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黑影一閃而過,也沒看清是個什麽東西就不見了。

枕邊卻多了一疊衣裳,正是章敏川今日出門時穿着的那身。

章夫人拿起那衣服嗅了嗅,臉色立刻就變得鐵青:好你個章敏川,竟然又背着老娘去妓院!喚來福伯,問道:“老爺人呢?上哪兒去了!”

福伯看看自家主母柳眉倒立的狠樣,神色頗有些閃爍:這可是個河東獅,也不知為何老爺不幹脆把她休了。

章夫人的臉色越發的不好了:果然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那死鬼當真是個欠抽的,每次在房裏頭只要用上了鞭子他就越發的興奮。

福伯也不是什麽忠仆,這種時候主母最大,所以他也沒猶豫多久就招了:“回夫人的話,老爺去了亂懷樓。”這話才說完,一只茶盞就到了地上,茶水潑了福伯一身,至于那茶盞,碎成多少瓣已經是數不出來了。

章夫人半刻都沒有猶疑,徑直出了門,怒氣沖沖地朝亂懷樓去了。

福伯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看着自家主母的氣勢,只想翹起大拇指道一聲:威武!

一個小人死了,那沒什麽,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罷了,活着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死就死了吧。

一個大人死了,那就有什麽了,那可是個大人啊,活着可是要為小人們做主的,死了是要有許多麻煩的。

如今柳陵郁就被這麻煩纏身了,不過他樂得如此,甚至……樂此不疲。

章夫人來亂懷樓尋人了,開了門,人都傻在當場了,壓根兒連怎麽出的亂懷樓都不知道,還是紅冶幫着将赤身裸體的章大人擡出了門。

當時那場面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先是有官家夫人在門口大吵大鬧,這下好了,客人都被鬧騰出來了,無奈之下紅冶領着那只河東獅進了溶蔭房裏,吵鬧聲不見了,竊竊私語聲倒是四起了。

章夫人是将門出身,脾氣本是剛烈,在長安也算得上是頗有名氣的悍婦,任誰在她面前都讨不得什麽便宜,也虧得章敏川這人溫文,才容得下這看似貌美、實則心毒的女人。

然而這女人就那麽站在溶蔭的門口,呆呆地看着自家夫君的屍首:一臉陶醉的表情,下邊兒還立着,平素是衣冠禽獸,如今真真是禽獸了個徹底,連衣冠都不見了。

紅冶推了推章夫人,見她沒反應,就招了幾個人來幫着把章敏川的屍首送回章府。直到那時章夫人才失了魂一般地跟着已經死了的章大人回府了。

紅冶本以為照着章夫人的性子還要再鬧一會兒的,卻不料是這等情狀,腦袋裏思量着:大概是太丢人了吧,沒臉鬧騰。不過也好,省得她費腦子,她樂得這樣,臉上卻依舊是冷冰冰的,和平日裏沒什麽兩樣。

圍在外頭的幾個人看着正主撤了也就覺得沒什麽看頭,各自回了屋子,繼續辦那沒來得及開始辦或是沒辦完的事情。

柳陵郁沒走,還是在那書櫥裏站着,這房裏頭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落入了他眼裏,半點都沒少。

“那女人……哭起來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嘆了口氣,柳陵郁轉過身朝櫥子深處去了,也不管亂懷樓裏頭會不會再發生些什麽。

若是衙門的人來了這不是還有紅冶呢嗎?紅冶沒辦法還有菊讓,菊讓不行還有梅妝,大不了讓蘭敞出來折騰死他們。柳陵郁如是想着,離開的腳步越發的輕盈了。

九疑回到鼎華居的時候覺得特別累,說不上是為了什麽,她躺在床上,雙手枕着腦袋,思量道:“難不成是因為柳公子不給錢才這麽不得力?”

一陣冷風吹過,她縮了縮脖子,看了看四周:窗戶沒關,剛才回來的時候太急了,連順手關窗的習慣都忘了。可是身子懶得厲害,就是不想動,于是一把扯過被子,将自己團成了一個包子,一邊晃蕩滾動一邊想心事兒。

萼綠華在柳陵郁手裏,怎麽才能拿回來呢?那大美人兒生得如此好看卻那般陰毒,真真是不好對付啊!原先家裏頭她能記得的東西如今已經都齊全了,就獨獨差那株綠珊瑚了,怎麽辦呢?

