祝,他實在應付不過來了,便擰起王桓與許鶴儀替他招呼。
許鶴儀原是不肯,他最煩與人應酬,是個比謝堰還難請動的主,今日赴宴,完全是沖着容語而來,那日容語替他還債的事,被他爹知曉,許首輔暗忖,容語的銀子哪兒來的,那是司禮監掌印劉承恩貼補給義子的,他豈敢叫二人破費,連忙塞了些銀票給許鶴儀,叫許鶴儀還給容語。
許鶴儀卸不下這身傲骨,只想起兄弟為他舍得一身剮,心中有愧,遂接過銀票打算還給容語,可惜,任他尋了一遭,不見容語身影。
朱赟将他擰起,醉醺醺湊在他耳邊,“替我應付三輪酒,我帶你去見卿言。”
許鶴儀這才邁開步伐,替他招呼一些年輕士子。
廳內上席,端王端坐上首,左為朱承安,右為朱靖安,席間再有都督府幾位都督并朝中高官作陪,觥籌交錯間,絲毫不提朝事,話裏話外均是圍繞朱赟。
“赟兒年紀不輕了,王叔可有替他相好世子妃?”朱靖安輕聲問道。
端王撫須失笑,目光寵溺望着堂外的獨子,“且讓他再鬧兩年,他性情疏闊,受不得束縛,若是娶一房妻室回來,難免小兩口鬧別扭,我與他母親也少聽些閑話。”
朱承安目色幽幽接話,“王叔疼兒實為罕見...”他話落,意識到言語偏頗,立即住聲。
想是今日為情所困,懊惱自己身不由己,一時失了言。
席間也頃刻沉寂下來,朱承安不被皇帝所喜,世人皆知,恰才這話有埋怨皇帝之嫌。
很快端王擒起酒盞,與衆人一起給兩位皇子敬酒,将此話揭過去。
少頃,王府管家神色匆匆進來,附在端王耳邊低語,“黑白雙煞失手...”
端王心登的一凝,掃了朱靖安與朱承安一眼,繃起的唇角又緩緩展開笑容,“王妃尋我有事,我去去就來,兩位殿下稍待。”說着起身與二人拱了拱手。
朱靖安與朱承安連忙起身回禮,“王叔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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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離席後,朱靖安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謝堰今夜一直不見蹤影,又派了人來禀于他,請他盯緊端王,莫非謝堰今夜要在王府生事?謝堰行事從不魯莽,定是有要務,想起天心閣失火,朱靖安幾乎斷定是謝堰手筆。
眼下端王匆匆離席,莫不是謝堰那頭出事了?
他招來随侍,吩咐幾句,着人去後院打聽消息。
端王離開前廳,臉色陰沉如水,身影穿梭在游廊間,
“怎麽回事?十八羅漢與黑白雙煞都攔不住她?”
管家快步跟在他身側,汗如雨下,“不曾想那容語功夫高至如此,黑白雙煞沒撐多久便死在她手裏...”
“死了?”端王腳步猛地一凝。
黑白雙煞可是他重金從江湖聘來的護衛,放眼京城,誰堪敵手?
容語一介小小的女太監,竟然頃刻将二人殺了?
端王一雙虎目驚怒交加,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原先的信心在此刻不由動搖。
管家不敢瞧他的眼,戰戰兢兢擦着汗,“十八羅漢入內瞧了,那容語公公将書房翻了個遍,往西邊方向去了....不知她在尋什麽...”
端王一聽“西北”二字,心瞬間沉入鍋底,“不好....”頓時加快速度往西邊疾馳。
一個容語功夫詭異便算了,謝堰也不見蹤影。
這二人到底從哪聽到風聲,今日鉚足了勁要在王府生事?
原先他只當謝堰與容語猜到他卷入朝争,要探他書房,眼下看來,此二人大有朝他密诏奔來的趨勢。
二十年了,他連身邊至親尚且不曾透露半字,跟随他數十年的管家亦毫不知情。
謝堰二人如何知此隐秘?
不....
