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着九疑重新躺下将自己裹在被子裏,若有所思:“怪不得公子要把殺人的活計交給這人去辦,原來是這樣。”他喃喃自語着抖開了自己的袖子。

寬大的廣袖長袍,袖子一旦伸展那衣衫便如同展開翅膀的蝴蝶,其上還有粉末悉悉索索地落下。蘭敞等了一小會兒,約摸九疑睡死了,這才從腰間抽出匕首小心地劃開九疑露在外邊兒的手。

鮮紅的血自肌膚表層滲出,只一點點,映得九疑本就不算黝黑的手異常白淨。

蘭敞在那細細小小的傷口上抹了點墨綠色的膏藥,頃刻便見到那膏藥變成了透明。一瞬間,他驚得站起身來,心念:“果然是藥人!但是……公子怎麽會知道?”

将九疑傷口上的膏藥清除幹淨,蘭敞又在上面抹了無色無味的生肌露,這才重新站起身來。

次日早晨紅冶又來催了一把九疑。無奈之下,九疑只好十分不情願地領着四個小厮自亂懷樓後門而出。

錢滿見着九疑的時候未見多麽熱情:銀子在自己手裏攥着,九姑娘近日也不會再付錢了。這就意味着……自己至少還有兩個月不用拍九姑娘的馬屁。

看到錢滿一副不很待見她的樣子,九疑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又壞了許多,打了個響指,候在門外的小厮便出現在鼎華居內。

錢滿不出意外地周身一震,過了一小會兒才問道:“九姑娘領着這些人來鼎華居做什麽?”

“搬家。”

幹淨利落地撂下兩個字,九疑領着四個人便入了天字一號房。

錢滿則是立即跳起來跟上:這可了不得了!九姑娘一般走天字一號房從此等于就是空房一間了啊!畢竟像九姑娘那般大方舍得花錢的主顧不多。

九疑沒讓小厮動手,而是親自将屋裏的物件一樣一樣地收拾進箱子。

錢滿這下急了,慌忙止住九疑的動作,問道:“九姑娘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回來就是搬家呢?也不歇息歇息!”

避開錢滿的爪子,九疑連頭都沒有擡,只悶聲道:“到時候了,該回家了,滿爺也不必再留了,九疑這就滾蛋了,那幾兩銀子就算是多謝滿爺這幾年的照料了。”

錢滿瞧着眼前這神色淡淡的姑娘猛地一陣心酸,向來總是一副假笑的臉上浮出了幾絲不舍。嘆了一口氣,錢滿拍拍九疑的肩,語重心長道:“小九啊,那活計以後就別幹了吧,回家好好歇着,種兩畝地,做個小財主也不錯,刀口上舔生活不是姑娘該幹的事兒啊……”

這哪裏由得了她?九疑暗自覺得滿爺天真,卻沒有反駁,反而擡起頭來笑了笑,挪揄道:“做個財主就是姑娘家該幹的事兒了?滿爺這活說的……怎麽跟送九疑去死似的!”

見九疑又是平日裏那副死不正經的調調,錢滿好不容易醞釀而成的那點兒送別情緒一下子沒了,一手打上九疑的腦袋,喝道:“你個死丫頭!怎麽就沒個正經呢!以後嫁不出去可怎麽辦啊?”

撇了撇嘴,九疑又笑,道:“這個不勞滿爺費心!我再不正經也比你這假正經的奸商強!”說着,她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面向錢滿作了一揖,道:“九疑謝過滿爺這些年的照顧,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次相見,這一禮九疑是誠心的。”

錢滿從未覺得九疑身上有什麽傷感的氣質,而今日莫名地發現了,故而他見她如此鄭重便又生出十分的舍不得,嘴裏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托起九疑的胳膊,笑了笑,其後便低頭走出了天字一號房。

屋內九疑将各色寶物器具收拾整齊,轉頭對小厮吩咐道:“這些東西都給本姑娘送回錦官城杜蘭香苑,到了那處自有一位老嬷嬷接待你們。”

小厮們點頭稱是。

九疑卻還是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這才看着他們一前一後将整整兩大箱子東西擡出了天字一號房。

九疑有些難過,如今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讓她十分不悅。

而……那又如何?她鬥不過柳陵郁,她引以為傲的身手在柳陵郁面前不堪一擊,她的心系之物又拿捏在那人手裏。如此這般,她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服從柳陵郁,做柳陵郁的一條狗。

柳陵郁呢?他此刻正站在亂懷樓的後門等九疑。

看着那人遠遠地走過來,柳陵郁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微妙:有一點得意,有一點如願以償,還有一點不為人知的忐忑。

他從來不會随便出亂懷樓,他所習慣的是:端坐在高堂上,手托茶盞,一邊思量着事情一邊傳喚他人。而今天……他站在了亂懷樓的後門,懷抱八寶掐絲手爐,等一個他認為極其下賤的呆貨。

不過,柳陵郁未曾細想自己站在這處是為了什麽?若只是擔心九疑跑了,那大可不必,他有的是辦法把這人抓回來,何必在寒風裏站着受凍呢?要知道柳公子最是畏寒了啊!

