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念橋脖頸處傳來疼痛,他依稀聞見了血腥味,因為疼,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離,扭開脖頸,不讓嵇雪容咬他。
可不知嵇雪容看着文绉绉的哪來的力氣,将他禁锢住令他完全動彈不得。
“殿下,我錯了。”
念橋失聲尖叫,他眼眶盈滿一片水光,嗓間帶了些哭腔,沾濕的睫毛掃在嵇雪容掌心,落了兩滴淚下來。
他被按着扭着身子,整個人在嵇雪容懷裏哆嗦,因為害怕抓住嵇雪容的衣角,躲着撞進盈滿冷犀香的懷裏。
念橋差點以為嵇雪容會直接把他咬死,等到嵇雪容放開他,他好一會沒有緩過來,還抓着嵇雪容的衣角,被抵在靠牆的位置動彈不得。
他眸中洇濕一片,對上嵇雪容眼底,好似被刺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脖子,脖頸上被咬出血了,碰一下就疼。
嵇雪容眼底似乎有情緒湧動,很快眸中恢複了平靜,對他道:“出去。”
念橋魂都要被吓沒了,現在聽到這兩個字簡直如蒙大赦,他低聲行禮,嗓音顫巍巍的。
“奴才告退。”
念橋收拾了自己的衣衫出去,他跑的飛快,出去的時候沒有看清人,在路上撞到了方定戎。
他腦門一疼,險些眼冒金星暈過去,還是方定戎扶着他讓他站直。
“你怎麽回事,走路不看路。”念橋嗓音悶聲悶氣,他擡起臉,方定戎指尖略微頓住。
“你看什麽看。”念橋這會格外生氣,他讨厭死嵇雪容了,方定戎如今也要看他笑話。
方定戎只是在他脖頸處掃了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沒有理會他的刁難,為他讓開了路。
念橋憋着氣,他回到了下人的營帳,自己照了照鏡子,他脖頸側面有一處鮮明的牙印,上面還殘留着血跡,周圍更是青紫了一片。
他不過是輕輕的咬了嵇雪容一下,嵇雪容卻好像要把他吃了。
嵇雪容是屬瘋狗的嗎?
而且這般顯眼的地方,他還怎麽見人?
念橋越看越生氣,自己對着鏡子扒拉半天,一會偷偷罵嵇雪容好幾句,但是想起來這是嵇雪容的地盤,他又不敢罵了。
他給自己上了傷藥,剪了塊四四方方的紗布貼上去,然後換了件高領的衣服,保證不讓人看見他的傷口。
他才不要讓人知道他被咬了,不然那些壞蛋都學着這麽欺負他怎麽辦。
接下來的路程念橋一直在下人這邊待着,沒有去嵇雪容那裏。
他們在晚上到了如來寺,如來寺是國寺,建的宏偉绮麗。嵇雪容和嵇靈玉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他想要去找嵇靈玉,得繞半個寺廟,還有可能會被嵇雪容發現。
第二日便要開始祈福,念橋以往沒有來過寺廟,這裏有許多佛像,還有許多精巧的壁畫。
線香缭繞,念橋路過那些鬼神神像,他有些害怕,尤其是他做了虧心事的情況。
別人都是過來祈福的,他想起來嵇雪容說的那番話,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他閉眼便是見過的猙獰神像,還有蜀郡那些受暴雨侵蝕的百姓。
念橋最後不得已爬起來,他找了嵇雪容手抄的經文,點了蠟開始臨摹。
希望佛祖不要怪他,他多抄些佛經便是了。
嵇雪容當真是害人精,就算不在他身邊,也有法子治他。
讨厭鬼。
念橋手抄佛經腦袋一點一點,他險些睡過去,這般到天亮,導致他跟着衆人去聽誦經時,他腦袋險些點睡着。
他覺得自己花時間做了一些不必要的事,因為沒睡好,反應慢了許多,呆呆地盯着佛像下的藻井,耳邊有人喚他他都好一會才聽見。
今日是傅晴明主持,他混在人群後面,沒想到傅晴明發現他了,他擡頭時傅晴明正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嵇靈玉給他使了個略微無奈的眼色,他眨眨眼,清醒了些許。
第一日是誦經,第二日是司天監做法,第三日是前往經壇。
念橋好不容易熬到誦經結束,他準備去找嵇靈玉,方定戎先找上了他,把他帶去了傅晴明那裏。
他和傅晴明好一會沒有見了,念橋不大樂意見傅晴明。
他跟在方定戎身後,傅晴明住的是單獨的院子。
他沒忍住問,“太子知道你是傅晴明的人嗎?”
方定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為他打開了房門,他和傅晴明對上視線,乖乖地閉了嘴。
房門在身後合上,念橋在原地站着,敷衍地喊了一聲“晴明哥哥”。
“過來。”傅晴明喊他。
念橋不大情願地到了傅晴明身邊,他在傅晴明對面坐下,發現桌子上是一些奇怪的圖案,他不由得瞅了好幾眼。
“晴明哥哥,你有事找我嗎?”念橋小聲問。
傅晴明冷漠的看着他,“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我把你帶出來,随時都能讓你回去。”
念橋抿唇,傅晴明當真是不講理,他低眉順眼,沒有反駁傅晴明。
“這個圖案,你有沒有在千闕宮見過。”傅晴明指了指桌上的紙張。
念橋于是又瞅過去,紙張上畫的是一個奇異的圖案,像一只長着龍尾短肢的小鬼,五官很詭異,盯久了會讓人覺得心底發瘆。
他搖搖頭,問道,“問這個做什麽。”
“我未曾見過這個圖案。”念橋接着問,“這是什麽?”