會不會是他關心則亂,倘若他現在過去,會不會入了他們請君入甕的圈套?
或許他們本不知那密诏藏在何處,聲東擊西,正等着他帶路呢!
端王硬生生止住腳步,他立在一處偏僻的游廊,靜靜張望上方的蒼穹,薄薄的上弦月靜靜鑲在天際,夜色濃稠,籠罩在他心頭,周身的空氣沉沉朝他壓來。
他長長籲了一口氣,漸漸将滿眶的慌亂壓了下來。
他最先将密诏藏在書房暗格,着重兵看守,可屢屢有高手夜闖書房,後來他提了個心眼,越這般藏着掖着,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索性将那密诏藏得神不知鬼不覺,于是,他換了個地兒,十年來從未被人發覺。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不敢布人手,以防打草驚蛇。
謝堰沒道理發現端倪。
端王逼着自己冷靜下來,擡手招來侍衛,低語數句,侍衛領命而去。
旋即,端王帶着管家急匆匆來到西側一處偏僻的花園。
花園臨水一側有一抱廈,端王将管家留在外面,獨自推門進去。
謝堰不是讓他帶路麽?
他就在此地等着謝堰找來。
若謝堰敢來,此處便是他的墳墓。
端王沉得住氣,謝堰亦沉得住氣,他盯了端王府整整十餘年,圈定了幾處可能的藏匿點,他就不信摸不到端王的脈。
端王不現身,他便不現身。
他的人還在一處處搜,有容語幫他拖住端王頂級護衛,端王騰不出手來對付他。
謝堰的人每到一處便燒一處。
燒得端王冷汗直冒。
容語出了書房,漸漸循着那一抹迷疊香,尋到謝堰所在,不過她并未靠近。
謝堰既然還藏在暗處,說明他并未得手,容語聰慧,很快也猜到謝堰用意,心裏雖恨他恨得牙癢癢,但今夜無論如何得先合夥對付端王,遂也有樣學樣,跟着一路往西邊燒。
端王府的侍衛除去被拖在書房的十八羅漢,其餘人都被容語耍得團團轉。
時間一點點流逝,牆角的鐘鼓叮咚叮咚,一下又一下似催命的音符。
端王手心掐出一把汗。
他竟是忘了一件事,謝堰與容語壓根不在乎密诏能否保存,一把火燒毀,亦是達到目的。
随着管家一聲聲禀報,
“佛堂失火...”
“西側清香閣的書齋被燒.....”
“........”
離那一處越來越近了。
端王終于有些坐不住。密诏雖有銅盒保護,油潑不進,水滲不透,可再這樣下去,整個端王府都會被禍及。
端王很快有了主意,他着管家穿上自己的衣裳,假扮成他急匆匆往安佑堂的耳室去,意圖将謝堰引開,自個兒則悄悄換了一身黑衣,獨自翻過抱廈後窗,貼着牆根往密诏真正藏身之處邁。
端王悄聲來到後院中軸線偏西的長春院,此處乃王妃存放大件嫁妝的跨院,金銀等貴重首飾不在此處,不會引賊人惦記,平日攘來熙往,也不引人注意,除此之外,此地清掃勤勉,最是忌水忌火,出入皆是妥當的心腹,各方面都極為滿足端王的條件。
當然,端王不可能真的把這麽一件要緊寶貝,孤零零置于此地不管。
這負責看院的老仆,便是他的心腹之一。那老仆不僅謹慎嘴嚴,還有一身好功夫,等閑高手奈何不了他。
端王喬裝管家進來,庭院空空,薄煙輕覆,唯有單老躬着背執帚清掃庭院的落葉。
端王瞧見這一幕,心裏踏實下來。
說明此地還沒人來過。
單老瞥見他,并未吭聲,只頓了頓,繼續清掃。
端王也沒管他,跨過院門,折往廊庑角落裏候了片刻,确定無人跟來,方才小心翼翼往內屋邁去,這是一個左右相連的大通間,裏面分門別類,擺着各式各樣的家具,諸如屏風,羅漢床,桌椅,箱櫃等,他從東首入門,一路往裏走,眼神時不時往兩處瞥望,他極是小心,絕不會在哪一處多作停留。
只待他行至某一處專存放小件的房間,發現裏頭被人翻動過,他頓時心神一凜,幾乎是迫不及待往前一撲,撲跪到一黃花梨品字欄架格前。
