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卧底(倒V開始)
但江倦低估了自己對姜懲的感情。
他以為當家族大義擺在面前時, 自己會毫不猶豫選擇徹查父親的死亡真相,可當受到震驚的姜懲愕然看着他,幹笑着問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時, 他卻猶豫了。
他知道姜懲是個多麽缺乏安全感的人, 從母親過世後, 他就一直在為害死母親的疏忽自責, 怎麽都走不出那陰影,是自己承諾會再給他一個家才讓他艱難踏出了信任的關鍵第一步。明明是自己最了解他的痛苦,怎麽能在承諾還未兌現前抛棄他,将攀附着懸崖邊緣艱難求生的愛人再次推回深淵之下?
他做不到。
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在臨行前對那人做出短暫的道別:“我會回來的, 要是等不及的話, 就別等了吧。”
俞副找了個理由給他辦了休學, 不知找了什麽借口安撫他的家人, 他母親對此一無所知,是警方說的話便信了, 但他相信江住絕對會和俞副大鬧無數場,好在俞副拿命跟他發過毒誓, 承諾絕不會将他在做的事透露給他哥, 否則他們的交易就不成立了。
臨走前,俞副問他能為調查這件舊案付出多少, 他直言道:“全部。”
事後才意識到這個答案未免太重了,對過往真相的求知欲和執念其實遠不及他的家人和愛人, 但話一出口, 他就發現自己沒有收回的餘地了。
俞副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悲憫, 又泛着一絲哀傷, 但手下的動作卻沒有猶豫, 一支針劑紮進他胳膊裏, 冰涼的藥液迅速融入血液,半邊身子瞬間就被麻痹了。
他一把抓住俞副,想質問他這是怎麽回事,卻感到力不從心,頭一暈便站不住了,雙腿發軟跪了下去,視線越來越模糊。
“你……”
“抱歉,這次任務太危險,我不能讓你害了自己和別人,只有從骨子裏成為你所扮演的角色,你才是最安全的……”
江倦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才恢複意識,睜眼後好一會兒眼前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眼睛半天都定不住焦距,只有身上持續不斷的鈍痛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着。
他想開口說話,喉嚨卻幹渴沙啞,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別動,藥效剛過。”有人在他耳邊低聲道,随後探了探他的脈搏,“俞副把你交給我,讓我帶你潛入組織,你現在還很虛弱,只能先聽我講,之所以沒有在來之前就講清你所要遭遇的事,是因為俞副和你身邊都沒有能信任的人,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還算安全。”
江倦的視覺和感官稍稍恢複了些,身體也慢慢能動了,那人給他喂了些水,将他扶了起來,說道:“你可以叫我三兒,接下來我們的任務是,找到阿難。”
江倦發現自己正在疑似倉庫的角落裏茍延殘喘,身體的不适讓他本能地想護住身體,哪成想一低頭就先看到了自己那雙骨瘦如柴,不成樣子的手。
他當自己是還沒清醒,用力搖了搖頭,但無法改變他的身體在他睡了一覺的時間裏迅速消瘦衰弱的事實,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樣失去了從前的手感,此刻顴骨外突,臉頰深陷,下巴上滿是青茬,要不是他還保持清醒,肯定要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什麽人身上去了。
他慌忙查看着自己身上的異狀,最後找到了原因——他雙臂上竟遍布殘留的針孔,有些明顯是最近才留下的新傷,而最早的也該是幾天前了。
“你們對我做了什麽……這是什麽!”聲音都顫抖着。
“冷靜一點,那不是毒品,只是一種特制藥,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迅速消瘦,很多卧底都用過。”三兒解釋道,“不這樣的話是很難取信他們的,不止是你,連我也可能會死,國安再想往組織裏安插釘子就難了。”
“……什麽?”江倦敲了敲額頭,想讓自己更清醒些,“國安……他媽的,俞副那老王八不是省廳的嗎,為什麽扯出國安了?”
“這些只有俞副自己能給你解釋,我只知道這次卧底任務必須是你來執行,你的任務是找到阿難。”
“我是來查我父親死因的,不想找什麽阿男阿女,媽的,這和我們之前說的不一樣,我要回去讨個說法……”他說着便要起身。
三兒抓住了他的衣袖,問道:“你父親是江尋嗎?”