他其實很擔心九疑逃了,畢竟她沒什麽非留下不可的理由。而他……卻有一個非留下他不可的理由,盡管那理由很荒謬、很殘忍,但那理由對他至關重要:至少現在……只有九疑能救他的命。

他看到九疑回來,心情很好,這種好不是什麽高興,而是……好似自己收養了一條狗,放出去溜了一圈,而主人沒開口,這狗便自己回來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教養有方!故而他心情很好。

九疑本身精神不振,見着柳陵郁一下子就振奮了。這看在柳陵郁眼裏便是:一臉頹唐的九姑娘見着自己的一瞬間臉上開了一朵花兒,而且燦爛無比,這讓他很滿意。微微笑了笑,柳陵郁道:“九姑娘回來了啊?可累着了?”

“沒有沒有,小人命賤,不忙活不知自己是活的!”九疑的笑又燦爛幾分,差點兒晃花了柳陵郁的眼睛。

“不忙不知自己是活的?”柳陵郁小聲重複了一遍,繼而又笑了笑。這不是說的他嗎?一刻也不敢停息,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死了。

九疑不知柳陵郁心中所想,只看着他的臉失了神:淡淡的笑意,宛若春風拂柳,深處攜着淺淺的孤寂寥落。

“既然九姑娘回來了,那就随本公子走一趟吧。”柳陵郁方才轉身了,未曾見到九疑失神,只邊走邊說着話,“上次說了要帶九姑娘去關春院的地窖看嗜血蝶的,今日本公子也恰好得閑,擇日不如撞日,趕緊走吧。”

九疑一聽柳陵郁發話了,立時甩了甩腦袋将那笑晃出腦海,十分狗腿地跟上了。

柳陵郁的步态很好看,脊梁筆直,目不斜視,極是有大家風範。他走得不急不緩,好似閑庭信步一般。九疑看着他的背影,心道:“這般身姿的人,不是最該一身正氣、潇灑風流的嗎?怎就出了他這個陰損毒辣、刻薄矜持的人呢?”

九疑所見的柳陵郁是矜貴的、嚴謹的、刻薄的,絕不是風流的、潇灑的。她想不通這般擁有得天獨厚相貌心智的柳公子怎麽跟個修身養性的道士一般?

癡癡的九姑娘想着想着便昏了頭,竟在柳陵郁背後小聲問道:“你為什麽會被旁人稱為貪歡公子呢?你若是貪歡公子,那來亂懷樓的人豈不是要在腦門兒上頭刻上淫&蟲色鬼?”

柳陵郁本是悠悠走着,一聽此問,步子竟錯了。

良久,就當九疑以為他會開口罵自己的時候,柳陵郁冷冷開口了:“這似乎不是九姑娘該管的事情。”

又過了一會兒,柳陵郁微微側首,看着九疑道:“聽聞昨日九姑娘跟蘭公子鬧了點兒小別扭。本公子覺得九姑娘一番話說得甚是有理,尤其是那句:身為奴才便要有奴才的自覺,麻煩您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在客人面前丢了柳公子的臉面!本公子今日也奉勸九姑娘一句:身為殺手便要有殺手的自覺,您今日的好奇心多得有些過分了。”

他不曾說重話,至少他現在說的話比之從前的某些言辭十分溫和。九疑卻是慌了,她看到他細細長長的眉目裏強忍着的、刻骨的恨意。

柳公子是不會把情緒放在臉上的,他會鄙夷不屑、會譏诮嘲諷,卻不會這般赤&裸裸地将恨意擺在臉上。

九疑閉嘴了,但她更好奇了:究竟是誰?竟能讓這樣一個人恨到血肉魂魄裏?她不自覺地想起某日柳陵郁柔美纖長的手指上泛出的淡淡青色,“莫非……他身中奇毒?”

喜歡念叨“難得糊塗才是福”的九姑娘糊塗了,糊塗得十分不是時候,她徹底忘記了:眼前這個男子的秘密是不能窺探的……

20

20、20飛蝶引謀來 ...

作者有話要說:親愛的讀者:

最近有些評論反映《誰解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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