這一架欄共有四層,每一層擺放着長寬不一的銅盒,裏面存放一批黃石硯,統共有數十盒,最重的達五斤,最輕也有三斤。
這是某一年南陽黃石山一制硯商,敬獻給他的節禮,被他借機塞入王妃庫房,只可惜王妃不喜黃石硯,一直擱置至今。
而那封密诏便被他隐在其中,外形一樣,鎖不一樣,密诏之鎖用的是一種特制的機關鎖,制鎖之人已被他當場滅口,打開銅鎖的秘鑰只有他有。
而眼下,這些銅盒被人雜亂堆在地上,端王的心一下懸到了嗓眼,額尖的汗水涔涔往下落,他撥開一盒又一盒,終于尋到那個裝着密诏的銅盒。
探手往前抓去的瞬間,一股極寒的陰風自身後卷來,端王豁然回眸,只見一黑衣人從他眼前一閃,先他一步将那銅盒給奪走,随後一腳将端王踹開,抱着銅盒,打窗口飛掠而出。
端王顧不上滿口溢血,立即從袖口掏出一鳴镝,随着一道響亮銳聲劃破天際,一朵璀璨的煙花在半空綻放。
很快,端王府所有侍衛成網往這一處包抄而來。
端王目色陰鸷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胸口悶出一口黑血,再扭頭往內廷一望,只見那單老跟枯葉一般跌落在地。
一股極致的懊悔湧上心頭,端王一面疾步奔出長春院,一面暗罵謝堰陰險狡詐。
端王不知,謝堰為此準備了整整十年。
早年,他曾派人夜探王府,只可惜徒勞無功,後來他設身處地一想,試圖揣摩端王心态,又着人匿于王府當眼線,将端王府一應人事變動與開支進項賬冊給弄了一個抄本。
他時不時研讀王府各項情報,終于在紛繁複雜的細節中,尋到了蛛絲馬跡。
他圈出了端王府幾處從未變動過的人手,而那位單老便是其一。
經過缜密分析,長春院成為他懷疑的重中之重,早就前兩日,他便令眼線借撤換家具為由,翻動長春院內的小件物件,引起端王的猜疑,今日一環扣一環,一點點抽絲剝繭,擊潰端王的心理防線,從端王這只老狐貍手中,虎口拔牙,将那密诏給搶奪在手。
這名黑衣刺客是謝堰安插在王府侍衛中的眼線,是一枚死棋,等閑不敢用,一旦啓用,必須一擊便中。
黑衣刺客翻出長春院,來到與謝堰接應的轉角,迅速将奪來的銅盒交到他手裏,自個兒飛身往花叢裏竄,試圖引開敵手。
謝堰接過銅盒,稍稍一掂量,不由頭疼。
原先還以為是一木制的機關錦盒,不成想是一寬大的銅盒,長三尺,寬三尺,壓根沒法攜藏。
端王不知在裏頭塞了什麽,竟然沉得很,眼下東西雖在手,可想出府卻難上加難,不得不佩服,端王也是苦心孤詣,防備之至了。
謝堰一路掩人耳目,抱着銅盒挑着暗處逃。
端王府侍衛和下人收到鳴镝,瞬間點燃了火把,訓練有素包圍府邸,如網朝目标之處撲去。
火光逼近,謝堰不得不往偏院行,他來到王府東側一閑置的戲臺,戲臺後方有一假山,他記得此處有一條暗道通往府外。
他謝二公子行事一向周全,自然要給自己謀後路。
然而,就在他抱着銅盒貼牆往後行去時,面前刮過一陣勁風,再擡眼,五步遠的槐楊樹下立着一道俏影,她不知何時換回了裙裝,雙手環胸,笑眯眯攔住了他的去路。
唇角掀得老高,可眼底冷幽幽的,無絲毫笑意。
謝堰抱着銅盒止住步伐,心情一時很複雜。
喜的是有了容語,他不愁這銅盒出不了端王府。
愁的是,他大概保不住密诏了。
思忖的檔口,對面的女孩兒,五指并掌朝他面門劈來,謝堰并未做任何抵擋,他清楚,他所有反抗皆是惘然。
容語右手劈向謝堰,謝堰側臉避開,她左手雙指如電,點在他手腕,一股顫麻滑遍他手臂,逼得他手一松,銅盒落了下來。
容語探手接住銅盒,飛速往後退至樹下。
這一切發生在極短的瞬間,謝堰只覺眼前一晃,物已易主,輕飄飄落在她掌心。
容語掂了下銅盒,皺眉問,“這裏面裝了什麽?”
