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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振建下葬的日子可謂風光至極,出席者的平均職位不低,市委常委班子成員要麽本人親自前往吊唁,要麽是派人送了豪華花圈以表心意,處級以下幹部表示要到場的都被勸退了,殡儀館空間有限,擱不下那麽多人。

殡儀館裏哀樂大作,每個人看上去都沉痛哀悼,似乎棺材裏躺着的不是一個為富不仁的二代,而是某位全國十大傑出青年,令人扼腕!

做父母的倒是真的傷心,李太太拂棺恸哭,昏死過去好幾次。

鄭茗站在人群中比較靠後的位置,手臂上還吊着石膏,只好用唯一能用的手抹眼淚。

他旁邊一個朋友碰碰他,“茗少,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和賤少把一女大學生給辦了,然後你讓你爸給打斷了手,是不是真的?”

鄭茗瞪了他一眼,“少胡說!我這手是……是那天讓游行的暴徒給打的。”

他朋友顯然不信,但是似乎對這個場合也有點忌憚,沒有像往常那樣大肆取笑,“你這陣子也太消停了,都沒人看到你,是不是你爸爸把你關起來了?”

鄭茗被人點破境遇,臉都有點紅了,然而他是好面子的人,要是承認這麽大的人被禁足的醜事以後還怎麽混!

于是矢口否認,只說自己在養傷不想出來玩。

朋友說:“今天好容易看到你了,一會葬禮結束後咱們一起去玩玩?”

鄭茗說,“你這個場合說玩的事,不太好吧。”實際上他被他爸爸關起來半月有餘,如果今天不是李振建葬禮的話他還出不了家門,他是閑的心裏長草了,巴不得借這個機會瘋玩一場,然而想想前面棺材裏冷冰冰躺着的那個,心裏又有點說不出的愧疚。

朋友就說:“有什麽不好的,賤少是咱們一幫裏最愛玩的,他是不能爬起來跟咱們走了,否則的話他最愛跑趴溝女……其實他也不錯了,臨了之前還來了一發。人生得意須盡歡,茗少,你別這麽想不開——怎麽樣?到底去不去?”

鄭茗徹底擦幹眼角的淚痕,說:“行。”

他其實只需要有人稍微推他一把,就撒開歡地向前滑行了,因此不等葬禮結束就和朋友幾人從殡儀館後門溜出來,分別上了幾輛豪車奔赴歡樂鄉。

為了防止被他爸爸電話鎖魂,他一開始就把手機關機,然後一頭紮進音樂紅酒美女池性和毒品的沼澤裏。

鄭茗久旱逢甘雨,可着性子玩了個夠本,喝了酒、K了粉、滾了床單之後他累極,找了個帶床的空房間進去到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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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寶站在窗前俯視這個雖然年輕但被酒色侵蝕虛弱的男子,他幾乎還是個男孩。她随身帶了麻醉劑,随時可以做那個簡單的外科手術,可是她的手指卻不受控制地摸上了鄭茗的臉。

不得不說鄭茗長的像父親,眉眼輪廓都像,少了他父親的儒雅果決,多了點細膩柔和,他長的确實好。她的手不知不覺滑到鄭茗的脖頸,虛虛握住,沒待進一步動作她自己卻先呆住了。

她想要做什麽?——難道幹脆殺了這個年輕人?

這時不該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鄭茗醒了過來,不悅的目光看過來,看到梅寶的臉态度又發生了變化,他笑嘻嘻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揉捏,“這位姐姐,你想對我做什麽呀?”

聽到鄭茗叫“姐姐”,梅寶心裏一頓,她想抽回手,卻反而被鄭茗一拽,整個人倒在床上。

鄭茗熟門熟路地爬上來壓住她,“你剛剛是不是想趁我睡着對我做點什麽?好可怕的女人……不過我喜歡,嘿嘿!”

梅寶冷冷地看着他,“你不介意年紀比你大的女人?”

鄭茗說:“年紀大小不是問題——你長的很對我的胃口。我剛才怎麽沒看到你?……你是後來的吧!你來玩了喲,要是早一陣子我就不和那個排骨女的玩了。現在子彈都用光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玩起來。”

他一邊胡亂啃着梅寶的臉和脖頸,一邊摸索着去脫自己的褲子,掏出武器來确認狀态。摸到微硬,他心中大喜,覺得年輕真好。

這時候一直沒怎麽反應的女人反倒熱情起來,一翻身不知怎麽的就把他壓在下面。

鄭茗一驚,然後放松身體,打算好好享受一番,笑嘻嘻說:“你在上面也行,正好我可以省點力氣。”

說着把好的那只手臂枕在腦袋下面,敞開身體,一副“借給你使用”的态度。

梅寶冷冷地看着下面這位小弟弟,突然柔和了臉色,沉聲說:“也許我是該為你做點什麽。”

她低下頭親吻了下鄭茗了額頭,第二個吻落在臉頰,然後是頸間,胸膛,一路向下。

鄭茗眼睛睜開一點擡頭看下面,只看到女人濃烈的黑發在動作,那些溫柔的發絲有些拂過他的腰腹,癢癢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悸動,他甚至懷疑這就是愛情。