不知怎的,向來沒臉沒皮的九姑娘突然就心酸了起來。“都是這冬日裏的冷風吹的。”她一邊兒腹诽一邊兒把自己包得更緊了些,“我容易嗎我!走那麽多路、殺那麽多人才攢齊全了銀子,這倒好,那渣商一出來我就前功盡棄了!”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越想越不是滋味,九疑如今就是在自讨苦吃,越發的憋屈,越發的不痛快,翻來覆去好幾次還是靜不下心來,索性掀了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這麽下去不行啊,我還指望着早點回錦官城拜祭老祖宗呢!”她獨自絮絮叨叨道:“我得去探探那渣商的口風,總不能叫我幫他白殺一輩子人吧?今天這票幹得我還真是不習慣,要是日後他再琢磨出別的法子來折騰,我哪兒受得住這個啊!別把我好不容易掙得的名聲給毀了。”

其實這幾個人死的時候都沒留什麽特殊的痕跡,江湖人也不一定猜得到是第一殺手“黃金”幹的,可她心裏頭就是疑神疑鬼。

“對對對,我可不能把我的名聲搞臭了,雖說我日後也不打算再繼續幹這行了,可曾經的輝煌那也是輝煌啊!”九疑越想越覺得是那麽回事,又站起身沒頭沒腦地兜了幾個圈子,來來回回不停地自言自語:“那渣商最喜歡看人賤骨頭,我左右反正沒什麽羞恥心,恬着臉去求他,他一高興指不定就把萼綠華給我了。”說着又搖了搖頭,“要是把他煩得不高興那可怎麽辦啊?他那般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人,心思也不是那麽好猜的啊!”

其實柳陵郁沒在九疑面前動過怒,頂多就是吓唬吓唬她,可九疑就是覺得那人如同蟄伏的毒蛇,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張開血盆大口咬她那麽一下,到時候那般毒牙的狠勁兒她是肯定消受不起的。

猶猶豫豫、舉棋不定着實不是九疑的行事風格,看她殺人就知道這人是個爽快性子:最看不慣的就是拖拖拉拉。踱了好一會兒步子之後她實在是惱了,一揮手,恨恨道:“算了算了,死就死吧,賭一回那人還沒毒絕了!”

一臉的不耐煩,九疑從那沒關的窗戶口又飛了出去,這回記住了關,沒再那麽大大方方地敞着。

柳陵郁回到肅殺園東屋的時候看見自己常常坐着的那個位子對面坐了個人,他覺得自己笑了一下,可究竟有沒有笑他自己也說不清。

慢悠悠地踱到自己的位子前,柳陵郁悠哉哉地坐下來,手裏的八寶掐絲手爐依舊溫暖,他舍不得放手就沒再整理衣襟,“九姑娘才辛苦完了,怎麽也不歇一會兒就來本公子這裏了啊?”

九疑其實已是等了許久,耐心都耗盡了才等到這人現身,她心裏想着的是: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本不打算起身的,可是對上柳陵郁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就變成她不敢動了,只嘿嘿了兩聲,順帶掩飾性地抓了抓實在沒什麽可抓的腦袋。

“九姑娘是來拿銀子的吧?”柳陵郁見着這人的呆樣就莫名地愉悅起來,現在也算得上是清早了,昨晚上的事情太多了,他本是累着了,如今卻又來了精神。

九疑傻了眼,拿銀子?難道這單生意是有銀子可拿的?

柳陵郁知道那人歡喜過了頭,撇了撇嘴道:“九姑娘不用吃驚,這單生意買家很滿意,本公子也不占你的便宜,十萬兩黃金還是盡數歸你。”

意外之財?失而複得?九疑被還沒到手的十萬兩黃金砸暈了腦袋,連自己是來幹什麽的都差點忘記了。要不是柳陵郁那一臉的意味深長,她鐵定是回不過神來的,可如今對着那人她卻是怎麽也開不了口。

柳陵郁雖不敢說知道這人全部的心思,但八九分還是猜得出的,立時善解人意道:“九姑娘莫不是有什麽難事?有什麽地方用得着本公子的……不妨直說。”

這話好,這話順耳,九疑就等的這句了!

“這個……還真是要麻煩柳公子的……我就是想問問……您什麽時候肯把萼綠華還我啊?”支支吾吾地說着,一邊還瞥着眼察言觀色,九疑心中忐忑異常。

“還你?”柳陵郁側了側腦袋,留給九疑一個漂亮的側面。

九疑當場就知道自己錯了,不住地擺手,“不不不,是轉手給我,轉手,轉手!”

柳陵郁見她那極是慌亂的樣子興致突然來了,垂首看着自己的右手指頭:那手指很是好看,細細長長的,纖巧美好,連指甲蓋兒都是淡淡的粉色。看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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