謝堰揉着手腕,淡聲回道,“猜是硯臺一類。”
“這玩意兒這麽大,這麽沉,怎麽帶出去?”容語頭疼道,又幽森森瞥向謝堰,“你應該還有出路吧?”
謝堰确實有出路,他也不打算瞞容語,正待開口,原先肅然無聲的林間,驟然響起一陣騷動。
“他們在這...”
“弓箭準備!”
“圍剿!”
謝堰瞳仁微微一縮,與容語對視一眼。
端王這麽快便調了弓箭手來,果不愧是馳騁過戰場的三軍主帥,不僅準備充分,調度也周密。王府常備護衛有八百,這麽看來,今日想要強行突圍,怕是難于登天。
少頃,漫天的箭矢如雨墜落。
容語抱着個銅盒,單手挽劍格擋,威力大減,謝堰功夫本在容語之下,自然也略顯吃力。二人左閃右擋,一時有些相形見绌。
箭矢自四面八方射來,又快又密,幾乎無處可遁,看來端王大有将他們了結在此的念頭,點石火光間,二人毫不猶豫并肩作戰,背貼樹幹,各自迎擋一面。
“這樣下去,遲早被射成窟窿!”
謝堰瞥了一眼假山方向,端王似乎猜出他要打密道離開,調結兵力重點猛射假山四周,意圖斷了他們的後路。
姜還是老的辣。
就在這時,容語望見戲臺上方四面皆有石欄,二話不說抱着銅盒往上一掠,身影頃刻墜入石欄後,謝堰見狀,一面擡劍将箭矢給擋回去,一面緊随容語腳步,也翻過石欄隐去身形。
遠在三山閣俯瞰全局的端王,見狀立即擡手,“停下!”
弓箭手後退,其餘侍衛舉起火把,如潮水朝戲臺圍了過去。
戲臺成方形,大約三丈見寬,聳立院中,除了面南一方大敞,其餘三面皆有白玉石欄做屏障。
雖是能躲避劍雨,卻也是一處孤零零的死地。
謝堰靠在東北角,他望向西北角的容語,卻見她眼底還盛着怒氣,謝堰苦笑不已,他揩了一把汗,靠在角落吐息,
“眼下強攻出府是不成了,只能想法子智取!”
容語唇角掀起一抹嘲諷,“智取?謝二公子神機妙算,便好好想想怎麽脫身?”
謝堰略一沉吟,矮身來到容語一側,擋在她跟前,望向前方如雲湧入的侍衛,低語道,
“你想辦法打開銅盒,将密诏拿出來,我來拖延時間。”
王府侍衛首領當即做個手勢,十餘名侍衛舉矛執劍要強攻上來,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危急之刻,東南角穿堂外傳來一聲斷喝,
“我看誰敢動手!”
朱靖安與朱承安當先跨過穿堂,搶先躍入,緊接着,一大群華服男女如潮水湧了進來。
府中又是起火,又是鳴镝,這麽大動靜,朱靖安等人怎麽可能坐得住。
後院女眷亦被驚動,長公主原是趁着今日與許夫人話閑,探探許家口風,有意讓謝堰娶許松枝,恰恰相談甚歡,卻聽見下人禀報說是謝堰被端王圍堵在戲臺,當即吓了一跳,帶着人匆匆趕來。
頃刻間,原先還算寬敞的院子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端王見此情景,便知是朱靖安與謝堰的把戲。
強闖不行,便想借機脫身。
沒門!