都這樣美好了,他甚至來不及等到梅寶到達核心區域采取終極手段,就哼哼唧唧地把最後一點點武器也給繳了械了,渾身癱軟地躺在床上享受餘韻。

梅寶起身,四肢跪着從他腳邊貓科動物一樣爬上去,邊說:“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鄭茗舔舔嘴唇,喘息着說:“姐姐你真好……我不會忘了你的……一會你給我留個電話號碼吧,下次等我養好身體……”餘下的話都湮沒在一片嗚咽中。

梅寶把床上那只漂亮的枕頭死死壓在鄭茗的臉上,密不透氣。

窒息的鄭茗大大地掙紮起來,床因此而發出吱嘎吱嘎的震動聲。

三分鐘後,床停止了晃動,又三分鐘後,梅寶拿開枕頭,探了下他的生命體征,确認他的死亡。

這身體的溫度還未徹底消散,然而呼吸和心跳都已經結束,生和死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不遠,其實很近,呼吸之間。

她最後看了眼今晚才初遇的青年,心想——可惜了這張好面孔,難得集合了父母基因的優點,只可惜,他身上的基因從剛剛開始就失去了活性,到此為止了。

她原本沒打算殺死他的,造成這一後果的原因……只能歸為無常的命運了。

她從窗口跳出,留意避開寥寥有數的攝像頭,消失在這山間別墅周圍的竹林。

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時間上拿捏的也如計劃的好,夠她趕上晚班夜店的工作。

鄭爺今晚仍舊來捧她的場,大概還他兒子的屍體仍舊未被發現。

鄭爺給她倒茶說:“聽說我太太前兩天來找過你,失禮的地方你多包涵。她這個人就是善妒。”

梅寶說:“其實你不必來我這裏找故人的影子,死去的人,過去的事,都是注定的。何況你的故事是你的,我們之間不必要有交集。”

鄭爺嘆說:“色即是空,可是我們的眼睛看到的色就是色……我這個老先生又跟你唠叨些沒用的。”他搖頭,“梅小姐,你不必為難,我知道這是你在B市最後一晚的演出,今天只是來跟你道個別,謝謝你最近陪我聊天。”

他讓人奉上一個禮盒,裏面是一只幾十萬的表。

梅寶淡淡看了眼,推了回去,說:“謝謝鄭先生,但是我沒有理由收這麽貴重的禮物。每次聊天我都拿了你的小費。”

鄭爺點頭贊賞說,“我這一陣子觀察你,覺得你是個難得的好女孩,不見錢眼開,不自輕自賤,對我這樣的老先生又有耐心傾聽——我總覺得我們之間的緣分不止如此。”

梅寶說:“謝謝你的謬贊。不過我明天就會離開,我想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見。”

鄭爺笑說:“只要想見還是能見到的——梅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我确實對你有點想法,不過不是那種男女之情,而是……恕我冒昧,有個不情之請,我能否有這個榮幸,收你做個幹女兒?”

梅寶放下茶杯,冷聲說:“沒有興趣。”

鄭爺一怔,沒想到被如此幹脆拒絕,而且理由也是如此地不留情面。

他身邊的貼身秘書看不過去說:“梅小姐,鄭爺不是随便收幹女兒的人,這可是天大的臉面,你……”

鄭爺擺手讓他住嘴,又對梅寶和顏悅色地說:“你做我幹女兒,就是真是幹女兒,不是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我同你說過我家裏的事情,就只有一個不争氣的兒子,這輩子沒有女兒,也不知道有女兒是什麽感覺。可是見到你不知怎麽的我就心生歡喜,覺得如果當年我和前妻要是生下個孩子,大概就是這樣子的……梅小姐,你考慮下我的建議?”

梅寶說:“抱歉,我不需要父親。”

鄭爺臉上露出微微的失望來,然而嘆氣,說:“既然如此也不強求。祝你有個好的前程……如果你将來遇到什麽難事,可以到這裏來找我。”

梅寶露出一個微笑,說:“謝謝,不過我不覺得會有這麽一天。”起身告辭。

梅寶出了包房門不久,就看到鄭爺神色驚慌地離開,似乎聽了一個天塌地陷的壞消息。

梅寶仿佛看透了他的楚楚衣冠、松弛的皮膚、老化的肌肉、堵塞的血管、一直看到他身體裏垂垂老矣的基因、失去了自我複制能力的基因、自私的基因,它們一齊在發出絕望的悲鳴。

梅寶給醫生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因為自己沒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務,所以這次的勞務費他不打算要了。

醫生還要再說點什麽,梅寶已經挂斷電話。

離開B市的火車啓動了,留在原地的是梅寶永遠也不想再探究和回味的過去,能帶走的就只有一具身體而已。

她琢磨着自己的基因,想必也是自私透頂的,而且還在關鍵位置上十分不完美,她過去、現在、并且将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為糾正這個基因的誤差而奮鬥。

即便她最終去勢成為女體,也永遠無法以女人的身體生下傳遞自己罪惡基因的後代——當然,對這一點她反倒覺得這件幸事。

然而,說到基因傳承的載體,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一個被她刻意忽略遺忘的小小身影來……

夜辰……無論她是否願意,那孩子的身體裏都流着她的血。

而思維不受控制地又聯想到了夜辰的撫養者,那個想起來仍舊心痛不已的名字……廖忠平,你是出于什麽目的收養夜辰的?……如果我是真正的女人,能夠和你生下一個共同的孩子,他的基因……該是多麽地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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