江倦疑惑地看着他,三兒又道:“我知道的,一定是,如今知道那件事的可能只有阿難一個人了,如果他死了,你就真的沒機會了。”
趁着江倦猶豫時,三兒拖着他走出了倉庫,長時間處在昏暗的環境下,外界刺目的光線激得他一時睜不開眼,怕被強光損傷視力,他只能用雙手擋住眼睛,朦朦胧胧就覺着自己被推進了車後座被迫趴下,一張散發着濃烈異味的毯子蓋了上來,把他憋在裏面幾近窒息。
三兒坐進駕駛室,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道:“你是第一次吧?別害怕,人總會有第一次的,這次之後有了經驗,你就會覺着沒什麽好怕的了,生死不過就是那麽回事,閻王讓你三更死,就算到了二更天也還有兩三個小時好活不是?反正遺書也都寫好了,你要是真出事,俞副會幫忙好好照顧你家人的。”
“……沒有。”
“啊?什麽沒有。”
“沒有遺書,他沒讓我寫過。”
當時江倦從側後方看到了三兒沉下來的臉色,還以為是他覺着自己太不靠譜了,糾結要不要就地把他扔下。直到三兒為将他帶到組織而被人一槍打穿眉心的時候,他才知道那一瞬的短暫沉凝,是對方為他做出了犧牲的準備和覺悟。
那灼熱的槍口随即頂在了江倦的太陽穴上,平生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人活生生死在眼前的震撼和對未知遭遇的恐懼讓他渾身止不住地戰栗,呼吸與心跳都不再受控制,血液飛速奔湧卻帶不來絲毫溫度,他渾身冰冷,仿佛連耳膜都要被脈動的沖擊震破,大腦一片空白,眼中只看得到那漆黑的槍口。
“歡迎加入獵場,這裏是——真正的人間。”
卧底任務持續了三個月,暗無天日的三個月裏,非人的虐待與侮辱幾乎逼瘋了江倦,他長時間處在狹小密閉的空間裏,靠着稀薄的空氣茍延殘喘,身上遍布放血留下的傷痕,痛卻不致命,每當傷口惡化,他都會得到有效治療續着一口氣,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讓他深感絕望,數次在極端心态下做出自殘行為。
他覺着死的痛苦也不過如此。
對方唯一留情的一點就是沒有對他使用任何具有成瘾性的精神藥物,氯胺酮、海洛因、苯丙胺這類毒品都适合刑訊和折磨受害者,只要劑量拿捏準了,保持恰好少于致死量的微妙用量,就是閻羅附體也得老老實實交代所有的秘密。
或許對方覺着他不過是個對警方情報一無所知的可憐鬼,純粹被推出來挨槍子的炮灰,所以幹脆連這一步都省了,他們更像是對待一個低賤的玩物,只想看他醜态百出的滑稽德行,多侮辱人格的下作事都做得出來。
當身為男人的尊嚴被踐踏,忍耐終于到了極限的江倦心如死灰,終于對那每晚都睡在他枕邊,唯一一個願意幫他解開手铐,給他片刻“自由”的男人哀求道:“殺了我吧……求你看在睡了這半個月,我也讓你滿意過的份兒上……殺了我吧,求你了……”
男人生了一雙灰藍色的眼瞳,意味不明的情緒流淌其中,但江倦卻已經無心試探他的心思,擡起瘦如枯骨的手,無力地搭在男人落在槍套上的手,令他拔出槍來,緩緩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開槍吧,求你……”
“或許……”男人撫着他早就瘦脫了相的臉,動了恻隐之心,“或許我可以放你走,還可以讓你對這次任務有個交代,但我有個要求,可以嗎?”
江倦求死之心堅定,可他在那一瞬從男人的灰眸中看到了一絲希望,想到仍對他的處境一無所知,将他當做餘生全部希望的姜懲,還有一定會為此自責的哥哥和無辜的母親,他覺着自己死在這裏對他們來說未免太不公平,猶豫了許久,還是顫抖着放開了男人執槍的手。
“乖,”男人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在他耳畔低語,似安慰,又似蠱惑,“我放你走,你答應我,記住我的名字——卡索。”
江倦再次醒來時已經置身醫院,滿目一片肅白,嗆鼻的消毒水味讓他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經獲救的事實,多害怕自己再一睜眼,幾乎每天都出現在他夢境中的美好就都成了泡影,他還會再次回到那個陰暗潮濕,彌漫着腐臭的死氣,連老鼠都敢大搖大擺踏着他的身體走來走去,給他留下了無數痛苦回憶的地下室。
他太虛弱了,簡直讓人懷疑他每一口氣吐出後是否還有再次起伏胸膛的力氣。
連他自己都覺着自己快死了,可當看到站在床邊,依舊滿眼悲憫,略帶哀傷的俞副時,他猛地拼着那一口氣坐了起來,扯掉身上所有儀器連接的管線,抓住俞副的領子聲嘶力竭地吼道:“你沒告訴我會是這樣,為什麽不告訴我!!”
說完他自己就先沒了力氣,搖搖晃晃一頭栽了下去,俞副忙扶住了他,和身邊的便衣一起把他按回床上,把氧氣管又給他一一插了回去。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何必再把自己作死一回呢。”俞副無奈道,“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我曾經提醒過你的,但我還是要向你道歉,是我選錯人了。”
江倦扯掉臉上的氧氣罩,眼裏拉滿血絲,臉上泛着不自然的紅暈朝他吼道:“可你沒說過會死人!你沒說過……沒說過他們會……會那樣弄我……”他将臉埋入掌心,無法接受這樣不堪的自己,捂着劇痛不已的頭,狠狠撞向尖銳的桌角,頓時鮮血流了一臉。
俞副按着他,捂住他頭上的傷口,大喊着讓便衣去叫醫生,一針鎮靜打下去,片刻江倦就冷靜下來陷入了沉睡。
俞副擦去他頭上的血,咬牙長嘆一聲,吩咐道:“……把江住找來。”
作者有話要說:
俞副:毒誓就是用來破的。
回憶裏前男(炮?)友也出現了,阿倦真是這個系列裏最讓我心疼的一個男主,蕭始不脫幾層皮很難收場。
最近在想下一部要不要寫宋慎思和沈晉肅的獵殺游戲“鬼域”,無限流,上部姜懲參加的“樂園”簡化了很多規則,所以只作為一個分卷來寫了,感覺這一部可以做點鋪墊。
順便明天公司搬遷請假一天。
感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
感謝懲哥今天炸毛了嗎打賞的1個地雷。
感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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