他們二人今日休想将密诏帶離。
他冷哼一聲,帶着人下了閣樓,前往戲臺。
火光照亮整個庭院,戲臺四周的空地甲士林立,侍衛一個個神色冷厲,一場兵戈蓄勢待發。
朱靖安喝退将士後,借着火芒往戲臺望了一眼,謝堰自晦暗不明的角落裏起身,眸色灼灼如煙火,一襲白衫當風而立,端得是從容不迫。
容語躲在他身後的角落裏,将銅盒放在膝蓋上,掏出袖中的銀針,試圖開鎖。
謝堰生得高大挺拔,将她遮掩了個嚴嚴實實,朱靖安這麽瞥一眼,一時還未發覺他背後有人。
朱靖安見謝堰完好,松了一口氣,只是掃了一眼滿場的赫赫侍衛,大感棘手,
“好端端的壽宴,這是做什麽?”他冷聲質問侍衛首領。
這時,端王撥開侍衛,龍骧虎步來到戲臺前,将怒火壓至眸眼深處,緩緩掀起唇角,“這就得問謝二公子在我王府做了什麽?”
他視線不偏不倚朝謝堰望去,落在謝堰身上,仿若千鈞。
謝堰不知何時已藏了兵刃,雙袖擡起,遠遠朝端王作了一揖,“王爺莫不是誤會了,謝某不勝酒力,退席尋了個僻靜處吹風,不曾想王爺将謝某當了賊人,大動幹戈,謝某還很疑惑呢。”
端王聽他這話,面無表情道,“謝大人不要狡辯,本王書房被人暗闖,失了要緊的文書,侍衛踵跡追來,獨獨看到謝大人在此處,謝大人既然說自己是閑逛,不若退開身,讓侍衛上去搜一搜,倘若真未搜到,本王便放謝大人一碼。”
端王使了個眼色,當先的一排侍衛立即舉矛向前。
火光逼亮謝堰的眸眼,将他瞳仁深處的幽光照得清透。
謝堰神色冷冷,捏住袖中的暗器。
朱靖安聽得铮鳴陣陣,再次搶先喝住,“慢着,清晏乃當朝四品佥都禦史,又是長公主殿下的嫡子,豈能随意讓人搜身?”
既是偷了重要文書,謝堰定藏在身上,朱靖安自然要替他掩護。
怎知端王雙手交合,緩緩一笑,
“靖安誤會了,本王豈敢搜謝大人的身,只是搜一搜戲臺而已。”
朱靖安臉色一變,莫非他料錯了?猶疑地看了一眼謝堰。
謝堰唇角抿得緊緊的,一言未發。
端王陰恻恻望着他,“怎麽?謝大人是做了虧心事,連戲臺都要堵着不讓人上去?莫不是謝大人身後藏了什麽人?”
端王親眼看見一女子翻身掠入戲臺,定是容語無疑。
端王話音一落,全場嘩然。
姑娘們的視線嗖嗖往謝堰身後戳去,
夜風掠起謝堰的衣擺,隐約瞧見他背後似有一抹裙角。
莫不是藏了個女人?
一想起這個可能,那些心儀謝堰的女子當即倒抽冷氣。
臺下的長公主癡愣地盯着兒子,忍不住出聲問道,
“晏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直覺情形不對勁,端王冒着被皇帝申斥的風險,在王府大動幹戈,肯定是丢了了不得的東西,長公主了解自己兒子,絕不會那等輕浮造作之人,眼下這等局面,定是出了大事。
謝堰目光越過重重火光,落在長公主那張秀美的臉頰,沉默片刻,他語氣艱澀,露出幾分為難,
“回母親的話,兒...确實有難言之隐....”