傅晴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知道問念橋估計也問不出來什麽。
念橋的課業他曾聽人說過,七皇子身邊的小厮出名的笨,千字經文都背不會,不要指望念橋能記住什麽複雜的圖案。
“你覺得太子如何。”傅晴明提了另一個問題。
不如何,他的脖子現在還在疼呢。
念橋心裏這麽想,他嘴上卻道,“太子溫和禮謙,列若瑰玉,是正人君子。”
傅晴明略微嗯一聲,顯然頗為贊同他的話,對他道:“跟我過來。”
這裏院子偏僻,念橋跟着傅晴明穿過長長的走廊,他心裏隐隐有些不安,拽住了傅晴明的袖子。
“晴明哥哥,我們要去哪裏。”
傅晴明帶他來到了一間單獨的耳室,他發現,這裏有許多雕刻的圖案,都是他看不懂的。
他不由得想起前世那些陰暗的符咒,背後蔓延上冷意。
念橋腦海裏胡思亂想,傅晴明在他耳邊道,“把衣服脫了。”
他有些愣住了,聯想起前世,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身後是房門,這耳室裏只放了一張蒲團。
傅晴明略微皺眉,眼中冷了幾分,“跪下。”
念橋才不要,他覺得傅晴明是個瘋子,為何偏偏讓他跪。
他很快想起來,前世傅晴明也是信鬼神的,換命格一事三歲孩童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傅晴明信了,也那麽去做了。
他在誦經時睡着,傅晴明不喜,如今便要懲罰他。
念橋心裏叫喊着立刻逃跑,他被釘在原地不能動彈,臉上跟着白了些許。
“晴明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昨晚是在抄寫經文,殿下說抄經文能為蜀郡祈福。”
“能不能不罰跪,若是佛祖知道我抄寫經文才困得睡着,他會原諒我的。”
念橋沒有說是自己怕被牽連,他又向後退了一些,嗓音低了好幾分。
傅晴明面上沒什麽表情,壓根不聽他辯解,“你若是不想在這裏跪,可以去主殿跪。”
主殿都是人,讓他脫光在主殿跪下來,他覺得傅晴明是瘋子。
但是看傅晴明的神情,似乎真的打算那樣做。
念橋對上傅晴明的目光,他指尖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腰帶,轉身便要逃跑,傅晴明站在原地未動。
他走了兩步自己便停下來了,咬唇對傅晴明道:“我不想跪,也不想脫衣服。”
傅晴明靜靜地看着他,眼底的冷漠分外明顯。
他不過是一個下人,是砧板上的魚肉,傅晴明才不會管他想不想。
傅晴明有一套自己的行事理論。
念橋覺得此刻傅晴明那張臉又變得可怖,他站在原地有些無助,這個混蛋。
他們兩人在原地僵持,在門外出現敲門聲時,念橋仿佛看到了救星,他連忙道:“晴明哥哥,應當是有人過來找你,我們快去看看吧,不要耽誤了要緊事。”
擔心傅晴明讓他留在這裏,念橋特意先過去了一步,他過去開了門,開門對上了一張熟悉豔麗至極的臉。
是嵇雪容。
念橋只慌忙了一瞬,然後冷靜下來,他給嵇雪容讓開了地方。
有嵇雪容這個正主在,傅晴明肯定不會再揪着他不放。
“傅大人,是太子殿下。”念橋在一邊說。
嵇雪容只掃了他一眼,對傅晴明道:“傅笠,孤如今這個時間過來,可有打擾到你?”
傅晴明:“殿下過來,是臣之榮幸。”
念橋暗暗翻了個白眼,若是傅晴明有尾巴,這會尾巴估計該朝嵇雪容偷偷揚起來了。
他扭頭對上傅晴明的目光,傅晴明略微皺眉,明顯是不滿他這番姿态。
念橋巴不得傅晴明對他不滿意,最好趕緊把他趕走,他不要在這裏待。
“去上茶。”傅晴明說。
念橋于是去上茶水,上完茶水傅晴明也沒有讓他走,他聽兩人聊了一些無聊的話題,注意到傅晴明坐的是另一張桌子,這張桌子上什麽都沒有。
“他是七弟的下人,傅笠叫他過來做什麽。”
傅晴明道:“今日是誦經之日,他犯了戒,自然需要受罰。”
“你在如來寺待的時間長,戒律記得這般清楚,要怎麽罰,可否說來給孤聽聽。”嵇雪容似是随口一問。
念橋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傅晴明若是說出來,他必然會丢人。
“他心性不誠,需跪在佛像前,自省兩個時辰。”
傅晴明補充道:“通常只需跪着便知羞愧,此奴才難有羞愧之心,所以我罰他束衣而跪。”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下一句讓他整個人僵住。
嵇雪容略微沉吟道:“如今七弟把他交給孤,晴明還需處理祈福諸事,他難有羞愧之心……孤在一旁監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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