長公主臉色變得難看,她幾乎強撐不住,緊拽住侍女之手,眼底蒼茫如煙雨,喃喃道,“什麽意思?”
謝堰背在身後的手微微緊了緊,眼下形勢逼迫,容不得他遲疑,遂定了主意,他眉梢掠過一抹凜冽,掀起微瀾,淡聲道,
“王爺,謝某今日在此,确實不是閑逛.....”
“哦?”
謝堰面不改色道,“謝某心儀一女子久矣,今日碰巧遇見她,酒色壯膽,忍不住引她來此處,欲坦明心意,不料事還未成,被王爺的人撞了個正着,她此刻羞憤難當,還望王爺給在下一個面子,莫要為難她....”
謝堰話落,四面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許松枝更是淚水漣漣,雙膝一軟,差點栽下去。
長公主只覺頭頂轟隆隆滾過一陣雷,她前一腳給他定下婚事,他後一腳給她弄個女人回來,長公主搖搖欲墜,氣息不穩嚷道,
“不可能,晏兒,你不是這樣的人....”
朱承安與随後趕來的朱赟二人,神色猶疑往謝堰身後瞅,如果他們猜得沒錯,謝堰口中那“心儀女子”,該是容語?
這唱的哪一出?
二人一頭霧水。
不知哪位公子笑呵呵望着謝堰,
“原先還當你謝清宴要做一輩子和尚,不料你不聲不響幹了一票狠的,看來是用情至深,既是如此,倒不如讓姑娘大大方方站出來,長公主疼愛你,謝侯爺也寵溺你,只要你開口,将人三媒六聘娶進門來也不難,若實在不行,以你謝二公子的風采,做個良妾也不委屈她。”
謝堰眉目如朗月清風,倒是與他正兒八經論起此事,“虞兄說笑,她性子傲氣,豈肯為妾,謝某既是真心待她,自然是娶進門做正妻的。”
姑娘們的心碎了一地,許松枝身子顫顫巍巍,一顆心已跌入冰窖。
那位姓虞的公子聞言越發來了興致,朗聲一笑,“謝堰,你讓開些,讓本公子瞧一瞧是何方神聖,能摘得你這朵高嶺之花?”
明亮的火光映出謝堰那張清隽無雙的臉,他笑了,這一笑仿佛春光穿透風牆,逼退這場蓄勢許久的夜色,
“謝某有慕艾之心,人家姑娘卻不一定肯嫁,諸位這般驚擾,怕是白費了我一番功夫,她越發要懊惱了....”言語間盡顯寵溺與無奈,倒叫人瞠目結舌。
謝二公子那一身百煉鋼終也化成了繞指柔,越發叫人想窺個究竟,可惜無論衆人如何相逼,謝堰巋然不動。
謝堰雖是拿容語打掩護,卻又不能真傷了李家姑娘名聲,自是不會讓開半步。
見謝堰遲遲不動,端王屬下忍不住出語相激,
“謝大人這般遮遮掩掩,莫不是趁着黑燈瞎火輕薄了人家姑娘?”
這話說得有理,旁人只當那女子衣衫不整,羞于見人。
謝堰倒是置若罔聞,只低聲問身後的人兒,“怎麽樣了?”
容語絲毫不受外頭影響,細細密密的汗水從額頭滲出,滑落她清致的容,她神情專注,一絲不茍,纖手執針飛快湧動,
“此機關極為奇妙,不過我已大致摸到規律,你再糾纏一陣,給我争取些時間。”
謝堰颔首,擡眸面對步步緊逼的侍衛,輕描淡寫道,
“在下多飲了幾杯,一時失了分寸,還請王爺海涵。”
端王眼風如刀斧,散着寒光,礙着長公主與兩位皇子在場,一時進退兩難。
黑鴉鴉的人群中一人搭話,“照你這意思,你确實輕薄了人家姑娘?”
謝堰表情無波無瀾,說出的話卻是石破天驚,
“心之所慕,情難自已。”
又道,“還請王爺看在家母與兩位殿下的面,吩咐侍衛退開,好叫在下攜她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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